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京师风云
万历病了。
明明是初夏,却得了冬天才易得的风寒,整个京师都陷入了诡异的氛围。
底层百姓或许感觉不深,可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却有些措手不及。
因为万历已经快半个多月没上朝了。
普通的风寒又在太医署的十几位资历颇深,医术高明的太医手中,岂有半个月不好的可能?
只有一种解释。
那就是病情更加严重了。
上旬还有两位大学士能够进入宫内查看情况,可就在这几天,李太后颁布懿旨,先是表明一切照旧,然后再委婉的表示连同大学士在内的朝臣,都不许踏入乾清宫后,朝野顿时一片哗然。
这看似是安抚,怎么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要知道当今陛下可是至今无嗣,还没有立下国本啊!
当年正德皇帝如何,再联想到嘉靖皇帝的上位……
虽然宫中还有潞王这个万历同父同母的后备选项,可各地的藩王依旧有些蠢蠢欲动……
当年嘉靖这个正德的堂兄都能上位,还来一个大礼仪之争,没可能他们不行啊!
虽然嘉靖的儿子只有隆庆一个,正德更是无子,可弘治皇帝的儿子弟弟却不少,当年杨延和只是选了一个无权无势,还险些被废王爵的嘉靖,觉得他更好掌控而已。
却没想到踢到了铁板,选了一个最倔,手腕与帝王之术嘴硬的嘉靖。
当今首辅张居正能力出众,尽管不是杨延和那个骄傲到目中无人,最后黯然下场的人,但他们仍有相同的特征。
那就是权利欲特强。
殊不知,至今陛下都快十七岁了,张居正不也没有还政与万历,使其亲政,而是仍旧把持着朝政,充当权臣吗?
“可以确定的是,陛下是真的生病了。”
柳懋勋叹了口气,在中军都督府的衙门中厅内来回踱步,作为在京武勋之中,风头最甚的安远候。
柳懋勋可谓是五味杂陈,心中十分不安。
枪打出头鸟,万一万历要是在这时英年早逝,龙驭宾天的话,那他特定要被不少人盯上,直接拉下马。
一个武举得罪了多少文人,他心里怎么能没数?
他最开始还有万历罩着,可一旦万历突然死翘翘了,那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多少武勋在背后盯着他的位置呢!
“不要怕,张学士不是那杨延和,陛下也不是正德皇帝……”柳懋勋给自己打气,好端端的万历没可能和正德那喜欢折腾的皇帝一样,英年早逝才对,自己应该是自己吓自己。
而只要万历没事,大明的体系就注定文官造反是没可能的!
兵部只有调配兵力的权利,却没有掌控权,全在五军都督府这。
“武举的考生报名的怎么样了?考舍筹建的如何?”安远候柳懋勋唤来心腹,问道。
“侯爷,武举的考生已经来的差不多了,除了路途偏远的,报名不及时的除外,考舍的建设只完成了一半,工部的推脱说,现在的主要精力放在了轨道一事上,让我们不要着急,反正距离武举开科的时日还未说起……”
速度虽然很快,但工部的态度还是让安远候柳懋勋十分不爽,他皱了皱眉头,说道:“去,去工部催催,建设一个考舍还推三阻四,是没将我们武举放在眼里?”
……
陆府,袁今夏正抱着冬儿摇曳,院前是陆子宁正在无趣的玩耍。
前不久小潞王朱翊鏐已经回宫,再加上万历生病,宫中气氛不明,陆子宁被袁今夏喝令不许进宫找潞王玩。
无奈之下,他的一双皎洁的小眼珠,锁定在了袁今夏怀中的冬儿身上。
“娘,我要和弟弟玩!”
陆子宁老气横秋的说道:“爹爹说了,陆家的儿郎不能娇生惯养。”
狗屁。
袁今夏很想爆粗口,可碍于两个儿子都在,她只能拿出老母亲的威严来:“你弟弟才多大,连走都不会走,还想他陪你玩?一边去!”
陆子宁郁闷的低头走了。
袁今夏失笑的摇了摇头,低眉看着怀中酣睡的冬儿,一颗芳心,却早已飘香远方。
“夫君,你还要多久才回来?”
宫中已经十分戒严,往来的太监宫女脸上满是凝重,稍微一点动静就能让他们宛如秋后的蚂蚱,崩的老高。
乾清宫外,李云双手交叠,神情严肃的注意着来往的人等,直至张居正出现在宫闱外,他也依旧没有动容。
“张大学士。”
李云微微颔首,算是行了一礼。
张居正点点头,问道:“陛下现在如何?”
李云目不斜视,淡然道:“大学士恕罪,太后娘娘有交代,谁都不许过问。”
连他都不行?
张居正确实惊了,因为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敢硬闯。
倒不是他不够资格,也不是害怕万历与两宫太后会不会做出激烈的反应,张居正只是害怕,害怕百官会因为自己这样的贸然举措,胡乱猜测,甚至做出以往不敢做的事情。
譬如联络藩王,又譬如连忙站队,准备从龙之功……
“张师傅。”
小潞王从角落里走出,身后跟着神情紧张的宫女太监。
作为万历与潞王共同的授业的老师,张居正当得这一生尊称。
他猛然侧身,看见潞王眼前一亮,行礼作揖道:“老臣见过潞王殿下。”
“张师傅免礼。”
朱翊鏐的脸色仍然有些惨白,可比上一次见面好多了。
俩师徒寒暄了几句,张居正借口内阁还有杂事,便抽身离去。
朱翊鏐这才看向李云,李云连忙让开,目送着两名宫女护送着朱翊鏐进去。
直至消失在殿门处,李云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张居正远去的背影,眯眼说道:“通知田义,让他们东厂这几日盯紧点,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是,公公。”
身后的小宦官连忙允诺……
朱翊鏐小心翼翼走进乾清宫的寝殿时,李太后正越过一旁的宫女太医,正在亲自给万历喂药。
一如年初,朱翊鏐犯病时一样。
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李太后又怎能太过于区别对待?
此时的万历面色只有少许红润,大多有些苍白,让人看上去觉得命不久矣一样,唯有站在不远处的太医紧张的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液,悻悻的说道:“太后娘娘,陛下只是有些许温病,静养即可痊愈……”
“这话你已经说了无数遍了!可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