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7)
贺东亭恰好与他擦身而过,听到声音下意识回头,却没有看清对方的相貌,只看到一道人影,待还想细看伞就落下来,遮住了大半脸,只露出一个精致下巴。
贺东亭看着,忽然愣神。
贺书玮走过来,恭敬喊了一声父亲。
贺东亭眼睛看着那道为白九撑伞而去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涌上一股熟悉感,但一时也想不通其中缘由,颔首道:走吧。
白明禹跟在后头自己成了伞,他完全沉浸在谢璟到来的快乐中,平日里觉得小谢狡诈,但一致对外的时候却只觉痛快。白明禹跟着走到车边,忽然瞧见九爷看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上了后头一辆车。
九爷在车上握了谢璟的手,沾了轻微凉意的指尖在他掌心挠了两下,很快就被握紧了。
谢璟双手捧着给他暖,小声问:爷可是冷了?我还带了一件外衫。
九爷笑道:不冷。
他手大,反握住谢璟的,过了一会又问道:家里如何,姥姥病可有好些?
已大好了。
九爷过了片刻,又问:晚上住下,不走了罢?
不过普通一句话,谢璟却听得耳尖发烫,面上镇定道:嗯,我给爷守夜。
九爷心情大好,摩挲他手背,缓声道:晚上想吃什么?
谢璟想了想,又笑:二少说请我吃羊肉锅子。
九爷点头道:好,那就吃这个。
晚上吃饭和白明禹想的不同,九爷派人请了福顺楼最有名的师傅来片羊肉,崭新的铜锅,牛、羊肉和各色蔬菜菌菇码放整齐了摆在盘子里,下头人端着几步就送到餐厅,他还是头一回在自己家吃馆子。
九爷入座的时候,白明禹愣了下:爷也一起吃吗?
九爷淡声道:怎么,我吃不得?
不不,当然不是。白明禹坐在下手位,帮九爷倒了一杯酒,他自己要喝的时候却被九爷拦住了,吩咐道:你明日还要去厂房那,不宜饮酒,多吃些菜吧。
白明禹答应了一声。
刚坐下,就瞧见孙福管事端着一小壶烫好的酒过来,给谢璟倒了一小杯。
九爷就那么瞧着,一声都没阻止。
白明禹鼻子灵,微微动了下就闻出气味,啊了一声道:那是我从老家特意视线和九爷对上,到了嘴边的几个字硬生生转了个弯儿,特意带来孝敬爷的酒。
九爷道:有心了。
从黑河带来的酒自是不同,尤其是白明禹这更是家里千挑万选出来的珍藏佳酿,青河白家也不见得有几坛,他闻着味儿就馋,嘴里的羊肉吃着都没那么香了,若是一口沾了酱汁饱满肥嫩的羊肉,再配一口烧酒不忌是冷的还是热的,入喉都是滚烫,那滋味才叫美呢。
吃了羊肉锅子,白明禹早早就被打发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白明禹来跟九爷问安,九爷隔着房门应了一声,叮嘱他几句,也没现身。白二少起初未想明白,到了楼下还追问孙福管事谢璟去了哪里,孙福管事笑呵呵道:小谢忙着哪。
白明禹嘀咕一句,在府里有什么好忙的。
等上了车,恍然醒悟,捂着脸红地简直抬不起头。
啊啊啊小谢好不要脸!他竟然大白天勾着爷做这样那样的事!!
白明禹一边抓狂一边心生羡慕,他甚至都在想,是不是成婚之后就可以跟谢璟一样,可以明目张胆做这样有辱斯文的事,也不知道姑姑愿不愿意和九爷一样宠他。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1
关于一起怼人
白明禹:漂亮!
谢璟:承让。
2
关于婚后生活
白虹起:不愿意,死心吧你!
白二:qaq
第97章 身世(1)
谢璟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眼。
他趴在床上还未起身,薄毯遮了大半身子。
缓了一会,才恍惚想起昨夜之事。
北地带来的烧酒入口容易,但度数太高,他喝了两小杯就醉了。
九爷从后头搂他入怀,亲了亲发顶,哑声道:再睡会,我一会有事出去一趟,你去找孙福,让他给你开库房。
谢璟:开库房?
嗯,昨天拍了些东西给你,拿去玩儿吧。九爷手指捏他耳垂,把玩片刻才心满意足收手。这两天左右没什么事,你若是空了,去收拾库房也好,或者去厂里帮白二瞧瞧。
谢璟答应一声,原想跟着起来,九爷手在他腰上按了下,就让他趴回软床上,耳根通红。
九爷笑了一声,道:别逞强,多休息会儿。
可是这几天我一直没回来,总得先问问看
不急,慢慢来,往后日子还长。
谢璟闭闭眼,老老实实躺在那,这一句话就抚顺了他身上大半的不安。
沪市这里的住处挂了东院的牌子,除了房舍不同,其余都是仿着东院来的,尤其是院子里布置更是如此。
谢璟上午没去厂里,留在东院帮孙福管事一直整理库房。
谢璟在这里瞧见不少之前北地私库存放的贵重物品,孙福管事手把手教他如何整理存放,顺便还教了一些辨认的学问。他只当谢璟没学过这些,教得很细,却不想谢璟学得极快,有几样金石器物还未跟他讲,就放在架子一旁相应位置。
孙福管事愣道:小谢,你以前学过这些?
谢璟手上动作顿了下,面色不变道:没有,就是以前在爷书房里瞧见过类似的,觉得它应该搁在这里孙叔,我是不是放错了?
孙福管事疑虑尽消,笑着道:这就难怪了,原是跟着爷学的。你放的都对,我以前就听人说过,学的多、背诵多,都不如上手把玩上一段时间,你自幼跟在爷身边,时间久了认得它们好坏也正常。
谢璟心里也松了口气,这都是他以前学会的技能,现如今还不能全表现出来,一上午跟在孙福身边问了许多,一点点做出积累的模样。
孙福并未觉出哪里不对,谢璟平日谦虚好学,他教的也用心。谢璟跟在九爷身边之后和以往一样,脾气秉性都未变过,只要他对九爷好,东院众人自然待他也越发的好,孙福管事待他倒是比之前更近一些。
等收拾好库房,孙福管事又带谢璟去了一个房间,里头架子上摆满了大小青花瓷器。
孙福管事道:小谢,这是爷昨日拍回来的几件青花瓶子,说是你喜欢,我就挑了一间屋子先摆着。
谢璟一时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站在那分辨了一阵,一晃眼就瞧见几只眼熟的青花,愣了一下道:都是给我的?
孙福笑呵呵道:是,爷说了,这些随你处置,留着把玩也好,送人也好,都可。
谢璟走近细看,让他眼熟的那两只瓷器年份、落款和记忆里的一样,若他没记错,只这两个在几年后就能拍出上万大洋的天价。
谢璟喉结滚动下,爷买它们,花了多少?
孙福管事道:总共不到一千大洋吧,听说是从豫京斋铺子里找来的一摞,挑挑拣拣的,也就这么几只还能看。
谢璟闭闭眼,若是豫京斋,那就没错了。
现下卖的便宜,是因为豫京斋还存了一批,一连几年都不好出手,但后因一位大学者鉴定之后发现这批青花瓷器与其余不同,釉色分外细腻,且年份独特,想再去寻找的时候豫京斋库房却起了一场大火,原本存着的那些都没了,这几只成了孤品,也就越发一价难求。
谢璟会记得,是因为它在几年间暴涨十余倍不止,现在买,只赚不亏。
他对过去的记忆大半都模糊了,关于九爷和自己的更像是隔着一片白雾,无法看清。
谢璟隐约觉得或许是事情已同上一世不一样,发生了改变的关系。
但不管如何改变,有些事还是注定要发生,因此他也就还能记得一些零星片段,例如物价、疯涨的青花瓷器,还有日后慢慢不值钱的钱币。
谢璟拿了那只青花小碗放在手里把玩,心里想着的却是等几年之后价格涨上去,卖了换钱,到时可以囤积一批粮食或者食盐,换取所需要的资源。世道乱了,这些远没有粮食那些放在手里踏实,再者当年九爷也是如此谢璟愣神,刚想起一点很快又从指间溜走,记不起来了。
孙福管事见他一直看那些瓷器,笑道:你上次挑的那个瓶子,插花儿不错,爷夸了几回。
谢璟笑了一声。
九爷可不喜欢那瓶子,九爷最喜欢的是那只钧窑天蓝釉的笔洗,只因为他拿了一只青花,就买了这么一堆回来讨他开心,已为他改变了许多。
谢璟放下手里的瓷器,对孙福道:孙叔,我学得不全,想跟您再多认认物件。
孙福倒是很高兴,答应道:应该如此,以后跟着爷出去,用到的地方还多,多学点没什么坏处,技多不压身嘛。
东院里人人一身本事,谢璟留在九爷身边,跟着出去的时候就代表了东院的人,势必是最优秀的。
孙福带了责任感,下足了力气好好教导。
谢璟跟着孙福学习,态度端正认真,老管事就喜欢这样老实本分的孩子,对他越发爱护了。
中午九爷差人回来送信,说是在外头有公务要忙,不回来吃饭了。
谢璟随意吃了一餐,下午的时候去厂子找了白明禹。
白明禹坐在办公室里听两帮人争执不休,表情隐忍几次,瞧见谢璟过来,立刻抓住机会腾地站起身道:好了,好了,这事儿我知道了,给我点时间想想怎么处理,散会!
他在厂子里想是也有些威信,那些人拱拱手,也都散了。
谢璟站在一旁,等人都走了才问道:这是怎么了?
白明禹仰躺着坐在真皮椅上,生无可恋:还能怎么回事,又和国外那几个留学生吵起来了,一边喊着改革,一边嚷嚷着老辈手艺丢不得,拉了我做裁判,却一个都不听我说,叽叽喳喳吵得我头疼。
谢璟问:你打算如何做?
白明禹道:还能怎么着,两边都得供着啊!反正我是一个都得罪不起。那帮留学生会用机器,但现在厂里也不是人人都会用,还得慢慢培训,从长计议,一点点耗着吧,总归能找到融入的办法。
谢璟看了他片刻。
白明禹忍不住坐直了些:你这么看着我干啥?
谢璟:你长大了许多。
白明禹:不是,你能不能别这么跟我说话,你跟九爷是一回事,咱们私下可说好了,平辈论交啊!他想了想,又坚定道,你别想趁机占我便宜。
白明禹虽这么说,但他现在看到谢璟特别亲,尤其是昨儿谢璟刚帮他怼完人,二少爷心里说不出的得意。
第98章 身世(2)
白明禹带了谢璟一起去厂房里转着看了下,给他讲了下大致情况。
王敬秋几个人已经和昔日大不相同,穿戴打扮和说话的方式都极为西化,见了白明禹过来也只颔首打一声招呼,又匆匆去忙自己的去了。谢璟倒是没觉得什么,他以前也见过不少留洋归来的人,当初战乱,逃难去了春城,一路上见了不少大儒名家,不管是穿着长衫亦或是西服领带这些人心里都是一样的,只装着对国家的热爱。这些人更专注于自己在做的事,人情上反而瞧起来十分生疏,做学术的大多都是如此。
白明禹也没那么多规矩,他年轻,反而放得开手脚,敞开了让王敬秋等人发挥。
白明禹为他们没少挨骂,但厂里两派吵架,出发点都是为厂子好,白明禹也就替王敬秋他们扛下了。
王敬秋太过理想主义,也是幸亏遇到了白二这样不缺钱的主儿,换了其他家早就撑不住了。
九爷拨了大量钱款,对白二依旧没得说。
期间有人来找白明禹,有公事要处理,白明禹就让人陪着谢璟,自己匆匆去了。
谢璟在厂子里转了一下,又遇到了王敬秋。
王敬秋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带了细汗,谢璟走过去问了几句: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王敬秋摇摇头,但上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踉跄了一下,被谢璟扶住,缓了一会才道:没什么,老毛病,胃疼又犯了。
厂里没有医生,谢璟让人去请了一位,给王敬秋看过之后开了些药,叮嘱道:旧疾复发,你才这般大,胃病的毛病可时间不短了。年轻人还是要正经吃饭,不要太过劳累,不然等以后身体撑不住。
王敬秋点头应了,合着温水把药吃了。
谢璟等他吃完,问道:在国外吃不惯?
王敬秋抿抿唇,道:吃不惯,也没那么多时间。他的时间都用来读书,一丝一毫都不敢耽误,吃饭都是匆匆果腹罢了。
他话少,谢璟也不是善长聊天的人,两人坐了一会,谢璟道:你以前在族学里那个同窗方继武,现在做了医生,若他见到你这样,肯定要念叨上半天。
王敬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神色就缓和了下来,他和方继武感情十分要好,如同兄弟一般,听到谢璟说就笑了道:他真当了医生?我之前和他写信,好像还跟在林医生身边做助手。
谢璟道:今年可以自己问诊了,他人不错,在北地开了一家小诊所。
王敬秋高兴起来:我就知道他一定能做到。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丝毫不认为自己现在有多厉害,而是对朋友的鼓励和肯定。继武现在的地址变了吗,我回国之后事情太多,还未来得及写信回家问问。
谢璟想了想,道:我记得他的诊所离着医学院不远,应当可以通电话。
王敬秋惊喜道:当真?
谢璟道:我试试看。
厂子里装了一部电话方便联系,电话就在白明禹的办公室里,白明禹现下外出谈生意不在,谢璟进出倒也方便,先是打电话联系了医学院的林医生,然后辗转找到了方继武,一个钟头后,多年未见的两个老同学通上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