锦衣玉令 第670节
明明是同时出的事故,为什么掉下来的时候,总是看不到旁人?
“难道我们走的不是同一个甬道?”
“没错!”
石室洞开,赵胤和谢放、朱九等人也陆续跃了下来。
赵胤将搂在怀里的大黑小心地放在地上,慢声道:“皇陵前八室,原就复杂,北狄人又在守陵卫所地下擅自挖掘秘道,破坏了原有的结构。地下密室突然炸开,我们所处之地不同,坠落深浅亦是不同。”
时雍唔一声。
怀疑地看了看陈红玉。
她说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可方才他们明明听到……
“唉!”时雍压下心头的疑惑,“侯爷,接下去,我们怎么办?红玉,你身子可还好?有没有受伤?”
陈红玉略略垂目,“只是有些疲累,擦刮小伤不碍事。”
时雍原想给她检查一下,可是看陈红玉面色疏离,又没有开口,而是转头问赵胤。
“侯爷,眼下如何是好?”
赵胤的表情比时雍平静多了,并没有因为此处只有陈红玉一人就流露出惊讶,而是从朱九手上接过灯,照着石室左侧的一个石门。
“石门已开,陈小姐方才可有出去查控过?”
陈红玉摇了摇头,“先前我四处摸索过了,没有门。应是你们下来的时候,触动机关,这道石门才应声启开的。”
“原来如此。”
时雍说着又望了赵胤一眼,目光温柔。
“多亏了侯爷修复机括。”
她很少有崇拜的人,赵胤得算一个。
方才他说要修复机刮的时候,众人其实都是忐忑的。损坏了几十年的机括,哪能说修就修?没有想到,虽是费了些时间,但失灵的机关当真让他修得“活了”起来。有没有复原成原本的模样谁也不知道,能打开“生室”,并直接将下面这间石室的门一同启开,就十分了不起。
赵胤也没有谦虚。
“这里仍是八室之一,我猜,是伤室。”
“伤室?”时雍琢磨着,看着他问:“侯爷如何判断的?”
赵胤举高灯火,指着陈红玉背后的一张石床,“伤室位于东宫震四位,生门之侧。五行属木,属皇陵八室的凶门。先帝曾言,伤室为寒冰所覆,奇寒无比,人行其间,几近冻僵。然,室中间有一石床,触之生温,是此门中唯一保命所在。”
听到他说“石床”,陈红玉的耳根无端发热,眼神飘了开去。
时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走过去想摸一摸石床,却发现上面满是水渍,随即皱眉收回手,回头看向赵胤。
“不对呀。这哪来的寒冰?我觉得这间石室,比上面那间温暖很多。”
“郡主所言极是。”朱九插话道:“而且,你们可有察觉,这屋子里有股奇怪的味道……”
陈红玉的眼皮不住的颤抖,身子都僵硬起来。
朱九却道:“很香,很好闻,闻着飘飘然的……”
这家伙就是夸张。
时雍瞪他一眼,看了看谢放怀里仍然昏沉沉的成格公主,淡淡道:“伤室不伤了,这是什么情况?”
赵胤眯起眼,“整个皇陵八室,景、死、惊、开、休、生、伤、杜的位置和机括,都发生了变化。”
时雍惊道:“那如何是好?”
赵胤沉默片刻,突然转身指着那个洞开的门,也就是方才那个男人离去的方向,慢慢悠悠地道:
“若是我猜得不错。从这里出去,将会回到休室。”
啊?
回到休室,那既不是说,他们折腾这么一通,又回到进来的最初,白忙活一场?
第661章 雪中送炭
赵胤猜得不错,那道石门出去,仍是休室。
这是他们来时的路,墓室前的石像生,被破坏的石室,狼籍的土砾石块,还有那一条黑漆漆的甬道,一如来时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兜兜转转走了这么久,九死一生,居然又回到了这里。
众人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许久没有动弹。
幽闭空间呆得太久,没有出路,没有方向,任谁都会颓丧无助。
“多么希望,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朱九的叹息声打破了宁静,七尺男儿也生感慨,何况女子?
时雍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么诡谲的事情,再回休室,一颗心也沉入了谷底。
“真特么邪门了。这世上真有如此强大的机关?”
赵胤沉默着,伸出一只手来,紧紧揽住她的肩膀上,让她往自己的怀里靠了靠。
“别怕。”
“我不怕。只要能同侯爷在一起,在哪里都没有关系。再说了,人这一辈子,能有这样的经历,也是不易,我们就当玩了一个闯关游戏罢。”
朱九苦丧着脸:“闯什么关?闯阎王殿还差不多。这里连个敌人都没有,除了阎王殿,世上再不会有这么古怪之处了。”
他们都是能打能拼的勇士,可以与敌人真刀真枪的拼杀。
他们也不怕死在敌人的刀口下。
可这是一个看不到敌人的黑暗空间里,他们要较量的人,只有自己。
听到阎王殿三个字,一直缩在谢放怀里的成格公主突然幽幽嗯咛一声,虚弱地掀了掀眼皮,嘴唇一张一合,干涸得如同旱地,一句话说得很是吃力。
“……我死了吗?这里是地府?”
时雍哭笑不得,“死?哪有那么容易。”
成格嘴唇紧紧一抿,眼睛又闭上,“不是地府吗?唉……”
这一声叹,让谢放眉头蹙了起来,低头看她一眼,突然道:“不是。”
“我还活着吗?”
成格意识混沌,说话颠三倒四。
没有意义的对话,令人绝望的沙哑。
而陈红玉,则是一言不发,沉默得让人心疼。
“咕……”
时雍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饥饿让她心里发慌,精神很难集中起来,脑子开始胡思乱想。
“难道我当真要死在阴山皇陵不成?”
不,这十分可笑。
老天让她来到这个世道,上辈子莫名其妙死在诏狱,也是这般黑暗与潮湿的地方,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该换个鸟语花香的地方吧?
“饿了?”赵胤低头,看着她眸底沉浮的暗芒,脸上的焦灼被隐藏得很好,但时雍还是感觉到了那种压抑的气息。
她想了想,摇头,轻笑一声,“还好。”
赵胤静静看她片刻,慢慢握住她的手,嘴角抿起,“我有一种错觉。”
时雍抬头,“什么?”
赵胤左右看了看,牵着她的手走到一旁,“今日你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如一个轮回。”
“轮回?”时雍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侯爷是说……?”
“我们在重走先帝和先皇后,曾经走过的路。”
时雍微微一笑,“那不是很好吗?他们虽经磨难,可最终都活了下来,还登极为帝,成为了天下至尊。”
“不。”赵胤迟疑一下,声音有些低哑,“路是一样的路,运气却比他们差。”
“此话怎讲?”
赵胤道:“当年他们面对的只有皇陵机关,而我们面对的,还有一个强大的对手。”
时雍沉默。
半晌,她笑着舔了舔唇,轻松地伸手去抱住他,将整个身子倚上去,仿佛要借助他的力量才能站稳一般,声音软绵绵的,无力又带了些娇气。
“突然觉得成格是对的……”
“嗯?”赵胤不解。
“侯爷,你亲亲我吧?”时雍小声的同他咬耳朵,“要是就这么死去,有些不甘心,再怎么也要亲亲才行。”
说罢,她将脸贴在赵胤的胸膛,脑袋仰了起来,好一会没有听到赵胤的回复,她又好笑地问:“侯爷怕什么?”
赵胤胳膊搂住她的腰,稍稍用力。
“阿拾,我不会让你有事。”
“……”好不容易挑逗他一下,赵大驴毫无反应,居然还在分析这个石室。
脚步声再次从甬道里传来的时候,时雍正坐在赵胤身边休息。
寂静这么久,再次听到脚步,众人都震奋起来。
“爷。有人来了。”
“是不是同我们一样,坠入石室的人?”
他们等了许久的救援,可是等到如今,这么久过去了,每次见到的都是需要他们营救的人。成格如此,陈红玉也是如此……
时雍几乎不敢再抱希望了,她与赵胤对视一眼,低低道:“侯爷,我们回避一下吧?”
就怕来的不是救援,而是敌人。
赵胤明白她的意思,让谢放和朱九将两个女子护在石壁角落,男人站在外面,熄灭灯火,默默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