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一盏热茶
皇后与两位妃子的到来却也将殿上正在审问着的事耽搁了一阵,皇帝将太子放到地上,又问那暗卫道:“你如实说,当日同你交手之人,你可认得出来?”
暗卫声音沙哑道:“暗卫皆是暗卫营教养出来的,虽不算是绝世高手,武功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属下敢保证,除去暗卫营中人,京城之中有能力从属下剑下逃走的人屈指可数。”
诸大臣面面相觑,低声交谈了两句。陛下又道:“那你可知那日同你交手之人是谁?”
“属下斗胆,当日属下刺伤了那刺客的右臂,还请陛下请人验一验折剑山庄陆小姐的右臂上,可有剑伤。”话音落下,陆千凉猛地握紧了沈季平的手。
她的身量不矮,若是伪装成男子也少有人会看得出。而今被人一句话道出,决定生死的时刻,也由不得她不紧张。
沈季平紧忙拉着她跪地,向皇帝道:“启禀陛下,陆师姐昨日一整日都同微臣待在一处,从未离开宁王府,微臣可以作证这件事绝不是师姐做的。师姐饶是武功高强,却绝不会作这等害人性命之事。”
此时,又有一名身着紫色朝服的大臣跪地道:“微臣有言,陛下,陆小姐入京不过一月,甚少出府,从未与京中任何人结仇。就算是陆小姐武艺高强,她也没有杀人的动机啊。”
“皇兄高看她了。”沈言璟推了推已经冷掉的茶盏叫侍女换茶:“往昔在折剑山庄之时,臣弟这位师姐连只兔子都不敢杀,更别说去杀人了。今儿皇兄说她杀人,臣弟第一个不信的。”
陆千凉都没想到沈言璟会为她说话,微微抬起头望向他。只见沈言璟隐在衣袖内的手微不可查的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抿了抿唇,那意思怕是让她死不承认。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道理,就算是这事查出了她就是杀手,她也要咬死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是意外所致。若是自己都认了,沈季平便真的救不了她了。她叩首道:“陛下,孟大人委实不是草民杀的,还请陛下明察!”
皇帝端起茶盏酌了口茶,沈言璟刚要起身撩袍下跪,皇帝摆手叫他起来道:“都起来吧,急什么?不过是那暗卫的一面之词而已,朕岂会学昏君之流错杀忠良?朕昔年将言璟送去折剑山庄学艺便是知晓陆庄主品行武功皆是上乘,他的女儿自然不会品行不端。”
诸人长出了一口气,沈季平谢陛下信任,扶着陆千凉站了起来,坐回到座椅上,沈言璟也坐回到座位处,眉头却未舒展。
只闻皇帝又道:“不可偏听偏信,却也不能全然不信。既然陆小姐是清白的,就随侍女下去演一演手臂上是否有伤吧。这样朕能安心,又能诸位一个交代,还能还千小姐一清白。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皇后,你同彩月去。”
陆千凉心狠狠地一沉,她望向沈季平,沈季平起身道:“陛下,师姐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莫说不是她做的……就算是也不当……”
“季平莫再说了,朕也是为了你好。”陛下一双眼望向陆千凉,犀利的像是能够剖析心灵一般:“陆小姐出身武学世家,自是不拘泥这些俗理的。你这般三推四阻,莫不是真的隐瞒了什么?”
“陛下……”沈季平又待说话,此时,下去换茶的小侍女却回转上来,一个脚步不稳,一盏热茶尽数的倾洒在了沈言璟的右臂之上。
那热茶还冒着热气,小侍女瞬间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倒在沈言璟的身前:“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陛下绕过奴婢吧。”
这茶泼的好巧不巧,将皇后与贴身侍女彩月的脚步也阻了一阻。沈言璟可谓是皇后带大的,此时皇后见沈言璟被一盏热茶烫的面色发白,也顾不得什么验伤不验伤了,忙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太医给王爷验伤。”
“罢了,皇嫂。”若是陆千凉没看错,沈言璟那瞬间的神情里显示出的三分错愕,是想要掩饰什么的。他微微皱着眉头,也不去碰被泼伤的右臂,又道:“一点小伤,不打紧。”
皇帝也道:“什么不打紧,去请太医。哪处的丫头,笨手笨脚的,拉出去杖毙。”
那小侍女原本便惨白的面色这一刻更白了三分,两名侍卫上前将之拖走,陆千凉不知怎么,脑子一抽将人拦住:“泼了一盏茶便要处以死罪,这皇宫里的人命是不是不值钱了些?”
说罢这话,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亦是戴罪之身,见那小丫鬟哭的抽噎,紧忙将目光转向沈言璟。沈言璟无甚表情,拱了拱手道:“皇兄,算了吧,不是什么大事。”
沈言璟向来得圣宠,曾有大臣说,这位一直养在紫禁城里,皇帝眼皮子底下的齐王殿下吃穿用度的规制与太子无异,诸臣甚至以为皇帝要立皇太弟,激昂这离阳王朝的万顷江山穿给沈言璟了。直到皇帝立了太子,这样的传言才渐渐的平息下去。
而今沈言璟被泼了这一盏茶,手背上的皮肤都被烫的红肿,谁若是为那侍女求情便是真的不长眼了。皇帝正在气头上,闻沈言璟之言便也不做过多苛责。內侍张印太监见陛下有松口的意思,忙道:“这种粗手粗脚的丫头怎么能放在御书房伺候?还不快快贬去杂役房!快去催一催太医!”
沈言璟垂了垂眼皮,皇帝瞟了一眼他烫伤的右手,把玩着玉佩的手敲了敲桌案:“皮肉烫伤最是痛楚,待太医过来瞧瞧再说,仁寿宫的人呢?还不过来照应着你们主子!”
两名內侍紧忙端上冷水浸湿的帕子来给沈言璟敷手,另一名內侍来挽沈言璟的衣袖,碰到他的手臂,却闻沈言璟微不可查的闷哼了一声。
御书房内此时本就安静,那原本压抑的很好的闷哼声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一样传了出来,一时间,诸人皆望向沈言璟。
他伸手扶住手臂,面色竟有几分强忍着的惨白,似是受了极大的痛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