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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5)

  岑柏言乖乖弯下腰,宣兆在他毛茸茸的后脑上轻拍两下:柏言最好使唤,柏言最勤快。来,柏言给我呼噜一个。
  操!岑柏言也笑出了声,你当我是狗啊!
  吃饭吧,柏言小狗。宣兆挠他的下巴。
  岑柏言把椅子拖到宣兆身边,两个人挤在一张小桌子旁,分享同一碗挂面,看着同一场晚会。
  这个除夕夜实际上一点都不太平,万千山前后打了十几个电话按下王太保的事,在媒体和商会的双重压力下焦头烂额;王太保在看守所里咬死了就是万千山派他去闹事的,心里想着等出去就能拿到一大笔钱;岑静香咬碎了一口银牙,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成为万家当家主母,让她的儿女成为人上人;岑情照着网红教程画了个哭泣妆,和卓非凡视频电话,哭诉自己的家散了;宣谕在梦里又回到了那个雨夜,她绝望地哀求老天爷救救她的父亲,救救她的儿子,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梦里越下越大的雷雨.
  然而,在大学城背后巷子最深处的一间三楼小屋里,却安逸温馨的宛若世外桃源。
  墙壁上投映着热闹的联欢晚会,岑柏言是个非常优秀的观众,会唱的歌儿他会跟着哼,看到精彩处会拍掌叫好,碰到一些宣兆不明白的网络热梗他还能分出点儿时间嘲笑宣兆。
  人类.高质量男性?宣兆重复着从电视里听来的话,转头问岑柏言,是什么?
  你就按字面意思理解得了,岑柏言夹了根菜心,很不要脸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就是我。
  .宣兆沉默了。
  你不说话什么意思?不同意啊?岑柏言一把搂过宣兆脖子,另一只手去挠宣兆的腰上的软肉,痞笑着说,我是不是人类,是不是男性,是不是高质量,嗯?
  是是是,宣兆后腰非常敏感,一边躲一边讨饶,你是,你是!
  岑柏言在他腰上恋恋不舍地摸了一把才罢休。
  没过多会儿,相声演员嘴里又冒出一个新词儿狗塑。
  捧哏问:哟,劳驾您给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意思啊?
  夸你这人像狗呗!逗哏一本正经,这就是狗塑!
  呸!捧哏啐道,你这是夸我么你?多损呐!
  岑柏言很给面子地大笑:哈哈哈哈哈.
  宣兆转头看着岑柏言,认真地说:你很适合被狗塑。
  岑柏言瞬间炸毛了:你说我是狗?!
  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子逗乐了宣兆:更像了。
  嘿你这小瘸子,三天不打,岑柏言眉梢一挑,皮痒了是吧?
  宣兆怕岑柏言又挠他痒痒,立即举手投降:我错了。
  瞅你那怂劲儿!相声里传来不屑的嗤声。
  岑柏言鹦鹉学舌,斜觑着宣兆:瞅你那小怂劲儿!
  而后两个人同时笑出了声。
  倒数计时的时候,岑柏言和宣兆十指紧扣,窗外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点燃了烟火,他们在烟花绽放的声音中接吻,岑柏言双眼紧闭,把宣兆抱的很紧很紧,恨不能把宣兆按进他的胸膛里。
  兆兆,岑柏言吸|吮着宣兆的唇珠,这是我们的第一个新年。
  宣兆气息不匀,胸膛微微起伏。
  兆兆,兆兆.岑柏言小声地喊宣兆,然后抓着宣兆的手,掌心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边有个房子,户主是你。
  手心下传来蓬勃的心跳,宣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种眼框发热的感觉。
  你心里的房子,我住进去了吗?岑柏言和宣兆额头相抵,认真地问。
  四目相对的刹那,宣兆眼睫微微颤动,有一种汹涌的、温热的情绪不受控制地从心房处升起,继而疯狂的在血液里攒动。
  岑柏言看着宣兆白皙秀致的脸,头发垂落在眉梢前,睫毛像柔软的羽毛。
  我好像不止是喜欢他这么简单了。岑柏言心想。
  他不仅仅是喜欢宣兆,他还需要宣兆。
  因为有了宣兆,所以像这样的夜晚,他才知道他要回到哪里。
  是灯塔,是月亮,是启明星,是他的归属。
  宣兆在岑柏言沉如墨色的双眸里看见此刻的自己,表情是出乎意料的柔软,眼神无比温和,就好像.就好像他也深爱着面前的岑柏言似的。
  假的!
  这个小屋在风雨飘摇的夜里庇护着他们,为他们建起了一个桃花源。
  然而古往今来多少人穷极一生也没能抵达桃源,假的终究是假的。
  宣兆的太阳穴突然剧烈跳动,眉心传来刀削斧凿般的疼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在宣兆的身体里撕扯,要把他生生撕裂成两半。
  一半的他运筹帷幄,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个巨大的棋盘;另一半的他却成为了自己的一颗棋子,深陷这个棋局中无法自拔。
  岑柏言细密的吻落在了宣兆额角,宣兆的疼痛奇异地得到了缓解。
  不管未来是怎么样,柏言,我们的第一个新年来了。
  正月里两个人都没什么事情干,就窝在家里看书做饭拌嘴打闹。
  岑柏言下单了一个游戏机,即使是法定节假日,同城速递还是两天就送到了,于是岑柏言有了一个新的乐趣教会宣兆打游戏。
  宣兆对于电玩实在是兴趣不大,也极其没有天赋,赛个车连摇杆都控制不好,这游戏一共就跑三圈,他都能被人给套圈了。在被岑柏言放肆地嘲笑了一下午之后,宣兆终于恼羞成怒,摔了游戏机,表示不玩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玩了。
  岑柏言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是过分了,男朋友游戏打的菜应该多鼓励,怎么能挫伤他的积极性呢,于是好言好语地把宣兆哄回来,又开了一局。
  在宣兆控制着卡丁车第八次转错方向后,岑柏言实在没忍住:宝贝儿,咱以后多吃肉行吗,你看你菜成什么样了?
  宣兆一个眼刀刮过去,岑柏言立即噤声。
  初三晚上,两个人吃完晚饭出门溜达了几圈,巷子里又多了两只狗,岑柏言给三只小狗都取了名字,分别叫小小、瘸瘸和子子,宣兆倒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只是在路边瞅见了几滩狗屎,宣兆停下脚步端详片刻,认真地说:就叫他们岑岑、柏柏和言言吧。
  岑柏言:.你说你这人,心眼儿小的和针眼似的!
  岑岑最干燥,柏柏最没有形状,言言颜色最深,宣兆同情地叹了一口气,岑柏言真是臭狗屎啊。
  感慨就跛着脚扬长而去了。
  岑柏言气得牙痒痒,又担心宣兆摔着,骂骂咧咧地跟上去搀着他。
  回了家,岑柏言先去洗澡,出来看见宣兆正在和赛车游戏作斗争,他啼笑皆非:需不需要场外指导啊?
  宣兆给了他一个滚的眼神。
  岑柏言吹着口哨,坐到沙发上,翘着脚和陈威他们侃大山去了。
  几个人聊着聊着就说到年夜饭吃什么上了,陈威家去五星酒店过的,发了好几张气派的照片上来,王一切了一声,甩出一张餐桌照片:全是我爹妈亲自料理的,牛不牛?
  岑柏言撇嘴,发了他拍的年夜饭上去一碗面,一碟菜心,一份蒸蛋。
  群聊瞬间沉默了。
  岑柏言自顾自炫耀:我和你们说,贼好吃,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年夜饭!
  陈威问:柏言,你家破产了?
  岑柏言说:滚!我家财万贯,幸福着呢!
  说完扭头看了正在学漂移的宣兆一眼,突然无比满足,可不就是家财万贯嘛!
  说起这个,我想起一件事儿,王一突然说,我家楼上那户不是一直没人吗?过年那天灯亮了,终于有人回来了。
  谁啊?这么神秘?陈威问。
  我也不知道,我妈叫我上去给人邻居拜个年,我上去就发现人又走了,王一说,不过我在窗户那边看见,刚好有个人从我们这栋楼走出去,拄着个黑拐杖,一瘸一拐的.
  操!陈威嚷嚷,瘸子啊?不会是我小宣老师吧!
  你他妈别瞎逼|逼。岑柏言嗤了一声。
  怎么会是宣兆呢?不可能是他。
  你别说,还真挺像你那个小宣老师的,王一嘀咕,虽然我也没看见正脸,但确实很像啊,身形、发型啥的都一样.
  岑柏言敲打手机键盘的指尖一顿。
  出现在同一个小区、同样是左脚跛足、拄黑色拐棍的概率会有多大?
  龚叔不是住在那栋小区吗?宣兆很有可能去看他了,对,是这样的。
  宣兆好不容易过了一关,才松一口气,岑柏言坐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脖子说:厉害,奖励你亲一个!
  宣兆笑着推开他。
  对了,一直有个事儿想问你,岑柏言摆弄着宣兆的手指头,状似不经意地问,过年那天你怎么自个儿在家,是不是知道我要回来,特意等我呢?
  我去了一趟疗养院,陪我妈妈。宣兆说。
  岑柏言问:然后呢?
  宣兆很自然地回答:然后就回来了,不然我还能去哪儿?
  岑柏言喉结上下一动,接着说:咱家那地垫挺有意思的,一辆车载着那么大一棵树,怪抽象的,是什么意思,你给解释解释呗。
  宣兆脸色微变。
  20%!
  第61章 关机
  怎么突然问这个。宣兆说。
  随便问问,别人家地垫都是小猫小狗的,咱家这垫子还挺艺术,岑柏言把宣兆搂在怀里晃了两下,你挑的,你给我分析分析,我不懂艺术。
  投影里是正在待机中的游戏场景,彩色光线闪烁着映照在宣兆脸上,衬得他脸颊白的近乎透明。
  花园小区,王一家楼上,五单元12号楼九层那户的门前,铺着一模一样的地垫画面色调暗沉,破旧的四轮小车载着一棵无比粗壮的大树,天幕沉沉,隐约可见青灰色雷电。
  之后岑柏言上网查过,画这幅画的荷兰画家是位重度抑郁症患者,英年早逝,三十二岁跳楼自杀。
  一般人绝不会选这样荒诞、怪异又不吉利的画来作为家里的装饰,那么怎么会这么巧,他们家有,而宣兆出现过的花园小区里那户人家也有。
  宣兆没有立即回答,轻轻闭上了双眼。
  怎么了?累了?岑柏言亲了亲宣兆耳朵,让你自个儿偷偷打游戏,明天不许打了。
  我七岁的时候出过一场车祸。片刻后,宣兆突然说。
  岑柏言一顿:嗯,我知道。
  那天下很大雨,我外公开的车,我妈妈和我坐在后面。
  宣兆语气沉静,岑柏言却突然察觉到,他的肩膀正在微微发着抖实际上他颤抖的频率极其微弱,但岑柏言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宣兆扯动的发紧。
  岑柏言立即板过宣兆的脸,紧张地盯着宣兆:怎么了?难受了是不是,乖,不说了,咱们不想过去的事儿了.
  宣兆笑了笑,继续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像是灾难片一样,我只能看见一大片白光,再后来车头就烧起来了。
  他的嘴唇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变得苍白,血色一点点褪去。岑柏言瞬间觉得手脚冰凉,用自己温热的掌心搓了搓宣兆的脸颊:你乖,不说这些了,咱们打游戏好不好?
  不用,我没事。宣兆眼神沉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没什么,我不难受。
  宣兆这次没有骗岑柏言,这幅场景在他梦里反复出现过千万遍,揭开疮疤对宣兆来说根本就不痛,因为过去的这十三年来,他根本就没有给这个伤疤愈合的机会,就让它日复一日地留着新鲜的血。
  后窗裂开了,我妈妈拼了命把我推出去,我滚了好几圈,一个广告牌砸在了我腿上,我怎么都动不了,宣兆的语气平静的仿佛在描述今晚的天气,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一棵树倒下来砸在了车上,本来我外公还有救的。
  岑柏言心头一阵阵发紧,喉咙里泛起强烈的酸涩,他第一次知道这些,知道当年七岁的小小宣兆究竟经历了怎样炼狱般的一幕。他又是被梦魇折磨了多少次,才能够用如此镇定自若的口吻描述当年的场景。
  别说了,岑柏言搂紧宣兆,乖,不说这些了。
  宣兆笑了笑:我挺喜欢那幅画的,别人觉得荒诞,我认为很写实。
  岑柏言轻轻摩挲着宣兆的耳根,他问宣兆这个干嘛,他为什么要这样试探宣兆,花园公寓里出现的人是不是宣兆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宣兆这一刻在他怀里、以后的每一刻都在他怀里就足够了。
  柏言,宣兆笑着说,你不想知道那天晚上下着那么大的雨,我们为什么还要开车出门吗?
  岑柏言眉心微皱: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不说出来,我心里难受。宣兆看着岑柏言,我想告诉你。
  岑柏言眉眼间满满都是担忧和疼惜,宣兆倾身亲了亲岑柏言眉心,忽然觉得有种全身经络都被打通了的畅快感。
  我爸爸出轨了,他和情妇有了一个私生女,宣兆低声说,那天晚上,那个情妇教唆她的女儿打电话挑衅我妈妈,我外公恰好也在,他脾气火爆,气疯了,带着我妈妈和我去质问我爸爸。
  岑柏言愣住了,没有想到这场悲剧的背后还有这样一个故事。
  不过现在,我有你了。宣兆说。
  你是那个情妇的儿子,你就是我用来报复她的最好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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