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一章夜行
病症来得快去得也快,陆千凉醒来不过两刻钟,便能够行动自如了。因是急行军,三军未停,依旧向着沙溢城的方向而去。
行军打仗带上女眷,本就是好说不好听的事,更何况沈言璟在京城之时的风流之名是众所周知的,连打仗都要带着王妃夜夜笙歌,着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世人就是如此,文官瞧不上武将,觉得那些莽夫只会舞蹈弄棒,用拳头解决问题,最后也都是些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武将亦瞧不上文官,觉得那些读书人每天只会之乎者也,光会动嘴皮子,于国家的发展毫无建树。要么古人怎么会留下这样一句话“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
可事实证明,占了这其中之一思想的都成了一方将军或是一处的管事,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话也不是白说的。而对这种话不以为然的,文韬武略样样能行的,最后都成了大帅或是一方鸿儒。这后者,自然以沈言璟为首。
大军穿过山林,行往邯郸城,一路上打着的乃是庞帅的帅旗。庞帅征战沙场二十余年,风餐露宿饮冰餐雪,一身的赫赫功名都是刀刃上打出来的,三军无人不晓,无人不服。可这一次沙溢城之战,却叫庞将军丢足了面子。
按官衔,沈言璟虽无官无职,却是摄政王,压了百官一头,虽说只是参军之职,但挂上离阳王朝的沈字王旗也是无可厚非。可在出征的前一日晚,小皇帝却将庞帅召进了皇宫之中。予了他帅印吩咐这一次依旧是拜他为大帅出征。
庞帅听闻,欢欣鼓舞。帅旗是一支军队的脸面所在,挂上了庞字旗,便是他的军队了,这是让齐王殿下给他打下手的意思?然而还未等他领旨谢恩,小皇帝又发话了,那文绉绉的词汇庞帅只听了个七七八八,但总体的意思还是领略到了。
小皇帝的意思很明确,这次依旧是你做大帅,挂庞字帅旗,可真正掌权的得是朕的皇叔。你在军中要处处听他的,务必保护好皇叔和他的女人,要么,莫说你的帅旗不保了,脑袋都容易离家出走!
庞帅欲哭无泪,这是哪儿来的规矩,削了人家的军权还威胁人家脑袋搬家,没有天理王法了!奈何,在这离阳王朝,沈氏皇族的话就是王法!就是天理!
是以,这一路上庞帅都未给齐王和王妃好脸色看。
沈言璟被人奉承惯了,冷不丁碰上这样一个刺头,陆千凉还真怕他一个不开心冲上去将庞帅给砍了。可沈言璟也难得好心情,每天窝在马车上看看战报,陪陪陆千凉,逗逗小黄,心情好的时候再巡一巡三军,连理会庞帅的意思都没有。
陆千凉悬着的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悄声的以手肘撞了撞他,问道:“这可不是你的性子啊,你不是惯爱排除异己么?庞帅对你不忿,你就没想着怎么收拾他?”
沈言璟笔都没停,写好了一封回信塞进信封里顺着窗缝塞给了门外候着的京水:“没有必要,现在还不是立威的时候,等到了沙溢城在收拾他也不迟。而今行军路上风雪匪患严重,动辄就是上千人的损失,粮草辙重的消耗也极多,若是我拿了军权,将这份损失算在了我的头上,那才是得不偿失的。”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狐狸还是不声不响的最坑人啊。自那之后,陆千凉面对庞帅的目光都堵了几分可怜。
沈言璟给庞帅的定义很明确,一个只长了一身横肉没长多少智商的大老粗,行军打仗只知道拼蛮力,虽说打了胜仗,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胜仗有什么意思?庞帅的军功,是建立在离阳王朝国力强横的基础之上的,若是没有离阳王朝举国的支持与国库的拨款消耗,庞帅早就是丧家之犬,拉出去砍了!
对于权谋上,沈言璟的脑袋自有沟壑,陆千凉并不想同他吵。沈言璟分析战术,她便在一边帮他描地图和沙溢城玉门关周围地势的图样,偶尔好奇问道:“你不是文官之首么?怎么将庞帅的战术和军需使用问的这么详细?”
沈言璟笑的奸诈:“我虽不插手军权,却主管宫中的票拟批红,国库的输入与输出。庞帅的军队用了多少的银子,拨了多少的粮草辙重,有多少的伤亡和抚恤金,都是从我的手底下拨出去的,我自然清楚得很。”
惹谁都不要惹一个记仇的人,特别是沈言璟这样的。你在他手底下坑了多少的银子,早晚有一日他要完完全全的报复回来,一两都不会少的。
沙溢城的地势崎岖,沙漠一望无际,可不远之隔的无终却多丘陵地貌,连带着离阳王朝的部分国土黄沙下掩埋的都是嶙峋的怪石。
图样倒是不难描,只是有些费眼力,挑战人的耐心罢了。赶巧,陆千凉自小就不是个有耐心的。她的剑术不是练出来的,而是被人打出来的。隔壁山头的弟子将她揍了一顿,她便念念不忘的想要揍回去,将剑术练好了回去挑场子,倍儿有面儿。
然而人家隔壁山头的小弟子欺负了她,她练好了剑术将那小弟子胖揍了一顿,却又被小弟子的师兄,大弟子揍了一顿。往常这个时候,陆千凉就会发扬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优良风格,在脸上抹两把泥,回去哭唧唧的找陆千城哭一通,带着陆千城去将隔壁大弟子揍一顿,然后再努力练剑,争取自己也有能力将隔壁的大弟子揍一顿……
总体而言,陆千凉的少年时光是在挨揍和揍人之中过完的,至于安安静静的坐下来看一会儿书,绣一朵花,甚至抚一会儿琴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她根本不知道!
三人在折剑山庄学艺的时候,这种无聊之感达到了顶峰。沈季平偏爱静,有事没事都可以在树根下袖一卷书看上小半个下午,沈言璟若是遇上个难解的珍珑棋局,也可以消磨上一阵光阴,至于她便没有这么好的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