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老死不相往来
李占彬抱着很大的希望来,当然,他的希望是放在喜燕娘的身上,但没有想到,刚一见面没有几句话,这个希望就被打破了。
他本来就是强颜欢笑,一肚子的火气和委屈,现在有点恼羞成怒了。
“老死不相往来?”他的眼神无情又冰冷,吐出的每个字都跟刀子一样,“我倒是想,你以为我愿意来看你吗?还不是因为你教出的好女儿?如果想着不相往来,就老老实实的回老家去,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或者哪天我看你可怜,还能接济你点。”
“哼,”喜燕娘哧笑了一声,转头看看李喜燕,用力握住女儿的手说道:“不用了。你那点接济,就给你们老李家的寄生虫们吧,一群好吃懒做的白眼狼!既然没关系了,你也不用管我们去哪儿,实话告诉我,乡下我们是肯定不会回了,喜凤已经上了学,我们……”
她想说,已经买了房子安了家,李喜燕的手指轻轻在她掌心一划,她后面的话顿住,和李喜燕的眼神交汇,改了话风说道:“我们以后各走各路,你走吧。”
“上学?”李占彬声调都变了,他是真怕到时候这母女三个人成了他永久甩不掉的包袱,“你们知道上学要多少钱吗?以为就凭你们能挣得来?房租、学费,再加上日常的吃喝开销,你们以为这城里是那么好混的吗?”
“反正混得比你强,”喜燕娘讥诮的说道:“至少我们母女同心,你呢?还得养着那么多人,难怪你养不起。”
“你……”李占彬气得脸色发白,“不可理喻。”
喜燕娘也不想再理他,一边关大门一边说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
李占彬气呼呼的站在胡同里,冷风一吹脑瓜凉快下来,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这下好了,不但目的没有达成,还把话给说绝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恨恨看着关闭的大门,想再次敲门又实在拉不下脸,只得郁闷的往家走。
还没有走到楼下,无意中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暗影里停了一辆车,车子大灯没有亮着,只亮着两盏红色的灯,像猩红的兽眼。
站在光影里的……那不是丈母娘曹梅吗?!
他不禁停下脚步,缩到暗影里慢慢的向前靠近,看到曹梅手里提着一包东西,正弯腰和车里的人说话。
车窗放了一半,露出一张男人的脸,男人手里夹着烟,手臂垂到车窗外,烟尾的红光一闪一闪,在暗下来的天色里特别显眼。
虽然隔得不算近,但他仍旧可以听到曹梅欢愉的声音,连说带笑,这副神情他可从来没有见过,李占彬想起,曹梅和老丈人在一起的时候可不这么高兴,总是沉着脸,好像谁欠她多少钱似的。
看着车里的男人,光线太暗,看不清脸,只有一个轮廓,但他仍旧觉得,那个男人的线条特别凌厉,不像是一般人,而且不是什么善茬。
曹梅怎么会和这样的男人搅和在一起?
他心里疑惑大生,也不敢再靠前。
过了一会儿,男人扔了烟头,车灯大亮,他急忙又往暗处里躲了躲,然后听到车子声响,男人开车离去。
又等了一会儿,他探出头来看了看,曹梅也不见了,不知道是走了还是去自己家了。
他一边琢磨着,一边往家走,脑子里乱糟糟的,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李晓帅的声音,吵吵着说饿了,他想到喜燕娘说的那些话,想着自己那点工资得养着这么多人,心里就更加火大。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自家门口走过去,迎面大白鹅走过来,眼睛斜视着瞄了他一眼,嘴撇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啧啧”了几声,阴阳怪气的。
他也懒得理,迈步走到家门口的小灶前,看到李晓帅正站在灶边往锅里看,老娘正在煮鸡蛋,一共四个。
“奶奶,快好了没啊,我都快饿死了。”李晓帅背对着李占彬,完全没有意识到。
他身量高,老妖婆也专注看着锅,也没有发现李占彬回来了。
她低声说道:“快好了,再等一会儿。”
“奶奶,”李晓帅鬼鬼祟祟的说道:“我刚才看到那个女人提着一包东西,都是好吃的,要不……”
“不行,”老妖婆急忙打断他的话,“至少现在不行,曹梅精着呢,你别去惹她。这不是四个鸡蛋么,一会儿你吃三个,剩下一下我给沈艳芬端进去。”
李晓帅不满的嘀咕道:“哼,有那么多好吃的还吃鸡蛋?再说,奶奶,我今天看到她过鸡蛋的数了,她是不是防着我们呢?”
“真的?”老妖婆手里的动作一停,“没事儿,你吃吧,到时候我就说给你大伯做着吃了,你大伯不会说什么的。”
“奶奶,我觉得沈艳芬不是好斗的,她比喜燕娘聪明多了。”李晓帅说道。
老妖婆哼了一声,“那还不是被你大伯治住了?乖乖怀孕生孩子?你还不懂,女人结了婚再娇再傲也得服贴听话,有了娃更是,到时候就好办了。”
“奶奶,还是你聪明。”
“那当然。”
李占彬觉得有炙热滚烫的火苗不断的烧着自己的心尖,把理智吞噬干净,这段时间以来各种破事儿掺合在一起,让他几乎崩溃,这个年过得……真是让他心力交瘁。
看着锅里翻滚的水花,听着“咕嘟”的声响,还有李晓帅时不时发出的吸口水的声音,这一切都成了魔音,不断的唤醒他心底自私的小恶魔。
他上前一步,伸手狠狠扒拉开李晓帅的肩膀,另一只手飞快的握住锅柄,用力往上一掀。
“哗啦,砰!”两声连贯的声响,随后是水泼溅到火上的声音,“吡啦”一阵响,火被浇灭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李晓帅和老妖婆完全没有防备,看到火苗被浇灭,才慢慢回过神。
四个没有煮熟的荷包蛋软趴趴的掉到了地上,外面薄薄的蛋白皮破裂开,摔出里面未凝固的蛋黄液体,像一个个咧开嘴的讥讽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