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无妄之灾（二）
永乐宫霎时间，被大内侍卫，以及太医给团团围住。
宫里一时闹的沸沸扬扬，各种各样的说辞皆有。其中最多的，不乏说是顾青下的毒手。
毕竟这汤是顾青给穆寒喂的，穆寒中毒之前，见着的，也只有顾青一个人。
永乐宫中只有顾青和穆寒二人，顾青想要做些什么，都能够掩人耳目，不让人发觉。
可支持顾青的，却厉声反驳。倘若顾青当真是想要谋杀皇上，为何会在皇上中毒的第一时间叫来太医来帮忙，而不是选择偷偷摸摸等到皇上快要断气之后，再叫来人帮忙，抑或偷偷摸摸等到皇上死了之后，转移尸体不让任何人察觉。
等到皇上尸骨冰冷，又被人发现在其他地方，顾青岂不是可以最大的摆脱嫌疑，不让任何人怀疑。
可此种说辞，却皆是宫中人的种种猜测罢了。诸人的口舌纷杂之下，顾青只是一直守在永乐宫，分外焦急地看着太医换了一个又一个，水盆里的水一次次变得血色浓郁。
什么皇上要是死了，顾青这贱人一定也活不了的话。顾青根本不想去做搭理，他只知道，太医的口中，穆寒中的毒很可怕。太医院中没有一人见过此种毒药，更别提找出解毒的法子了。
倘若再不找出解毒的法子，怕是穆寒命不久矣，活不过今夜了。
大内侍卫守住了永乐宫，让顾青根本无法靠近寝宫里的穆寒，只得在门外干焦急。
他不想看到穆寒死，并非畏惧穆寒死后将要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种种，他只是，不想看到穆寒死。
虽说穆寒这人时常欺负自己，也没事儿老扳着一张脸让人怪不好靠近的。可顾青从未真正打心眼儿里讨厌过穆寒这个人，反之，他甚至能够知晓穆寒心情的反复无常。
譬如当下，分明穆寒的生死应当是大事。可这六宫中的嫔妃，心中所想，口中所传的，却是对顾青的污蔑，以及对穆寒能否活过来的猜测。以及倘若穆寒死后，她们应当如何是好的法子。人心之脏，一时间竟然皆全部显现。
也难怪，穆寒时常的板着一张脸了。
那一具具貌美的皮囊之下，却皆是如此丑陋的内心。只顾着自己，只顾着嚼口舌，虽说的确没有办法为穆寒献上一份力，可就连最最基本的，祈祷与悲戚，都未露出丝毫。
先前穆寒并未出事之时，这些嫔妃们总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一大堆名贵补品跟不要钱的一样扎堆的给穆寒送过去。还不忘每逢过节的时候，去寺庙里悲天悯人的祈求皇上一生平安，不要受灾受难的。
可到今日，到穆寒当真面临着生命危险之时，这些嫔妃除了嚼口舌一无是处。她们的焦点似乎都不放在了里头垂死的穆寒身上，而是都在顾青的身上，似乎她们的眼中，只要顾青死了，穆寒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也没有什么所谓了。
污言秽语一齐压了上来，顾青却皆将这些，当做一阵耳边风。
他只想进去看看穆寒，他好歹也是个医科大的学生，虽说是个死宅，学的东西，却是没有一丝一毫不在心上的。
这些太医虽说医术高超，可终归是个古代的人，总会有些东西是没有见过的，可那一些他们没见过的，兴许正是自己的专业范围内的东西。说不定，自己能够去救救穆寒。
可大内侍卫却丝毫不听顾青的言语，直直把顾青拦在了门外不允许进去。顾青只得站在门外干着急，看着那些太医束手无策。
“皇上当下气息虚弱，脉象几乎全无。口吐鲜血，四肢有僵硬的症状，这种毒，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是啊，甚至不知道毒入到了何处，连着手点都未曾找到。这下该如何是好啊，再这样下去，怕是皇上活不过夜里了。”
两个方才从永乐宫出来的老太医，分外苦恼地凑在角落里低声交谈着，交谈的话语，一字不落的全部被顾青给收尽耳朵里。
口吐鲜血，四肢僵硬。
这是人垂死前的征兆，倘若再不进行急救，别说活不过今夜了，落日都活不过了。
顾青瞧准侍卫似乎在看向别处的时机，猛的一个冲刺就要冲进去，那侍卫却像浑身上下长满了眼睛一样，一把将顾青给拦住。
这一拦，顾青未曾站稳，生生从那台阶之上滚落了下去，连着翻了好几个滚，摔的顾青倒吸了几口凉气。
额头应当是被小石子给划破了，顾青只觉着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自己额角滴落下来，顺着自己的脸颊，一个劲地往自己衣袖上滴。
顾青随手用衣袖擦了擦额角，愤愤地瞪了一眼侍卫。侍卫却丝毫不为之所动的继续守着永乐宫，并没有丝毫神色的变化，也并未对自己弄伤了顾青这一事表示丝毫的歉意。
“小青！你怎么受伤了？”白月的声音忽然传来，顾青猛的想起来自己还有白月，猛的回过头去抓紧了白月的手臂。
白月看见顾青满脸皆是脏兮兮的血，吓得便要喊人过来给顾青治疗，气的就要上前去和那侍卫理论。
顾青忙拦住了白月的举动，用力擦了擦脸上的血渍，似乎额角的那一块伤，根本不是在自己的脸上一样。
“先别管我了白月姐姐，我这点伤真的不成问题。方才我听那两个太医说了皇上病情，皇上现在危在旦夕，可他们这么多人居然一点法子都没有。再这样下去，落日之时怕是皇上就会断气......”
白月听到顾青话语，忙伸手捂住他嘴，四周看了看，所幸众人皆忙着皇上之事，并未有人多留意这边发生的一切。
白月瞧着四下无人多留意，一把抓住顾青的手臂就把顾青拖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四周的树枝完美地遮住了来人的视线，更兼当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永乐宫上，应当无人会关注到这一旁的小庭院。
“小青，你方才当真是不要命了。四周来人如此之多，你公然说出如此的话语，是会被小人给利用迫害的。”
顾青却根本不想再管什么背后小人了，他只知道，穆寒再不救真的要出事了。
“我管不了什么迫不迫害了，我只知道穆寒他现在很危险，那些人没人能救他。姐姐你帮帮我，我是学医的，我要去看看穆寒，看看我能不能救他。”
顾青满面急色，那一双眼眸中满是迫切与恳求，看的白月分外感动。
自己方才一路而来，听见的都是嫔妃们的嚼口舌。可面前的顾青，那个平日里叫嚣着穆寒最讨厌最该死的顾青，最是当下，将穆寒最放在心上的人。
“可永乐宫如今已被大内侍卫四下防守，别说你了，我也是根本无法进去的。”
白月分外苦恼的蹙紧了眉头，忽然一个太医院打扮的小少年急急忙忙地端着一盆水想要抄近路去往湖水处，径直来到了白月顾青所在的庭院之前。
顾青瞧着小少年的身形与打扮，猛的想起什么，不等白月多言语，一把冲上前去。
小少年察觉到了有人的靠近，刚要回头大喊救命时，顾青已经一个反手重重垂在了小少年的脖颈上。小少年的那一句救命还未出口，便整个身子沉沉地落在了地上。
白月从未见过顾青有如此力气，竟然能够制服这么一个与他身形相当的少年。
不等白月好奇完，顾青三下两下已经剥光了少年身上的太医院院服，看的白月满脸通红的微微侧过头去。待白月再回过头来时，顾青已经穿好了少年的衣服，端着那个水盆就朝湖水处跑去。
“姐姐这个人就交给你了，拜托了——”
白月无声地叹了口气，淡淡瞥了一眼地上倒地不起的少年，拍了拍手。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位侍卫打扮模样的男子落在了白月身边，白月眼眸忽就变得分外冰冷刺骨，没有了丝毫往日里的温柔甜美，冰冷的，似是那冬季之雪。
“把这个少年给带出宫去，好生安顿。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你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侍卫低低答应了一声，眨眼间已经将少年扛上了肩膀，再一霎，只听见风吹树叶的簌簌声，少年和侍卫皆已不见了身影。
白月垂眸看向了不远处，已经换好了清水的顾青正朝永乐宫跑的飞快，眸中神色无人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