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因此,对于这承载着班主好意的白酒,林槐自然是敬谢不敏。不过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和周盈本人待遇差别的原因的。对于某些人而言,适度的暴力,往往会招致善意的对待,这就是林槐的人生准则。
  这个苏清,看文章里写得人模狗样的林槐捏着信纸喃喃道,原来是个靠女朋友养活的渣男啊。我就说,一个当红女明星的房间里,怎么连个漂亮首饰都没有,全是朴素贫穷又丑的衣服
  他看向下一行。
  清,原本说好,待你金榜题名后,你回来带我走。我放下这里的一切,与你远走高飞我还记得当初,你说,你感激我,要对我一辈子好。如今,想必是等不到那一天了。那个山匪说,要把我带走。我不能和他走,一旦走了,我们便再也没有相见的日子了!
  我们走吧!我们现在就走!三天后我就要被送进知府府上,土匪住在那里,到时候,插翅也难逃!土匪与知府沆瀣一气,若是我自己,定是出不了门的。不过,三日后,赵家娘子出殡。赵家娘子与他人偷情,死得不光彩,这家人定好时间,半夜出殡,会将棺材扔在乱坟岗里。到时候,我先从这里逃出来,躲在棺材里,随他们出城。
  三日后子时,你到乱坟岗来找我。我还有一些积蓄,都藏在我房间底下的砖头下了。我们一起远走高飞!
  盈。
  信件在此处截止,林槐看着这封信,心情可谓是难以言喻。
  半夜,躲棺材里,棺材里是横死的女人,出城,乱坟岗他看着这封要素过多的心,抽起了眼角,你不死,谁
  考虑到原主能成为厉鬼,生前必定饱受折磨。他闭上眼,决定厚道一点,闭了嘴。
  他将信纸叠好,交给小厮。在小厮匆匆走后,他靠在门板上,想了想,对着虚空道。
  这位小姐啊。他很随意地开着口,我和你说,这种婚前就要靠着女朋友养的凤凰男是靠不住的啊。一个读书人,不自己整点字画来卖,要靠唱戏的女友的爱的供养,还拿得心安理得。这种男人挑出十个,九个都是渣男。
  而且你这个逃亡方案也太独立自主了点啊。他又道,全程几乎就没那男的什么事,如果是我喜欢的人被关押,又或者喜欢我的人看见我被关押
  我/他一定会踢爆门锁,将对方从小黑屋里救出来。
  即使是上了婚车,也会打爆车轴,啧,这句话好像是某本小说里说过的。他想了想,喜欢就是这种没有理智的行为啊。心爱之人身陷囹圄还要权衡利弊的那种行为,才不是爱情。
  在发表了这段言论后。他躺会了柴堆上。他抛着手里的小石头,想着楚天舒,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照例是小黑屋一日游。对此林槐并没有什么好评价的。一到晚上,门口又传来了小厮的声音。
  他带来了书生的回信。
  盈,见信如晤。
  和周盈的信不同,书生的信里充满着读书人的文言文。用林槐的话来说,就是充斥着一股咬文嚼字、引经据典的酸气。
  平心而论,书生的确文采斐然,具体体现在他相当活用四字成语,并用洋洋洒洒一段情诗表达了自己对周盈的关怀。由于他的废话过多,林槐不得不看了好一会儿。
  最终,他提取出几个关键点。
  一,书生对周盈此刻的处境相当关心,但他无能去救她,他非常自责。
  二,对于周盈的方案,他觉得很冒险,然而时局如此,也不得不为之。
  三,关于周盈的财产,他明日会来一次,将它取出。
  四,他对周盈表达了强烈的安抚意愿。
  在总结出这四点后,林槐尚未来得及回信,耳畔便传来了小厮的声音。
  外面有脚步声,小周,你快点。他小声道,再不快点,就有人来了!
  林槐只好匆匆地将答案抄到了回信的信纸上。
  明夜子时,乱坟岗槐树下见!清,带我走!
  他迅速地递交了答案。获得答案的小厮抓着纸条,在班主的人赶来前匆匆离开了。
  转眼间便是第三日。早晨,趁着守卫空虚,小厮偷偷地向林槐回了话。
  他收到了。小厮低声道。
  他说了什么?
  苏书生他,点了头。小厮道,阿盈
  小厮顿了顿,哑声道:苏清不是良人你要幸福。
  看起来,这个小厮似乎对周盈也抱有别样的感情。
  林槐突然有了一个不妙的猜想。
  按照这个游戏的尿性,想必周盈的私奔计划最终并未成功。那么计划未曾成功的原因,到底是因为那个土匪追上了她,还是
  那个书生没有来?
  这个一直以来看似热心帮助她的小厮,会不会藏起了最后的信件?
  他背后一凉。
  这是,门缝下传来窸窣的声音,小厮将最后的回信推给林槐,纸张上写着一个好字。
  依旧是书生的字迹。
  我把信给他了。小厮的声音里似乎带着赌气的意味,你喜欢他。
  林槐: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厮又哑着声音道:你喜欢读书人,你只喜欢读书人。苏清有什么好,他能送你扳指,我也能罢了。你就是觉得我年纪小,不配喜欢你!
  你林槐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回什么,想了半天,他努力捏出清冷的语调,你还太年轻,缺乏一点人生的经验。
  小厮:
  我不小了,你总说我该找个同龄的女孩,生儿育女小厮有些忿忿道,就算你是我也喜欢你。
  林槐:
  等等,听npc对女鬼的表白,可不在我的义务范围内啊林槐虚起眼。
  我会把你忘了的。小厮赌气般地说着,你要是和苏清成功跑了,我就会把你忘了的。反正你谈着情说着爱,也不会想起我一个小孩儿。但要是你没逃出去,就算你被那个游将军抢了过去
  他停了停:等我长大了,我也去当土匪,再把你给抢回来!
  林槐:
  我没有钥匙,也没办法给你开门。他咬着牙说,我也根本不想给你开门!你自己想办法吧!
  小厮发表完这一又爱又恨的表白宣言后,便离开了小黑屋。林槐靠在墙后,对着天空道:这小孩可比书生看着靠谱多了。
  既然已经收到了信,那么这部戏也通过了思凡的桥段,而转向夜奔了。
  小厮没有这个给他开门的胆子。林槐在他走后,站在柴房中央四顾。
  最终,他看到了位于顶端的一扇气窗。
  其长度宽度,刚好适合林槐这样身材纤长的人爬出。
  然而这个屋子里并没有什么板凳,即使把柴火都堆起来,也很难爬出去。
  周盈虽然在死后成了厉鬼,在其死前,必然也没有什么超能力,那么她是怎么爬出去的呢?
  这样想着,林槐一步步靠近了气窗口。
  一股阴气,在他的身边盘旋而上。
  他眼前的场景,突然晃了晃。
  原来
  他抽了一口气。
  在那气窗之下,竟然有几条长长的指甲印!
  他低下头,在角落里,也发现了几根染血的、齐根而断的指甲。
  一个极为恐怖、极为痛苦的场景,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个周盈,居然是用自己的指甲扒着墙面里的砖缝,在生生地掰断了所有指甲、连手指也跟着磨得血肉模糊后
  才从这里爬出去的!
  第208章 朝花夕拾
  青灰的砖墙上依旧残留着深深的甲印,印记深出发黑,凝固着经年日久的血痕。
  那是想要离开这里的周盈,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硬生生地从墙上挖出来的痕迹。
  她用指甲去挖,用血肉去磨,一点一点,以常人不能有之毅力,怀着与恋人私奔的执着心情,终于在无数次尝试、皮肉磨烂后,从这里爬了出去。
  指甲印发黑,深入墙内,散发着浓浓的怨念与恨意。林槐几乎能看见一只苍白纤长的手,十指曲起,青筋暴起,在上面用力抓挠的场景。
  为爱而生,为爱而死,在极致的爱意反转成恨意后,再从其中诞生出红衣的厉鬼这大约便是周盈生前的遭遇了吧。
  他将手覆在甲痕上,他的手掌大小,竟然与这些甲痕,刚好相合。
  苏清。
  苏清。
  苏清苏清苏清苏清。
  如梦呓般混杂着执着狂热的声音传入他的心底,在极致的怨念之下,这个声音已然扭曲,尖锐到难辨男女。
  林槐低下头,看见散布在肮脏柴房地面上的,数枚指甲。
  这些指甲苍白柔软,不像厉鬼的指甲般尖利,而是软塌塌地、凄惨地落在地面上。
  幻境世界之外。
  坐在铜镜前的厉鬼,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铜镜之内。
  它停下了梳理长发的过程。
  铜镜里的年轻人站在墙壁前,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半晌后,他突然低下了头。
  唰。
  他撕下了身上的一条布料!
  他想做什么?用布料当绳索,离开这座柴房么?
  厉鬼面无表情地这样想着。熟料,在撕下这片洁白的布料后,年轻人竟让将它展开、放在了左手之上。
  布料洁白,像是一方柔软光滑的丝绸手帕。林槐低下身,仔仔细细地将所有指甲捡了起来。
  他将每一片指甲都放在这方手帕里。白皙的指尖探向地面,捻起染血而扭曲的指甲,却像捡起一枚枚海边的白色小贝壳。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厌憎、没有恐惧、也没有怜惜,就好像这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单纯的捡拾的行为。
  他在从这间柴房里逃亡、去进行下一个剧情点前,却花费时间,莫名其妙地进行了这样一个非必要的行为。最终,十枚指甲终于被他仔仔细细地集齐。他将手帕折叠成一个小包,合上,将这堆厉鬼的指甲放进自己的衣服内袋里。
  虽然想说有不用的指甲可以捐给别人。厉鬼听见年轻人的声音,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这四个故事都是痴情女子和负心汉的故事的话,那个所谓的书生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既然已经变成了厉鬼,那么也该用自己的指甲,像是剥掉墙皮一样剥掉负心汉的皮吧。他用非常平淡的语气说着非常恐怖的话,如果不这样做的话
  他露出了一个堪称毛骨悚然的笑容:手指上的伤口又怎么会愈合呢?
  厉鬼:
  它盯着铜镜中年轻人翕动着的嘴唇,就像是看见一只飞进重重宫门里的蝴蝶。
  有趣啊黑夜里,它的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辉,真有趣啊
  隔着铜镜,它用光裸无指甲的指尖敲了敲铜镜。最终,它的指尖停在铜镜中,无知无觉的年轻人的脸上。
  在说出这样堪称黑白不分、为所欲为的话后,他转身离开了这面墙。
  并一脚踹开了紧锁的大门。
  逃亡成功。林槐勾了勾嘴角。
  想要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离开戏院,对于林槐而言,其实很简单。
  他顺着墙壁一路潜行,并在任何人即将撞上他时提前一步将对方打晕。在把第十二个壮汉扔进草丛里后,林槐终于成功地从戏院正门大摇大摆地逃了出来。
  他身上还穿着那身嫣红的戏服,只在外面披了一张潜行时从窗户前扯下来的一块黑布。顺着戏院,他绕到后面的小门,并终于在其后的小巷中发现了那户姓赵的人家。
  那具不祥的棺材被停在后院的角落。赵家人似乎也不想关注这个死得很不光彩的女人。趁着四下无人,林槐掀开了棺盖。
  苍白的女尸躺在棺底,由于天气凉爽,还算得上干净新鲜。据赵家所说,她是自缢而死。然而在月光下,林槐能明显地看见她脖子上深深的吉川线。
  吉川线指脖子被勒住时,受害人下意识用手把勒住脖子的绳子向外拉而导致的抓伤。心有不甘而枉死的年轻女子,在死后往往会变得极为凶戾。
  前院已经传来了长工们的脚步声。林槐翻身入棺,顺手轻轻地拉上了棺盖。
  棺盖发出咔哒的一声,将他与尸体关在一室之内。淡淡的血腥气与腐朽之气传入林槐的鼻尖。
  不愧是死后能成为厉鬼的人他想着,这个周盈,生前可真是个狼人啊
  他这样想着,突然感觉身边有了些骚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摩擦着棺材面。
  林槐转过头,和一双泛着血丝的双眼,四目相对。
  一高一矮两个长工,向着院子里的棺材走来。
  妈妈的,大晚上的出殡,真他娘的晦气!
  矮个儿的长工抱怨着。
  你说,这赵官人也是狠心。这赵娘子再怎么说也是他老婆,如今死了,拿薄棺装了,竟然就这么给扔到乱坟岗里去。知情的晓得他们是夫妻,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是仇敌嘞!
  自己老婆偷汉子,搁谁身上也不好受。这赵家娘子,死得可不光彩。赵官人出门在外半个月,干买卖,刚一回来,就被自己的老婆盖了绿帽子。赵官人推门时,那叫一个热闹。赵娘子的腿,还挂在那护院的腰上呢
  高个儿长工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就好像自己曾亲眼所见这香艳的一幕。矮个儿长工像是刚知道事情原委,他吞了口口水,又道:难怪这赵娘子当天晚上,就羞愤得悬梁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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