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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节

  知晚懒得听那些酒桌上暗藏玄机的话语,便拉着曹玉珊立在坊上,看着小儿女们嬉戏。
  而偌阳公主是个爱玩的,早耐不住性子,也下场了。她冰嬉的本事还是跟知晚学的呢,滑动两圈之后,便挥手让知晚也下场。
  不过知晚觉得自己下月就要嫁人了,自该稳重些,所以只说喝酒喝得头晕,笑着让公主尽兴。
  可就在这时,酒庄子外又来了几趟马车,一群人一路欢笑着走了进来。
  花亭里的女眷们先前只听了车马喧嚣的声音,不多时,不远处的回廊上走来一群貂绒锦服的华贵公子们,为首的正是成天复。
  原来他今日在府里宴请好友宾朋,看雪停了,便也乘兴前来赏雪。
  那些关于去女家吃软饭的话,大都是背后说得起劲,可真看到了抚威将军时,那些暗讽的话,顿时倒噎回了喉咙里。
  岁月的磨砺,往往会让男子的气势更盛,成家四郎便是如此。
  那行走间笔直挺拔的腰杆,眼神里蕴藏的锐气,还有从小到大俊美非凡的容貌,都让人看着如此翩翩俊朗男儿时,忍不住屏息凝神一会。
  若说前些年,还有人对他京城第一美男称号有些异议。现如今,当身旁的一众公子们都沦为成四郎的绿叶之后,想来再无异议了。
  众位夫人小姐们也都有好久没见到成天复了。
  结果方才她们嘴里暗暗耻笑,捡了世子爷剩菜的男子走来时,那方才嘲讽时的得意全都化成了羡慕不甘——这么俊帅非凡的男子,竟然要入赘?
  柳知晚上辈子时修来了什么福分?竟然有如此良缘?
  成天复的眼里向来没有别的女人,他顺着长廊走时,便发现知晚正在看冰嬉。以为她想玩。所以让青砚回马车去拿冰鞋,然后走到知晚近前道:“要不要跟我划上几圈?”
  知晚以前在叶城时,倒是经常跟书云他们去冰封的河面上玩,可从来没有跟成天复一起玩过。
  所以成天复这么问时,她忍不住看着他的脸儿道:“在府里饮多了我们又不是小儿,怎么好在人前……”
  可是成天复却不由分说,拉起她道:“城里哪有这么大的冰面?冰嬉不就是戏给人看的?耄耋老者也可作冰上舞,你的年岁也不大,装什么老成?”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冰面上,等他蹲下,替她绑好了鞋子的皮绑带,成天复问她:“你会吗?要不要我教你?”
  知晚觉得他在小瞧人,便挣脱了他的手,穿着短袄长裙,在冰上来了个优美的嫦娥望月,划上一圈,飞扬的轻纱裙摆飘起,若游龙飞仙。
  然后她挑衅问道:“我可从没见你冰嬉过,要不要拜我为师?”
  成天复许是真的喝酒了的缘故,整个人较比平时看上去张狂了许多。被她挑衅之后露齿一笑,突然施展旱龙拔地,在原地小转一下后,翻了个跟头,复又利落地落到了冰面之上。
  很显然,表哥年少时学业有成,但也没有耽误了玩耍。
  此时坊上传来悠扬的古琴之声。成天复拉着知晚的手,翩然作了冰上二人嬉。
  那种说不出的默契,只划了几个回合,便配合得天衣无缝。就连知晚都要疑心自己以前跟表哥常玩了。
  如此俊男美女成双,牵着手在冰上,若轻身双燕,行云流水般,忽远忽近而过,其他的冰嬉之人连声叫好,一时间震荡得枝头的雪花都震落了下来。
  那二人相视而笑的表情,一看便是两情相悦甚久,你侬我侬之时。
  陪着母亲而来的金廉元,正跟其他陪同女眷前来的公子在另一处厅堂饮酒。此时他也站在长廊上,无限怅惘地看着那登对的男女。
  他不得不承认,有时错过了便是错过了。虽然有时在想,若是当初皇爷爷指婚的就是知晚,而不是那个盛香桥,又或者他当初对假扮盛香桥的她好些,会不会她就不退婚了?
  一时间,心绪起伏,可最后都化作了一声无奈的感慨,虽然满心的不愿承认,可是成天复的确比他强上太多了。
  如今,他帮父王做事,渐渐也知道了父王的种种胆大妄为,心里也愈加发冷。可是就像父亲所言,他已不年少,不再是与人结交全凭性情,肆无忌惮饮酒达旦的光景了。
  想着自己身为皇孙却毫无建树,就像父亲所言,一旦父亲不在,他如何能支撑起府门?
  也该收一收心思了……可是他如今看到昔日好友时,已经变得无话,见面时勉强维持几分客套而已。
  有时候,真是怀念起了自己年少无知,放浪形骸时的无忧。那时候他与成天复还要好,整日最大的烦恼就是如何周旋在众位红颜之间……
  就在这时,他的母亲出声唤他:“元儿,你的侧妃大着肚子,不去陪她,在这里吹什么冷风?”
  金廉元又默默看了看冰面上那翩然畅滑的一对玉人,尤其是那个体态轻盈,若冰上仙子的女子。
  回头便看见自己的侧妃富雨儿一脸恭顺地朝着自己走来。
  还是错过了,就算找个容貌相近的,也不是她那等子古灵精怪的性情,更不会有她那种说不出的莫名吸引力。
  在争夺女人战役里,他被成天复打败得一蹶不起,不过在仕途壮志上,他不想再像以前那般浑噩过日子了。
  男儿当宏志,总有一天,他会让知晚明白,她当初不选他,是多么的眼瞎!
  想到这,他转身便往外走,富雨儿倒是习惯了世子爷忽冷忽热的脾气,只低眉顺眼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毕竟这世上夫妻,大都不过图个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若做不到让夫君恭谨着自己,那么便图个嫁汉保暖就好。像那冰面上并肩而行,眉眼传情的,又能维持个几年的新鲜?
  成天复人前对待自己的御赐未婚妻一副爱宠备至的模样,倒是打消了不少暗笑着等看他热闹的流言蜚语。
  虽然婚期略赶了些,但是这成亲的男方是不差钱的,所以缺少的时间也用如海的钱银给找平了。
  不过一般男儿入赘,都是悄无声息,上门的女婿背着包裹入门了,到时候成礼时也是关起门,拜天地认祖宗就是了。
  可是成将军怎么可能这么悄无声息地将自己“嫁了”?
  从成礼的头一天早上开始,盛府紧挨着的将军府前车马拉满了一条街。这一个月来整置的物件开始往车里装。
  他铺子下的掌柜们这一个月来都在忙着“攒嫁妆”,用来铺屋的毡褥、香席、瓷器,绸缎,整套的花梨木家具等等,就足足装了二十多车。
  若说这些都是寻常富户所有,不足为奇的话,那么连成长蛇阵的金银珠宝箱子就让人有些瞠目结舌了。
  最近这一个月来,京城周遭的银铺子都通兑不出大额的金票银票。
  掌柜们都说是抚威将军府通兑的银票金票太多,钱庄子上也都一时周转不开,若有客人想兑钱,就得等下个月再兑换了。
  今日人们才知道,这并非搪塞之言,造成京城附近金银之荒的源头竟然是成将军要打包“嫁妆”!
  按照习俗,这金银箱子都是不加盖子的,一箱箱的码放整齐,箱外系着红绸用木杠抬着前行。
  成婚那日,有好事者守在人山人海的道边,不敢眨眼地细细数着,若只算金银,那么整整有五十多箱。
  而珍珠宝石,玛瑙玉器首饰的箱子大大小小的让人都数不过来,在冬日灿烂阳光下,透着珠光宝气,看得眼花缭乱。
  还有装着成册地契、店契的箱子又是足足五大箱子。
  这等富可敌国的派头,一时让人想起当年成家先祖扶持大西开朝皇帝时的财大气粗。
  成家放在以前,那可不是寻常的商贾!虽然现在本尊的成家有些破落了。可是这分出去的一支,倒是经营多年,将家产发扬光大,尤胜先祖当年啊!
  这不加水分的“十里红妆”长队蜿蜒,也让那些造谣编排成天复被迫入赘的种种荒诞说辞烟消云散。
  这等身家,看得人羡慕得顺着眼睛淌血。更何况那坐在马背上一脸春风得意的新郎官又是前途一片大好的俊帅将军。
  就算是被皇帝逼迫入赘,若是不愿意,也绝不会这般倾尽所有,如此隆重的成婚。
  看得每个姑娘都是恨嫁迟迟,恨不得自己是那马背上男人的新娘子。
  一时间,街边看着热闹的人们又是激动纷纷,有些纳闷富可敌国的成将军如此违背常理入赘,到底图个什么?
  等人潮一路随着“送嫁”车队来到柳家的羡园胡同前时,一身蜀锦长裙,满头金钗的新娘也在仆役的搀扶下,来到门口迎接自己的入赘夫婿。
  当乌发高挽,雪颈柔颔,杏眸潋滟的纤丽新娘拖着留仙长裙,顺着红毯一路走到马前时,成天复一时看呆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晚晚美甚,可是绝没想到平日里习惯了淡妆素雅的晚晚,如今做了明艳浓妆,竟然这般摄人心魄的美艳不可方物,看的人喉咙发紧,心头滚烫……
  尤其是那被宽带勾勒的一把纤腰,行走间如瑶台纤草,步态生莲……
  他长腿翩然下马,大步走了过去。
  一旁的司仪婆子连忙提醒将军牵着县主递过来的绸花丝带,然后二人一同入门,表示千里姻缘一线牵。
  可直眼看着新娘子的成将军全然不顾一旁司仪婆子的小声提醒,大步走上前去,一把便抱起了他思慕甚久,辗转苦求而来的新娘子,跟个山大王一般将她打横抱起,便跨入了柳家大门。
  这一幕看得周围看热闹的宾朋百姓哄然大笑。
  原本纳闷这荒诞入赘婚礼的人们见着新郎官急不可耐的一幕,倒是相信了之前最不可信的那个说辞——成天复痴迷自己的假表妹,宁可倒贴入赘,也要将如花的表妹娶到自己的手里。
  再说那新娘子竟然美成那般光景,看得人都丢了魂,在场不少的贵家公子都暗暗后悔,自己真是不如成天复想得开,如此绝色,倒贴入门又何妨?
  而女子们则羡慕知晚的好命,得了这般为了她不顾一切的显贵男子,这才是在人世间不妄为女人一遭啊!
  一时间,少了许多说闲话的,倒是艳羡了这郎才女貌的佳话姻缘。
  再说吃成天复,在一片笑声里将自己的新娘子送入了他们的新屋,待将她放在床榻的喜帕上时,便要低头尝一尝那朱唇香脂一点。
  知晚连忙用喜扇格挡,笑着推着他道:“别闹,我们一会还要出去待客,妆容被你啃花了怎么见人?”
  成天复不甘心,挥开她的喜扇,在她香腮亲吻一口后道:“我后悔了,当初听你的从简成礼好了。就此也不必应酬客人,便可关上房门好好看看我的娘子了。”
  知晚如今可知道了看着冷静自持的表哥私下里的浪荡样子,也知道他的“看”绝不是用眼,大约是手嘴并用的。
  他急色的样子让她也浑身燥热,可是现在羡园里全是宾客,哪里容得他们在新房里胡混?
  “你这般张扬露了家私,可不是什么好事,难道是嫌我的羡园不够热闹,还要惹来宵小小贼?”
  知晚原先也不知表哥那边的阵仗,今日府里的探路传信的小厮一路跑回,语无伦次地描述阵仗时,知晚也暗暗吓了一跳,觉得如此张扬漏财,实在有违表哥的处世之道。
  可是成天复听了她这么说,却道:“我也只娶你这么一遭,怎么好空手进你的园子?再说我已经住进来,若是再让盗贼闯进来,还有什么脸顶着将军的名头?”
  知晚微微一笑,在门外司仪的催促下,拉着他出门成礼、宴客了。
  知晚无父无母,所以坐在高堂席位上的是章家的舅舅和舅母,还有柳家夫妇的牌位。
  而成天复那边的母亲桂娘,也跟章家同坐受礼。
  至于成家人,许是受了当初得晴嫁人的教训,又或者是因为这次乃是陛下钦赐的姻缘,所以就算是如此荒诞的入赘,也没见成家人过来指手画脚。
  那田佩蓉不能生育了之后,似乎又连病了几场,甚至都不怎么出来见人。
  成培年又纳了几个妾,院子里也是乌烟瘴气。他听闻儿子要入赘给个孤女时,气得在家里喝闷酒,最后摔盘子砸碗,开始大骂田佩蓉这个无耻妇人当初勾着他,害得他妻离子散。
  而那桂娘也不是什么好货,不早点给儿子安排姻缘,最后落得他成家嫡子去给孤女撑府的下场!
  可这般入赘,又实在是丢了成家人的脸面,所以这次成婚时,成家二房竟然无人过来。
  倒是善于打秋风的大房,许是怕不闻不问就此断了以后入羡园的门路,提前一天,让钱氏带着儿媳妇去桂娘那里送了贺礼。
  成礼这日,成家大房也厚着脸皮来了,当看着成天复那金山银山的箱子车队时,成培丰看得都直掐大腿。
  成天复当初分家的家产,可没有他现如今的家业这般多,而且除了留给母亲一份傍身之外,成天复将另外一大半分给了妹妹。
  至于现在叫人看傻眼的家产,可以说少不了知晚这些年的费心经营。但是在成家大爷看来,这些都是当年从他手里抠走的,这简直是将成家的祖宗基业全给了那不相干的孤女啊!
  成培丰有些看不下去,还没等酒席开始呢,就气哼哼地走人了。
  所以成天复成礼时,父族位置虽然有些成家的族亲,但有一半是空荡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成将军早早死了父亲呢!
  不过这父子二人闹不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众人也是见怪不怪了。
  被请来主持婚礼的司仪乃是礼部的侍郎,他主持了京城大半府宅成礼,可从来没有过这样张扬入赘,乱了常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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