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泉 第300节
药师喇嘛和老头交谈起来。
次仁给闻玺和阮棠翻译。
藏族老头说自从女儿一家三口来了之后,家里的人就有些不正常了,他脾气不好,看到大家古古怪怪的,就在家里发火。后来看见情况越来越严重,他就想去最近的寺里找护法喇嘛,但就在第二天,他也变得不正常起来,连自己的打算都忘记了。
“邪魔,他们一定是中了邪……”老头涕泪纵横,哭的很脆弱。
闻玺让次仁弟弟把老头扶到院子外面,然后扔了两张符纸在院门口,转身朝房子里面走去。
阮棠和药师喇嘛跟在后面,次仁则在最后,他脸色十分紧张,但想到能翻译藏汉两族语言的眼下只有自己,硬着头皮也得上。
因为阿里地区海拔极高,房子大部分是泥坯和木材键槽,内部装饰的色泽极为艳丽,但此时所有的窗都被遮挡,内部光线昏暗,一眼看去,墙上繁复华丽的画饰倒像是张牙舞爪的鬼影。
药师喇嘛握紧了金刚杵,他刚开口要说什么,才发了个音,旁边忽然窜出来一个黑影,动作敏捷的堪比野兽。药师喇嘛也是有修行的人,又加上这两天休息恢复的还行,反应极快,反手就是一杵砸过去。
被他砸在腹部的黑影痛苦地呜咽一声,身体在空中不可思议地一折,窜到屋顶上,消失在黑暗中。
阮棠在黑暗中的视力比药师喇嘛和次仁好多了,她看清刚才那是个人,还是个女人。
又有两道黑影从屋子角落扑出来,和刚才那个差不多的速度。
一个扑向闻玺,一个扑向阮棠。
闻玺一挥手,金色利芒划破黑暗,直接击中黑影,两人应声而倒。
这时阮棠摸到了房间的灯,按了一下开关。屋子顿时就亮了起来。她松了口气,庆幸电源并没有被破坏。
亮堂的环境和黑暗的环境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药师喇嘛脸色顿时好了许多。
次仁指着屋子角落,“那……那还有个人。”
这就是刚才袭击他,又被药师喇嘛打了一杵子的。众人这时看清,她是个中年藏族妇女。药师喇嘛更是失声,“达瓦妈妈。”
对方毫无理智,蹲在角落里,似乎对光很敏感,龇牙咧嘴的样子像野兽更多过像人。
药师喇嘛看到认识的人变成这个样子,心里后怕不已,如果不是遇到闻玺,他恐怕也会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闻玺朝达瓦妈妈走过去,她想攻击,刚要动作,就被闻玺一掌劈倒。
药师喇嘛说:“闻先生,你救救他们吧。”
闻玺听次仁翻译完,说;“暂时把他们三个放在一起,先找到源头再来处理他们。”
源头自然是在达瓦身上。
闻玺看了屋子一圈,对药师喇嘛和次仁说,“你们留在这里看着他们。”
只有阮棠跟着他朝里面一间更暗的屋子走去。
外头的灯都开了,却没有一丝光透进这屋。
阮棠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在墙上摸开关位置。上下摸了一圈都没有,她正纳闷,一只冰冷的手同样摸过来,和她碰在一起。
阮棠汗毛直竖,手腕忽然被那只冷的像寒冰的一样枯瘦的抓住。她另一只手飞快地凭空画了一个灵气攻击的符箓朝手的位置扔过去。
灵光闪动照亮了一小块位置,正好对方脸正对着她。
阮棠看到一张皮包骨头,形同骷髅的脸,两个血红的眼珠就像嵌在眼洞里,嘴角还是往上扬的,活脱脱的僵尸模样。
第463章
被这样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抓住手,阮棠感觉从手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头皮发麻地叫了一声,按理说,走在前面的闻玺早就应该发觉,但她喊了之后,房间内依旧静悄悄。
阮棠陡然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僵尸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堪称惊悚的笑容。然后枯瘦的手使劲拉她。
阮棠被他拉的一个踉跄,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扒住门边上的柜子,她使劲甩了两下手,但僵尸的力气远胜于她,看着皮包骨头,只有竹竿那么粗的手腕,但实际上力大无穷。对方一使力,她跟柜子一起被拖着走,在地上摩擦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阮棠冒出冷汗,在发现自己的力气完全无法和僵尸抗衡的情况下,她马上转换思路。又被拖走了一米多的距离,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好像整个人都被要被僵尸拉进深渊中。
她咬了咬牙,干脆放开柜子,顿时就被僵尸拖在地上,阮棠手磨破了,血流出来,她在地上画了两道符箓。其中一道先激发,地面扭曲出波浪的痕迹,像是水面的涟漪。
阮棠明白了,这不是真实的世界。
随后第二道符激发,那是崔氏一脉的秘术,不用于攻击,只用于自己。幽蓝的光泽从符箓上散发出来,然后直冲着阮棠而来,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又冷又刺激,感觉犹如冬天跳入冰湖。阮棠一个激灵,抓着地板的手臂直颤,她抬起头,看到僵尸的脸上眼珠就那么直愣愣地掉落下来,血从眼洞渗出,在脸上留下两道鲜红的血痕。
阮棠眼前一黑,眼皮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她摸了摸,手心湿漉漉的还有股淡淡的铁锈味。她立刻就明白,是自己的眼睛流出了血。
她还是站在门槛的位置,房间内黑不见光。她闭上眼,缓了缓神。
房间内还有一个粗重的呼吸,是闻玺的,阮棠睁眼朝呼吸传来的方向看去,在房间的角落位置,闻玺站着不动。阮棠马上朝他走过去。
“别过来。”闻玺的声音很嘶哑,像是胸腔里挤出来的。
阮棠立刻站住,“你怎么了?”
闻玺没有回答,只是沉重的呼吸让人听起来感觉情况不好。
阮棠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纸,手一挥,符纸化成了光团,照亮了整个房间。看清环境的时候,阮棠狠狠倒吸一口气。
正面的墙面上嵌着一个人——那是真正意义的嵌着,胸口以下已经和墙融为一体,一张藏族年轻人的脸,双目圆睁,鲜血不断地从他眼眶往下流,从他的胸口淌过,然后又流到墙上。
身体和墙面连接的位置,犹如藤蔓般伸出一条条的血管,粗粗细细的,在房间的墙面屋顶和地面都钩织出一个大网。
符纸很快燃烧完,阮棠在看清后差点没当场吐出来。这比她之前看过的美国恐怖大片更恶心,她也明白了为什么闻玺让她不要过去,因为此刻所有从墙上衍生出来的血管都集中在闻玺的身边。
那些红色黑色,密密麻麻的血管化成了利刺,争先恐后地闻玺身上扎。
他的脚下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板,血管甚至拥堵在一起,盘根错节,扭曲活动地好像一团毒蛇。闻玺的双脚陷于血管的包围之中,还有不少试探性地往上突刺。他的身周金色流光飞舞,在每次血管攻击时都会阻拦。闻玺面无表情,但眉宇间透出一股阴厉。阮棠直觉他此刻并不轻松。
她刚才燃烧符纸照明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墙上血管的注意,那个人脸微微动了一下,突然眨了一下眼,朝着阮棠的方向看过来。一道细长的血管突如其来地从墙上弹射出,刺向她的手臂。阮棠在手心里画了一个符箓,接住血管,一触碰到,符箓和血管同时燃烧,化成了一道满是腥气的烟。
阮棠感觉到,刚才看到的僵尸幻觉,就是血管制造出来的。她的身边有三道血痕,那是血管爆开留下的痕迹。才几纤细的血管就有这种可怕而诡谲的能力,闻玺差不多已经被所有的血管围住,应付源源不断的攻击,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阮棠有些着急,想趁着所有血管集中攻击闻玺时给他分担些压力。她再又消灭一根血管时,蹲下来,在地上飞快画符。这个符箓有些复杂,在画到一半时,身体犹如抽空般,大半灵力已经集中到符箓上。
墙上的人大怒,大概是没想到看起来柔弱的阮棠身边居然聚集了不少的灵力,并且通过符箓,显露出隐隐的威胁。
他张嘴大吼。
一道血波喷射出来。
阮棠大吃一惊,第一个念头倒不是危险,而是被喷到该有多脏。她赶紧一手挡住脸,另一只手坚持把符箓画完。
地上层层叠叠的灵力形成波浪震荡开,被波及到的血管都会停顿住两三秒。
墙上的人大怒,甚至从攻击闻玺的血管中分了一部分来对付阮棠。
阮棠左躲右闪,坚持等着符箓完全激发。
房间内所有人的动作都好像延缓了。
在阮棠眼中,墙面,半截融入墙面的人,包括闻玺脚下的盘根错节,都好像变换了一个样子。血腥可怕的世界好像被彻底分割为两半。一道无形的分割线从符箓中心蔓延开。被灵力扩散影响的地方变成了黑白色,而另一半则还是原来的模样。
阮棠有些惋惜,她的能力不足,只能达到整个程度。
在黑白的那半边,闻玺身体也有一半站在其中,那里看起来完全不同。墙上的那个人,不是年轻的藏族青年,而是半截骷髅,他的身上缠绕的全是黑色怨气,一股股交缠形成肌理和血肉,紧紧覆在他的身上。房间里蔓延的也不是血管,而是怨气吐出的雾气,它缠绕着闻玺,每一道凝实的怨气上,都有一张残缺的脸,他们咆哮着,嘶吼着,在房间里游荡。
闻玺睁开眼,房间骤然的分割,让半个黑白世界里的他看起来有些不同,从阮棠的角度,看到他挺直的鼻梁和半垂着狭长的眼——此刻他的眼神看来极冷又厉。
第464章
闻玺低头看了一眼房间界限分明的两半,其中褪去色彩黑白的一半在阮棠通术的影响下,让虚实模糊的能量现象出真实的一面。难怪刚才他在应付房内具现化的血管攻击事倍功半,因为怨气已经阴阳相生,虚实交替。
这里的怨气来源并非是一个,而是众多怨灵结合在一起,一股股的阴能量结合在一起,又分散开,每一股上都隐隐显出人脸,残破不全,但个个怨毒。还有些比较完整的怨气上还能张嘴发出声音,嘶吼着:“……岳城!”
闻玺朝阮棠的位置瞥过,她几乎耗尽了灵力,在身上贴了一张护身符后,动作麻溜地往门槛边的柜子后面躲。
闻玺淡淡一笑,专心致志地对付怨气。
几道怨气在黑白的界限内朝闻玺的手臂撕咬过来,而在彩色的另一半,看起来是几根血管突刺过来。
闻玺不理会色彩世界,左手伸手一抓,把几股怨气捏在手里。各张鬼脸痛苦地哀嚎,因为闻玺掌心中金光隐隐,此时抓的又是他们的本源,伤害成倍增加。
墙上的藏族青年双眼流血更多了,看起来面色凄厉,他张嘴露出白森森的牙,大吼着,没有声音发出,但从他嘴里冲出的波浪犹如实质,所有的怨气都往一个方向涌动,很快凝结成一股巨大的黑色雾气,翻滚起伏,逐渐显露出五官。
“……你回来了,岳城……”
闻玺手一挥,火焰撩起,把怨气灼烧出一个巨大的洞。藏族青年又大吼,很快有墙上角落的怨气扑过来弥补了破洞。
“岳城,你背叛了全族……赤泉已经重现,神树也将复活,不死族终将永恒……”
闻玺已经挣脱了所有怨气的纠缠,他手中捻着一朵火花,金灿灿的十分耀眼。
“都死过一次还不死心,干脆这次就消失吧。”他随后一弹,金色火花跳跃着飞向空中的雾气。
不断变换的鬼脸,一会儿是女人一会儿是男人,它仗着自己是众多怨气揉捏在一起,张嘴一个大窟窿,把火花吞了进去,立刻就哀嚎起来。
这个声音像是几十成百的人一起痛哭,让人毛骨悚然。黑雾聚集形成入夜般的浓稠,不断地消耗着火花。
不管是那种能量,最后的碰撞都是一种损失的过程。黑雾消耗地七七八八,火苗也差不多只有原来十分之一那么小,好像风一吹就要消散。
墙上的藏族青年露出笑,“几百年不见,你也没有长进多少。”
闻玺冷笑,“足够应付你就可以。”
彩色的界限里,墙上的血管都被烧地萎缩起来,但很快,黑色的界限渐渐消退,分割开的世界一点点融合,那是阮棠施展的通术开始失效了。
阮棠看着虽然众多怨气都被消灭,但最关键的墙上那个还没解决,通术又无法继续维持,不禁有点着急,从柜子后面把头探出来。
藏族青年眼睛深处闪过暗色,正和闻玺说着话,但实际上却是突然伸出一条长长的手臂,朝阮棠抓去。
伸到一半突然动作停住,那微小如蚕豆的火苗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手掌前,他一抓之下,先被火苗燎穿了手掌。
“要是你不伸手,还真的很难抓出来。”闻玺冷嗤。
“啊!”藏族青年惨叫声比之前任何一次就要响亮。
他拼命击中力量,才算把杀伤力惊人的火苗扑灭,刚要缩回手。闻玺已经走了过来,迅如闪电般擒住他的手。
藏族青年神色惊慌,脸颊上两条血泪变得越发殷红。
闻玺和他接触的地方,冒出滋滋的声音。
浓郁的血腥气充斥在房间内,阮棠看着他们的动作头皮都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