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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

  萧叡道:“你做我的皇后,我连兵权也给你,我要是再敢负了你,你要是想捅我一刀你就可以捅,行不行?”
  秦月冷笑:“我要是真捅了你,我岂不是成了祸乱朝纲的千古罪人,你想得美,做梦,你明知道我不会这么做。”
  萧叡深吸一口气,问:“那你与我说,到底要怎样,你才愿意答应做这个皇后?你要什么我都依你。”
  秦月回想起那个梦,萧叡这样自私的人能胡言乱语到这个地步,确是真的爱她。可能所有人都觉得她不识抬举,但她仍然不想松口,不然她这十几年的折磨算什么?
  男人,在没有钱没有权的时候第一位爱的都是钱和权,当他有了,无聊寂寞了,才想要一份感情,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
  秦月说:“你能时间倒流,回到当年,我的孩子没死,你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辜负我,我就能做这个皇后。”
  她极端恶毒地说:“萧叡,我真的一看到你我就恶心。我一直记得你第一次去睡别的女人那天,我想着你趴在女人身上,之后你再碰我,我就想吐。”
  “我不知道我的七郎是什么时候死的。”
  “可能是在你登基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我要做皇后也只做他的皇后。”
  萧叡真的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放开手。
  秦月坐起身来,两个人都衣衫凌乱,看着彼此。
  萧叡回过头,从桌上拿来一把剪刀,作势要递给他。
  秦月问:“你要做什么!”
  萧叡说:“你只是打我一顿,应当还不够出气,我是负了你,是我不好,我也无法让时间回到过去,那干脆你把这口气出了。”
  萧叡没有明说,秦月没接电话,她盯着那把剪刀,尖端泛着锐利的寒光,她脑袋里冒出一个极其荒唐的想法,她压根不敢信,压了下来,瞪着他说:“你什么意思?萧叡。”
  萧叡平静地答:“你亲手把我阉了吧。反正我们也有了孩子,我不用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了,把我阉了,我是不是就算变干净了。你应该就不会再恶心我了吧?如此,你回来做我的皇后。”
  第136章
  一阵狂风突然撞进窗棂, 偌大空寂的宫殿里,青色的纱帐被吹得翻飞而起。
  秦月并未想要留下,从未布置过住处, 她就像是逗留此处的一缕亡灵。而此时此刻,萧叡想要把她拉回人间。
  无人敢接近他们。
  她气到极点, 反而显得诡异的平静:“你疯了吗?萧叡。”
  她不敢置信萧叡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萧叡这人精明算计、猜忌多疑, 却不是个疯子,说不出这种疯话来。
  萧叡嘴唇被她咬破了,沾着一抹血, 凝固之后显暗红色, 他的脸色却无比苍白,在这黯然糟糕的光线之中,甚至像恹恹病容, 只观外貌,比起怀袖, 他更似亡魂, 他道:“是,我是疯了。自你死在我怀里那一刻时, 我便疯了。”
  秦月凝视着他,萧叡看上去仍然是平静的, 他吐出每一句话时看上去都慢条斯理,完全不像是个疯子, 却愈发显得癫狂。
  奇怪的是, 她并不觉得害怕。
  明明萧叡那般高大,自上而下地看她,她却没有被蔑视的感觉。
  此时此刻的场景以前也曾有过无数次, 在这大作的冷峭狂风中飞掠过回忆,一气儿被翻出来,涌入她的脑海之中。
  她二十岁时,萧叡高居王座之上,命她不得离宫,赐她尚宫衣冠。
  她二十一岁时,一面做尚宫,一面服侍萧叡,萧叡给了她一碗又一碗避子汤,觉得她身份低贱,不配为他生子。
  她二十五岁时,萧叡改变主意,说什么赐她荣幸,可诞下公主,便可得妃位。
  她二十六岁时,萧叡逼她做皇贵妃,又要她生个儿子,允她继后之位。
  萧叡何曾考虑过她愿不愿意,纵使是不愿意,也尽由得他个人安排。
  她的意愿何足道也。
  彼时她不过蚍蜉之微,生杀荣辱皆在萧叡掌心,谈什么选不选择,不过都是萧叡“想”或“不想”。
  但这次不一样了。
  她想走,就算萧叡拦她,她也有法子可以走。她不敢再信萧叡,这几年萧叡的凄惨鳏孤,她心里其实明了,这个男人或许是已变了。
  不说高低贵贱,她在知道萧叡甚至想过要立她的女儿作皇太女时,她其实就觉得这个男人是不是有些疯了。
  而眼前,萧叡真的疯给她看了。
  秦月接过剪刀,尖头对向他,抬起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他:“你以为我不敢吗?”
  萧叡不说话,朝她坚定地走过去,伸出手。
  秦月一咬牙,心一横,闭上眼,鼓起劲力,挥了一下剪刀。她感觉到自己刺中什么,睁开眼,萧叡的手臂上扎着剪刀,她没放手,萧叡也没停止往前走,皇袍被划开,鲜血涌出,把他的袖子都染红浸湿,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萧叡硬是顶着刀尖向她走去,满袖是血地把她拥入怀中。
  “锃。”
  剪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微不足道的轻响。
  萧叡抱住她,慢慢地跪坐下去。
  正如那年,他抱着满身是血的身披嫁衣的怀袖。
  “不是我给你什么,你就得要什么。而是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袖袖,求求你做我的皇后。”
  “我不逼你,你别怕,后位我会一直留给你,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坐,就什么时候回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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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太医突然被宣召至蘅芜宫,他心下有些疑惑,如今太医局最得意的正是研治小儿疾病的大夫,而他专司跌打外伤,平日在宫中没什么差事。皇上仁厚,并不把好大夫都供在宫中,平日里他给达官权贵看病,每月还去皇家开办的慈安堂给老百姓坐诊两日,在此方面颇有心得。
  他路上还在想是谁受伤,等到了以后,一进门,便瞧见那满地的血,惊了一跳,再一看,吓得腿有些软,倒不是被血给吓的,而是这受伤之人竟然就是皇上。
  莫非宫中进了刺客,怎么不声不响,皇上突然受了伤?
  萧叡正坐在一柄梨花木的椅子上,受伤的胳膊放在桌上,应当流了有好一会儿血了,已经凝成暗红色,已经黏在了皮肤上。
  张太医无从下手,低头恭敬地道:“皇上,得把黏在伤口上的衣服剪开才行。”
  但是剪开龙袍是大不敬,他哪敢下剪刀。
  旁边一个女子上前,抄起剪刀,直接把萧叡的龙袍袖子给剪了,“嗤”的一声响,很是痛快,却听得他心尖一抖。
  张太医飞快地瞄了一眼,其实他刚才就注意到了,这个女子长得和怀袖姑姑抑或说是皇后很是相像。
  伤口并不太深,只是割到了血管,是以才血流如注。
  他将伤口清理好,缠上绷带,叮嘱皇上近期不要运动这支手臂,以免伤口裂开。
  待他说完之后,萧叡才不紧不慢、浑若无事地说:“这件事不准记在册上,你今天来这里,只是应个话的。”
  张太医答话,匆匆走了。
  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萧叡看着那半截染血的龙袍袖子,秦月道:“毁坏龙袍是宫规中的重罪,罪当杖毙。”
  萧叡心想,你是这宫中最厌恶规矩的女人,倒是也背得最数。
  萧叡道:“拿个火盆过来。”
  不多时,便有个小太监哆哆嗦嗦地抬了火盆过来,再倒入烧热的炭。
  小太监俊力怕得很,以往他还为自己能当上总管太监张磐的干儿子而感到庆幸,就算平时要给干爹上下跑腿,什么脏活累活都归他做,得到的赏赐还得都上交,他也都忍了,想着将来接班,出人头地。
  今日皇上在这和女人吵架,他们都不敢去,干爹也不敢,就让他去。
  而且皇上没让他退下,他不敢退下,站在一旁,深深埋着头,如雕塑般一动不敢动。
  忽地感觉到眼前掠过一道影子,有什么东西被投入了火盆之中。
  他下意识地看过去,看到竟然是皇上把沾了血的龙袍整件扔进了火盆里。
  皇上的龙袍一件可值万金,是用上等的蚕丝,又经特殊的浸润鞣制工艺而做成,听说有些防火防水的功效,果真,就算是沾上了炭,也没有立即烧起来。被灼到的丝线静静地烧着,却没有冒出过大的火焰。
  小太监看他烧起来着急,看他烧得慢也着急,心里一片死灰,觉得自己离死期要不远了。
  那个女子突然开了口:“你还在这看着做什么?没你伺候的地方了,退下吧。”
  小太监犹如逃出生天,连忙驱动僵硬发麻的双腿,忙不迭地跑了。
  他一出门,就见到了干爹张磐。
  张磐问:“你怎么出来了?皇上让你出来的?”
  小太监摇头:“那个女子让我出来的。”
  张磐打量着他:“你倒是好命,自己去领一碗哑汤喝了吧,喝得快,说不定还能保住命。”
  小太监脸色一白,差点晕了过去,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忍着泪走了。
  张磐倒是真把他当干儿子,可惜,他的命自己做不得数,也不能帮旁人做主。反而,他觉得这小子运气算好了,只要有怀袖在,皇上的脾气都会好许多。可能怀袖姑姑自个儿都没发现,只要关系上她,皇上便不会轻易弄死人,最起码不会当她的面。倘若她开口,那便更好说了。
  当初都是做奴才的,他总觉得这个女人不安分,只是不知为什么偏生入了皇上的眼,连“死”了都能把皇上给迷住,女儿也能沾她的光,备受宠爱。
  他见到怀袖那一刻时,就知道一切要尘埃落定了。
  她不在的时候,这宫中都没有女人能和她争。
  她回来了,还争什么?皇上那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捧到她面前,哄她收下。
  他虽不解,却也觉得对朝廷和后宫都是好事,希望日子能安稳下来,皇上也得偿所愿,不至于日日肝肠寸断。先前他是真担心皇上这个伤心法会招致短命,眼见着皇上脑袋上的白头发丝儿一天比一天白,这做皇帝的,能活到四五十的都不算多,要是皇上死了,他下半辈子依靠谁?
  只求怀袖姑姑回来,能让皇上喜乐康健,不说长命百岁,活到五六十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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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叡看龙袍烧得慢,泼了一壶酒上去。
  火苗瞬间炸开不少。
  秦月道:“一件龙袍要多少钱你知道吗?送去尚服局补一补,也能再穿。”
  这烧都烧得差不多了,她不过在说废话,萧叡心里必然明白,只是难以解释血迹来源,不如一把火烧了。而这烧龙袍的火,她也爱看,很有种大逆不道的感觉。
  仿佛有什么被挣破开来。
  萧叡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说:“你不是爱看烧龙袍吗?下回我再烧。”
  秦月道:“我何时说我喜欢了,我只是不拦着你,你的钱,你的衣裳,你想败家,我管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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