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太后苍老的握着莫明珠的双手,含着泪,看她,半晌,指了指胸口。
  “心口不舒服吗?”莫明珠说着,忙诊脉。
  太后摇头。
  “孩子,是心,不舒服……哀家,愧对于你,不顾你的意愿,一意孤行赐婚,让你受苦了……”
  太后手心传来的温暖,虽然陌生,却真实。
  莫明珠:“只要太后娘娘无事就好。”
  “哀家答应你,这桩婚事不再强求于你,你跟你娘亲一样,都是好孩子……”
  娘亲?
  而后,莫明珠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娘亲曾经与太后相识,还贴身伺候过太后一段日子,帮她照顾小儿子,也就是现在的恐怖疯王宸王。难怪,太后会赐婚她与萧景凌。
  莫明珠是乘着七彩凤羽轿撵,抬着送出大乾宫的,同行的还有太后身边的老嬷嬷,身后领着一行太监宫女,抬着太后大赏的银子珠宝,往宫门口去。这阵势,可谓备受恩宠。
  “明珠姑娘,老奴跟随太后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见她老人家这么大赏人,二皇子和其它皇子那边的孙媳,都从没有过这般赏赐。”轿撵外,太后身边的老嬷嬷由衷感叹。
  “太后娘娘厚爱了……”言多必失,莫明珠没有多说话。
  老嬷嬷越发暗暗惊叹,谁说莫家大小姐是个痴蠢上不得台面的?这分明,聪慧得很啊,不骄不躁、很懂分寸!只可惜,面相、身材,比起长安城中的娇贵大小姐们,是差了一些,尤其是比那貌美华贵的莫二小姐。可惜了,可惜了……
  莫明珠放下轿帘子,拔下头上太后所赐的“血凤啼日”发簪,用袖子擦了擦。这簪子做工精巧,实在是不可多得的首饰中的极品!
  刚才听嬷嬷说,这簪子好像是从前太后特意打造了,打算赐给未来儿媳,也就是宸王之妃的。无奈,宸王得了疯病,发起病来见人就杀,纳了几个侧妃都死于非命,正经人家的姑娘没人敢嫁过去,太后也就断了这念头,今天机缘巧合,把这簪子赐给了她。
  簪子是极好的,可惜簪头掉了一块小拇指甲大小的玉石,略显遗憾。关于宸王,莫明珠记忆中的信息不多,只知道是个很厉害、很传奇也很神秘的男人。
  这男人曾风光无限,不过在她看来,倒挺惋惜。
  宸王与当今皇帝一母同生,一个金銮殿里高高坐,坐享天下荣华富贵,更有美人成群、天天被人三跪九叩呼万岁;一个呢,被冠上个带煞不详的罪名,十二岁就被送上战场,血雨腥风,厮杀拼命,为金銮殿上的兄长日夜卖命,好不容易等到国泰民安不用打仗了,又染了一身疯病,人人惧怕、据而远之,现在还被禁在宫中,孤独一生。
  可怜。
  想到此处,莫明珠不由对太后的好感度降了几个档。偏心眼儿的父母,真是哪里都不少。这簪子上的缺憾,应当预示着他们母子之间缺失的亲情吧。
  看了一会儿,莫明珠将簪子收好,放进怀中。宸王之事与她无关,无需多想,倒是刚才萧景凌……那反应,有点像是躲着她似的。奇怪……
  莫明珠正想着,忽然轿撵一个猛震!莫明珠猝不及防,噗通摔了出来!
  “哎哟……”
  臀部剧痛。
  “谁!谁撞了轿子!”莫明珠痛得简直不能忍,一喝,把正想笑的奴才都吓了一跳,怯生生的指那慌张的太监——
  “是你?!”
  那太监蓬头垢发,吓得六神无主,不过不是因为莫明珠,而是因为……
  “快跑啊!宸王发病了,宸王发病要吃人了!”
  太监连滚带爬的跑开,其余奴才闻言立刻吓破了胆,屁滚尿流一起跑开。眨眼间,只留下莫明珠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怎么回事?”莫明珠眨眨眼,四顾,才发现自己正在一所荒芜的宫殿门口,上面写着——“倾城宫”。
  此“倾城”,非彼“倾城”。常人说的,是佳人美貌倾城,而此处的倾城宫,却是来源于此宫主人的赫赫战功——
  翻手之间,倾覆城池!倾,城。
  宫殿名,是当今皇帝赐给战神弟弟宸王的,并亲笔提字。这事儿很出名,长安城里无不赞颂皇帝与宸王手足情深。
  “这皇帝,要么脑子蠢,要么……”莫明珠低声自语,无声哼笑了声,“要么心太深,虚情假意。”
  这“倾城”二字,寓意何其骇人,只会让宸王恐怖的名声越加骇人。
  “啊……宸王、宸王饶命啊……”
  “……”
  惨叫声传来,惊得莫明珠一身冷汗。
  倾城宫大门上着一层灰,半开着,里头阴风阵阵送来,大夏天也让莫明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鬼使神差的,莫明珠抬起步子往里面走。终究是现代人,灵魂有好奇、胆大的因子在。
  “哐啷”——
  身后大门被阴风一吹,自动关上,惊了莫明珠一跳!
  而后,满庭忽然静寂,莫明珠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回荡。莫明珠谨慎四顾,静寂中,仿佛听见了一个男人深沉的呼吸声……
  一下,一下。莫明珠心头猛地一跳。
  “你是谁……”
  ☆、第19章 她的头发,不能碰
  莫明珠转身,只见黑影一闪,而后便身子一轻、一个天旋地转,重重的摔在地上!
  “唔……”
  疼。
  莫明珠四顾只见自己身处黑暗中。虽然有异能眼睛,但此殿光线极暗,也看不大清,只知道是个乱糟糟的空旷大殿。
  “在看什么……”
  低沉冰冷的嗓音陡然出现耳边!
  莫明珠猛地回头——“啊!”不多的光线恰好勾勒男人高大、修长的身体,黑衣黑发,长发随意披散盖过半张脸,而另一半盖着半张狰狞的青铜面具。
  是他在说话!莫明珠满身冷汗,瘫坐在地,这样的骇人气势,她从没遇到过。
  “你,是宸王……?”莫明珠脑海里冒出刚才太监说的话,悔得肠子发青。没事她好这个奇做什么?“对,对不起,我误闯了,抱歉,我这就走,再见……”
  透过青铜面具,萧煜辰俯视着地上白着脸、想要赶紧逃离他的女人,眼神渐渐变凉,变冷。本以为这个女人会有所不同,没想到她和别人一样,畏他如蛇蝎,唯恐避之不及。
  罢了,是他头脑发热。萧煜辰不禁为今天的举动自嘲。既然这个女人不适合他,就不能再给她让他心动的机会……他最不喜欢被人唾弃,尤其是,在乎的人。
  哗一声,萧煜辰长剑出鞘,剑光折射,黑暗中照亮莫明珠的双眼。
  “你,要做什么……”一看那锋利得发亮的剑刃,莫明珠头皮发麻。
  “……”剑起,剑落!
  “不要!”莫明珠猛地闭眼、抬手挡。
  “咻——”,锋利的剑风扫过,剑刃在莫明珠脖子侧猛然顿住!一缕长发,飘然落地。
  莫明珠捂着尚感到剑刃凉意的脖子,惊看被削落的长发,才回过神。这宸王,真的是疯子!见人就杀啊…
  “滚!”
  一个冰冷字吐出,大殿的门霍然打开,风沙眯了莫明珠的眼睛,让她看不清身后的男人,而后背上挨了一道强劲的冲击,飞扑出门去……
  殿内重归于安静,终于亮起一盏灯火——又有个清秀、潇洒的华服公子,端着盏宫灯从大殿内里出来,他俊眉修目、眸子未笑却似含笑,一身锦衣精致而有品味。
  “宸王殿下,墨某说过,这世上再特别、再勇敢的女人一遇到你宸王,都会死。”华服公子举止潇洒而含风情,轻放下宫灯,斜睨萧煜辰,“被你迷死,或者,吓死。”
  揭开半张青铜面具,露出一张久不见天日的容颜。这是他的真容,比莫明珠所见过的,更加俊美。传言,但凡不详之物,必有过人之处,国师说他天生带煞不详,过人之处或许就是这绝世的容貌,以及冷静的思维。
  萧煜辰:“你不说话,会死么。”
  “只要宸王殿下不杀我,这世上谁还能要我墨非白的命。”
  锦衣公子去捡地上莫明珠留下的那一束黑发。那头发仿佛经过特殊药物护理,格外的黑亮柔顺,散发着点点药香,他实在好奇得很。
  “这头发好似用什么特殊药物护理过,给我研究研究吧。喂……这么小气,连束头发都不给?”却不想眨眼,那地上的秀发已没了影儿,入了萧煜辰的袖子。
  萧煜辰一挥袖子,一旁的一箱子被掌风揭开,金光一闪,竟全是金条子——“给你。”
  这发丝,权当作纪念吧,恐怕以后也不会再有女人能够与他产生交集——因为他不会给任何人机会。莫明珠,只是意外。
  “……”墨非白无语,萧煜辰这是一下击中了他弱点啊,“虽然我爱财,但我这回更对这头发感兴趣,反正你拿来没用,不如给我吧。一丝儿也行啊……”
  “她是我的女人,我不会允许自己女人的发肤被人侮辱。”
  墨非白常年流连花丛,萧煜辰是以介意。
  继金子之后,墨非白再被戳痛处。
  “睡过,才是你女人。”
  “……”萧煜辰不由想起在莫府,他们同床那一夜。
  墨非白一惊:“你难道和她……你就这么白白把自己一身纯洁好皮相,葬送在个胖冬瓜手里?”
  墨非白大感惋惜!
  “你若想死可直言,无需废话。”
  “……”墨非白立刻噤声,正色,不光是因为怕萧煜辰动怒,也是因为,他很难得的在这个身心极度坚韧的男人眼中,看见了一丝失落、沉重。
  “莫明珠没有看穿你的身份也好,省得坏事,再说,莫明珠不过就是个无盐丑女,实在不配你伤怀。而且我一早告诉过你,莫明珠懦弱胆小、脑子还痴蠢,根本不可能经得住考验……”
  忽然,墨非白噤声。
  萧煜辰也抬眼。
  有脚步声,在朝他们迅速跑近!
  “哗啦”一声,大殿门被一下推开——
  “萧煜辰!”
  墨非白在推门瞬间闪退,大殿中,只有一身黑衣的萧煜辰一人立着,吃惊得看大殿门口。
  那背光的女子跑得气喘吁吁,体型微有些胖,在大殿里急忙的搜寻了一圈,最后找到他,目光定在他身上。
  莫明珠!
  竟,去而复返。
  “萧煜辰,真的是你吗?!”
  莫明珠向萧煜辰跑来。
  “……”萧煜辰不觉后退一步。每次她的出现,都让他毫无准备、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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