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他明明记得:前世的时候,这个小姑娘在这一年的花朝节被拍花子的拐走了,第三日才在临县找到,那时候她被人玩弄,几乎是奄奄一息了。
  因为出事的是知府的女儿,所以当时的动静极大。那时候他就与程家二公子交好了,见过这个小姑娘几次,他记忆超群,所以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她怎么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程香被他慑人的目光吓住了,但事关许泠的安危,她还是硬着头皮道:“泠妹妹落水之后,就被水冲远了。我们派了个会水的婆子下去,但是这具尸体披着泠妹妹的斗篷,她以为这具尸体就是泠妹妹,就救了上来。”
  杨祁周身煞气翻涌,竟然只找了个婆子去救!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竟然被这样对待,他气的浑身发颤!
  程香吓的更狠了,她觉得杨祁的目光好像能吃了她一般!还好大夫的话为她解了围。
  “咦?”大夫满是疑惑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看着尸身手腕处的一圈勒痕,面色诧异,“这处伤是怎么来的?”
  杨祁闻言去看,只见原属于小姑娘细嫩的手腕上有一圈显眼的红痕,经过河水浸泡后变得更加红肿不堪。
  “你说她身上穿的是泠表妹的斗篷?”杨祁冷冷的逼问程香,又把程香吓出了一身冷汗。
  许沁侧身,把程香挡在身后,“正是如此,所以,大家才都以为她就是妹妹。这件衣服我确信就是妹妹的,我跟妹妹一人一件,她的上面绣有兰草,我的上面绣的是杏花,我不会看错的。可是,为什么妹妹的衣服在她身上?”
  程香心里对许沁很是感激,“对,你看沁姐姐身上的衣服就知道了。”
  杨祁不理她,他蹲下身,捏起那条细瘦的手腕,蹙眉看着那道勒痕。
  “派人去查最近有无人家丢了女儿,”杨祁沉声吩咐,又解释道:“这是绳子造成的勒痕,应是重物坠的。”
  立即有随从应声离开。
  杨祁丢开手,站起身,“她应该是被人用石头绑在了河底。之后有人把她手上的绳子解开了,尸体就随着浮上了河面。”
  他刚说完就直接跳下了水,留下众姑娘们咋咋呼呼的声音。
  天色已经黑透,许多小姑娘都点亮了她们的花灯,有不少心急的姑娘已经把花灯放入了河水里。
  放眼望去,本该黑压压的河面被点点花灯印亮,就像寰宇中的星辰,以它们那微弱的光集结在一起,似乎能点亮半边天!
  杨祁却无暇欣赏这些,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扎进河里,努力睁开眼,想寻找她的踪迹。
  他心里存在着一丝侥幸。其实他在看到程香的时候就想到什么了,后来又看到死去小姑娘手腕上的勒痕,他越发确定了心中所想。
  半刻钟后,依然是无果。再也等不得了!
  杨祁回到岸边,面色阴沉似乌云,好像一夕之间能滴下水!
  她被拍花子的掳走了!
  杨祁的衣袍全都湿透,此刻还滴着水,越发显示出他身姿的欣长。他就像个黑夜之神,俊逸却又冷漠。
  他却无空理会滴水的衣袍,只闭眼沉思,当年,他们是在哪里发现程香的来着?
  一息之后,他霍的睁开眼,“派人去平阳府,快!半刻也不能耽误!给我找马,我要亲自去!”
  他的随从办事利落,不过半刻钟就牵来了几匹毛色润泽的好马。
  杨祁一个起落跨上马,扬起马鞭,用力一甩,马儿就吃痛飞奔起来。
  他的声音夹杂在风里,送到了许沁耳朵里,“让父亲和姨父直接派人到平阳府找,泠表妹是被拍花子的带走了。”
  许沁想问一声“你怎么知道?”,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杨祁的马已经在半里之外了。
  想到杨祁自幼就聪颖非常,她将出口的话咽回腹中。
  许泠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头昏脑涨。
  她想揉揉昏沉的头,一动却发现她不仅动不了了,还浑身酸痛。低头一看,原来她全身都被麻绳绑起来了。她肌肤娇嫩,麻绳粗糙无比,竟把她的肌肤勒出了一道道浅浅的红痕。
  一盏昏黄的油灯孤零零的支在一张暗沉的、辨不清楚颜色的桌子上,淡黄的光晕让人的视线越发朦胧。
  许泠闭上眼,缓了一会儿,才又睁开眼睛。
  这是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才发现简介中的主角写成了“许沁”
  其实主角是许泠,不小心写错了。
  感谢小天使提醒!么么哒!
  大家还记得平阳府吗?
  摄政王出场的时候……
  ☆、贵人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除了一张桌子和一个凳子外,其余皆是零碎的杂物,有姑娘家穿的衣裙、看起来还挺精致的手炉、小几...这里似乎是放杂物的地方。
  许泠全身被绑着,就被放在那堆衣裙中间。
  鼻息之间全都是浓郁刺鼻的脂粉味儿,许泠被熏得几乎睁不开眼!
  好在衣裙质地柔软,许泠全身被绑着,这样躺在衣裙堆里倒也不算太难受,比把她放在冰冷的地上好多了!
  格窗半开着,一阵湿风刮进来,许泠感觉到自己打了个颤栗,真冷!
  她艰难地低下头,见自己果然还是穿着那件湿透的裙子,厚实的斗篷却不见了,此刻被微风一吹,简直不能再冷了!她努力的把自己往衣裙里缩,难闻总比冻死好过点。
  她这是遇到歹人了?
  思忖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
  “于三,你真是好能耐呀!要不是你出的主意,把这个小姑娘带来了,那头我就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了。”一个略带些沧桑的女音传来。
  “哪里,若不是张婆发现了她,我哪能想到这个法子!”那个被叫做于三的男人对张婆似乎很敬重,听声音,这个男人应该有二三十岁了。
  许泠听见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心里紧张的不行,赶紧闭上了眼睛,装成未醒来过的样子。
  “那丫头应该快醒了,还是看看更妥当。”随着于三的声音临近,“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许泠屏息凝神,以耳做眼,仔细听他们要做什么。
  男人应是练家子,许泠几乎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几息之后,刹的听到他近在耳畔的声音,“这丫头长得倒是不错!”
  他说着,还用粗粝的大手摸了一把许泠的脸,粗糙的指腹滑过她脸的时候,带来一阵阵细微的疼痛。许泠紧闭着眼,忍住心中强烈的恶心感,侧耳辨别着男人的动作。
  他应该是蹲下了,许泠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脖子上。他似乎看了许久,但又似乎只有一瞬,许泠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一刻都坚持不住了!
  好在,就在许泠要破功的时候,那男子站起了身,走开几步。许泠才微微舒了一口气。
  “确实是块好料子,比之前那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要好上太多!啧啧,瞧瞧这张皮子多嫩,这样白净的皮子也只有官宦家的小姐才养的出来!肯定值不少银子!”
  这样精致的孩子她有多久没有见过了?若是好生调‘教一番.....张婆想想就觉得很满意,没想到丢了一块碎石,竟捡到了一块璞玉!
  于三低笑几声,“这桩生意若是做成了,以这个丫头的模样,只怕张婆赚的不止是银子,用黄金来度量应该更合适吧!听说,前几日如意楼里得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被一位大人看上了,当时就给如意楼送了二十两黄金!”
  “虽然年纪是小了点,但是有的大人物就喜欢幼童...照她的底子,再长两年应该更值钱,可惜了。”张婆的声音带着几分惋惜。
  许泠却听的心头一跳、浑身冰冷...她这是遇到人贩子了,还将要被卖到不干净的地方?
  很快她就又不能思考了,因为她又昏迷了过去,只不过这次不是她自愿的,而是被迷晕的。那个被称作是张婆的婆子把一块布放在许泠的鼻前,饶是许泠闻到异样的香味的时候屏息了,但还是吸入了一些,没过一会儿她就彻底睡着了。
  张婆把布收回腰间,“不能让她醒了碍事,她这一觉应是能睡到明日,到时候,事情已经成了。”
  他们正是把许泠掳过来的人。
  他们不是一般拍花子的,他们只拐长得好看的人。无论是男童、女童、少年、少女、少妇,只要生的好看的,被他们瞄上了,总要找个机会下手。他们的胆量大的惊人,不管你身份如何,是街头的叫花子还是达官贵人的子女,他们总会想了法子去试一试。
  得手之后,他们会直接把“货”送到下家——如春苑。
  如春苑是整个晋北最大的花楼,接待的都是贵客。但是贵客的口味也有些奇特的,有的喜欢美人,有的喜欢少年,有的喜欢有风韵的,还有的喜欢娈童幼女!
  既是最大的花楼,如春苑自然有别家没有的手段,它的货源特别隐晦,但是总能让那些贵客心满意足。
  这手段靠的自然就是像张婆、于三这种人物的谋算。
  但这毕竟是个危险活儿,所以他们轻易不出手。
  这次是如春苑要人要的急了,他们才下手,拐了一个庄子里的女童。但这个女童不知好歹,醒来之后自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他们无法,只能换了个目标。
  他们原先看中的不是许泠,而是程香。程香与女童年纪相仿,生的玉雪可爱,再加上今日是花朝节,街上游人很多,也为他们行动提供了一个契机。
  可偏偏在他们动手之前看见了许泠,见她生的比程香生的还要好,又灵气十足,身形也与死去的小姑娘很像,就把主意打在了她身上。
  按照他们的计划,待许泠去放河灯的时候,找人把她撞进河里。他们已经提前为之前死去的女童梳了与许泠一样的发式,只不过梳的有些松,在河水里一泡就会散。届时再把那女童的尸体毁容,沉入河底。这个时候,于三就派上用场了,他要先把许泠拉到河底,再把许泠的衣服换到尸体身上,再把尸体身上绑的绳子解开。
  尸体死去之后会自己浮起来,又没了河底石头的束缚,很快就会浮上河面。许泠身边的同伴都是小姑娘,肯定会心慌意乱,魂不附体,看到许泠的衣服,肯定会以为那就是她们要寻的人。
  等她们把“人”救上去之后,就为于三提供了充分的时间,也极少会有人再关心河里是什么状况,他就可以带着许泠离开了。
  令他们惊喜的是,他们还没动手,许泠就落了水,真是天大的契机呀!他们想也没想,当下就动手了。
  没想到出手这样顺利,他们很开心,但是又怕许泠醒来跟之前的那个一样寻死,就用上了秘药。这药无毒无害,只会让闻见的人浑身无力、瞬间昏迷过去。
  于三唾一口吐沫,“呸,我们就是太仁慈了,没让那死丫头闻药,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夜渐渐的深了,张婆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早早地就困倦了。
  于三是个极有眼色的,他劝张婆,“张婆,您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看着就好,药已经用了,她是醒不过来的。明日如意苑那里还需要您老来周旋呢。”
  张婆听了很是受用,她心里暗暗赞叹于三会做人。但她却没有登时就走,她又检查了许泠的身体,见小姑娘确实昏迷了,就把她身上的湿衣褪去,从衣裙堆里随便找了一件大小差不多的衣服给许泠穿上,做完这些她才回去睡觉。
  在张婆为许泠换衣服的时候,于三自觉的站到了门外。他知道,在张婆眼里,这是要送给贵人享用的,他们可没有这个福气。
  张婆走后,又过了许久,于三才再次打开了房门,踱步进去。
  于三静坐了许久,就坐在那张看不清颜色的桌子前。
  他看着熟睡中的小姑娘,她的脸色因落了水而变得苍白,看起来比玉还要莹润。她的脸小小的,眼睛很大,长而浓密的睫毛在油灯微弱光的照印下,在眼睑下方留下了小扇子般的侧影,看起来精致又可爱。
  这么的美好,真是想让人摧毁呀!
  于三摩挲了一下指腹,方才那触觉似乎还在手上,滑嫩细腻,让人回味不已。
  他嘴角噙起一抹阴冷的笑意,站起身,向着许泠一步步走去。每走一步,他嘴角的笑意就深上一分。
  忽的,他停下了脚步,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张婆又来敲门。
  于三脸上又挂满了忠厚的笑意,他打开门,张婆神色匆匆的进来,还一下子把门关上了。
  “张婆,您这是怎么了?”于三惊讶道。
  张婆示意他小声一些,又附耳上去:“今日画舫上竟然来了位贵人,这次是真正的贵人,外面好多侍卫。你小心点,好好守着,别叫人发现了!我们等明日贵人下去了,再去如春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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