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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分手日常 第277节

  “这小玩意儿我曾是见过的。”般弱调侃。
  周璨眼皮撩开,又静又沉,宛如黑色沼泽,“垃圾桶捡的,无主之物,你有意见?”
  “没意见,您捡得高兴就好。”
  般弱心道,弟弟段数高了不少啊,都能面不改色了。
  她站了一会儿,脚有点麻,站不住了,坐到最近的床边,看着人操作打印机。大衣的帽子撤了下来,他后背仍然高大宽阔,笔直如松。
  可能又长高了两三厘米吧。
  她不确定地想。
  他像是这座钢筋城市里的刺杉,属于一种常绿乔木,枝干峻拔,高直漂亮。但这种树又是阳性树,长在温暖湿润的气候里,也长在山谷、溪边、村落边,它向阳而生,不耐寒,不抗冻,受不了孤寂冷落的氛围。
  就如眼下这般,他单单站着,身上便蔓延出了冷雾。
  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叠厚厚的、宽约两指的文件递到她面前。
  “这什么?”
  周璨语气平静,“写给你的情歌。六年。六首。”
  淡淡的油墨味飘散在空气中,雪白的纸张印满了曲谱。
  般弱低头翻了翻。
  《逢冬》、《吞眠》、《碎池》、《薄墨》、《止水》。
  情绪从浓烈转至淡薄,字迹从潦草钉向规整。
  字字落霜,寸寸成灰。
  他执着笔锋,一点点杀死他内心的庞然怪物。
  “我到过没有你的国度,从黎明,走到落日,从冰原,去到沙漠。我也见过很多,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情侣,其中有一对,跟我们很像,一个是流浪歌手,一个呢,是植物学家,我上午在街边看他们接吻,晚上又在酒馆看他们吵架——同一天告白,又同一天分手。”
  周璨平铺直叙,“这样看来,我好像幸运得多,也不该怨天尤人。”
  他抽出了最下面的一层。
  “这份,你还没看。”
  最后一首情歌做了曲,却没有词。
  歌名是一个句号。
  “我想我们应该到此为止的。”他说,“离开你的第六年,我已经把我所有的,庞大的,疯狂的,不堪的,情绪碎片完美收束。我想,就算你现在结婚,就算我在角落哭成傻逼——我也不会去阻止婚礼的进行。你要想清楚。”
  最后五个字他加重了语调。
  是的,你要想清楚。
  想清楚再招惹我。
  怪物死了,不代表不会长出新的,更野蛮的,更血腥的。
  情绪压抑到了极点,是会被百倍千倍反噬的。
  “周仙仙,你不喜欢我啦?”
  她却是错了意。
  周璨眼神勾住她,没说话。
  “可不对啊。”她向来是仗势欺人的,“你要是不喜欢,怎么会茶言茶语,气跑我的前男友呢?”
  周璨冷笑,“真正的勇士应该直面困难。”
  “那你怎么拐着弯儿,把门票送给我师姐?”
  “你师姐是个好人,我感激她。”
  般弱继续举例,“那又是谁,听到了某些不清不楚的话,二话不说就飙到我这边,生怕我发烧呢?难道你也觉得我是个好人,放心不下我,特意来送温暖的?”
  “……身为明星,对粉丝关心点怎么了?”
  她弯着眼眸,“哇,周天王对黑粉好体贴噢,我超感动。”
  周璨被她噎得说不出话。
  般弱将手伸出,笑嘻嘻抱住他的腰。
  “不气你了,再气你又要哭着跑了。”
  “……”
  周璨垂下脖颈,去注视这个比他凶恶百倍的天真邪物。
  “想清楚了?”
  “嗯……没想清楚。”
  但她眼中分明是捉弄的笑意。
  促狭的,没良心的。
  周璨俯下腰,“帽子,摘了。”
  般弱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的鸭舌帽。
  “你低下头,我够不着。”
  他单手撑在她腿边,将自己的膝弯寸寸压下。
  般弱捏住帽檐,轻轻掀开。
  满天星火坠入她的眼睛。
  像这种发色,寻常人驾驭不住,就容易变成非主流杀马特。
  但周璨用他的头号神颜,完美诠释了人间玩偶的绝色。
  般弱好奇地问,“什么染发剂啊?这么自然?”
  “……”
  这是正常人的反应吗?
  周璨嘴角微微抽搐,“我改天去问问经纪人,他应该比我清楚。怎么,你要染吗?”
  般弱有点心动,但是她又想,真染了一头蓝毛的话,去学术界亮上这么一招子,估计领队会气得心脏病发。
  她试着去触碰他的头发。
  柔软的发尾钻入指缝。
  灿亮的光闪烁着,跳跃着。
  周璨偏了下头,脑袋正好撞入她的掌心。
  为了舞台效果,他甚至戴了蓝灰色美瞳,神秘稀有,如同天外来客。疏长的睫毛挂着温暖的灯光,眼尾却横生一片银色鳞片,迤靡着波光水影。
  “口罩,扯了。”
  周璨又抬了抬鼻梁。
  般弱用尾指勾了一下口罩的细绳。
  他往旁边偏了下头,啪的一声,挣脱开另一侧的细绳。
  身为歌坛界的半壁江山,周璨是浓颜系的代表人物,轮廓分明,冷峻干净,又有一种难以降服的野性。
  而此时,他哑着声,像是一头抹香鲸,随着海浪在岸边搁浅,无力抵抗它的命运。
  “扣子,也劳驾你,解一下。”
  般弱是个不怕死的,真照做了。
  她很快就解开他的第一颗扣子,性感的锁骨跳了出来。
  招摇的,又显眼的,透着年轻张扬的荷尔蒙。
  他蓝灰色的瞳眸眯了一下,折射出浅浅的流光。
  身为颜控的般弱被他煞了一眼。
  然后突然的,莫名其妙的,俩人进入到了审讯流程。
  弟弟咄咄逼人,意外很凶。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上的大学?身份证多少?电话号码是多少?一加一等于多少?看着我,我脸上有没有痣?现在神智还清醒吗?”
  般弱:“???”
  他又逼问了一遍,誓不罢休。
  般弱只得凑近,数他脸上的痣。
  得到确切的答复之后,男人的声音含着一丝水汽。
  “了解了,你是清醒的,你要为你的一言一行,负起责任。”
  他指尖触摸耳朵,利落地,拆下了一对猫眼石耳钉链。随后是一系列蒸汽朋克风格的机芯手链、宝石戒指、金属袖章等,砸在地上,清脆得刺耳。
  这更是一场无言焦灼的宣战。
  “接下来的时间,你有权保持沉默。”
  他捧着她的脸,额头轻抵着。
  铜蓝色的发丝一缕缕钻入她的衣领。
  “而你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吻,都将成为今晚的呈堂证供。”
  冒着极大的风险,刺杉再一次移植了自己。
  它曾经拔起根须,离家出走过,去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把自己再种起来,用泥土塞满了血肉,缝合伤口。如今,它重新回家,回到这个有光、有风、有溪水、有馥郁香气的国度,抖落了六年的冰雪与寒霜,重新泛起绿意。
  它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水土不服。
  它甚至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现在,它好像只能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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