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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春日热吻 第62节

  回宿舍的时候,雨越下越大。
  淋了场大雨,陈溺还倒霉地碰上来例假。在卫生间待了很久才出去,今晚的寝室格外宁静。
  第二天是满课,倪欢一大早起来,摸陈溺额头发觉她在发高烧,忙招呼着盛小芋扛她去医务室。
  陈溺神智还足够清醒,既不想去挨针,又不想太麻烦她们:“帮我跟辅导员请个假,我在被子里捂一上午就好了。”
  但这次她预估失败,本就不是抵抗力很强的身体在这场大雨的摧残下变得异常脆弱。她捂着被子出了一身冷汗,难捱的哽咽堵住嗓子口,高烧依旧没退。
  感冒来势汹汹,就连平时从来不痛的例假也在跟她唱反调。
  午休时间的校园里人并不多。
  陈溺轻手轻脚下了床,披上件开衫外套出宿舍门。
  从医务室拎了一袋退烧药,思政楼外一辆粉红色玛莎拉蒂开了进来。敞篷车里的丘语妍戴着墨镜,涂了个烈焰红唇。
  陈溺下意识不再往前走,捂着稍稍疼痛的小腹蹲下来休息。
  她蹲在校园路标下没多久,男宿舍楼方向有个熟悉的人影背着单肩包从那走出来。
  一个晚上没见,他们都有些憔悴。
  还没入夏,春风在暖阳下也有些料峭生寒。
  江辙却穿得很单薄,一件黑色t恤,配上工装裤和黑色的英伦马丁靴。背脊挺拔笔直,肩膀宽阔,风把他的上衣下摆吹得稍稍鼓起。
  他眼下倦怠,手插兜,话语声听着很懒:“走吧。”
  陈溺低着眼下的鞋尖,片刻后若无其事站起身,朝相反方向走开。
  离交换项目还有半个学期,看来他是想提前离开了。
  ……
  丘语妍则坐在车上朝他招手:“哇喔,刚从校门过来,你们学校帅哥还挺多。个个都和你一样高的嘞,就是脸比你差远了。”
  她这话歧义很重,有点调.情的意味。
  江辙冷眼瞥过她,一言不发把包丢上了车后座,人也顺势坐进去,一股只把她当司机的意思。
  丘语妍见他那样也见怪不怪:“诶,你女朋友是哪个系的?”
  “……”
  她装模作样地捂了一下嘴,佯装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差点忘了,是你的‘前女友’!听小鹿说叫什么来着,陈溺?”
  她把前女友那三个字咬得很重,摆明了想看他发脾气。
  江辙眼神逐渐变得阴郁,终于掀起薄薄的眼皮,嗓音低沉压抑:“少打听她。”
  “你别这样吓我啊,我和她又没什么叙旧的交情。”丘语妍被他这语气震慑了几秒,反应过来她才应该是那个不怕事儿的人。打着方向盘倒车,声音愉快,“别生气别生气,江伯伯还在太平洋彼岸的医院里等你过去呢。”
  -
  那年的夏季格外热,不知道是不是漫长的燥热始终让人无法低姿态。
  陈溺在某个蝉鸣声聒噪的午后把置顶取消了,江辙的微信头像没再换过。
  点进他朋友圈时,她发现了一条新动态。
  昨天半夜发的,翻算过来恰好是当地时间的中午。
  他发了一张合照,背景是美国康奈尔大学的校门口。身边是一个染着金色长发的女孩,女孩看上去气质宁静,微微抿着桃粉色的唇,眉眼细细长长。
  陈溺说不上来,自己和她竟然有几分相像。
  很奇怪,隔这么久没见,他也没像想象中那样变得平凡。
  还是很迷人英气,让人移不开眼。
  她有无意中刷到过和他一块去交换的黎鸣的朋友圈。
  动态多是夜场的视频,一点开就是震耳欲聋的电音,五彩镭射光在衣着裸露的国外女孩身上穿梭。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朗姆酒味和烟草气有多刺鼻,陈溺时常以为会冷不防地从这堆群体里看见一个人。
  也许和平时见到的差不多:他会咬着根烟坐在高台上,下颚线条冷硬。穿着五、六位数的潮牌,指间时不时撩着机匣打火机,一双寡凉玩味的眼看向台下蘼蘼作乐的人群。
  但奇怪的是,江辙没在这种镜头里出现过一次。
  当天实习下班后,陈溺心血来潮走进耳环店里打了两个耳洞。
  只是她经验不足,第一周的耳洞在夏季发炎,流脓出血,把洞堵住了。
  她忍着痛又去打了一次,在学校附近新开的饰品店还碰见了一个不算熟的校友:方晴好。
  她们都比刚进大学校门时成长了不少。
  “……我应该感谢你当时让我自爱点。”方晴好看着她安静的眉眼,如释重负般把话说完,“你都留不住他,我更不可能了。但是陈溺,你是不是放手得也太快了?”
  陈溺微微弯眼:“有没有看过《小王子》?”
  “嗯?”
  “书里说:如果你要驯服一个人,就要冒着掉眼泪的风险。”她唇角弧度微翘,笑得温柔,“我不想再掉眼泪了。”
  说来,离美国那批学生只剩半学期回国的课程时,江辙倒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就在那张和金发女孩的合照没两天,他主动提了一嘴那是他小姑。
  其实陈溺压根没想问,也没刻意朝那种关系想过。
  他艰难别扭地说着想挽回的话,大概把生平骄傲纨绔的气性都丢到了脚底。
  而彼时她的动摇情绪早已经渐渐冷却,耳边放着歌。
  “其实你我这美梦气数早已尽,重来也是无用”。我想了一千遍一万遍我们在一起的样子,又觉得再也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没办法拥有的人,该及时道别。
  她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教一个人去认真专心地爱人。
  江辙活得太自由也太冷漠了,像只四处流浪从不愿意停下的无脚鸟。
  见到好玩能逗弄的陈溺也只是带着她一起乱撞乱飞,所以他从没想过能被留住。
  江辙浪荡又自私,可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能收放自如、及时抽身。
  他用听着可怜的语气挽求她,他太孤单,日子过得乏味枯燥,所以再多陪他走一段路吧。
  陈溺只能拒绝。不走了,不敢走了。
  十七岁再遇见他时没想过会没结果地牵扯这么久,此后山长路远,她就陪到这。
  那通电话成了他们之间最后一次的联系。
  他还是有着顽劣长不大的孩子气,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迅速挂断,连句虚伪的祝好都不愿意听。
  他们两个人,分不清到底是谁更狠心。
  收场不够成熟,分开时的坚决也显得潦潦草草。
  后来,到陈溺升入大四那年,去留学的那批人回来了一半。另一半人留在那继续读研,其中包括江辙。
  也有人说江辙不会再回国了,他家有往美国发展生意的打算。围绕上他,总是有太多传言。
  一年多过去,已经没人再提起他们这段超出众人预期的恋情。
  大家都以为她也淡忘,可陈溺还是会常想起他。痞坏颓冷的、轻易又随意地进入一个人的心。
  她没有像最开始那样的决心,以为自己能不那么难受。有时心烦意乱,她会拿着三块钱随便坐上一辆外线的公交车。
  车窗打开,脸颊迎面贴着温热料峭的海风。
  艳阳高照的日子里,她听见广场上帅气的流浪歌手在弹吉他,看见海鸥轻轻掠过不起波澜的水面。有小朋友在路上放风筝,骑着机车耍酷快速驰远的年轻大男孩,后座的女生捧着一杯奶茶搂住男生的腰。
  两边的梧桐树高而茂密,阳光从青绿色树叶的罅隙穿透,斑斑点点地洒在斑马线上。
  大四的下学期,娱乐新闻里说「落日飞鸟」里的笋子结婚了,他们很久没再出过新的专辑。
  而陈溺的耳机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就变成了某人爱听的周杰伦和陈奕迅。
  在克制不住想念的时候,她会频繁安静地路过篮球场,坐在三食堂,途径教学楼……这座校园的每个角落都有他们曾经在一起过的痕迹。
  理智知道不应该,感情上却又迟迟放不下。
  她比从前更努力学习,听从傅斯年的建议准备考公。让自己充实起来,不慌不忙地遗忘,过回像以前一样的生活。
  日子机械地往前走,终于也到了毕业的拨穗典礼上。
  从校长手下低过头,又和同学们拍完照。陈溺见到了来给她送一束白色蔷薇的人,居然是项浩宇。
  他说是替人来送花。
  于是陈溺问他路鹿还好吗?大四开学没多久,路鹿的姥姥去世,她家里据说还出了些问题,休学后也不常联系。
  大家都长大了,也就自然而然走散了。
  这天晚上的聚餐,所有人都在风华正茂的年纪里喝着各奔东西的酒,巴不得醉到地老天荒。
  离校那天,陈溺把手机卡销了,买了张机票。她是第一次从这儿坐飞机回家,才发现原来从安清回到南港只要一个半小时。
  以前不觉得这段路程这么短,就像她曾经也以为很多事能比她想象得要更长远。
  登机口那的广播在放一首粤语老歌,叫《绵绵》。歌词让陈溺想到曾经的暧昧期到热恋,没想到已经是两年前。
  或许不会再回到这座城市了,也不会再等这座城市的红绿灯亮起。
  她在几万英尺的高空上很平静地哭了一场,谁也没惊动。
  好的坏的,难忘的难过的。最终不过是像当初那样淋一场大雨,高烧终会退去。
  第45章 我要结婚了
  ……
  “后来呢?”通话视频对面的倪笑秋撑着下巴,眼睛红肿着,一脸聚精会神的严肃模样,“那个男生没再回来找过我们溺姐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倪欢看了一眼还在厨房忙碌着做早餐的女人,故意大声喊了句,“下次来这你可以问问她。”
  倪笑秋吸吸鼻子:“好吧,我先去上课了。”
  倪欢对唯一的妹妹投去关爱的眼神:“去吧去吧,别再偷偷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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