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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身不由己(二合一)

  一句不信佛,完全堵住了萧瑀的嘴,便如话题终结者一般,直接让萧瑀不知怎么接话了。
  “你……”萧瑀吹胡子瞪眼。
  “别你你你的,一大把年纪了,吃过的盐比一般人吃的米还多。气性还这么大,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晚辈欺负老人家呢。您不在乎这个颜面,孤王年纪轻,还要这个脸呢!”
  “本……”
  “本什么本,身为一国之相。遇事理当秉公处理,直接扯着袖子偏帮。您说我们是讲公理,还是敬您老呢?敬老爱幼是美德,但倚老卖老,为老不尊,一股我年长我有理,那就不合适了吧?要不,以后遇到问题,找个年长的,一言定乾坤?”
  “胡……”
  “胡说八道?那您告诉我,今日之事,你知多少?一口一个大打出手,打伤了不少僧人。全凭他人一面之词,不问前因后果。别人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您老上了年纪,看不清事务,直接来耳听为实?”
  李元瑷叽里呱啦的,就是不给萧瑀说话的机会。
  斗嘴嘛,谁声大谁在理,说之乎者也,仁义道德,李元瑷自问比不上萧瑀。
  但是胡搅蛮缠,指桑骂槐,读过《三国演义》的李元瑷,还怕一个萧瑀?
  若不是担心真将萧瑀活活气死,什么断脊之犬,狺狺狂吠,厚颜无耻都说出来。
  “老夫不逞口舌之力!”
  萧瑀气得直接挥袖而走。
  方丈慧海法师大惊失色,叫道:“相公?相公?”
  萧瑀是双耳不闻,直接跑了。
  萧瑀终究是聪明人,不然李世民也不会六次将他提拔为相。只是脾气怪异,性子刻薄,爱装牛角尖。
  李元瑷这通乱骂让他意识到,在待下去可就不是挨一顿骂的事情了。
  强制出头,赢了得罪了李元瑷、长孙无忌,输了什么面子理子都玩蛋了,还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而且有赢面嘛?
  什么事情都不清楚,赢面从哪里来?
  这时,胡僧突得叫了声:“贼和尚休走!”
  他唰的一下,从李元瑷身旁穿过。
  一手抓住智律的前襟,单臂将他举国头顶,甩手丢向了昙宗。
  昙宗一抓一退,稳稳的将智律放在了身前。
  胡僧咧嘴一笑,继续躲在了李元瑷的身后了。
  这厮给智律抓到弘福寺没少受折磨,不久前更是意图将他杀死。
  好在生死存亡之际,胡僧潜力得以激发,将房梁柱给顶倒了,逃了出来。
  胡僧对智律的恨之入骨,见他想跑,直接将他逮住,丢给了昙宗。
  亦可见先前那一战,胡僧亦感受到了昙宗的善意。
  萧瑀见状,加快了逃跑的速度。
  闹剧至玄奘到来,进入了收尾阶段。
  看着年岁并不大,却以现老态的玄奘,胡僧眼中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玄奘先向李元瑷问好,然后看着胡僧,开怀一笑道:“想不到你我师徒,居然还有再见的一日。便如昔年所述,你我有缘,此缘不浅。”
  胡僧愕然,呆立,身子微微颤抖着喉咙里火烫一般的感觉,眼角有泪光,忽的噗通一声,跪伏在地,颤声道:“师傅!”
  李元瑷惊讶的看着胡僧,看着玄奘……
  玄奘的徒弟不就是传说中的猴哥孙悟空?
  胡僧长的怪异,当真一脸猴相。
  之前还未想那么多,现在他们两人站在一起,那画面感一下子就出来了。
  “起来吧!”玄奘将胡僧扶起,看着他身上的鞭痕血污,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怎会伤成这样?”
  胡僧瞪着智律道:“是师傅新收的徒弟。”
  玄奘看着智律道:“智律,你可知贫僧为何希望你能自改法号戒定慧?”
  智律战战兢兢道:“弟子不知!”
  玄奘道:“佛曰:‘勤修戒定慧,息灭贪嗔痴’。云何为嗔?谓于有情乐作损害为性。嗔者,于苦、苦具,憎恚为性,能障无嗔,不安稳性,恶行所依为业。痴者,所谓愚痴,即是无明。”
  “贪、嗔、痴为三毒,汝极是聪慧,又一心向佛,奈何心性不定,未能息灭贪嗔痴三毒。贫僧惜你之才,留你于身旁,本欲化解戾气。却不想令你徒生攀比之心,导致惹下今日祸事,吾之过也。”
  “今收你入门,为吾四徒,全师徒之缘,同罪同罚。”
  他说着转向李元瑷道:“商王殿下与我佛缘分不浅。今日之事,贫僧以猜十之七八。过在贫僧教导无方,错在吾徒心怀嗔念,为讨好贫僧而惹下如此祸事。商王今日让贫僧明白一理,懂的人圣人、太子以及商王之苦心。玄奘此来,以非玄奘,不在令有他念。”
  智律面色苍白,对着玄奘磕了三个头,这师傅二字,却叫不出口了。
  原来智律是弘福寺方丈慧海法师的弟子,玄奘这一空降弘福寺,立刻让人忘记了他的存在,沦为了一个摆设。
  若玄奘是寻常高僧,慧海法师早就安排上了。
  玄奘入住弘福寺,在弘福寺开设译场是李世民这个皇帝亲自下的命令,给慧海法师十个胆子,他亦不敢抗旨。
  但作为长安最大寺庙的主持,担心玄奘喧宾夺主,抢了他方丈之位,就安排智律去服侍玄奘,在他身旁安插一枚棋子,好抓他把柄。
  而智律一直想成为玄奘的徒弟,从而成为万人敬仰的高僧活佛。
  但是玄奘识人极准,看出了智律心存他念,并未同意。
  智律一直以玄奘徒弟自居,加上慧海法师的暗中支持,年纪轻轻的他,已经掌控了弘福寺不小的权力。
  智律一门心思想讨玄奘欢心,认为自己只要讨得玄奘欢心,就能成为他的弟子。
  那日在为玄奘整理书籍的时候,看到了玄奘偷渡出长安后的事情。
  石磐陀是西域胡人,在恶劣的沙州肃州一代讨生活。
  穷山恶水出刁民,在沙州肃州讨生活的人,没有几个是善男信女,石磐陀亦是一样,依仗着与生俱来的怪力,或是给商队领路,或是黑吃黑,干些伤天害理之事。
  玄奘出凉州后,需要一名向导,无巧不巧的找上了石磐陀。
  石磐陀见是长安来的高僧,还以为有油水可捞。
  一路西行,两人无聊,玄奘就给石磐陀说佛论法。
  石磐陀本性不坏,只是秉性有些贪婪,又生活在穷山恶水的沙洲,手上有着几条人命。
  佛家因果道理一灌输,石磐陀自问有罪在身,直接拜了玄奘为师。
  在过玉门关的时候,石磐陀才知道玄奘是偷渡来的,根本就没有过玉门关的路引。
  大唐国法森严,依照唐朝律法,边军若遇上无路引的偷渡者,可以直接就地处死,以贼寇论罪。
  石磐陀带着玄奘有惊无险的从小路避开了玉门关,但他深知唐王朝强大的影响力,心底打起了退堂鼓。
  可如此退去,又有些不甘,石磐陀便动了杀念,干脆将自己这个便宜师傅一刀杀了,就地分赃。
  玄奘本就是得道高僧,还是有些盘缠积蓄的。
  玄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僧人,面对石磐陀这样动了歹心的西域刁民,丝毫不惧,一边摆出师傅的架势,一边用佛经给石磐陀洗脑。
  石磐陀终究没有玄奘的觉悟,但也因受到了玄奘的感化,主动向玄奘辞行。
  两人师徒缘分亦到此为止。
  玄奘将此事写入《大唐西域记》,智律看在眼中记在心底。
  智律偶然得知升道坊出现了一个形似猴子的胡僧,登时动了心思。
  石磐陀的模样,辨识度太高了。
  原来石磐陀离开玄奘之后,心底隐隐有所触动,有了点点感悟,不在心存恶念,认认真真的干起来走镖的事业,时常护送领商队来长安,以此获得银钱。
  当初恰巧救了李元瑷,也是走镖之后,打算出城在城外找一个地方借宿一宿,毕竟长安物价太贵。
  途中遇到受惊的宝马,石磐陀本想将马还回,讨一点银钱,不想遇到了刺杀一事,他不想图惹是非,救了人后,顺手牵马走了。
  智律只道石磐陀意图杀玄奘,完全不知玄奘根本没有怪罪石磐陀,只以为将石磐陀擒住,捆绑住玄奘面前,给他出气,为他报仇,讨他欢心,从而达到自己拜师的目的。
  这才惹下了今日一连串的故事。
  “商王,此事可跟安师傅没有关系!”
  石磐陀有心护着玄奘,但是他远比不上玄奘博爱,可没有放过智律的意思。
  与其说他为佛法感动,到不如说为玄奘的人格魅力所影响。
  李元瑷虽不完全了解内情,却也能猜透一二,不过今日他是遇到了玄奘、昙宗这样真正的得道高僧,亦见到了不少歪心思的和尚,想要随随便便放弃,有点不甘。
  昙宗这时上前道:“商王气度恢弘,汝那一手妙法,让老僧防不胜防。你我今日相聚有缘,吾这里有一套大开大合之猿猴棍法,相传是达摩祖师观少室山中猿猴所传,但吾看来,纯属扯淡。不过此棍法确有高明之处,不亚于镇山棍。今夜我将棍法抄录,派人送于大安宫。”
  李元瑷立刻说道:“是是非非,与我说无益。今日我来,只是为了救我昔年恩人。你们所干之事,自有官府处理,我不再过问。”
  石磐陀在一旁道:“老和尚,受伤的是俺,险些丧命的是俺,你这棍法,俺也有一份。”
  昙宗却不闻不问的退下了。
  “磐陀,不得无礼!”玄奘念了一句。
  石磐陀急得挠脑袋抓耳朵,一脸焦急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相比玄奘,李元瑷更加喜欢这个昙宗。
  或许玄奘的佛法更加高深,但是昙宗明显多出了好几分的人情味。
  这赠送猿猴棍法,简直妙到极处。
  李元瑷说到做到,说不管此事就不管此事了,直接离开了弘福寺。但是走之前,还是留了话:该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该由谁受过,就由谁受过。都不是小孩,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李元瑷走了,不出意外,石磐陀跟上上来,嬉皮笑脸的:“商王,您看,我救了你一命,是不是将那什么棍法借我练几天?”
  他的武艺一直没有受过真正的训练,就是最寻常的基本棍法,混迹至今,全凭一声怪力。
  之前未曾遇到真正的好手,到不觉得。今日遇到昙宗,这位少林寺的长老,武僧之首,一套怪力给对方用一个跟棍子治的服服帖帖。
  若不是李元瑷出手,若不是昙宗看到了石磐陀身上的鞭伤,没有听信寺中僧人的谎言,晓得另有隐情,只守不攻。
  石磐陀撑不了那么久。
  李元瑷不疾不徐的道:“你救我一命不假,可是也顺走了我一匹马。”
  石磐陀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殿下可是天下闻名的贤王。俺在沙洲都听过商王的名号。一匹马哪够?至少也得再加一本棍法才行。”
  李元瑷道:“那今日救你一命,怎么样也抵消了吧。”
  石磐陀抓头挠耳,问道:“商王府规矩多不多?”
  李元瑷道:“不多!”
  石磐陀又问:“我是胡僧,可吃肉喝酒。”
  李元瑷笑道:“好酒好肉有的是,你不打听打听,长安上下谁来银钱最快?”
  石磐陀道:“那只要商王不嫌弃俺面目可憎,俺就给你卖命了,以五年为限。五年之后,是去是留,商王不得阻拦。”
  李元瑷笑盈盈的道:“好!就以五年为限!”
  长孙冲、罗通先后道喜。
  尤其是罗通最是高兴,李元瑷身旁石磐陀,他就不必担惊受怕了。
  长孙冲亦看出了石磐陀是个可用之才,不过长孙府人才济济,却也没有心生抢夺之念。
  夜凉如水!
  李元瑷躺在床榻上,看着窗外射入的月光,回想今日之事,感受到了什么是人在身在江湖,身不由己。
  很多时候,真的不是自己犯错,而是你到了那个地位。
  身旁的人会讨好你,巴结你,以自己的思想来揣摩你的喜好,从而将你带入绝地。
  玄奘非玄奘,不就是身不由己。
  李元瑷想着自己接下来的路,有的选嘛?
  没有!
  果然,没有安分几日,他收到了李治让他立刻动身前往东宫的消息。
  那么久了,还是李治第一次如此紧急的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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