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节
第573章 只能一人
步封黎来到慈宁宫的时候,步若轩和步飒尘谢恩还没走。 见到他来,青柠高悬的一颗心才放下,听到说皇帝把他单独留了下来,还以为皇帝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黎儿怎么才来?”她问。 步封黎恭敬行礼。 “回皇祖母,父皇留孙儿训了几句话。” 见他面色如常、滴水不漏,也看不出什么,青柠便也没再多问。 “刚刚哀家也跟他们两个说了,再跟你说一遍,此次是哀家以死相逼,你父皇才答应放人,但是此法也只能用一次,没有下次了,所以,你们一定要引以为戒,再犯,谁也救不了你们了。” 步封黎颔首:“孙儿谨记。” “嗯。”青柠点点头,自座位上起身。 “不是哀家啰嗦,你们真的真的要吸取教训,天牢里的日子好过吗?不好过吧?你们看看你们自己,一个一个的搞得像什么样子了?” 青柠边说,边缓步走向三人,苦口婆心。 “你看看,袍子前面一个洞,后面一个洞。”首先走到步若轩跟前,指了指他前袍角上勾破的洞,又扯过他的后袍角给他看。 “还有你,”又走向步封黎,扯了扯他的衣袖:“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成什么颜色了?脏得连底色都看不出。” “还皇子呢,哀家看比京城里的那些叫花子好不到哪里去。” 步飒尘以为按照长幼顺序,第三个要到他跟前来了。 青柠没有,在步封黎跟前踱了一圈,就缓步回了座位:“以后不想再吃这种苦,就一定要给哀家长点记性,听到没?” 三人都给予了回应。 “行了,你们回吧,赶快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哀家都替你们脏得慌。”青柠皱眉扬袖,示意三人退下。 三人行礼离开。 ...... 同刚才一样,三人依旧各走各的,谁也不跟谁说话,为了避免尴尬,三人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见前面的人、后面的人都跟自己离得很远了,步封黎终于忍不住,以袍袖做掩,偷偷打开掌心里的一张小字条。 字条是青柠给他的,就在不久前拉扯他袍袖数落他的时候,借机塞到他手里的。 白纸黑字入眼,他脚下一绊,差点摔跤,好在他稳得快,朝前栽踉了两步,就维了平衡。 【未时我会去舒松堂看花柳】 舒松堂在京城甚是有名,以专治男女那方面的隐病闻名。 ...... 慈宁宫 静嬷嬷坐在太后宽敞奢华的凤榻上,眉心微微拧着:“娘娘,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不会被人发现吧?” 青柠则穿着她的嬷嬷装,站在床榻边。 “放心吧,不会的,”青柠将放下来的帐幔拢好:“反正每日未时都是哀家午寝的时间,不会有人来打扰的,一会儿哀家离开之时,再吩咐宫人守好门,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另外,你想多睡会儿,也不要进来叫。” 静嬷嬷点点头:“嗯,那娘娘快去快回。” 末了,又甚是担心地问道:“娘娘一个人可以吗?” “没事,去看这种见不得人的病,哀家只能一人,且必须微服,放心,哀家现在是你,是奉太后之命出宫买点采芝斋的糕点,不会有何问题。”
第574章 就是信你
因为贴着静嬷嬷的硫化乳胶面皮,又拿着慈宁宫的腰牌,自是一路畅通出了宫。 确定身后没有尾巴,青柠才直奔舒松堂而去。 来到舒松堂的门口,青柠四下望了望。 她塞字条给了步封黎约在此地见,他比她先出宫,应该到了才对啊。 又站在门口等了等,依旧没等到人。 难道在舒松堂里面? 遂也入了内。 堂里一个大夫正在坐诊,候诊的病者不多,就几人。 见她进来,原本站在柜台后的一名中年男子就迎了过来,看衣着打扮应该是掌柜的,递了张号码牌给她。 青柠本想说自己不看病,只等人,觉得不妥,便伸手接了:“谢谢!” 对方又指了指边上的一间厢房,示意她进去。 青柠怔了怔,不是排队让坐堂的大夫看吗?怎么就让她进去? 见她站在那里未动,对方直接伸手握了她的腕。 她一惊,愕然看向对方。 刚准备问他做什么,对方忽的朝她眨了眨眼睛。 青柠这才惊觉过来,连忙随他一起入了厢房。 门关上,青柠忍不住笑:“讲真,你这副装扮我还真没认出来。” 竟然还贴了胡子,哈哈。 大概是以为她的意思是觉得他丑,步封黎抬手揭掉脸上的面皮:“你以为本王容易,本王先易容成府里的家丁出的门,然后饶京城转了半圈,确定没人跟踪,再换成现在这身装扮来的舒松堂。” 见他像极了一个明明努力做了很多,却不被家长肯定,然后委委屈屈的大男孩似的,青柠笑嘻嘻去捏他的脸。 “哎唷唷,孙儿辛苦了,孙儿棒棒哒,奶奶知道你不易,你那个爹啊,不知道派了多少人蹲你呢,就为了把奶奶我蹲出来,奶奶都知道哈。” “奶奶?”男人挑眉,将手里的面皮扬手一扔,扔到前方的桌上。 青柠刚准备响亮的答应一声,就被他长臂一伸揽住腰身,一把扣向怀里,然后垂眸看向她领口下的那里,嘴角噙着一抹坏笑,问她:“这个吗?” 青柠:“......” 片刻才反应过来要骂他:“流/氓!” 男人不恼反笑,抬手将她脸上的面皮也揭了下来,扔到桌上。 “你知道花/柳是什么病吗?” 青柠怔怔摇头:“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还说自己来看这病?” “就静嬷嬷看我腿上长了疮,说是此病,并说京城里这个舒松堂治疗此病最是有名,我就来了。”青柠一本正经道。 男人汗:“这还演上了!” “不是,是我的腿上真的长了恶疮,不信你看啊!”青柠撩起裙摆,并躬身下去,要卷裤腿给他看。 被男人直接拧起了身:“还装呢,你连伤口都能画,几个恶疮算什么?” “不是,是真的,”青柠特别真诚地看着他,“你怎么就不信呢?” 猛地醒悟过来:“难道这个病我不能得?” “你当然不能得,也得不了。”男人当即就回。 “为何?”青柠莫名。 “因为本王没有,你从何得来?” 青柠似乎这才明白了一些过来:“噢,这病是通过男人传染的是吗?” 蓦地脸色大变,惊问:“通过男女那事传染的?” 然后一副“完了完了,那自己岂不是暴露了还跟别的男人那什么过的”的惊慌表情。 男人见状,拾步走到一旁的椅子边,撩袍坐下,然后双手环臂一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既然戏瘾又犯了,本王便满足你,请继续你的表演。” 青柠:“......” 见她一脸无语,男人便笑了。 朝她伸出手。 青柠也忍不住笑了,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他五指一收,将她拉到自己跟前,抱住。 “步封黎,你就那么相信我?” 男人“嗯”了声。 “可是你也知道的,我们那个时空很开放的......” “就是信你。”男人将她的话打断。 好吧。 青柠心中大动,屁股一歪,坐到了他的身上。 “他还好吗?”男人用视线指了指她的肚腹,问。 青柠点点头:“嗯,很好。” 男人的大掌便覆了上去,来回摸了摸:“好像还没什么变化。” “嗯,现在还小。” “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父皇今日都跟本王挑明了,说放本王出来,就是为了找你,让本王主动把你交出去。可见他已经非常急了,连最后一层遮羞布都顾不上了。” “嗯,我知道,”青柠点头,“我会小心谨慎的。” “也不知道父皇要你的血到底要做什么?” “肯定不是好事情,不然,何必弄得那么隐秘?” 男人没做声。 青柠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又带了两块充电宝过来,给一块你。” 边说,边伸手去袖子里将充电宝掏了出来。 “本王还真用得着,这些时日一直拿手机看你,把电都看没了。”男人接过充电宝,拢进袖中。 青柠看着他,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原来他也跟她一样啊! “步封黎......” “嗯?” “没什么,就叫叫你。”青柠将脸靠在他的身上。 男人眼睫微动,长指挑起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垂目凝着她。 心神一旖,低头吻上她的唇。 熟悉的气息钻入自己的呼吸,青柠眼颤心抖,闭上了眼睛,刚准备展臂圈上他的颈脖,男人却蓦地将唇撤离,侧首,一口鲜血喷出来。 青柠睁眼看到这一幕,大惊。 “怎么了?” 男人没回答,坐直身子,闭眼调息。 见他这般,青柠连忙从他腿上下去,站到地上。 男人睁眼,微微喘息。 见她一脸紧张,吓得不轻,便弯了弯唇角:“没事,本王出门前喝了一碗治伤痛的药,那药服下后两个时辰内,是绝对不能动欲念的,本王一见到你,就情不自禁,完全将这事儿给忘了。” 青柠:“......” 还以为他中毒了呢。 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掏出一块帕子出来,替他揩了揩嘴角的血渍,忍不住抱怨:“知道那药的特性,还出门前喝!” 男人笑:“知道了,以后都跟你见完面再喝。” “我可不是那意思。”青柠嗔了他一眼。
第575章 跟她撒谎
“是本王低估了对你的欲.念,本王想着,你还怀着孩子,反正也做不了什么,最多就是亲亲你、抱抱你、摸摸你,应该没事,没想到这些也不行。” 青柠汗。 “你倒安排得明明白白。” 男人唇角的笑意更浓。 青柠收了帕子,目光瞥见地上的殷红,还是有些不放心:“真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大夫看一下?这里的大夫应该也能看吧。” “不用,只要你不招惹,不会有事。” “我哪里招惹你了?是你先亲的我。”青柠直呼冤枉。 “是是是,是本王。” 男人依旧保持着唇角的弧度,一双眸子里的玄黑与深邃却是浓郁如墨。 他跟她撒了谎。 他出门前根本没有食什么伤药。 他这症状显然是中毒了,或者中蛊了。 他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中的毒,他只知道,毒的发作跟面前的这个女人有关。 刚刚亲她之前什么事都没有,亲她的时候,毒就发了,如今放开她了,又什么事都没有。 说明此毒的确跟他的欲念有关,不能动情动欲。 想都不用想,他都知道是谁给他下的毒。 是他那个好父皇! 难怪。 难怪他那般理直气壮让他遇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主动将她交出来。 难怪他没答应他,他也没再多说、多做强求,就好像他肯定会照做一样。 原来,他有解药在手。 原来,他早已扼住了他的咽喉。 现在想想,毒应该是下在天牢最后一餐的餐食里。 因为除此之外,并无机会。 他没跟面前的这个女人讲,既怕她担心,也怕她为此去做一些牺牲。 “青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相信皇帝的话,他现在是狗急跳墙,无所不用其极。有可能......本王只是说有可能,他会放一些假话出去,譬如本王有危险啊,有性命之忧啊之类的,诱你露面,你千万不要上当!” 青柠不意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还面色严峻。 点点头:“嗯,知道。” 狗皇帝什么货色她还不清楚? 她不会轻易上当的。 “有事就找蓝椒。”男人又叮嘱。 “好。” “还有这个。” 男人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瓷瓶和一个纸包。 “既然你跟静嬷嬷说,自己是出来看这病的,总得拿些药回去做做样子。这瓷瓶里的是燕窝和桂圆制成的补药,对你和孩子都好的,每日一丸,纸包里的粉末是用来沐浴的,是一些晒干的花瓣磨成的粉,对皮肤好的,你也放心用。如此,食的洗的都有了,应该能搪塞过去。” “好。”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真的很细心,跟他在一起,她似乎永远是被照顾的那一个,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他都会替她考虑得周周全全,安排得妥妥当当。 好想跟他腻歪在一起,可又恐他那伤药的副作用又发了,搞得她连离他太近都不敢。 可就算两人隔桌而坐,就像隔着楚河汉界一般,说着很严肃的事情,她还是觉得很愉快。 只要跟他在一起,她的心里就是满满当当。
第576章 竟然在哭
青柠不敢在外面呆太久,以防出问题。 毕竟太后不可能长睡不醒,她也不可能买个采芝斋的糕点买一整下午, 两人分开走的,青柠先走。 青柠走后,步封黎一人独坐了很久。 直到天擦黑,才起身。 ...... 橙花帮 厢房里,曲焕正拿火折子在掌灯,小黑跑了进来:“帮主,外面有个男人找你,说跟你约过的,问他是谁,又不说,便没让他进来。” 曲焕一愣:“不认识的吗?” “嗯,不认识。” “那不要管了。” 每日都有这样的人。 “但声音又好像是听过的,只是我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小黑道。 曲焕眼波微微一敛,蓦地想到一个人。 连忙吩咐小黑:“速速让他进来!” 小黑领命离开后,曲焕将灯罩罩好,就快步来到铜镜前面,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检查自己的发髻、妆容,然后又垂眸确认身上的锦袍,抬手将看到的褶皱一个一个拂平。 末了,才惊觉过来自己的举措。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 懊恼地抓起衣袖就一顿乱揉。 步封黎来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他站在房里跟自己的袍袖较劲的画面。 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看他的面部表情似愤怒、似难过、甚至有些狰狞,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回头左右看看也无人,便开了口:“曲帮主怎么了?” 曲焕一震,停了手中动作,看向厢房门口。 虽陌生男子的脸入眼,但声音已完全暴露了来者是谁。 果然是他! 曲焕眸光微动。 “四王爷是来结账的吗?” 边问,边扬手示意男人坐。 “是。” 男人拾步进来,走到桌边坐下。 曲焕也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也不知是烛火光线的问题,还是戴着面皮的缘故,他觉得他好像瘦了不少,而且,情绪似乎也有些低落。 “钟力寻到了吗?”男人问他。 “还没。”他如实回道。 他派了不少人去找,也动用了很多途径,暂时都还没找到。 男人似乎也没多大意外,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到桌面上,长指摁着银票,推到他面前:“按照我们事先约定的,这是一万两银票,那日你们射杀水饺的酬劳。” 曲焕垂目看了看,拿起银票,折了两下,拢进袖中:“谢王爷,王爷的钱挺好赚的,还有什么买卖要跟我们做的吗?” “钟力继续找。” “嗯,这个自然,还有其他的吗?”曲焕问。 男人起身:“等有的时候,本王会来找帮主。” 说完,男人便拾步往外走。 曲焕望着他的背影,眉心微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有一笔买卖想跟王爷做。” 男人停了脚,回头:“什么?” 烛火氤氲处,曲焕弯唇:“有个消息想卖给王爷。” “本王需要吗?” “应该需要。” “哦?”男人便转了身,面对着他:“说说看,哪方面?” 曲焕垂眸静默。 心里在做着激励的斗争,甚是犹豫,甚是纠结。 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见他这般,男人轻嗤:“本王的钱,是好赚,但并不是本王的钱,好骗。” “太医院采血的真正原因,以及王爷母妃的下落。”曲焕随即开口。 男人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看向他。 “王爷需要吗?”曲焕问。 男人哑声,不答反问:“你知道?” 曲焕颔首。 “第一个,是水饺跟本帮主交换的时候,吩咐我们的人去查的,第二个,是我们查第一个的时候,一起查到的。这笔买卖王爷做吗?如果做,第一个白银五千两,第二个白银一万两,一起一万五千两,不讨价还价。” “本王给你两万两,快说!”男人声音急切,胸口起伏,喉咙里甚至有呲啦的响声。 曲焕指指厢房的门,示意他先把门关了。 自己则是起身去关了窗。 就是在这时,他的心里依旧是纠结的,甚至有些后悔,不该开口。 毕竟太残忍了,对他。 可如今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 宫千暮来到四王府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白日她出宫之后就直接回了将军府,原本是打算跟家里人见一面,报个平安之后,就来四王府的。 可她娘病了,她要守着她娘,就没顾得上过来。 如今她娘的病已经稳定了,人也睡了,她才有时间和精力过来。 其实明日过来也是可以的,但她睡不着。 想知道青柠的情况,更想知道那边的情况。 这个男人应该知道的吧? 不是说已经穿过来了,跟疾婉晴交换了吗? 虽然大家都找不到她,但她肯定会第一时间用自己的方式跟这个男人联系的。 守门的侍卫见到宫千暮都吓一跳。 毕竟太晚了,梆子都敲了三更了。 “四王妃。” 宫千暮朝几个夜值的侍卫微微点了点头,就进了府门。 入了府门之后,看到府中一片寂静,除了四处的风灯依旧亮着,不见一个人,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时候来也没用。 那个男人已经睡了,她又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欲去把男人唤起来。 准备回自己的厢房,待明早再说。 因是练武之人,她的耳力非常好,经过前院的时候,似是听到前院二楼的露天阳台上有细微的动静,她退后几步,借着幽幽夜色,抬眸望上去。 石桌边似是坐着一人。 因上面的风灯是熄的,且对方穿着深色衣裳,融在黑夜里看不大真切。 她眸光一敛,当即屏了呼吸。 是谁? 后一想,未经允许,那个地方也只能一人踏足。 所以,除了步封黎,还能有谁?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坐在那里? 虽有疑惑,更多的却是欣喜,不用等到明早了,她拾步循着木质楼梯而上。 还未行到楼顶,只走到一半,她就脚步一滞,停在了原地,因为有奇怪的声音入耳,她凝神细听。 听了好一会儿,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男人在哭! 竟然在哭?! 在低低的、压抑的、想悄无声息,却又完全压制不住的呜咽。
第577章 可她不能
是步封黎吗? 此时此刻,她仍在怀疑。 毕竟在她眼里,步封黎从来都是一个只会流血、绝不会流泪的男人。 不是在她一人眼里,在世人眼里都是如此吧。 屏住呼吸,提起气功,她又悄无声息上了几步台阶。 然后探头望去。 只见凄迷夜色下,男人一袭紫衣,坐在石桌旁边,一双手肘支在桌面上,双掌掩面。 虽看不到脸,但身形、衣着、发髻,无不说明确确实实就是他,步封黎。 而颤抖的双肩,以及从指缝间逸出的呜咽,也的的确确证明他在哭。 大概是从未见过这个神一般的男人如此这般模样,也大概是被他的情绪所染,宫千暮只觉得鼻尖一酸,热了眼眶。 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这样一个无坚不摧,铜墙铁壁一样的男人哭成这样? 难道是青柠出事了? 她心口一撞,呼吸骤紧。 觉得极有可能。 因为别的人和事,根本不可能影响不到他,更别说击垮他,只有青柠,青柠是他唯一的软肋。 可很快又被她否定了。 青柠不会出什么事,在这个时空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充其量就是又穿回去了而已。 而青柠穿来穿去又不是头一回,他不会为此哭。 那是为何?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样的他,哭成这样的他,让她也觉得好心疼。 她甚至想上前抱抱他。 可她不能。 她虽是四王妃,却不是青柠,不是他的女人,平素他对她都保持着绝对的距离和分寸,她更应恪守。 而且,这样脆弱狼狈的时候,他肯定也不想让人看到。 所以,她没有上前。 但也没有离开。 在原台阶上站了一会儿,她便拂裙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就在一旁默默陪着他吧。 虽然他不知道她在。 ...... 宫千暮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她竟然坐在楼梯上睡着了。 第一时间扭头望向阳台。 石桌边已经没人。 她怔了怔。 起身。 肩上的一件披风因为她骤起的动作,滑落在台阶上。 明明她来的时候没穿披风的。 垂眸望去,她眸光微敛。 是步封黎的! 弯腰将披风拾起来,她又回头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阳台。 若不是这件披风,这件步封黎不知几时披在她身上的披风,她真的要以为昨夜看到的,只是她自己的梦一场。 望了望天色,她拿着披风,快步拾阶而下。 来到步封黎厢房的时候,步封黎正准备去上朝。 此时的他,着一袭天蓝色锦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面如冠玉,眉目如画。 若非知道他昨夜的情况,若非近距离的,还是能隐隐看到他眼里的淡淡血丝,她会以为他昨夜休息得很好。 因为从脸色和精神上完全看不出他一宿未眠,尤其是一向穿绛紫的他,今日着的天蓝,且袍襟上的绣的青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清爽。 虽然这份清爽给人感觉很寒凉和凌厉。 她忽然觉得他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了。 具体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王爷,”她将手里的披风递过去,“谢谢。” 怕尴尬,她没提昨夜,就道了谢,没有多言。 男人面色沉静,接了披风随手扔到一旁的椅子上。 出门的时候瞥了她一眼,淡声道:“放心,两人都很好。” 然后就拾步出了门。 宫千暮反应了一下他的话。 两人都很好?两人? 青柠和钦博言是吗? ...... 金銮殿 皇帝高坐于前方龙椅之上,殿中百官两列罗立。 如同寻常一样,官员们启奏,皇帝批示。 只是今日气氛有些微妙。 因为被关天牢许久的三位皇子昨日被赦免放出,今日重新上朝了。 虽然三位皇子都很识趣,都懂得暂时要夹着尾巴做人,所有议事,三人都没参与,都没发表意见,但越是如此,大家越是觉得怪怪的。 尤其是曾经嚣张跋扈,得理不饶人,不得理横扯也要扯点理出来的四王爷步封黎,全程安静如鸡,百官就都觉得吧,很不适应。 议事结束,皇帝让太医院胡院正给三位皇子请脉。 因为每月月中的十五十六是请脉日,十五是给后宫的太后、皇后,以及妃嫔们请脉,十六则是给众皇子以及文武百官请。 昨日十六,百官们以及其他皇子都已探过,刚被放出的三位皇子没有。 所以,今日补上。 对此,大家并未觉得有什么,因为理应如此。 按照长幼顺序,从二王爷步若轩开始。 步若轩自是很配合。 一番细探。 探完,胡院正当场汇报结果:“二王爷身体康健,未见异常。” 步若轩结束之后,就是四王爷步封黎。 胡院正行至步封黎跟前,微微鞠身:“四王爷。” 步封黎瞥了他一眼,轻挽袍袖,将腕递于他。 龙椅高座上的皇帝抿唇望着,眸色转深。 虽然今日的确要给三人探脉,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目的。 那就是让胡院正探步封黎的脉,看看他身上昨日下的殇蛊有没有发作过。 若发作过,说明他已跟水饺见过面了。 因为殇蛊必须动情动欲才会发作。 这厢,胡院正一手捻着自己朝服的衣袖,一手探上步封黎的脉搏,刚准备凝神细细感应,忽的眼前蓝袖一晃,自己喉间一紧,下一瞬,他才意识到是步封黎突然伸手掐了他的颈脖。 胡院正大惊。 不仅他,在场的所有人都大骇,包括皇帝。 “你做什么?” 皇帝和步封黎同时出声。 所不同的是,皇帝问的是步封黎,而步封黎问的是胡院正。 “给......给王爷探脉......” 因为咽喉被桎梏,胡院正脸色通红、口齿不清。 他的话音未落,步封黎就已厉声开口:“你明明在给本王下毒!” 说完,也不容他反应,五指一收,只手就将胡院正拧了起来,然后大力扬臂一抛。 动作之快,一气呵成,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胡院正的身子就斜斜飞出,好巧不巧砸在金銮殿中间的一个青铜大鼎上,头先撞上去,发出“嘭”的一声破碎巨响。 殿中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578章 杀伐决断
直到胡院正的身子落在地上,殷红的鲜血从他破碎的头颅上汩汩冒出,瞬间染红一片,众人才纷纷反应过来。 皆大惊失色。 “快,快救人!”皇帝急声吩咐。 在场的还有一个太医院的田副使,只不过,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还未回过神,还是边上的官员提醒他,他才反应过来,慌忙上前。 而此时胡院正已是奄奄一息、浑身抽搐,只见出气,不见进气。 田副使紧张慌乱地掏了帕子捂住他头上出血的洞口,却根本止不了血。 伤得太重,大脉破裂。 “快,快去太医院把我的药箱拿拿来!”田副使的声音都在哆嗦。 皇帝示意一旁的季喜快去。 然,季喜刚跑出去没多久,药箱还未拿回来,这厢胡院正就落了气。 “皇上,微臣无能,请皇上恕罪!”田副使双手沾染鲜血,匍匐于地。 啊! 殿中众人都吓坏了。 除了步封黎。 只有他冷眼看着这一切。 皇帝愤然转眸,怒向步封黎,胸口起伏,咬牙切齿:“老四,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步封黎撩袍一跪,指着胡院正的尸体,亦愤愤不平:“他给儿臣下毒!” 皇帝自是不信。 “一派胡言!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他明明给你探脉,怎么就成了给你下毒?他为何要给你下毒?为何还要在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给你下毒,他是疯了,还是傻了?” 步封黎也不惧:“儿臣怎么知道?事实就是如此啊!他借探脉之机,以银针刺儿臣穴,银针还在这儿呢!” 步封黎边说,边举起手中一物:“银针都黑成这样了,不是毒是什么?” 众人都朝他手里看过去。 的确有银针一枚,的确银针成了黑色。 “父皇若是不信,可让田副使给儿臣检查检查看,那银针已刺入了儿臣穴位,儿臣怀疑自己已中毒。” 皇帝的脸瞬时跟那银针一样黑。 他心知肚明这银针是步封黎自己准备的,赖到胡院正头上而已。 可胡院正已死,辩驳的人都没有,死无对证。 而更让他光火的是,步封黎身上的确有毒,那殇蛊其实也是一种毒,所以,他也没法让田副使去探他脉,来证明胡院正没给他下毒。 步封黎就是吃准了这点,吃准了自己身上就是有毒,所以才敢如此倒打一耙。 而事已至此,他又不可能不让田副使给他看。 不然,胡院正一条人命摆在那里,文武百官又都看在眼里,他总不能不了了之、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总得有个交代。 只得扬袖示意田副使:“去看看四王爷。” 田副使领命,从地上爬起来。 见自己满手的血,不能揩在朝服上,自己的帕子刚刚又拿去捂了胡院正伤口,田副使请示:“请容微臣先去净手。” 皇帝还未回应,步封黎就径直起了身,从袖中掏出自己的帕子走过去递给他。 “多谢。”田副使接过,仔细揩了揩双手的血。 步封黎撩起袍袖候在边上。 亲眼目睹胡院正的死,田副使的心里对步封黎多少有些畏惧,心和身都在薄颤,伸出去探脉的手更是哆哆嗦嗦,好一会儿才让自己镇定下来。 奇怪的脉象入指,田副使呼吸一窒。 又凝神细探了两次,他才收手,对着皇帝的方向躬身一鞠:“启禀皇上,从四王爷的脉象来看,的确是中毒了。” 众人震惊。 在这之前,大家的想法跟皇帝所说的一样:胡院正既不疯,也不傻,不可能在金銮殿上,天子当前、众目睽睽之下,给人下毒。 普遍认为是步封黎见自己失手杀了人,怕担责任,故意赖给胡院正的。 没想到竟然真的中了毒。 皇帝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什么毒?” 田副使再度躬身:“请皇上恕罪,微臣无能,只能探出中毒,探不出是何毒。” 皇帝心口微微一松。 好在此蛊甚是少见,一般大夫都探不出。 瞥了一眼步封黎,又看了看血泊中的胡院正的尸体,皇帝剑眉深皱、双唇紧抿,默了片刻,才沉声开口:“这件事朕会派人查清楚,老四先去处理身上的毒,今日早朝到此结束!” ...... 下了朝,步封黎没有立即去太医院,也没有当即出宫,而是径直往慈宁宫的方向而去。 慈宁宫的院子里,宫人们正在忙碌,有的在洒扫,有的在擦拭,有的在晾晒。 步封黎阔步入了院门,扬目,视线在院中众人身上一扫,落在一人身上,蓝袍翩跹,信步走过去。 婢女青柠正在井边打水,提好了一桶转身,便看到那个如同天神谪仙一般的男人,那个让她爱让她恨、至今还夜夜入梦的男人,正踩着冬日的阳光,朝自己走来。 她便痴怔在了原地。 一直到男人行至跟前,她才心跳踉跄回过神,刚想行礼,男人已经过她的身边,脚步不停,往太后的寝居而去,但留了一句话:“一会儿送壶茶进来。” 她眼颤心颤地反应了好一会儿,对,没错,他让她一会儿送壶茶进去。 内殿里,青柠正在静嬷嬷的服侍下,吃步封黎给她的那个燕窝桂圆补药丸,见步封黎大步走了进来,她一怔,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 甚是意外。 这厮怎么来了?还这么明目张胆。 说好的少见面呢? 放下手中药丸,刚想着如何开口,步封黎已先出了声:“本王有几句话要跟皇祖母说,劳烦静嬷嬷回避一下。” 静嬷嬷愣了愣,征询的目光看向青柠。 青柠点点头:“你去御膳房拿点芙蓉糕过来。” 静嬷嬷这才放下手中杯盏,退了出去。 待静嬷嬷彻底出了门,青柠才嗔向步封黎:“你干嘛哦?” “两件事,一件,一会儿肯定会有本王被胡院正下毒的消息传遍后宫,你无需担心,那是假的,不过是本王为除掉他设的计。” 青柠一愣,还在反应他说的话,又听到他继续道:“另一件......” 说到一半,顿住,他转眸看向门口。 青柠便也本能地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门口,婢女青柠端着托盘拾步走了进来。 步封黎收回视线,看了看青柠面前的桌上。 见桌上有一枚灯座,蜡烛已燃尽或者被拿掉了,只是一个空灯座,他伸手拿起,然后在青柠疑惑的目光扬臂一抛。 那枚带着锋利尖尖的灯座便脱手而出,直直朝婢女青柠飞过去,风驰电掣的速度。 啊! 青柠惊错,下一瞬,一阵袖风拂过脸颊,双眼上蓦地一暖,眼前一黑,是步封黎的大手捂在了她的眼睛上。 于是,她什么也没看到,只听到一声痛哼,以及瓷器掉在地上清脆的破碎声,和人的身子倒地的沉闷之响。 大手拿开之后,她便看到婢女青柠倒在地上,胸口心脏的位置,那枚灯座的尖尖深深刺入,有殷红的血流出,正浑身抽搐着,可也只抽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青柠吓得脸色都变了,艰难地吞了口唾液:“这......这是......” “这就是第二件事,婢女青柠未经允许,擅入太后内殿,偷听主子讲话,被本王当场处置。”步封黎接道。 青柠:“......” 因为毫无心理准备,所以难免被刺激到了。 她抬手捂住胸口,一颗心跳得突突。 见她吓得不轻,步封黎攥了攥她的肩给她安抚。 “她留在你身边绝对是个祸害,本王就是后悔没早一些除掉她。” 青柠微微喘息了片刻,一颗心慢慢安定,抬眸看向他,没做声。 这个女人留在慈宁宫的确是个隐患,她其实也在想将其塞到哪里去,却没想到这个男人如此杀伐决断。 “等本王走后,你就去龙吟宫找父皇,告本王的状,说本王杀了你的婢子!” “为何?”青柠不解。 不是应该尽量给他减少麻烦,为何还要专门去寻他麻烦? “一,为本王下朝后直奔慈宁宫找到了合理的理由。父皇会觉得,本王并不为其他,只为杀她而来。反正立冬那日,她将本王跟你逼上绝境,本王跟她有仇,有杀她的理由。” “二,降低你的风险。你去告本王状,父皇就绝对不会怀疑你是本王的人,更加不会将水饺怀疑到你头上。” 青柠点点头,理是这个理。 “可是你这样明目张胆地复仇,又加上我去告你状,皇帝借机判你罪怎么办?等会儿又把你关进了天牢。” 她可是好不容易设计将他捞出来的。 “不会,他还要通过本王找出你呢。在没有找出你之前,他是不会再关本王,更不会杀了本王。”步封黎笃声道。 他没告诉她,今日金銮殿上他反诬胡院正,其实也等于告诉了他父皇,他知道自己被下毒了,换句话说,他父皇已经知道他们两人见过面了。 因为那毒只有发作才有症状,不发作他是感觉不到的,而他知道自己中毒了,说明发作过了。 而必须动情动欲才会发作。 “信本王。” 青柠点点头。 她自然是信的,她也是利用这点,设计将他捞出天牢的。 “本王走了。”大掌裹住她的手重重一握,步封黎便大步往外走。 待他一出门,青柠就大叫:“来人!”
第579章 放在眼里
有宫人闻声进来,见到殿中情景大惊。 “青柠擅闯内殿,被四王爷当场处置了,快把人拖走,地上处理干净。”青柠皱眉吩咐道。 ...... 龙吟宫 皇帝坐在龙案边,还在想金銮殿里的事,心情甚是不好。 他想过步封黎不会消停,却没想到他竟然敢在朝堂之上当众诛杀。 好在除了胡院正,他还有人,不然岂不是要坏了他的大事? 忽然想起什么,他起身来到窗边,拊掌两下。 龙卫首领猎风顷刻就出现在窗口,飞身而入。 “皇上。”猎风恭敬行礼。 “龙卫都是干什么吃的?上次让你们那么多人杀一个人,结果人没杀成,自己死光光。这次让你们监视四王府、跟踪四王爷,你们又监视了个什么,跟踪了个什么?四王爷昨日都跟那女人见面了,你们竟浑然不知!”皇帝气愤道。 猎风惊愕。 见面了吗? 不会吧? 他们盯得很紧的呀。 皇帝冷瞥了他一眼,低叹,沉声吩咐:“今日再多派些人手,每一个出府办事的家丁都给朕盯牢,别忘了他可是做人皮面具的高手。” 对哦。 猎风颔首领命:“是!” 正欲行礼告退,忽的又想起什么:“对了,皇上,刚刚下朝后,四王爷并没有去太医院,而是去了慈宁宫。” 皇帝一愣,甚是意外:“太后那里?” “回皇上,是的。不过,现在人已经出来,依旧没去太医院,径直出宫了。” 皇帝凤眸微眯。 他去太后那里做什么? “知道了,快去办你的事吧,今日绝对要确保万无一失。”皇帝扬袖。 “是!”猎风领命,从窗口飞身离开。 就在皇帝想着,要不要借请安之机去慈宁宫走一趟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了宫人行礼的声音:“太后娘娘!” 青柠在静嬷嬷的搀扶下,径直进去内殿的时候,皇帝正从龙案后起身。 “儿臣正准备去给母后请安呢。”皇帝笑道。 青柠却是脸色不好。 “黎儿刚刚去哀家的慈宁宫,杀了哀家的婢子青柠。” 皇帝震惊。 青柠还在抱怨:“虽说青柠是未经允许就擅入了内殿,且还躲在那里偷听,但是,毕竟是哀家宫里的下人,要杀要罚,应该是哀家来,对吧?他......他、他竟然就当着哀家的面,直接让青柠血溅哀家的内殿,哀家......哀家差点没吓出病来。” 边说,青柠边捂着胸口,眼里又是气愤,又是想起那一幕的惊乱。 皇帝眸光微凝。 原来去慈宁宫也是去杀人了。 “母后也不要生气,老四的性子母后又不是不知,凡事都要搞个赢的。在一个下人手里栽那么大跟斗,这口气他怎么可能不出?不出就不是他了。” “那也可以让哀家帮他出啊,不管怎么说,哀家也是他的皇祖母!”青柠依旧忿忿。 “那哪有自己手刃来得痛快?好了好了,母后不要生气了,跟自己孙儿有什么好置气的?儿臣若真罚他,母后又该心疼了。要不,儿臣把他们三人再关回去?”皇帝笑道。 青柠横了他一眼:“你这是在劝哀家,还是在威胁哀家?” “没有没有,儿臣哪敢威胁?其实,儿臣看那青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花痴老四的时候,那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命给老四,报复老四的时候,却又恨不得要了老四的命。这种人留在母后身边也不是好事,杀了便杀了吧。母后若觉得慈宁宫人少,可以让内务府再拨些婢子过去。” 青柠眸光微闪。 她发现这个狗皇帝对太后还是挺有耐心的。 “哀家并不缺人手,哀家只是......只是有点咽不下去那口气,他们仨还是哀家求皇帝你放的人,对哀家不应该是感激得很吗?可他这个举措,明显不把哀家放在眼里。” 皇帝嘴角噙起一抹冷弧。 心道:不把你放在眼里算什么,现在连他这个天子,他都不放在眼里了。 “他就那性子,以前也没多放在眼里过。”皇帝朝她回道。 青柠:“......” 不过,据她知道的,步封黎的确没把太后太放在眼里过,当然,他是几乎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过。 “听说早朝的时候,他被胡院正下毒了,胡院正也被他当场弄死,是真的吗?”青柠问。 “嗯。”皇帝点点头。 青柠让自己表现出一惊:“何毒?为何要给黎儿下毒?” 皇帝又摇摇头,微微叹出一口气:“不知,儿臣正在派人查。” 青柠便不做声了。 状似在思忖。 片刻之后,才开口:“罢了,无缘无故被荼毒,心里不平走极端也正常,哀家就不跟他计较了。” ...... 四王府 步封黎刚回府不久,正在用早膳,早上上朝前没吃,现在方知饿。 守们的府卫过来禀报:“王爷,橙花帮曲帮主求见。” 步封黎放下手中玉筷,拿起帕子优雅地揩了揩嘴角,示意一旁下人将早膳收下去的同时,朝前来禀报的府卫回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曲焕就到了,随他一起的,还有一名手下。 “王爷,我来得可准时?”曲焕环顾了一圈厢房,视线落在墙边的时漏上,笑问,“王爷昨日让辰时三刻来,现在正好,一刻不迟,一刻不早。” “嗯,有劳了。”步封黎面色淡淡。 曲焕凝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此刻的心情怎样,毕竟昨日告诉了他那般残酷的真相,他还真有些怕他受不了。 然,男人的脸上山水不显,看不出一丝情绪。 “不用说有劳,买卖,买卖,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有偿付出,又不是无偿劳动。先说开哈,带王爷出府一次,一千两银子。” 步封黎“嗯”了声,指指随他一起来的那个随从:“他吗?” “嗯,他叫大利,橙花帮总部这边,既完全信得过,又跟王爷身形差不多的,只有他了。” 步封黎示意两人坐,返身去拿了青柠给他的特化材料,准备照着这个叫大利的男人做张面皮,曲焕已从袖中掏了一张出来,朝他抖开。 “为了节约时间,我已让人做好了面皮,不过,也不能白给王爷,手工费还是要收的,就给一百两银子吧。”
第580章 再造之恩
半个时辰后,曲焕带着“大利”出了四王府。 马车就停在府门口。 “抱歉呢,来的时候是大利赶的车,所以,有劳了。” 曲焕歪头,跟步封黎所扮的大利快速道了一句,就径直上了马车。 步封黎有些无语,却也没放心上,跨坐到前面车夫的位置,便扬鞭将马车赶了起来。 经今日早朝一事,他父皇肯定会派人严防死守,盯住王府里出去办事的任何下人,他就不能再扮做家丁出门了,只得委托曲焕。 但此法肯定也只能用一回。 若曲焕明日又来,势必会引起怀疑。 所以,今日必须将要紧的事全办掉。 将马车赶至橙花帮,两人下了车,进了橙花帮里面。 不多时,又另换了一副装扮的步封黎就牵着一匹千里马出了门。 快马加鞭,直直往京师北面的孤岛镇而去。 其实此镇并不小,甚至可以说很大,之所以叫孤岛镇,是因为此镇一面靠山,三面环水,如同孤岛一般,交通十分不便。 因为交通不便,所以,此镇非常闭塞,因为闭塞,所以,此镇也相当隐蔽安全。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此镇因为一山三水,镇上的人以打鱼或者狩猎为生,山上还有不少野菜野果,所以,镇上的人基本都能自给自足,无需跟外界往来。 人马同舟,走了好久的水路,才来到此镇上。 步封黎一出现,立马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因为此镇几乎没有外人前来,他一马一人非常打眼。 不对,不叫围观,是警惕,他的出现,立马引起了不少人的警惕。 所经之处,大家都戒备地盯着他,甚至还有一些人尾随着他,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也未骑行,就牵着马走,在一个卖藤编篮子篓子的小摊前,他停了下来。 摊主是一个中年男子。 同其他人一样,中年男子也对他非常戒备。 他垂目看着摊位上的各种藤编制品,而中年男子则是一直盯着他。 直到他拿起其中一个篮子问对方:“你们是用物交换,还是用银子买?如果是交换,此物可换否?” 步封黎从袖中掏出一枚“蛋”放在中年男子面前。 中年男子浑身一震,愕然看向他,满脸满眼都是难以置信:“四......四爷?” 其实,他出声的时候,他就觉得是他了,可又不敢相信。 然后,看到了这枚埙,这枚他当年送给他的埙,他才敢确定。 步封黎含笑点头。 “德叔,好久不见。” 叫德叔的男人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拿起衣襟揩了揩自己的脏兮兮的手,又连忙取了头上戴的藤编帽扔在边上,然后挠挠头,再指指身后的小屋:“四爷屋里坐。” 步封黎收了埙于袖中,将马的缰绳绕在他摊位棚架的柱子上,拾步进了屋。 德叔扬手让那些尾随的人散了:“自己人。” 德叔是此镇的首领,镇上所有人都听他的,见他这般,大家这才放了心。 屋里,步封黎环顾了一圈。 虽简陋却收拾得很清爽。 在一椅子边,他撩袍准备坐下,德叔惊呼:“等等。” 步封黎就停了下来:“怎么了?” “我先揩一下灰。”德叔转身拿了抹布。 步封黎却已坐了下来。 哪里有灰? “德叔还好吗?大家都还好吗?”步封黎问。 德叔点头:“挺好的,大家也都明白自己的处境,都还算服管。” 步封黎点点头,没做声。 “以前四爷每次来,都是送人来,此次四爷一人前来,且还是易容前来,是有什么事吗?若有任何吩咐,尽管直言,蔡某定当义不容辞、竭尽所能!”德叔抱拳,慷慨激昂表忠心。 他并非客套,并非虚言,字字皆出自肺腑。 因为这个男人对他有大恩,救命之大恩。 他姓蔡名德,本是大燕的一名将军,戎马半生,其实也立战功不少,但后来因为一次兵败,致使大燕割地,当今皇帝盛怒,下令将他斩首。 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利用自己监斩官的身份,用一个战俘李代桃僵换下了他,然后让人将他送到了这座镇上。 那年,面前的这个男人十四岁。 “谢德叔。”步封黎开口,将德叔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不不,应该我谢四爷才对,四爷于我,有再造之恩。” “德叔言重了,本王十一岁上战场,当时没有一位将军愿意带本王,德叔愿意,还一带带了三年,德叔教会了本王很多,也给了本王很多历练的机会,可以说,没有德叔,就没有后来的大燕战神步封黎。” “蔡某惶恐,是四爷天资聪慧、不怕苦累、不惧生死,洒了多少汗、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伤,多少次死里逃生,多少回置之死地而后生,才走到了今日,蔡某心里有数,万不敢居功。反倒是四爷当年主动提出任蔡某的监斩官,亲自监刑,小小年纪就背负起‘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冷血无情’‘弑师禽兽’的骂名,让蔡某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 步封黎笑,笑得淡泊:“那些都是虚无,本王又不会少块肉,不用在意。” 末了,恐德叔继续说过往种种,他直接切了正事:“实不相瞒,此次来找德叔,的确有事,本王需要德叔,也需要镇上其他众人的帮忙。” “没问题,蔡某没问题,他们更没问题,四爷于他们,亦是有再造之恩。”德叔答应得极为爽快。 他说的是事实。 此镇上的人基本上都是战俘,是这个男人打仗时所俘获的战俘。 当今皇帝对待战俘的态度是:斩草除根、杀尽不留。 哪怕这些战俘诚心归顺都不行。 后来,这个男人就将这些诚心归顺的战俘送到此镇上来交给他,他带领他们安家生活。 所以,这镇上有好几个国的人。 好在大家都还算听话,目前为止将近两万人,他也管得下来。 因为这些人都很清楚,大燕,容不下他们这些敌军,回自己国,他们这些兵败投降者也不会被接受,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不如在此安稳度日。
第581章 都是因她
步封黎笑:“德叔答应得如此爽快,也不问是何事吗?” “任何事,皆义不容辞。”德叔目光坚定道。 “如果是大逆不道、掉脑袋的事呢?” “亦无所畏惧。”德叔抱拳笃声。 步封黎眼波微动,轻抿了唇。 静默了片刻,起身:“行,那德叔就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操练起来,等本王号令。近日,本王会让人送一批兵器过来。” “是!”德叔大声领命,一双黯淡了多年的眸子光亮灼灼,就像是重燃起了年少时满是憧憬和希望的烈火。 “此事要快,因为......本王等不得。” “是!” ...... 步封黎从孤岛镇回来,去找了童大夫。 探完他的脉,童大夫惊呆了:“谁给王爷下的这种蛊?” “何蛊?” “殇蛊。此蛊动情动欲即发作。然而,这还不是此蛊最狠的地方。最狠的是,此蛊在人体内寄生满三月之后,只要将当初培育此蛊的母蛊再下到此人身上,公母蛊一遇,就会发生交合变异,到时就会凶残蚕食此人的血肉。据说,曾经就有人半个时辰不到被蚕食得只剩白骨。” 童大夫话一说完就后悔了。 他怎么当着这个男人的面连这些都说了? 赶紧找补:“据说,这只是据说,我也未曾遇到过,不知真假。” 然,让他意外的是,男人面色很平静,就像中蛊的是别人,他说的这些跟他毫无干系。 “三月是吗?”男人问。 “嗯,三月,换句话说,三个月之内,必须找到解药,将蛊排出或杀死,不然,三月后,生杀大权,就掌握在了持蛊那人的手里。” 男人凤眸一眯,寒芒乍现。 “三月,足矣。” ...... 慈宁宫 静嬷嬷将内殿里的炭炉添上新炭,又拿火钳拨了拨,还是觉得内殿里不够暖和。 “娘娘,马上要大雪节了,每年这个时候,娘娘都会去静心庵住段时间,今年去吗?” 青柠正坐在桌边,捧着个手炉发呆,闻见静嬷嬷说话回过神来。 静心庵? 对,原剧本里是有写到过,太后每年都会去静心庵小住一阵,约莫半月,吃斋念佛,给大燕祈福。 今年去,还是不去呢? 在宫里,还是去山上,哪样更方便见步封黎一点呢? 得跟他商量一下才行。 “这两日看看吧,看看哀家身上的这恶疮是不是有所好转?有所好转就去,没有好转,去了怕是对菩萨的亵渎。” 静嬷嬷点点头。 青柠是假借称重之机,让蓝椒帮忙问的。 因为先前狩猎那夜字条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安全起见,她没有写信,直接口头跟蓝椒说的。 翌日蓝椒就带回了步封黎的答复。 亦是口头的。 【去,宫里太危险,眼线也多,去到山上,远离是非,又安全又清静。 另外,这段时间势必不会平静,若再穿回去了,切记切记不要再回来了,安心在那边养胎,待孩子生下再回来。】 这是步封黎的原话。 将原话转述完,蓝椒也说了自己的意见。 “王爷会有大动作,你在,难免会成为他的掣肘,其实,你安全,他肯定就安全,你不安全,他便不会安全。” 青柠没做声,一直在想蓝椒的这句话。 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想起了那次她跟月下影的通话。 “所以,步封黎还是会为疾婉晴兄弟反目、举兵谋反、最后兵败被施以极刑?” “不是,是向青柠,刚刚不是说了吗?现在女主是向青柠,向青柠会促成这些血雨腥风的,不是疾婉晴。” 她不知道蓝椒所说的大动作是不是指举兵谋反,她只知道,故事好像没法改变,兜兜转转,哪怕中间跑偏,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都是因为她。 望着青柠心情低落地离开,蓝椒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觉得自己的话可能说重了。 好像说她是个拖累,王爷之所以不安全,都是因为她一样。 虽然事实本就如此,但他也不应该当她的面说。 他一时没忍住,主要今日看到那个男人,他太难受了。 他中了殇蛊,让他切不可告诉她; 他准备谋逆,也让他万不可让她知道。 他原本说的是,让她暂时不要回来,至少三个月之内不要回来,后来改成了生下孩子之后再回。 他说:不行,若本王败,或三月内无解药,她回来岂不是看到的是本王的白骨?让他生完孩子之后再回吧,到时就算本王已不在人世,至少,孩子会给她活下去的勇气。 他实在太难受了,刚刚才会一时失了控。 ...... 回到慈宁宫,青柠便让静嬷嬷收拾东西,准备去静心庵。 她知道,步封黎会那样嘱咐,嘱咐她若再穿回去了,就不要再回来,待孩子生下再回,说明,他已经准备送她回现代去了。 之所以没有言明,想必是因为她必须是遇未知的生命危险,才会穿回去。 既然他已做了打算,她就配合他。 宫里下手不方便,静心庵里应该容易很多。 蓝椒说的没错,她在,是他的掣肘,她安全,他才安全,她不安全,他会更不安全。 其实,她真的很想将他一并带回去,远离这边的这些万恶的人和事,远离这边的血雨腥风。 但她深深地知道,他不愿意。 立冬那日,那样的绝境,她说带他走,他都没有回她。而且,射杀是他安排的,他都能让钳制她的那些禁卫松手,他若想跟她一起走,很容易,只要箍紧她便是,他也没有。 毕竟这边,他还有牵挂。 他还有母妃要找,她知道。 所以,她也不能自私,若强行让他跟自己走,他去到那边,也不会快乐,从他上次跟她过去那边就可以看出。 也不是不快乐,就是给人一种做客的感觉,一种“心不定”的感觉。 所以,他想送她回现代,她便回吧。 在这边,她也帮不上忙,还会让他分心,甚至成为他的拖累,只有她不在,她安全,他才会放开手脚去做一切。 而且,回去她才能知道故事到底怎样发展,她还可以找月下影,看看到底要怎样改变这一切。
第582章 既杀又救
再者,现在腹中的孩子还小,不显怀,还能瞒住,待月份大了,也瞒不了,做太后,并不长远。 还有,这个月的请脉日是以花柳逃过了,下个月呢? 总不能花柳一直不好。 所以,回便回吧。 忽的想起什么,她又吩咐静嬷嬷:“让哀家安排在各个王府的人,各自偷拿一样自家主子的贴身之物,交给哀家,对了,相府的也要。” 静嬷嬷不知她意欲何为:“娘娘要这些是......” “哀家有用。”她自是不会告诉她。 静嬷嬷便也不好再问:“奴婢这就去安排。” ...... 橙花帮 接到任务的大伟和大胖甚是震惊:“射杀当今太后?” 曲焕点点头:“嗯。” “不......不是,我们橙花帮不是只走镖和走消息吗?怎么接起杀人的生意了?还......还杀的是太后。” 两人都有些发虚。 “金主跟我是好友,且金主给的报酬高。我是见你们俩曾经是在静心庵那一带山上混的,对那里一切熟悉,才派你们二人,不愿意也没事,我可以派别人。” 见曲焕明显不悦了,两人只得连声否认:“没有,没有不愿意,只是有些疑惑而已。” “放心,太后死不了,你们尽管射杀就行。” 两人就不解了:“为何死不了?帮主的意思是我们箭术不精?” “不是,箭术不精,我派你们俩去干吗?去扮家家吗?必须精,必须准!至于太后为何死不了,因为我另外派了人,关键时刻会救下她。” 这是步封黎的要求,毕竟是他皇祖母。 确保能送走那个女人,也必须确保他皇祖母无性命之忧。 大伟和大胖就越发搞不懂了:“既然要救,又为何要杀?” “这些你们无需知道,只负责完成各自的任务就行!” “是!”两人领命。 ...... 翌日晌午,青柠就出发前往静心庵了。 如同往年一样,只带了静嬷嬷一名内侍和据说武功高强、且太后最信任的两名侍卫。 之所以是晌午,而不是一早,是因为她想见步封黎最后一面。 虽然,只是她以散步为由,在他下朝的时候,远远地看了他一眼,但她已心满意足。 ...... 七王府 步飒尘手执玉筷,有一下没一下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味如嚼蜡。 这段时间,一直没什么胃口,连平素最喜欢的翡翠酥,吃在嘴里,他都觉得变了味道。 是变了味道,他的整个世界都变了味道。 他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变了味道,和其他皇子,以及百官们的关系变了味道,甚至,连跟他府里众人的关系都变了味道。 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味道。 都是因为步封黎跟那个女人! 愤然将手里的玉筷掷在桌上,玉筷砸到瓷碗,发出一声很大的脆响,一根玉筷顿时摔成两段,将边上服侍的一个下人吓到。 “撤下去吧。” “是。” 下人战战兢兢上前,麻利地将桌上的盘碟碗筷收进托盘,端走,生怕步封黎将气撒到他的头上。 最近,他的这个主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以前,对下人很好的,自天牢出来之后,脾气就变得特别坏、特别暴躁,动不动就发火。 下人们私下说,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性情,以前都是装的,按照七王爷的性子装的。 步飒尘又岂会不知下人们背后议论他? 他也想继续保持着良好的素养和风度,可他有时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啊。 他太气了,太不甘了! 他觉得,他的人生都被这件事给毁了,他看不到希望,对将来,他看不到一点希望。 不行,不能再这样了,他得想个法子改变一下现状。 ...... 青柠以为静心庵的日子,就是那种青灯古佛,馒头咸菜,结果发现还好,虽然是吃素,可因为她的身份,她的斋食是另做的,好几样小菜,米饭点心也齐全。 清晨早起一起在大殿里诵经,诵完经,主事师太说没事了,让她回房休息。 她便以想喝热茶为由,让静嬷嬷去厨房烧水,又以她住的厢房后面好像有老鼠为由支走了两个侍卫。 她就一人在前面视野开阔的院子里或立着不动,或缓缓地、慢慢地走去走来,走来走去。 这样应该不算违背规则吧,还是算未知的生命危险吧,毕竟她并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下手,以何种方式下手,她只是时刻准备着而已。 静心庵后面的一棵百年老树上,管亮隐于枝杈之间,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紧紧盯着静心庵的前院,密切关注着院中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 他是奉他们帮主之命,来救这个女人的,说是今日大胖和大伟会射杀她,让他在最后一刻救下这个女人。 他们帮主再三强调,必须是最后一刻,早一分出手都不行。 他其实是很懵的,既然要射杀,又为何要救? 既然要救,为何又必须最后一刻? 想来想去,他觉得可能是他们帮主接了两个金主的买卖,一个金主让杀,一个金主让救,然后就演这么一出,为了使让杀的那个金主看起来橙花帮是真的尽力了,所以让他最后一刻出手。 虽然他觉得他们帮主这样很不地道,怎么能同时吃两家饭呢,但人家是帮主,吩咐他只能听。 也不知大胖和大伟那边怎么回事,怎么还不下手,这么好的机会,那女人站的位置那么好,他们好杀,他这边也好救。 忽然感觉到身后有异流在动,他回头,便看到两人驾着轻功各自落于他左右的枝杈上,正是大胖和大伟。 管亮一怔:“你们......” “我们就猜帮主派的人是你,因为你的轻功最好,速度最快,果然。” “你们怎么还不下手?我们不能在同一个方向吧?这样容易让人怀疑我们是一家的。” 他们帮主应该是想让买杀的金主认为大胖大伟是橙花帮的人,他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而让买救的金主认为他是橙花帮的人,大胖和大伟是别人的杀手吧。 “我们不准备下手了。” “啊?” “刚刚我们俩分析商量了好久,觉得,既然最终还是要救的,不如干脆就我们不杀,你也不救,回去禀报就说各自完成任务了就好。” “这......这样不妥吧?被帮主发现,我们仨都要玩完。” “只要我们仨不说,统一口径,帮主如何知道?此山我们熟,刚刚我们整个寻了一圈,帮主并没有派人监视我们,也没有发现金主的人,一个人都没有。” “可是,这样......” “必须这样,不然风险太高了,要知道那个女人可是当今太后,太后什么身份?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万一你慢了一步,万一你失手了,那她就一定会被我们俩杀死的。到时我们三个谁也逃不掉,谁的任务都没完成,要被帮主怪罪,还背着杀死太后的罪名。何必呢?而且,我们俩深深地觉得,帮主之所以让你救,其实也是给自己留后路,金主的任务肯定是杀,帮主不想橙花帮背着杀太后的罪名,才派你来救人。” 对哦,管亮反应过来,方才他光想着是有两个金主去了,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 对,这个可能性比两个金主的可能性大。 毕竟他们帮主做生意多年,还从未做过同时吃两家饭这种不地道的事。
第583章 挺突然的
翌日清晨,步封黎从四王府出门,准备乘轿去上朝,曲焕正好打马路过。 “哟,王爷早啊,这是去上朝吗?”曲焕勒了缰绳,马停。 步封黎瞥了他一眼:“有事?” “没有没有,路过打声招呼而已。” 曲焕嘴里说着没有,人却是几不可察地朝他点了点头。 然后一甩马鞭,抽在马屁股上,打马绝尘而去。 步封黎面色沉静,躬身上了马车。 待车幔放下,他才面色一松,整个人就像是被阳光梳理了一遍,身心全部都放松了下来。 微微弯唇,他才自袖中掏出手机,指纹解锁,长指划开屏幕,点开相册,目光便定在照片上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身上。 方才曲焕过来,就是告诉他事情已经办成了。 所以,此时此刻,这个女人已经在她自己那边了。 曲焕这个时候来告诉他,应该她是昨日穿回去的。 也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 这么早,想必还没起吧? 希望这次她能听他的话,不要再贸然回来了。 ...... 与此同时的静心庵,青柠与一众姑子一起盘腿坐在大殿中的蒲团上,在阵阵木鱼声中诵着经。 难道是她误会步封黎的意思了? 他并没有想送她回现代的意思? 他让蓝椒那样带话给她,只是先提个醒,假如因何变故突然回去了,让她暂时不要再过来而已? 不对,他那样带话,就是在交代,肯定是做了安排! 她才刚来静心庵两日而已,不急。 ...... 金銮殿 议事结束,皇帝朗声宣布一事。 “昨日收到东蓬皇帝的国书,书中言,愿与我大燕共缔长期友好,书中还提到了东蓬的三王爷,说其文武双全、德才兼备。朕寻思着,这是想要跟我大燕和亲呢。” 众人皆怔。 不仅怔东蓬怎么突然起了此意,也怔东蓬的厚颜无耻。 东蓬三王爷文武双全、德才兼备? 嗯,或许的确文武双全、德才兼备,但人家四肢不全啊! 在场的这些人几乎都知道,东蓬三王爷双腿残废,是个靠轮椅走路的人。 这点国书上怎么不说? 东蓬皇子众多,适婚年纪的也有好几个,为何独提此人意图和亲? 这不明摆着欺负大燕吗? 大燕虽皇子不少,但公主就只有两个,八公主和十三公主。 十三公主今年才八岁,如此便只有八公主步倾城了。 步倾城虽性子刁蛮了些,但无论是长相、身材,还是人品才学,都还没有什么可以诟病的,最主要,因公主稀缺,她可是从小就被宠在蜜罐里长大的。 让她远嫁去东蓬的残疾王爷? 众人都不做声,虽心中不平,可毕竟事不关己。 此事说大了是国事,说小了其实也不过是皇帝的家事,且先听皇帝如何说。 步飒尘微微挑了挑眉。 只有他知道,是他的这个父皇先修书给的东蓬。 那日,他父皇自己说的,说为了摆脱与东蓬邦交全依赖于步封黎的现状,他已修书给东蓬皇帝。 他甚至怀疑跟东蓬三王爷和亲,也是他父皇的意思,而并非对方意思。 他父皇想巴结讨好,急于求成。 这种事,他父皇做得出。 步封黎站在那里,面沉如水,脸上眼中都不带丝毫情绪。 他又何尝不知道他父皇的用意? 为了对付他,这种不要尊严的事都做得出。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还会站出来反对,因为两国邦交,卑微讨好是一点好处都讨不到的,只会更被欺。 但现在...... 随意。 见大家都不做声,皇帝又继续道:“和亲并非坏事,其实,朕也有此意,只不过,大家也知道,我大燕就两公主,一公主还小,一公主已有心仪之人,且与对方两情相悦。” 众人甚是意外。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八公主已有心仪之人,且两情相悦? 大家的表情无不在说明,自己从未听说。 皇帝还在继续:“所以,朕想了想,为今之计,只能是在你们这些重臣府中选一嫡出千金,朕赐其公主封号,嫁去东蓬,与其和亲。” 啊!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金銮殿中炸响。 场下瞬时一片低低的哗然。 尤其是那些家里正有适婚女儿的臣子,全都变了脸色。 刚刚还事不关己呢,这一下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别说嫡出之女,就是庶出之女,也没人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废人吧。 坐在龙椅高座上的皇帝,将众人神色皆收眼底。 “此事不急,诸位爱卿可以回去跟家里商量一下,明日早朝答复,若哪位爱卿愿意为国分忧,为朕分忧,亦可今日直接来找朕,朕立马册封其女公主封号。”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到皇帝话锋一转:“如果无一人愿意,那朕便自行钦点了。” 大家再次变了脸色。 还以为可以自主选择呢,却原来还是逃不过“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见皇帝作势扬袖让散朝,步飒尘心念一动,朗声开口:“父皇!” 皇帝转眸看向他。 众人亦是。 步飒尘一撩朝服袍角,屈膝跪下:“儿臣爱慕相府疾大姑娘许久,恳请父皇能下旨赐婚,将其许配给儿臣。” 一语落下,惊呆一众文武。 也惊呆了皇帝和疾相。 对大家来说,惊讶程度无异于刚刚皇帝说八公主已有心仪之人,且两情相悦。 因为,就挺突然的。 毫无征兆、从未听说,反正......就挺突然的。 都是官场摸爬滚打的狐狸,哪个不是精明人,又岂会看不出步飒尘此举的目的? 这是在解疾相之忧,让其女免受远嫁东蓬残废之苦,借机攀附上相府,壮大自己的势力。 皇帝亦心知肚明。 眸色转深,问向疾相:“疾相何意见?” 疾相面色凝重,微抿了唇,没立即回复。 他的意见? 他真正的意见是,既不愿疾婉烟嫁给东蓬残废,也不愿她嫁给这个大燕赝品。 因为嫁给这两人,都没好日子。 可若必须做选择...... 脑中正快速做着计较,忽的又有一人跪了下来:“父皇,儿臣也甚是爱慕疾大姑娘!”
第584章 那日举事
众人一震,包括疾相,也包括步飒尘。 跪地之人是二王爷步若轩。 疾相的脸色瞬时一松。 其实,他跟太后都有这方面的打算,让婉烟嫁给步若轩,再由他跟她,朝堂和内庭两厢通力,将步若轩送上储君之位。 好在这步若轩是个有眼力的,知道这个时候站出来。 皇帝的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了。 与他脸色一样的,还有步飒尘。 这世上怎么有那么多讨厌的人? 怎么他想成点事就那么难? 实在气不过,未等皇帝出声,步飒尘就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开了口。 “若没有记错,当初四哥请旨赐婚求娶四嫂之时,二哥也插了一脚,让父皇将四嫂赐婚于你,二哥,你的爱慕就这么廉价吗?还是说,二哥就是喜欢跟别人抢?当年抢药,后来抢四嫂,今日抢疾大姑娘。” 步若轩脸色一白:“你......” 没想到步飒尘竟然旧事重提,尤其是又提抢药之事,他的脸上自然挂不住。 怒极亦是反笑:“七弟当真爱慕疾大姑娘许久吗?七弟的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当然是真的爱慕许久,你可曾听说过我爱慕过别人吗?”步飒尘当即反问。 “虽没听说爱慕过别人,却也不表示就是爱慕她。” “那也总好过有过情史的二哥!” “你们这样争就能娶到疾大丫头吗?”皇帝怒道。 两人这才住了口。 皇帝脸黑如墨看向疾相,声音跟脸色一样不悦:“疾相说句话吧!” 嘴里虽这样问着,心里却早有盘算。 其实,他最初的打算就是想让疾婉烟以公主之名去东蓬国和亲。 一来,疾相在大燕位高权重,其嫡女去和亲,已是除公主之外,最尊贵的女子,东蓬应该会满意。 二来,疾相在大燕位高权重,其嫡女绝对不能嫁给他的皇子,否则,两力相加会更加强势,直接威胁到他。 所以,无论是步若轩,还是步飒尘,他都是不会答应的。 步若轩几乎已算皇长子,背后又有太后加持,他怎么可能会让他娶疾婉烟? 而步飒尘,虽然基本上等同于已废,掀不起什么大浪,但他今日求娶疾婉烟,明显就是想让自己借力,以指着哪日能翻身,他也不可能会让一个假儿子翻身! 疾相看看步若轩,又看看步飒尘。 默了一瞬,对着皇帝抱拳一鞠,刚准备说他家婉烟也早对步若轩有情,看到苗头的步飒尘先他一步急声开口。 “疾相三思,要知道二哥曾经可是为了四嫂,连亲兄弟都杀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放下四嫂?他就是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他不会真心待疾大姑娘好的!疾相不同意疾大姑娘嫁给我便罢了,但,疾相若真想疾大姑娘幸福,也断不能将她许给二哥,他心里只有四嫂,疾大姑娘嫁过去只会被辜负!” 步若轩气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杀人的心都有了。 张口一个抢药,闭口一个杀亲兄弟,不提这件事会死吗会死吗会死吗? “步飒尘!你一个赝品配提疾大姑娘吗?我不能给她幸福,你一个假王爷就能给她幸福?”步若轩磨着腮帮子,咬牙切齿,眼睛都气红了。 揭他伤疤,他就不会戳他痛处吗? 谁怕谁! 果然,步飒尘一张脸霎时白如纸。 “够了!”皇帝也是被两人气得不轻,“朝堂之上、丢人现眼,你俩这样朕一个也不会同意!” “父皇,那便将疾大姑娘赐给儿臣吧。”一道低醇的嗓音紧随其后响起。 全场震惊。 完全震惊。 包括步若轩和步飒尘。 因为出声之人,赫然是四王爷步封黎! 他......他怎么也? 只不过,与步若轩和步飒尘不同的是,步封黎没有跪。 而且,细心之人也听到了,他没有同前两人那样,说自己爱慕疾大姑娘,只说让皇上将疾大姑娘赐给他,尤其是还用了个“那便”,这感觉,很微妙。 好像说,既然他们两个你都不同意,那便赐给他好了。 又好像说,既然疾大姑娘安排不出去,那便安排给他好了。 疾相第一个表示了自己的不满,冷笑道:“四王爷还真是随意。” “随意吗?”步封黎挑挑眉,亦笑:“本王还觉得自己经过了深思熟虑呢。” “你是看宫将军去了边关不在朝,才如此肆无忌惮吗?你这般,将将军府置于何地?”疾相问。 “本王哪般了?”步封黎一脸疑惑,“本王又没说休妻,又没说废妃,本王只是求父皇将疾婉烟赐给本王,至于是侧妃,还是夫人,本王还没想好,不过,冲疾相的面子,应该给个侧妃的。” 疾相气得差点没呕血。 “四王府的侧妃,我相府不稀罕。” 步封黎摊摊手:“那好吧,既然如此,那......” 一副“本王也帮不了你了”的表情。 “你......”疾相气得话都说不出。 与此同时,突然心惊。 所以,步封黎的意思是皇帝想让他家婉烟和亲? “父皇,既然疾相如此反对儿臣,那儿臣就算了。”步封黎朝皇帝抱拳一鞠。 然,皇帝此时却是有了新的主意。 如果步封黎此时娶别的女人,那个叫水饺的女人肯定会露面。 何况还不是他强迫他娶的,可是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求娶的。 对,那女人必定露面。 反正疾相跟他向来水火不容,看刚刚两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就可以看出,他们两人的关系好不了。 何况他又心有所属,连宫千暮他都没善待,疾婉烟嫁过去,更加不会被善待,如此一来,只会让疾相对他更加不满,加深彼此的矛盾。 反正,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女人! 其余的以后再说! 主意一定,皇帝便跟疾相开了口:“疾相位列百官之首,按理说,除了公主,疾相之女首当其冲是和亲的最佳人选,不然,也没法跟东蓬交代。但如果这种时候,将其嫁给老二或者老七,或者其他王子,东蓬定然觉得我们故意,只有嫁给老四,东蓬不会有意见,也不敢有意见。所以,是去和亲,还是嫁给老四当侧妃,疾相选一个吧。” 疾相脸色一白。 步封黎垂眸弯唇,意料之中。 他其实只是需要一个能将所有人都聚到四王府,然后还能很好的掩护自己、让大家放松警惕的机会。 成亲便是这样的机会。 那日,举事。
第585章 人得嫁人
疾相最终自然是选择了步封黎。 没有办法,必须选一个,两害相权取其轻。 嫁到四王府,至少离家近,有什么事他起码能知道。 而嫁给东蓬的那个残疾,那么远,什么都不知道,有个什么事也是鞭长莫及,顾及不到。 皇帝对此甚是满意,当即就敲定了成亲日期。 说是因为要尽快回复东蓬那边,而成亲必须在回复东蓬之前,故,最终定下三日后。 步封黎自是欣然接受。 步若轩跟步飒尘可气得不轻。 尤其是步若轩,完全沉不住气,散朝的时候,跟步飒尘阴阳怪气道:“七弟就会跟我争,就会跟我狠,怎么不跟四弟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两个争得头破血流,结果便宜了四弟,七弟觉得有意思吗?” 步飒尘还未做出回应,步封黎先不徐不疾出了声:“必须是我,疾大姑娘是人,人得嫁人啊,故我渔翁得利,天经地义。不然,嫁个鹬、或者嫁个蚌,算怎么回事?对吧?” 步若轩:“......” 步飒尘:“......” 步飒尘剜了步若轩一眼,不会说话又被人骂了吧? 步若轩差点一口老血怄出来。 ...... 心里最不痛快的,当属疾相了。 下完朝,他便去了龙吟宫。 皇帝躺在摇椅上一摇一晃:“朕知道疾相会来,正在等疾相。” 疾相闻言,心头一喜。 此事还有转机? “皇上会收回成命吗?” “不会,但是......”皇帝坐起身,扬袖,示意殿内所有宫人退下去。 “朕有个大计划。” 疾相一怔。 大计划? “那个叫水饺的女人跟疾相的二丫头交换了,想必疾相很想将此人找出来吧?” 疾相点点头。 那是自然。 “朕也很想。”事到如今,皇帝也不想再藏掖。 其实经过立冬那日,那个女人当着众人的面说他需要她血,这件事就已然变得透明。 “既然疾相和朕有同一个目标,那我们就通力合作。” “皇上有何计划,尽管吩咐微臣。” “老四这样突然娶别的女人,那个女人一定会出来找老四问清楚,这几日,朕的人盯老四盯得紧,两人不好见面,成亲当日,客人多,场面混乱,最适合混于其中了。朕的计划是,成亲当日会派五万重兵待命,一旦抓住了那个女人,就立马让疾大丫头举报老四意图谋反,朕派兵镇压擒拿。必须除掉他,不然,以他对那个女人的情意,终是祸患。” 疾相震惊。 非常震惊。 皇帝要那个女人的血,他是知道的,但,到了设计杀自己儿子的地步,他却怎么也没想到。 “让婉烟举报?” “嗯,朕会让人在四王府里藏一身龙袍和玉玺之类的东西,疾大丫头只需假装无意发现了并举报即可。之所以让疾大丫头举报,是因为举报有功,她便不用因为是其侧妃而受到连累。且此事是成亲当日完成,没有洞房花烛,在世人眼里,疾大丫头也还是清白之身,朕再宣布两人亲事无效。如此,疾大丫头可全身而退。”
第586章 他的急切
疾相没做声。 虽然一直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是好东西,却也没想到他竟阴狠到了这般。 要知道,步封黎可是这几年最受圣宠的皇子啊! 却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当然,他喜闻乐见。 早知道皇宠是假,这些年,他还忌惮他个毛啊忌惮? “好!”他满口应允。 虽然,他知道,皇帝只是在利用他。 虽然,他知道,抓到那个女人了,也换不回他家婉晴。 毕竟只有那个女人有性命之忧,才能停止跟婉晴的交换,婉晴才能回来,而面前的这个男人要的是那个女人的血,不是她的命。 但没关系,先除掉了步封黎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再说。 这是他多年的夙愿啊! 而且,婉晴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活着,又没有性命威胁,无碍。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也不是特别在乎了。 原本还指着琴棋书画名满天下的她,能给他带来助力,所以,就算是庶出,他也精心栽培,现如今断指的她,几乎等同于完全废了。 反正,他还有个女儿,而且还是嫡女。 “那疾相就回去安排吧,尤其是要跟疾大丫头交代清楚,且一定要保证她听话。” 疾相颔首领命:“请皇上放心,婉烟虽性子刁蛮了些,但她有一点,是微臣最喜欢的,就是拧得清、识时务、懂得取舍。” 这一点是疾婉晴比不上的。 疾婉晴会执迷不悟,她不会。 就好比,她曾经也是心仪过步封黎的,自步封黎娶了宫千暮,她就放下了,用她的话说,她要的是正妃,要的是当家主母。 所以,刚刚在金銮殿上,说让她嫁给步封黎做侧妃,他还在顾虑这点呢,恐她不同意要闹。 现在好了,只是做一场戏而已,她不会不同意的。 何况,当日在狩猎山,步封黎跟那个女人当众那般羞辱过她,她定是巴不得有这个报仇的机会。 ...... 四王府开始紧锣密鼓地布置起来。 挂红绸,架彩架,张灯结彩。 毕竟是自己信任之人,步封黎也未瞒宫千暮,下朝便找了宫千暮,告诉了她实情。 宫千暮很震惊。 虽然她知道,以当今皇帝如此步步紧逼的情况看,反,对他来说,是迟早的事,却也没想到这般快。 她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急切。 所以,除了皇帝要青柠的血这件事,还有什么事吧? 是这件事彻底将他推到了绝望。 她想起了那夜哭得那般伤心的他。 到底是何事呢? 他不说。 她便也没问。 步封黎还写了一封休书给她,让她暂回将军府。 她知道,他这是怕自己一旦失败,会连累到她。 毕竟逼宫不是小事,一旦失败,所有人都得掉脑袋。 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再相劝什么。 而且,她知道,这个男人一旦决定的事,也劝不了。 恐让他分心,也不想给他压力,他让她暂回将军府,她便回去了,她本也想回去看看她娘的身子大好了没。 ...... 一直忙着各种部署,皇帝是第二天夜里才想起来太后不在宫里,人在静心庵。 心里做了一番计较,是派人去通知,还是不通知。 去通知吧,她必定会回来参加,他就怕到时候要擒拿步封黎治罪,她从中阻拦。 后一想,又觉得她应该不会,因为她对步封黎并非有多疼爱。 最主要的,她一直希望的是,步若轩能娶疾婉烟。 如今被步封黎横刀夺爱,她心里绞着气才对,又怎会替他说话? 说白,上次三人被关天牢,她会以此相逼,让他放人,不过是因为步若轩,换句话说,步封黎和步飒尘是沾了步若轩的光。 故,他最终决定,还是去通知一下。 虽说只是娶个侧妃,可毕竟是疾相之嫡女,该有的排场还是得有,他参加,皇后参加,她也应该参加。 不通知的话,事后,她少不了要责怪他。 至于她下不下山,愿不愿意参加,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 四王府 步封黎关上厢房的门,拴牢门栓,走进内室,来到床边。 视线落在床头柜上的一个灯盏上,大手握住灯座,朝右一旋,“哐当”一声,床榻的半截床板就翘了起来,暗道门开。 他另持了一盏灯,跨步进去。 此床底的暗道通往地下酒窖,而酒窖是有一个隐秘的出口连着外面。 当他出现在酒窖的时候,酒窖里原本席地而坐的众人立马全都站了起来。 然后齐刷刷恭敬行礼,未发出一丝声响。 步封黎扬袖示意大家免礼。 得亏地下酒窖大,可就算如此,五千人聚集,还是乌泱乌泱几乎占满。 “明日喜宴之时,府里会礼炮不断,所以,你们一定要听好、听仔细了,切勿搞错。所有的礼炮都是一炮一响,唯有一个,是一炮三响。而这一炮三响便是本王发出的信号,听到此三响,你们开始行动。” 众人默然颔首领命。 这个他们知道的。 他们已经在孤岛镇实习听过了这两种礼炮。 一炮一响的,从点火到燃放,再到炸响,间隔时间都很长,而一炮三响的,是连响三声,区别很明显,不会搞错。 “外面德叔带的那些人,本王会以烟火为号,通知他们。你们这五千人负责府内,他们一万五千人负责府外,关键时候,互相支援。” 步封黎又仔仔细细交代了一番,明日行动的具体部署和操作,以及注意事项。 甚至将可能会出现的种种突发状况都预测了一遍,然后将对策一一想好,交代好。 快四更天了才回房。 ...... 翌日,静心庵 在大殿诵完经结束,青柠又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闲溜达。 也是奇了怪了,步封黎是不是真没派人送她走呀? 怎么一天又一天过去,没有任何人对她下手? 溜达了许久,亦是啥事没有,就在她想着,今日肯定又没戏的时候,庵里的主事师太带着一个宫人前来。 宫人她认识,是龙吟宫的一个太监。 “启禀太后娘娘,奴才是奉皇上之命,前来通知娘娘,并问娘娘,四王爷今日纳侧妃,娘娘参加其纳妃礼否?”
第587章 他纳侧妃
“谁?哪个王爷?”青柠以为自己听错了。 “回娘娘,四王爷。” 青柠浑身一震,难以置信。 “他为何突然纳侧妃?侧妃是谁?” “回娘娘,是四王爷早朝的时候自己主动提出,请皇上赐亲的,侧王妃是相府大小姐疾姑娘。” 疾婉烟? 青柠错愕。 也更加难以相信。 怎么会? 主动提出赐亲不是步封黎会做的事,娶疾婉烟更是不可能。 到底什么情况? 既然不是皇帝逼迫的,是他主动要求的,难道又是有什么目的? 就跟他当初主动提出娶宫千暮一样? 尼玛,就算有什么目的,也应该事先告诉她一声吧? 这是笃定她相信他,不会怪他,不会生气吗? 是,她是相信他不是移情别恋,不是因情因爱。 可,她生气的呀。 此时此刻,她真真切切就是生气了。 这混蛋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难怪她问他,要不要来静心庵小住,他说要呢。 避开她,就是做这事? 蓝椒说他有大动作,这就是? “纳妃礼是今日吗?” “回娘娘是的。” “那你现在过来通知哀家有个屁用!这都半日过去了!”青柠怒道。 宫人吓得再次跪了地。 青柠黑脸睨着他,心里也知道,这不能怪他,皇帝几时吩咐,他便几时前来。 “为何那般急?” “回娘娘,奴才听说,好像是东蓬要求我们大燕派公主和亲,嫁给他们双腿有残疾的三王爷,皇上见十三公主还小,八公主又有钟情之人,便想着在百官重臣中挑一个嫡女,封其公主称号,代为和亲。皇上说疾相是百官之首,疾大姑娘是除公主外,最合适的人选,既然不嫁给东蓬,嫁给四王爷,那就得在回复东蓬之前赶快成亲,免得东蓬有话讲。” 青柠汗。 东蓬跟大燕不是已经签了停战协议吗?怎么又提出要和亲了? 而且,步封黎跟疾相的关系,她清楚得很,水火不容,且,步封黎这人的性格,连皇帝他都不会去讨好,又岂会去讨好疾相?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嬷嬷,收拾一下,下山!” 这等大喜事,她岂能不参加? ...... 四王府,红绸漫天、彩带飞扬、礼炮不断、喜乐连绵。 宾客满堂,热闹非凡。 皇帝皇后亲临,王爷公主,满朝文武,世家子弟,尽数到场。 此时已行礼结束,疾婉烟被送往专门另辟的一处布置奢华的厢房。 在大燕,大婚的重头戏在晚上,晚上的那顿宴席才是真正的喜宴,新娘的娘家人也会过来参加,新郎新娘会一起给大家敬酒,晚上的节目也很多,还可以闹洞房。 步封黎一袭红袍,忙碌地招呼客人。 他发现,他父皇真的已经不做任何藏掖了,连做做样子都懒得做了,就大明大白地派了好几人在盯着他。 在死盯着他。 他当然知道他的用意,觉得他娶别的女人,青柠肯定会来找他,肯定会现身是吗? 只可惜要让他失望了。 青柠早已回了她自己的世界。 所以,他也懒得理会,盯便盯吧。
第588章 等着逮她
青柠赶到四王府的时候,天色已黄昏。 下了马车,便看到四王府张灯结彩,一片热闹非凡。 她轻嗤:“不就娶个侧妃吗?哀家看这排场一点都不比当初娶宫丫头小啊。” 见她满脸写着不悦,静嬷嬷只以为是她对这桩亲事不满,毕竟她跟疾相可都是想将疾婉烟嫁给二王爷步若轩的。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便也没做声。 府门口的守卫见是她,连忙行礼:“太后娘娘。” 她扬扬袖,示意几人起身,脚下不停,径直在静嬷嬷的搀扶下入了府,守卫想先进去给四王爷通报一声都没来得及。 府中的红灯笼已经尽数点亮,因为还未到晚宴时间,大家基本都在院子里,乌泱乌泱都是人,或三五成群,或四六扎堆,不少孩童穿梭在人群中嬉闹追逐。 远处的长廊上,凉亭里,湖边假山边,随处可见,都是人。 屋檐下,一排乐师在吹奏弹,喜乐声声不断,边上还有下人专门燃放礼炮,炮响不绝。 一片嘈杂。 青柠皱了皱眉,觉得聒噪。 抬手抚了抚太阳穴。 静嬷嬷见状,更紧地搀扶了她:“奴婢扶娘娘去哪里坐坐吧,山路难行,颠簸了那么久。” 青柠扬目在院中寻了一圈,未看到步封黎,也未看到皇帝皇后他们,想来是在花厅里面。 “去花厅吧。” 果然,最大的那个花厅里面也有很多人,同样热闹非凡,不知从哪里请来的唱曲的,正在咿咿呀呀唱着小曲,边上也有一波人在吹拉弹奏。 皇帝皇后、各王爷都在,步封黎也在,一袭红衣打眼得很。 青柠眸光微敛,轻抿了唇瓣。 不知是谁眼尖,看到门口的她,说了一声:“太后娘娘来了。” 所有人都便都朝门口看过来,包括皇帝,也包括步封黎。 步封黎第一时间做出反应,阔步迎了过来。 众人亦是行礼。 步封黎行至跟前,颔首鞠身:“皇祖母也来了,一路辛苦了。” 青柠凝着他。 他低着头。 也不知是他演技太过精湛,藏匿得好呢,还是他原本就觉得这件事,他做得一点错都没有,反正她未从他脸上看出丝毫歉意和情绪波动。 简直了! 意识到所有人都看着她这边,包括帝王,青柠强自抑了抑心中的情绪,面色如常开口。 “如此大喜事,哀家怎么能不来?只可惜,还是错过了黎儿拜堂。” 步封黎微微低敛着眉眼,以为太后已是太后,还出声解释道:“办得有些仓促,未能提早通知到皇祖母那边,请皇祖母见谅。” “的确有些仓促,搞得哀家礼物都没时间备。” “皇祖母能亲自来,便是最好的礼物,”步封黎说完,转身,指了指一处空座位:“请皇祖母去那厢坐。” 青柠瞥了他一眼。 她能来便是最好的礼物吗? 收回视线,在静嬷嬷的搀扶下,拾步往他所指的位置走过去,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她不动声色一脚踩在他的脚尖上,又没事人一样捡开。 因裙裾过长、披风拖地,她的动作又很小,且很快,就完全被这两样所掩,加上她面上始终雍容华贵,脚下也始终不徐不疾,一停未停,故现场并无人发现她踩了步封黎一脚,连边上的静嬷嬷都没注意到。 然,被踩的当事人知道啊! 步封黎浑身一震,愕然看向她,却又在下一瞬意识到几个眼线盯着自己,当即将眼中的愕然掩匿干净,却还是忍不住看着她,直到她在位置上坐下。 “母后。”皇帝打了声招呼。 皇后起身行了礼。 青柠跟两人示意后,又扬目看向步封黎,正好与步封黎看过来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四目相对,青柠刚想快速剜他一眼,他却已先她一步将视线撇开,去招呼身边左右的客人。 青柠怔了怔,不意他这般反应。 怎么? 都不敢跟姐对视,不敢看姐眼睛是吗? 做贼心虚! 忽的眼波一敛,不对。 她环顾厅内。 就发现有好几个侍卫在盯着步封黎,前后左右方都有,几乎呈包围之势。 青柠汗。 与此同时,也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没有对步封黎做出什么不当之举,除了刚刚那不为人知的一脚。 转眸看向皇帝。 这些人显然是皇帝的安排。 是等着......逮她? 呼吸一紧,她连忙敛了神色,一本正经做起太后来。 此时的步封黎,其实也是心跳如雷。 他不知道青柠是穿回去又再穿回来,再度跟太后换了,还是自始至终压根就没穿回去,他只知道,坐在那里的人不是太后,是她。 那...... 心里生出慌乱。 为他没跟她说,就兀自娶别的女人,更为她的安全。 皇帝之所以同意将疾婉烟嫁给他,其目的就是为了引她、抓她。 他还以为她穿回去了,可高枕无忧,背水一战。 却没想到她还在。 现在只希望她能谨言慎行,不要暴露。 比如刚刚踩他一脚那种事,千万不要再做。 然,想提醒或者暗示一下她都不行,因为他被盯得死紧。 ...... 拧着一颗心坐在那里听了一会儿根本不感兴趣的戏,青柠想上厕所。 跟静嬷嬷打了声招呼,便起了身,主仆二人一起出了花厅。 王府的恭厕在偏院。 经过花径前往偏院的路上,青柠看到了宫千暮,正在指挥下人将一些枯萎的盆栽搬走。 因为隔着有些距离,宫千暮并未看到她,她便也没有上前,只跟静嬷嬷笑言了一句:“宫丫头心胸还真是宽广。” 然后,便抄了边上一条近道前往偏院。 宫千暮耳力好,将此言听在耳中,回头,便看到她们两人往偏院而去的背影。 心胸宽广吗? 她垂眸笑笑。 昨日她回将军府之后,仔细想了想,觉得今日她这个正妃不在,似乎不妥,虽然步封黎已给休书给她,但那毕竟是私下的。 不想引起皇帝生疑,她还是回来了。 而且,她也不放心步封黎,想帮助他。 至少,她会武功,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她想过了,若步封黎这厢失败,以皇帝的嘴脸和德性,就算她有休书,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第589章 不要插手
青柠自恭厕出来,同静嬷嬷一起,顺着原路回花厅,在长廊上迎面碰到了疾相。 青柠停住脚。 方才在院子里,她并没有看到他,花厅他亦不在,想必是刚刚来四王府的。 大概是没想到她从静心庵赶回来了,疾相明显有些意外。 恭敬鞠身:“太后娘娘。” 为了表现出两人之间的暧昧,青柠深目看了他一眼。 刚想着要不要说两句什么,就见疾相左右看了一眼,跨步近前,压低了声音以极快的速度说道:“娘娘最好借身子不适先行离开,若不愿走,夜里不管发生什么事,请娘娘不要插手。” 说完,恐被人发现,快速后退一步,并转身走了。 留下青柠站在那里怔了又怔。 让她以身子不适为由先行离开? 不愿离开也没关系,不插手夜里的事就行? 青柠一头雾水。 转眸问向静嬷嬷:“他什么意思?” 静嬷嬷亦摇摇头:“奴婢不知,兴许是夜里要发生什么大事吧。” 青柠呼吸一凝。 大事? 什么大事? 第一反应是捉她。 比如让所有人集合,然后一个一个检查脸上是否戴面皮,将她揪出。 但很快她又否定了。 这件事是可能会发生,且很有可能。 但疾相刚刚所指的,绝对不是这件事。 因为疾相叮嘱的,是让她不要插手。 集合捉她,太后才不会插手呢。 太后才不会管她的死活呢。 冬至那日,跟皇后两人不是也只管吃瓜、作壁上观吗? 指不定也巴不得她被捉住,巴不得她死呢。 所以,疾相所言,应该是另一件事。 她边走边思忖。 太后会插手的,无非就是牵扯到自己的事,或者几个孙儿的事。 牵扯到自己的事,不应该叫插手。 那就是孙儿的事。 哪个孙儿的呢? 步飒尘的,太后如今应该不会轻易插手,其他几个皇子还算本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最有可能的就是步若轩和步封黎。 而步若轩跟疾相关系向来不错,疾相应该不会专门叮嘱不要插手。 他跟步封黎一直水火不容,如今虽将疾婉烟嫁给了他,却也只是为了不嫁给东蓬残疾三王爷的权宜之计。 且现在是在四王府,所以...... 她瞳孔一敛,这件大事是关于步封黎的?! 快走到前院的时候,青柠又皱眉捂了腹。 “哀家好像吃什么吃坏了肚子,又想去恭厕了,静嬷嬷,你先回花厅,帮哀家关注着。若真如疾相所言,发生了什么大事,你就速来恭厕告诉哀家。” 静嬷嬷颔首领命:“好。” ...... 天已经擦黑,但因为满府的红灯笼,且还有不断燃放的礼炮,让整个四王府看起来亮如白昼。 大家依旧还在院子里玩。 步封黎看了看花厅一侧的时漏,面沉如水。 很快就要到酉时了。 他的计划是一到酉时燃放三响炮,行动。 院子里负责燃放礼炮的,是他自己人。 三响炮他早已给他了,只待酉时。 他望了望青柠的位置。 青柠不在。 静嬷嬷回来了,自门口进来。 他又看了看左右。 几个盯着他的人依旧眼睛长在他身上。 他本想问静嬷嬷青柠哪里去了,安全第一,终究还是做了罢。 看静嬷嬷的样子,她应该没事,只是去了哪里。 然后,他也听到他父皇出声问了静嬷嬷:“太后呢?” 静嬷嬷回:“回皇上,太后娘娘在恭厕。” 他便放了心。 在恭厕也好,最好能迟点回来,恭厕在偏院,可远离前院这片是非之地。 这时,一王府家丁端着托盘急急进来,给花厅里又送了两壶热茶。 转身离开之际,瞥了一眼步封黎。 步封黎会意,却并没有看他,只看向另一处,但所看的角度,刚好让此人在他的眼角余光里。 此家丁以手中托盘为掩,另一只手快速比划了一系列手势。 步封黎心口一撞。 【接到我们的人急报,皇上已调集了五万大军待命。】 此消息如同平地惊雷,轰得他耳边一嗡。 调集了五万大军待命?! 待命做什么? 打仗?自然不是! 是对付他! 所以,这是已经知道他要逼宫吗? 还是说,打算先揪出青柠,然后再以莫须有的罪名,踏平铲除掉他的四王府?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如此一来,他逼宫的胜算几乎是零。 对方五万,他只有五千,就算加上外面的一万五千人,也才两万。 最最重要的是,对方五万是常年训练,而他的这些是多年归农,临时操练才几日。 所以...... 他瞳孔一敛,要立即停止! 不能打无把握之仗,亦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更不能自己制造让那五万大军围剿镇压四王府的机会,让原本的“莫须有”变成“师出有名”。 见即将酉时,他大步出了花厅。 几个盯人的,自是也跟着一起。 步封黎还未行至院中燃放礼炮的地方,远远地看见放炮之人正拿起那枚三响炮,作势就要燃放,他呼吸一紧,连忙朗声开口:“礼炮还有多少,够吗?” 放炮之人闻声,自然就看向他。 他再快速给了对方一个制止的眼神。 对方怔了一下,会意,并借点数还剩多少礼炮之机,将那枚三响炮放了回去。 “回王爷,还有二十枚左右。” 步封黎心口一松,点点头:“那应该够了,喜宴马上就要开席了。” 十二王爷步扇白正好路过,喊了声:“四哥”,蓦地看到礼炮架上的那枚三响炮,上前好奇地拾了起来:“咦,这其他礼炮都是花朵的样式,就这枚是蝴蝶形状的,是不是燃放出来也不一样?你放放看。” 边说,边将那枚三响炮递给放炮之人。 放炮之人汗哒哒。 接过的同时,瞥了眼步封黎。 见步封黎薄唇紧抿,他反应也快,连忙道:“这应该是买礼炮的时候,买得多,礼炮铺送的一枚添头。这种的都是平素孩童放着玩的,而喜炮,都是花朵的这种,从未见人大喜之日放其他样式的,小的怕放了不吉利,所以,还请十二王爷见谅。” 步扇白也是明理之人:“哦哦哦,没事,那就以后再放。” 见此事已妥,步封黎转身,准备回花厅,步扇白也跟了上来,兄弟二人往花厅而去。 可没走多远,就听到礼炮“呲”的一声飞天,然后“啪、啪、啪”在夜空中炸响。 连响三声。
第590章 果然不假
步封黎脚步一滞,回头。 第一反应,完了。 第二反应,赶快去酒窖阻人。 第三反应,不行,根本来不及。 三个反应几乎在同一瞬,步封黎就太阳穴突突突了。 这不同凡响的三连声,步扇白自是也听到了,也本能地停了脚,与步封黎一起,回头望去。 “哇,还真是蝴蝶的形状呢,太好看了,还三连声。” 不远处,一脸大惊失色的放炮人后面,八公主步倾城手里拿着一枚还未吹灭的火折子,仰脸望着天空中炸响绽放的三响炮,惊叹不已。 步扇白汗:“八姐把那枚蝴蝶礼炮放了。” 的确是步倾城放的。 放炮的那个家丁当时正在燃放自己的手里的礼炮,又加上院子里嘈杂得很,根本就没注意到步倾城过来了,并在他身后把那枚三响炮点了。 直到此炮在空中绽放,他才发现,却已然迟了。 见放炮人的面露惊慌,又见步封黎脸色不好,步扇白以为是因为那个不吉利的说法,连忙安慰步封黎。 “八姐定是也不知道喜炮的这些讲究,瞧着那枚与众不同,一时好奇就放了,四哥不要往心里去,四哥吉人天相,断不会因为一枚小小的礼炮而有所不利。” 是吗? 步封黎转眸看向他,仿佛已经听到了脚步声纷沓。 他今日还就真因为这一枚小小的礼炮而...... 转眸望向周遭几个盯着自己的侍卫,眼角余光瞥向酒窖的方向,闻见花厅里不少人听到三响炮都出来看,包括他那个父皇,他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罢了。 既天意如此,那就只能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 刚准备拔了腰间锦带里的软剑,他又惊觉不对。 这些人怎么还没来? 难道一出酒窖就被钳制了? 不会,五千人,就算被抓,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而且,看他父皇的样子,似乎并不觉得三响炮有何问题,也跟大家一样,在看热闹而已。 所以,那些人根本没出酒窖,没有行动? 是了,刚刚他只是觉得好像听到了脚步声,后来细听又没有了,应该只是自己的心里作用。 意识到这一点,他紧窒的心口一松。 落在腰间的手也放了下来。 心下却甚是好奇。 为何? 说好了是三响炮为号,三响炮响,即行动。 为何没有行动? 是谁紧急阻止了? 没人知道他府中藏兵啊! 王府里他人的眼线众多,为了绝对保密,就连刚刚送消息给他的那个家丁,他都没有告诉。 跟宫千暮,他也只是说自己要逼宫,未说具体行动。 谁会紧急去阻止? 他想不到是谁。 虽百思不得其解,却终是庆幸,险险逃过一劫。 接下来,得想个办法让青柠尽快离开。 从他父皇对三响炮的反应来看,应该并不知道他要逼宫。 那就说明,调集五万大军的目的,只能是他猜测的第二种可能:揪出青柠后,以莫须有的罪名,踏平铲除掉他的四王府。 只要青柠不被揪出来,他父皇应该就不会贸然行动。 他猜测,他父皇是打算一会儿喜宴的时候,检查所有人面皮的。 因为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花厅落座,检查起来方便、有序。 所以,得在那个之前将青柠送走。 ...... 这厢,青柠从步封黎的厢房里出来。 幽幽夜色下,她看到不远处的走廊下面,一个人影一晃,闪到了廊柱后面。 她也不以为意,拾步出门。 步飒尘是吗? 她知道他在跟踪她。 她跟静嬷嬷在长廊上遇到疾相的时候,她就看到他在不远处的花径上,然后,她跟静嬷嬷分道扬镳,静嬷嬷回花厅,她借口去恭厕,她就发现,步飒尘在偷偷地跟着她。 她也没有理会,虽然她没有去恭厕,而是来的步封黎的厢房。 反正,他总不至于跟到厢房里面来。 而且,厢房门口有府卫守着呢,他也不可能近前。 她进厢房,给府卫说的理由是:她从静心庵里给步封黎请了一尊佛,已跟步封黎讲过了送到他的厢房来。 毕竟是太后,且说自己已告知步封黎,府卫自是不好阻拦。 她进房以后做了好几件事。 第一件便是进去内室,打开床头柜上灯座的机关,从床底密道去了酒窖。 她其实只是猜测酒窖里有人。 根据步封黎突然主动提出娶疾婉烟,必有他的目的,再到疾相说今夜会有大事发生,再到她看到酒窖外面明显多了不少府卫。 她猜想,会不会步封黎是想借办喜事将皇帝引到四王府,趁机宫变,然后,皇帝意识到了他的动机,又将计就计,准备趁机将其铲除。 不然,疾相让她不要插手作甚? 当然,她只是猜测。 但她觉得极有可能。 她想到了剧本的剧情,想到了钩吊极刑,所以,她不能等,不能任由此事发生,她就来了他的厢房,下了地道,到了酒窖,她必须确认。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果然不假。 酒窖里全是人。 她的突然出现,让酒窖里的那些人很是意外,也很是戒备。 直到她揭下脸上的面皮,说自己是步封黎的女人,就是传闻中的水饺,说此密道就是步封黎告诉她的,还拿出手机给大家看她跟步封黎的合照,他们才相信。 她说是步封黎让她来的,来通知大家今夜的计划取消,因为皇帝已然察觉,且设下了陷阱,就等着他们入瓮。 回到厢房,她又做了三件事。 做了一张面皮,录了一段音,写了一封信。 这才出了厢房。 回了前院,见步若轩跟六王爷步景寒正说着话,她心念一动走了过去。 看到她,两人赶快过来打招呼。 她故意表现出心事重重、答非所问,慌乱到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 两人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 她准备回花厅,步若轩一人跟了过来,问她到底怎么了,她才拉了步若轩的手,小声跟他道:“哀家的一个秘密好像被你七弟发现了。” “什么秘密?”步若轩问。 她低低叹:“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算了,你就当不知道好了,对你没好处。” 见她不愿说,步若轩也不好强迫。
第591章 引君入瓮
以为依他的性子肯定会追问。 竟然木有。 青柠只觉失算,不得不主动透露了。 “哎,就是跟疾相那点破事,其实,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哀家已经跟他没关系了,真的。所以,轩儿,步飒尘若是识时务,将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就算了,你也只当不知道。若是他以此生事,造谣哀家,你一定要替哀家说话,替哀家辩驳,否则......否则哀家晚节不保啊。” 步若轩很震惊。 他只知这个女人跟疾相关系好,却从未往男女私情方面去想过。 毕竟两人身份、年龄,都悬殊极大,没想到两人竟然...... 天啊! 步若轩还未回过神,青柠又看到了不远处的宫千暮,就直接撇下他,朝宫千暮走了过去。 “宫丫头。” 宫千暮并不知她是青柠,步封黎昨日告诉她,青柠已再次被橙花帮射杀送回去了现代,且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 恭恭敬敬、落落大方行礼:“皇祖母。” 青柠握了宫千暮的手,安慰道:“哀家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也希望你能想开点,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纵然娶了疾大丫头,毕竟你还是正妻,是当家主母。” 宫千暮想起了不久前在花径上,她不是还跟静嬷嬷说她心胸宽广吗? 现在又让她想开点! 虚伪的女人! 本想象征性地随便回复一句,蓦地感觉到手心里被塞了东西,宫千暮眸光一敛,愕然看向她。 青柠快速朝她度了个眼色。 宫千暮难以置信。 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当即上前一步,让袍袖最大程度地遮掩住两人相握的手。 “皇祖母放心,千暮明白。” “嗯。” 青柠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一脸甚是欣慰的模样。 “娘娘。” 大概是见她久久未归,静嬷嬷寻了出来。 “去忙吧。”青柠示意宫千暮,转身朝静嬷嬷走过去。 “可发生什么大事?”她问静嬷嬷。 静嬷嬷摇摇头:“并没有。娘娘去恭厕去了那么久,奴婢还担心娘娘这边出什么事了呢。” “的确出事了。” “啊?”静嬷嬷脚下一滞,停了下来,忧急问道:“出了何事?” 青柠微微扬目,瞥了一眼院子里正在逗几个孩童玩,却不时瞟向她这边的步飒尘。 低低一叹:“步飒尘好像知道哀家跟疾相的事了。” 静嬷嬷惊错:“他......他如何知道?” “哀家也不知,但他方才跟哀家说话,话里话外意有所指,哀家觉得他肯定是知道了。不行,哀家得跟疾相商量一下,如何处理这件事,静嬷嬷,你去通知疾相,让他去四王府湖旁边的那座假山后面,哀家在那里等他。” “......”静嬷嬷问:“现在?” 既然被步飒尘发现了,不是更要避嫌吗? 怎么还主动私会了? “嗯,”青柠点点头,“现在,不然就来不及了!方才他有意在威胁哀家,哀家深深地觉得,一会儿喜宴之时,他肯定会以此生事。这么多人,那哀家的老脸就要丢尽了。” 见她这样说,静嬷嬷只得颔首领命。 因不知步飒尘到底跟这个女人说了什么,但以她对这个女人的了解,这么些年什么风浪没见过,绝对不是冲动之人,既然慌乱成这样,急切成这样,说明事情可能真的很严重。 她当即就去了花厅。 现在还没开宴,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大家还很混乱,谁在谁不在也看不出,赶紧办了。 青柠没进花厅,径直往四王府的湖边而去。 然后,她就发现,果不出她所料,步飒尘又悄悄跟在了后面。 看来,这厮的确是怀疑她了。 ...... 花厅里面,步封黎见又只有静嬷嬷一人回来,青柠还是不见人,心里不免就有些担心了。 想了想,干脆敞着朗声问出了口:“静嬷嬷,皇祖母呢?一会儿要开席了。” 这句话应该不至于让人生疑。 “回四王爷,娘娘就在外面,一会儿就会进来。”静嬷嬷回道。 步封黎本想问她,主子在外面,她为何不陪在边上,又觉不妥,便没问出口,正好宫千暮拿了座位安排图过来找他。 “王爷,这一桌多出两个位置,而这一桌又多出两个小孩,所以,要从这一桌调两位宾客到这一桌,王爷看调哪两位比较好?” 问完,宫千暮压低声音快速道:“莫担心,她很好。” 步封黎看向宫千暮。 宫千暮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步封黎眼波微动,转眸看向座位图,伸手,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其中两人:“调这两位。” “好。” ...... 这厢,青柠已来到湖边石山的后面。 因为无法看到身后,所以,她不知道步飒尘躲在了哪里,但她知道,他一定在。 不多时,疾相就来了。 很是不悦,皱着眉头,过来就埋怨:“娘娘怎么这个时候约见面,太危险了,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办?” 青柠头皮一硬,强忍着胃中的作呕,以及浑身的鸡皮疙瘩,直直扑进他的怀。 疾相不意她如此,以前也未见她如此小女子心性过,身子微微僵了一下,垂眸看她:“怎么了?” 青柠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悄声道:“步飒尘好像知道了我们的事情。” 疾相浑身一震,大惊:“他怎么会......” 青柠连忙捂了他的嘴,示意他小声。 “湖那边有宾客呢。” 疾相这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道:“他怎么知道?娘娘怎么知道他知道?” “哀家也只是怀疑,不确定,因为方才他跟哀家说了几句话,哀家觉得他好像知道,哀家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个,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如果他胡说八道,我们两个就矢口否认,一定要矢口否认,无论什么情况下,无论他们怎么诈,我们都要否认,反正他也没证据。后面我们再想个法子,尽快除掉他。”青柠继续用就算偷听也听不到的小小音量在疾相耳畔继续道。 疾相点点头:“嗯。” “对了,长廊上你跟哀家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夜里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吗?”青柠借机试探道。 “到时娘娘就知道了,反正娘娘不要插手,后面就都是对我们利好的事。” 竟然不告诉她! 青柠眸光转寒。 罢了,反正她已经让酒窖里的那些人停止行动了。 另外,她只要确保自己不被皇帝抓到,步封黎应该就还安全。 青柠便松开了他:“你先回花厅,哀家后回,免得被人发现。” 疾相连忙走了。 青柠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待疾相彻底走远看不见了,才拾步往回走,走了几步,又蓦地脚步一顿,厉声:“出来!”
第592章 没有活口
没有动静。 青柠怔了怔,难道后来并没继续跟踪她,或者已经走了? 以步飒尘的尿性,她觉得可能性不大。 她也没有回头,更没有四处乱看,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保持面朝前方的姿势。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他躲在哪个方位,以防对方觉得她并非真的发现了他,而只是诈,更加不出来。 等了等依旧没有动静,青柠轻嗤了一声,语气越发冷凌:“不出来是吗?不出来哀家就喊人了!” 身后这才传来一阵窸窣,她转身,便看到苍茫夜色下,步飒尘从一棵大的花树后走出来。 “皇祖母。” “是你?”青柠佯装惊讶,“刚刚你都看到什么了?” 步飒尘微微鞠身:“孙儿什么都没看到,孙儿只是路过而已。” “是吗?”青柠当即就笑了,冷笑,“什么都没看到为何要躲?为何哀家让出来,你不出来?还有,此处不通往任何地方,你是去哪里能路过这个旮旯?” 步飒尘一时被问得哑了口。 “所以,”青柠缓步朝他走过去,“你在跟踪哀家?” “没有,皇祖母误会了,孙儿真的只是路过,”步飒尘矢口否认,“孙儿心中烦闷,只是想来此处吹吹风、散散心,不想碰到了皇祖母。” 虽然他是真的在跟踪她,但他也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之所以跟踪她,是因为他有点怀疑她是那个叫水饺的女人。 为什么呢? 因为先前在花厅的时候,他隐约看到她似乎故意踩了步封黎一脚。 但他又不确定,因为她的动作极快,且很隐蔽,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如果真是踩了,以她跟步封黎两人当时都不动声色的反应来看,两人就绝对有猫腻,她很有可能就是水饺。 如果没踩,就当他多心了。 为了确定,他才跟着她的。 看到她独自进了步封黎的厢房,他更加觉得自己的怀疑是真。 可刚刚看到她跟疾相那样,他又糊涂了。 若是那个女人,断不会跟疾相如此吧? 疾相那般精明的男人,也应该不会被一个赝品骗。 所以,他现在还不确定面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太后,还是水饺。 无论是谁,他也不能承认自己在跟踪。 如果是太后,他承认下来,绝对会死得很难看。 而如果是水饺,他承认,那就打草惊蛇了,怎么的,也要让皇帝先抓到她再说。 “不管你是有意跟踪,还是无意碰到,你总归都看到了不该看到的!”青柠一直走到离他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冷脸冷眼睇着他。 步飒尘脑中快速一思忖,回道:“请皇祖母放心,孙儿就算看到了,也只当没看到,孙儿会烂在肚子里的。” 他可以否认自己跟踪,但他没法否认自己看到了,否认她也不会信,就如她刚刚所言,如果没看到,为何要躲,为何不敢出来? “哀家凭什么相信你?”青柠怒道。 “孙儿可以对天发誓!”步飒尘举手做出一副要起誓的样子。 却是被青柠冷笑打断:“发誓?哀家一个黄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这些年什么腌臜事没见过,会相信这些无用的东西?” “那......皇祖母要如何才能相信孙儿?” 青柠睥睨着他,红唇轻动:“这世上能守住秘密的,只有一种人。” 步飒尘一惊,果然就听到她说:“死人。” “皇祖母想杀了孙儿?”步飒尘有些难以置信。 “哀家不是你皇祖母!你也不是哀家的孙儿!每每看到你,哀家就会想起尘儿小时候,哀家就想到他一个孤魂野鬼,魂魄不知在哪里游荡,而你,却占着他的身子,享受本该属于他的荣华富贵,活得有滋有味!” 青柠咬牙切齿。 步飒尘大骇,本能地后退一步。 可青柠也动作极快,不知几时手里已多了一把匕首,直直朝步飒尘扑刺过去。 “这世上,所有知道哀家秘密的人,就没有一个活口!” 步飒尘猝不及防,闪身已来不及,只能本能地拿手臂一挡,顿时剧痛袭来,手臂结结实实挨了一刀。 死老太婆疯了!竟然真要杀他! 步飒尘心中低骂,与此同时,就去夺她手中匕首。 青柠自是不让他如愿,拼尽全力朝他一通乱刺,奈何步飒尘会武功,除了手臂再次被划到,一次也未让她刺到要害。 青柠也不罢手,锲而不舍,且发疯了一般。 奈何男女力量的悬殊,以及有无武功的悬殊,让步飒尘还是将手里的匕首夺了去。 可青柠依旧不做片刻停歇,又一把拔了头上发簪朝他刺过去。 步飒尘瞳孔一敛,看来这个女人是铁了心要他死,就算今夜没杀得了他,后面也绝对会想办法除掉他。 这般想着,他眸光一寒,横竖是死,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就在青柠手中簪子刺在他肩上的时候,他也举起了手中匕首直直朝对方心口一捅! 眼前蓦地一片煞白,痛苦的闷哼声传来,待他意识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大骇收手,又将匕首拔了出来。 不拔还好点,一拔,鲜血喷溅,他吓得连忙松手,匕首掉在地上,被刺中之人也颓然倒地,发出重物委地的沉闷之响。 他惊惧地看着被他刺中要害、鲜血大放、倒在那里浑身抽搐的女人:“你......” 竟然真的是那个女人! 竟然真的是水饺! 那个女人一袭凤袍,还披着披风的,而此时躺在血泊中的......只着一套白色里衣。 “皇......皇祖母。”他彻底慌了神。 女人却是抽了几下,就一动不动了。 步飒尘喘息着,脑中空白,耳边嗡鸣,两腿发软,他跌跪下去,颤抖伸手探到对方的鼻尖下面。 声息全无,显然已落了气,他吓得触电一般将手收回。 尤其是见对方还杏目大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他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张着嘴大喘。 直到湖那边有人声传来,他才回过神来。 “娘娘,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喜宴开始了,娘娘......” 脚步声纷沓,是寻太后的。 步飒尘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第一反应是逃,可跑了两步想起只有一条路,跑过去会跟那些人迎面撞上。
第593章 弑杀太后
他又停了脚。 对,躲,只能先躲了。 可很快他又发现不妥,人数一清点立马就会发现少了他,而他这一躲,就彻底说不清楚了。 所以,他该怎么办? 正犹豫之际,已有人寻了过来。 是静嬷嬷,还有几个王府的府卫。 “七王爷。”见他怔怔愣愣地站在那里,静嬷嬷甚是惊讶和疑惑。 当看到他流血的手臂,以及胸前的袍子上也被溅上的鲜血,静嬷嬷大骇。 立马踉跄经过他身边,朝前跑找过去。 然后,几个府卫就听到她嘶声痛叫:“娘娘,娘娘......” 几人大惊,也连忙跑了过去。 原本府里的风灯就很多,且明亮,又加上有两个府卫手中提了灯笼,视线一片清明。 只见太后倒在地上,胸口一个大血洞,双目大睁,一动不动,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她整个胸膛。 几个府卫大骇,其中一人甚至吓得手里的灯笼都没拿住,掉在了地上。 “快......快去禀......禀报王爷。” 一府卫立马跑开。 静嬷嬷跪在太后的边上,老泪纵横,一边推她,一边叫唤:“娘娘,娘娘你别吓奴婢......娘娘,娘娘你醒醒,娘娘......” 很快,大家都来了,皇帝、皇后、步封黎......所有人都赶来了。 所有人都被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吓到。 “母后!”皇帝皇后也奔至跟前。 “皇祖母!”王爷公主们跪倒一片。 “太医,快宣太医!”皇帝厉吼。 太医院田副使在现场,慌忙上前。 静嬷嬷见状,赶紧退至一边,给其腾出地方。 田副使跪地,捻了袍袖,颤抖探脉。 脸色大变。 又转眸看向太后的瞳孔。 冷汗涔涔、伏地埋首:“启......启禀皇上,太......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已崩。” 啊! 全场惊骇。 皇帝身子一晃。 疾相惊愕。 步封黎亦甚是意外。 众人纷纷跪下。 “是谁?”皇帝眉眼含霜,寒气逼人,声音从牙齿缝里出来。 静嬷嬷红着眼睛,怒目看向步飒尘:“是七王爷!” 步飒尘“扑通”屈膝一跪,声泪俱下:“父皇,儿臣是被陷害的,儿臣中了水饺的圈套。” “水饺?”皇帝一怔。 步封黎眸光微敛,轻轻抿起唇瓣。 “是的,水饺,”步飒尘满头大汗,一脸煞白,“水饺跟皇祖母换了,这段时间的皇祖母,其实是水饺。她故意将儿臣引到这边来,然后故意要杀儿臣,儿臣正当防卫,一时失手,不小心就杀了她,她遇到性命危险就穿回去了,皇祖母穿过来,所以,所以就......就这样了......” 皇帝转眸看向地上血泊中的太后,眸色微深。 “你撒谎!”静嬷嬷气结激动,“娘娘就是娘娘,娘娘怎么可能是别人?若是别人,奴婢会不知道?明明是你杀了她,不想担责,就推到别人身上!” “你又不在现场,你凭什么说本王撒谎?本王为何要杀皇祖母?”步飒尘亦是又气又急。 静嬷嬷回得也快:“就凭奴婢对娘娘的了解!至于,七王爷为何要杀娘娘,七王爷心里有数。” 此一语明显意有所指,大家都看向步飒尘,纷纷猜着其中隐情。 疾相眉心微敛,心中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 步飒尘想用他们两个的奸/情威胁太后,太后意图杀了步飒尘,反被步飒尘所杀? 步若轩也想起不久前他皇祖母跟他说的那些话,便也大概明白了静嬷嬷所言的意思。 “本王对天发誓,本王绝对没有撒谎!你说皇祖母是皇祖母,那本王问你,皇祖母身上是穿这套吗?就只穿这套里衣吗?” 步飒尘质问静嬷嬷。 静嬷嬷还未回应,步若轩先开了口:“那也不排除七弟杀人后故意脱去了皇祖母的外袍藏起来,造成这样的假象!” 步飒尘汗:“那你们找啊?看找得到外袍不?” “既然藏,自然是确保不容易找到的,不然藏什么藏?反正今日跟我说话的皇祖母还是皇祖母,不可能是别人。”步若轩回。 步飒尘气到浑身颤抖:“所以,你们就是不相信我的话是吗?她真的是水饺!” “她不是。”此次出声的,是步封黎。 他也没有多言,就只说了此三字,笃定笃声。 步飒尘气得都快要吐血了。 皇帝没做声,抿唇看着太后的尸体。 这时,龙卫首领猎风急急而来。 “启禀皇上,刚刚有一女子一身四王府婢女装扮,说是奉四王爷之命,出府去请客人,属下跟她说,皇上有令,所有人只许进,不许出,不让她出门,她却趁我们几个不备,冲了出去。” “属下确定,此人就是水饺,原本她出声的时候,属下就觉得声音似曾相识,后来她一冲,属下就想起来是她无疑。” “然后,我们追赶,在追赶的过程中,她的这个东西掉了,眼见着我们也快追上了,她朝我们扔了一颗迷烟蛋,待迷烟过去,我们再追,她就跑得不见了人影。” 猎风边说,边恭敬呈上手中之物。 皇帝眸光一敛。 众人亦是一震。 在场的基本上就是立冬那日参加宫宴的同一批人,所以,对此物并不陌生,都见过该物。 步封黎也有一个。 叫什么?好像叫手机。 唯一不同的,步封黎的是黑色的,现在的这个是白色的。 皇帝伸手,刚准备将手机接过来,却被一人抢了先。 是步封黎。 他起身跨前,动作快得惊人,一把将那枚手机拿了过来。 “几时的事?”他急声问猎风。 “就刚刚!” 步封黎转身就走,却又蓦地想起什么,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不去追吗?”皇帝问。 “追回来交给父皇吗?”步封黎当即反问。 皇帝面色一滞。 猎风躬身道:“启禀皇上,我们的人继续在追找。” “嗯,”皇帝脸色很难看,“多派些人!” “是!”猎风领命离开。 现场气氛就变得很诡异。 皇帝转眸,恶狠狠看向步飒尘。 “还要说太后是水饺吗?” 步飒尘一脸难以置信,怔怔摇头,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啊,皇祖母真的是水饺,刚刚那个水饺是假的,肯定是假的......” “来人!此人弑杀太后,证据确凿,将其拿下,关至天牢,三日后问斩!”
第594章 男女私情
两禁卫上前。 作势就要一左一右擒他手臂,却是被他一把甩开。 “不,不要,父皇,儿臣说的是真的,儿臣没有骗父皇,她真的是水饺,儿臣......求父皇开恩,求父皇开恩啊!” 泪流满面,步飒尘跪爬到皇帝脚边,连连磕头。 皇帝不为所动,又示意季喜:“让人把太后抬回宫。” 季喜领命,去找人和找担架去了。 步飒尘还在求:“父皇,请父皇相信儿臣......求父皇一定要相信儿臣啊,刚刚......刚刚跑的那个水饺肯定是假的......父皇......” 步飒尘边说,边伸手抓皇帝的袍角,被皇帝嫌恶地后退一步避开。 “不管她是真是假,你杀了太后,这是事实吧?” 步飒尘被问得哑了口。 “所以,这是两码事!”皇帝垂目看着他,一脸冷漠。 他早就不想留这个占着他儿子身体的外人了,原本想着他与水饺同为一个地方的人,或许能在他找水饺方面帮到忙,事实证明,毫无用处。 “不不不,父皇,”步飒尘哭着摇头,神情有些癫狂,“是一件事,是一件事啊,因为她不是皇祖母,儿臣才动的手,儿臣是被水饺陷害的,是她故意引儿臣对她动手,若是皇祖母,儿臣不会动手的......” 皇帝轻嗤:“是吗?那朕问你,你知不知道水饺不会死?知不知道她遇性命危险就会穿回去?知不知道她穿回去,跟她交换的那个人就会穿回来?你都知道的,不是吗?既然知道,你还对水饺动手,居心何在?” 步飒尘再一次语塞。 “只有跟水饺一伙的,才会故意杀她送她离开这边,才会借机对太后下手,你是吗?”皇帝又追问。 步飒尘彻底无言以对。 皇帝扬扬袖,示意禁卫将步飒尘带下去。 “父皇父皇.....求父皇饶命啊......”步飒尘被两禁卫钳制住,拽起。 见皇帝看也不看自己,步飒尘很绝望,忽的想起什么,猛然转头在人群中搜寻。 看到疾相,当即大叫:“疾相,你说句话啊,明明你也在场,你快告诉父皇,本王不是真的要杀皇祖母的!” 全场震惊。 疾相竟然也在场! 皇帝亦惊讶转眸。 疾相脸色大变。 这是在威胁他呢,借知道他跟太后私情一事威胁他出手救他。 想起太后说的话,太后说一定要矢口否认,反正他也没有证据。 而且,这种人一旦惹上,后续就是个无底洞,他会永远受其钳制,连太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都想亲手杀此人,可见此人令人憎恶的程度。 再说了,他出面作证,他就能无罪吗?被杀之人可是当今太后,是皇帝的亲娘,这是多大、多恶劣的事情,他不可能脱罪。 既然无论如何都脱不了罪,他跳进去,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惹祸上身? 一番急速思忖,他随即怒道:“你胡说什么呢?我几时在场?我明明在花厅,那么多人都看到了。” “你在的,你只是先回花厅了。”步飒尘反驳道。 疾相自是概不承认:“七王爷,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非要害我,非要拖我下水?且不说,我根本就没来过此地,就算我来过,按照你说的,我先回花厅了,我没看到你如何杀太后娘娘的,我又如何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要杀娘娘,如何跟皇上讲?” 步飒尘气得额头上的青筋直跳,脸亦涨得通红。 “疾相,非要逼得我把真相说出来吗?” 疾相冷嗤:“什么真相?疾某为官多年,清清廉廉,还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看大家信否?” 太后说过,无论什么情况下,无论对方怎么诈,都不要承认。 见他这般油盐不进,且态度坚定,步飒尘一气之下,回头,对着皇帝道:“父皇,儿臣之所以跟踪皇祖母,是因为儿臣知道疾相和皇祖母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一语落下,再次如平地惊雷。 众人错愕。 皇帝亦变了脸。 步飒尘还在继续:“儿臣见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往这边走,儿臣就跟了过来,果然,他们两人在此私会,各种搂搂抱抱。” 全场哗然。 “胡说八道!”疾相厉喝:“你如此说疾某无所谓,疾某毕竟是个男人,可太后娘娘已仙去,你害她性命还不够,还要污她名声是吗?” 疾相义正言辞,义愤填膺。 步飒尘却是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我说的是事实!你们二人私会苟且,恐让人发现,结束之后你先走,皇祖母后回。我不幸被皇祖母发现,皇祖母见我已发现你们二人秘密,要杀我灭口,我自是要防卫,就是在抢夺匕首的过程中,我一不小心失手杀了她。” 既然他说太后是水饺没人信,那好,他就不说是水饺了,让自以为是的狗皇子找去吧。 静嬷嬷抿了唇,眉心微拢。 她知道步飒尘现在说的,应该就是真实情况。 不免替疾相捏了一把汗。 人群中的步若轩转眸看看疾相。 他想起他皇祖母的话,说如果步飒尘借此生事,希望他能帮她说话,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疾相又开了口。 “胡言乱语!你凭什么这样说?”疾相质问,“你有何证据?” “我就是证据啊,我是人证,我亲眼所见!”步飒尘紧随其后回道。 疾相心口一松,果然没有证据。 静嬷嬷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为了此事,太后人已经没了,她希望最后的名节能保住。 疾相当即挺直了背脊,嗤道:“你一人算什么证据?含血喷人、自说自话,编的故事比话本里都要离谱,谁信你?” 这时,几个宫人在季喜的带领下抬了一副担架前来。 将担架放在地上,几人跪地,恭敬将太后的尸体抬起,置于担架。 季喜赫然发现地上有一枚男式玉扳指,就在太后所躺的位置,方才被太后压着了没看到,这尸体一抬,就露了出来。 除了他,抬尸体的几人也看到了,近旁的人亦看到了。 静嬷嬷脸色微微一变。 皇帝弯腰将其拾起,只看了一眼,就寒眸一转,睇向疾相:“如果朕没记错,这玉扳指是边国进贡之物,朕赏赐给疾相了。”
第595章 要她本人
疾相大惊。 凝目朝皇帝手上望去,呼吸一滞,可不就是皇帝赐给他的那枚扳指。 这玉扳指有些大,戴在手上做事他不习惯,但因为是皇帝赏赐的,不戴又不太好,所以,他一直随身带在袖袋里,进宫或者有皇帝的场合,他就会提前拿出来戴在手上。 只不过,前几日扳指突然不见了,他遍寻未果。 没想到竟然出现在这里。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是太后掉的,还是步飒尘掉的,还是步飒尘故意放的? 他觉得是最后一种可能。 若是被太后所得,太后早给他了,只可能是步飒尘,肯定是步飒尘故意让人偷去的,今日正好陷害他。 静嬷嬷看着疾相,心中忧急。 只有她知道,这是去静心庵之前,太后让各府里的细作交上来的各府主子的贴身之物。 想来是疾相的这个,太后随身带着,在跟步飒尘打斗的过程中,不小心掉出来了。 哎,天意弄人。 与他们两个相反,步飒尘见此情形就突然兴奋了:“是不是?我有没有含血喷人?疾相跟皇祖母苟且之事是不是真的?方才疾相不是说我一个人证不算吗?现在物证来了,疾相可还有何要说的?” 疾相的脸色很难看。 步封黎凤眸微深、面沉如水。 皇帝脸黑如锅底。 疾相撩袍跪下:“皇上,这枚扳指微臣遗失好几日了,不知何故会出现在这里,微臣怀疑是有人陷害,故意放的。” 边说,边侧首看向步飒尘。 步飒尘气得差点怄血。 这明摆着是在说他所为。 怒极反笑:“疾相刚刚不是说我一人空口白牙、自说自话吗?如今疾相难道不是?疾相说丢了就丢了,说有人陷害就有人陷害?又有何证据?有谁证明?” 疾相被问得答不上话。 就在这时,突然一人出了声:“我可以证明!” 众人一怔,皆循声望去。 赫然是二王爷步若轩。 疾相甚是意外。 虽然他平素跟步若轩关系不错,但也实没想到这样的时刻,他会挺身而出,替自己作证。 心中自然欢喜又感动,也更加坚定了日后要将疾婉烟嫁给这个男人的决心。 意外的,还有步飒尘。 虽然刚刚步若轩已明显针对他,但天子当前,作证这种事可不是小事,做假证就是欺君。 这枚扳指他没放,肯定是疾相跟老太婆刚刚搂搂抱抱之时掉的,步若轩却主动站出来替疾相作证,做这个假证? 看来,这些人都是一个鼻子窟窿出气的! 心中越发不平,他问步若轩:“二哥如何证明?” 所有人都看着步若轩,包括皇帝,包括步封黎。 还有疾相。 他也甚是好奇,他如何替他作证澄清。 步若轩从人群中走出,对着皇帝抱拳一鞠:“父皇,皇祖母亲口跟儿臣说过,她曾经糊涂,的确跟疾相有过那么一段。” 话一落下,现场再次一片哗然。 疾相:“......” 静嬷嬷:“......” 见大家这般反应,他又连忙接着道:“但是,但是他们两个早已做了了断,早已没有关系了。皇祖母就是担心七弟知道了此事,会借机生事,造谣陷害他们二人,果然被皇祖母料到了。儿臣证明,他们两人真的已无瓜葛,这枚扳指定然不是疾相跟皇祖母私会所掉。” 疾相抬手扶额,不知自己该喜该恨,只知五脏六腑都被气疼。 这是给他作证了没跟太后私会,却又作证了他跟太后有一腿。 这曾经有一腿,难道就不是有一腿? 静嬷嬷亦是皱眉不展。 她不知道太后有没有跟步若轩讲过这样的话,或许的确讲过,看步若轩不像是撒谎,但......步若轩要不要这般实诚啊? 哭笑不得的,还有步飒尘。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激步若轩,虽说他作证了扳指不是疾相所掉,但他也帮他证明了他所说的,这两人有苟且私情。 步封黎握拳掩唇微微咳了一声。 众人议论纷纷。 听到现在,虽不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太后跟疾相肯定有私情,至于是曾经有,现在没有,还是一直有,这些其实吧......并不重要。 这也太劲爆了,一人再长个几岁都能做另一人的娘了,这也能下得去口? 皇帝出了声:“够了!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是不是太后不在了,你们就可以随便瞎说?” 还以为他的这个二子能证明个什么出来呢,终究还是个蠢货! 如此下去,皇室的颜面还要不要? “父皇,儿臣没有瞎说,儿臣是皇祖母亲口......”步若轩以为皇帝说他胡诌乱讲,自是要出声解释。 却是被皇帝黑脸怒声打断:“你也想朕治你罪吗?” 步若轩这才紧急住了口。 皇帝又沉声呵斥钳制步飒尘的两个禁卫:“让你们把人带下去,你们一直等在这里做什么?说再多,拉再多的人垫背,也改变不了此人杀死太后的事实,拖下去!” 两禁卫领命,速速将步飒尘拖走了。 皇帝又示意季喜他们将太后的尸体抬走。 将手里的扳指扔向疾相:“朕赐给你的东西也能丢!” 面色不善,语气也很不善,那枚扳指更是直直砸到疾相的额头上,好在玉扳指圆润,没有利角,并没有砸出血,但也瞬时青乌一块。 疾相猝不及防,没能接住,那没扳指就掉在了地上。 幸亏地上有草,扳指正好落在草丛上,才没摔碎。 疾相将扳指拾起,攥于掌心,朝皇帝谢罪:“微臣知错了。” 他知道,皇帝虽然阻止了大家继续说他跟太后的事,看似帮了他,其实只是为了皇室的颜面,那根刺,已然长在了皇帝的心上。 皇帝也没让他起身,举步走向步封黎,并朝步封黎伸出手。 “什么?”步封黎佯装不懂。 “手机,水饺的手机,朕要看看有何重要信息。” 步封黎便从袖中将青柠的手机掏了出来,递到他掌心。 皇帝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他的爽快。 将手机拿过,端详了一番,看到侧边的按键,按了按,手机屏幕瞬间就亮了。 然,只能看到屏幕上一张步封黎的像,想看别的,却动不了。 他又将手机递给步封黎:“朕要看看里面,就跟立冬那日你给朕看的那样,看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步封黎没有接,也没有回话,又自袖中掏出自己的那部手机,然后按照皇帝刚刚的操作,按侧键将屏幕按亮。 然后将屏幕对着皇帝,伸出自己的食指,将指腹摁上屏幕下方那个指纹标记的地方。 手机瞬时解锁了。 展示完,他又娴熟地摁了侧键锁屏,将黑屏的手机拢进袖中,然后,不徐不疾开口。 “所以,请父皇恕罪,儿臣也无能为力,必须要她本人,要她的指纹。”
第596章 是铁了心
说完,又接过皇帝手中的手机,以同样的方式,将自己的食指指尖摁在屏幕下方的指纹标记上,屏幕上立马出现了一行字:指纹匹配失败。 步封黎看向皇帝,虽没做声,但脸上的表情全写着:我没骗你吧? 皇帝还能说什么,他又不懂这些,只能冷着一张脸作罢。 今夜的计划又失败了。 没抓到那个女人,他就还不能对面前的这个男人下手。 皇帝抬手捏了捏有些隐痛的眉心,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 扬袖示意大家散了。 虽然喜宴还没吃,洞房还没闹,但太后被刺身亡,这是国之丧事,谁还敢继续喜宴? 就在大家行礼准备离开之时,皇帝又陡然想起什么:“宫丫头呢?” 步封黎呼吸微凝,面色无波地将青柠的手机也拢进袖子里,一颗心却是不由地提了起来。 他知道,这个男人虽然刚刚没有信步飒尘说的,太后就是水饺,跑出去的那人是假的,但,并不表示生性多疑的他一点都不怀疑、一点都不动摇。 此时问宫千暮,无疑就是想确认这点,确认是不是她假冒青柠跑了。 毕竟宫千暮一直跟他们是统一战线的。 如果是宫千暮假冒青柠跑了,那此刻宫千暮的人必不在府中,因为府四周都是禁卫,守得水泄不通、固若金汤,她根本回不来。 见无人应,皇帝又朗声唤了句:“宫丫头!” 步封黎正思忖着找个什么理由,宫千暮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千暮在,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步封黎一怔,回头。 便看到宫千暮自人群后面走出来,对着皇帝落落大方、清清冷冷行礼。 皇帝示意步若轩:“看看她脸上有没有面皮?” 步若轩不意皇帝会如此直白,也不意他将这样的任务交给自己,有些受宠若惊,看看步封黎,又回头看看宫千暮,跟皇帝颔首领命。 未等他转身,宫千暮已自己拾步前来,并一直走到皇帝跟前才站定:“还是皇上自己验最放心吧。” 皇帝没想到她会如此,但事到如今,反正大家也早已撕去了伪装,无需在意对方怎么想,别人怎么想。 亲自验便亲自验。 遂挑挑眉,直接上手检查她的脸。 确定是宫千暮本人后,这才一甩袍角走了。 ...... 皇帝离开,宾客散尽,喧嚣褪去,夜终于恢复了宁静。 步封黎没有去疾婉烟的厢房,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宫千暮也跟着他一起。 关上门,拴好门栓,步封黎问宫千暮:“你如何回府的?” 宫千暮弯弯唇,自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青柠给了我三样东西,一封信,一张面皮,还有那部手机,我都是按照她信中所说去做的。” 步封黎接过信,一边迫不及待地打开,一边走到桌边坐下。 【宫姑娘,一会儿我会引步飒尘杀我,待我穿走后,你再戴上此张面皮,扮做是我强行离府。 因你跟我声音不同,所以我录了一句出府时跟守门禁卫说的话,你到时打开手机,看到屏幕上有个录音机,点开,里面就一个文件,点一下文件右边的那个黑色三角形即可播放。 前面我已经留白了一段时间,足够你先点开,然后再出门。 另外,手机不要完全放进袖袋,就拿在手上,以袖子掩住不让人看到就行,以确保音量最大释放。 对了,忘了告诉你如何打开手机,你先按一下手机右侧那个短一点的有根红线的键,手机的屏幕就会亮了,然后拿手指在屏幕上滑一下,上下左右随便什么方向滑动都行,就会出来一个输入密码,你依次摁下这几个数字,380606,然后就能看到那个录音机了。 恐手生,你可以先练习一下。 你强行离府,他们肯定要抓你,你假装手机掉了,让他们拾到,看到手机,他们会更加确定你是我。另外,安全第一,你可以跟琳琅拿一枚迷烟蛋,便于逃。 甩掉追踪的人后,你要立即回府,以防狗皇帝发现你不在,知道是你假扮。 府四周都是禁卫,你别走侧门,也千万别翻墙,你去卖首饰的琳琅居,找石掌柜,琳琅居里面有密道通往王府的地下酒窖,然后地下酒窖又通往王爷内室,你可以从那里走。 还有,别被酒窖里的人吓到,都是自己人。】 看完信,步封黎没说话。 刚刚,在看到步飒尘和疾相被设计的那一刻,他就猜到去酒窖叫停行动计划的人是她。 果然。 酒窖通往琳琅居想必是酒窖里的人告诉她的,他记得他只告诉过她,床榻下面的暗道通往酒窖。 手机密码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她告诉过他,跟他的一样。 方才他只用指纹解锁,不过是做给他父皇看而已。 想看她手机里的东西,想得倒美! “王爷不是说青柠已经被橙花帮送回现代去了吗?怎么......”宫千暮问。 步封黎摇摇头:“本王也不知怎会没回去。” 曲焕不是不靠谱的人啊,还是他亲自过来告诉他事情妥了的。 得亏青柠聪明,不然今夜会发生什么,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只是,不知他娶疾婉烟一事,她会怎么想。 在花厅里,她故意踩了他一脚,想来是生气的。 “接下来,王爷打算怎么办?” “先看看吧,看看明日什么情况再说,看看皇祖母出殡的时候有没有机会......好在确定青柠回去了......” 宫千暮没做声。 看来这个男人是铁了心要走这条路。 “疾大姑娘那边呢?王爷准备怎么处理?” “晾着吧,她若想要休书,本王就给她,但估计她现在不会要,要等东蓬和亲一事结束。” 宫千暮起身,“那王爷早些歇着吧,折腾了一日,明日想必也不会平静。” 步封黎“嗯。” 宫千暮拾步往外走,又突然听到步封黎问:“你说,步飒尘说的是真的吗?皇祖母跟疾相有那种关系,夜里还约着私会,各种搂搂抱抱?” “看疾相的反应,还有二王爷所说的,应该是真的。”宫千暮回道。 步封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朝她扬扬手。 宫千暮出门后走了一段路,才恍然惊觉,自己似乎理解错了步封黎最后问的那句话。
第597章 找个后爹
厢房里,步封黎拿出青柠的手机,输入密码解锁。 应该是为了方便宫千暮的操作,录音机放到了主页面的第一个。 他点进去,再点开录音。 的确有挺长一段时间的静音留白,然后才是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奉王爷之命,出府去请几位客人。】 就只一句。 他反复听了好多遍。 然后点开了她的相册。 她的手机存储的大部分都是他的照片和视频,加上一些两人的合照,她自己单人的很少。 不像他的手机,正好与她的相反,几乎都是她的照片和视频,以及一些合照,没有他自己的。 自己的照片有什么好看的,所以,他也只是随便翻翻,却惊喜发现第一个视频竟然是个新的,且拍的是她,虽然是他皇祖母的装扮。 激动点开。 【步封黎,你应该会看到这个视频吧?我跟你说,我很生气哈,非常生气!你娶疾婉烟这件事做得非常渣,非常非常渣!不是说你不该娶,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原因,就是你不该瞒我啊!你至少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的,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对吧?幸亏我通情达理、心胸豁达、知分寸、懂进退、识大体,顾全大局,不然,换别人你试试,今日不大闹天宫才怪!所以,你一定要给我好好反省,听到没?否则,后果很严重。】 看着视频里面,青柠说着生气的话,表情丰富,小动作不断,又是做拍桌状,又是指镜头,咬牙切齿,还白眼翻到了天上去,步封黎彻底被她愉悦到了,唇角轻扬,温柔笑意自眼底漾开,映着桌上的烛火,流光熠熠。 【还有,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上次我去看花柳的时候,已经跟你说过了,太后跟疾相有一腿的事。今日,疾相跟我说,夜里有大事发生,让我不要插手,我想来想去,觉得肯定是皇帝要揪出我,然后对付你。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去酒窖叫停了你的计划,希望你不要怪我。确保皇帝抓不到我,也揪不出你的什么错,你应该就是安全的。】 【你不是让蓝椒带话给我说,若再穿回去就不要再过来了,待孩子平安生下来后再回吗?我答应你,暂时不回来了,等生完宝宝回来找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将个人安危放在第一位,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平安,一定要活着。否则,我就给你儿子或者女儿找个后爹,你自己想想,皇帝是你亲爹,尚且如此对你,后爹会对你儿子女儿怎样,想必你心里有数。你且看着办!】 【为了以后让你儿子女儿知道自己亲爹长什么样子,我将相册复制到了存储卡里,带走存储卡。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忘记你,我会每日看你的照片三遍,你也必须每日看我的照片十遍!呀,不行,你的充电宝有限。这样,你让人画些我的画像,将画像挂你床头。】 【早知道在现代把相片洗出来就好了。】这句话是自己一脸懊恼嘀咕的。 步封黎又被她逗乐了。 【好了,我还有大棋要下、大局要布,就说到这儿了,保重,孩子他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