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马来西亚

  高修旸扭过头,带着从来不属于他的狠绝和固执,抛下朱开旭,抛下他身后的禁毒支队,抛下他奋斗了五年的警察岁月,义无反顾地走到付南风身边。
  冷漠的付南风,瞧着那个被抛下的警察,被另一个高大男人半推半拽地拉走,他脸上的快意简直掩藏不住。
  付南风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他真想对那个警察说,你看,高修旸选我了哦。
  疲乏的高修旸终于走到付南风身旁。付南风好整以暇地伸出一只手,还没说出“欢迎归队”,高修旸就四肢瘫软地倒在他身上。
  高修旸滚烫的唇蹭着他的脸颊,一路到了颈窝,付南风打了个寒颤,身体被某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贯穿。他来不及思考,后背已紧贴车门,被高修旸死死地压住。
  高修旸重重的鼻息洒在他肩膀,付南风侧着眼睛,就能看清他一根根的睫毛。高修旸整个身体滚烫似火,口中喃喃呓语。
  付南风听得很清楚,高修旸说:“小白眼……我想选的是你……一直都是你……”
  付南风不知道“小白眼”是谁,也不知道高修旸说的什么,但他突然不敢动了,心上像煮了开水,一个个气泡砰砰破开。
  这时单秋易下车,帮他把高修旸扶到后座躺好,付南风上了副驾驶,单秋易开车去了慈耳山的私人诊所。
  到了诊所,医生护士们忙着打针、缠绷带、检查伤口,付南风和单秋易就在楼道里等着。付南风脸色淡淡的,始终没说话。
  等了一个多小时,医生从病房出来,单秋易赶紧询问情况。医生说病人高烧能退,伤口也会好,但是病人意志太消沉,情况并不乐观。
  单秋易很奇怪,问意志消沉是怎么看出来的,高修旸烧成那样,离死不远了,还能看出“意志”来?
  医生道:“就因为病人自己也没有活下去的意志,所以离死不远了。”
  单秋易听后看看付南风。高修旸一而再再而三被试探、被耍弄,现在变成这样,单秋易觉得付南风多少有点责任。付南风注意到他的目光,也不理会,推门进了病房。
  高修旸打着点滴,昏睡在床上,嘴唇紫白,毫无神采。单秋易又意有所指地瞧了付南风一眼,后者终于忍不住怒道:“你看什么?”
  单秋易乔装无辜,靠近病床作势要给高修旸曳被角,谁知昏迷的人突然抓住他的手。
  “我靠,这他妈还魂了!”
  单秋易骂了一句想挣脱,高修旸更加使劲攥住他的手,胡乱的喊声让让房间里两人都吃了一惊。
  高修旸在喊付南风的名字。他一声、一声的“付南风”,还伴着含糊的“我错了”、“终于找到你”之类的,脸上的慌乱和惊恐,像找不到方向的孩子,脆弱得一塌糊涂。
  他手中都是汗,单秋易觉得十分恶心,用力掰开他的手,下一刻,有另一双干净、纤细的手握了上去,顺着高修旸手指的交缝,温柔地滑入。
  汗湿的手的主人高修旸,触到这惬意的微凉,将付南风那双手抓得更紧,也不再说胡话了,口型还是那三个字的样子,情绪平静了一些。
  然后付南风耐心地握着他的手,轻轻地说:“我在,我在……”
  单秋易不知为何后退半步。他在自家老板脸上,看到了难得的安然表情,忽然就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像个局外人。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小会儿,高修旸额头的汗落了,手也渐渐松了,单秋易才又在付南风脸上看到他惯有的冷淡。
  不过这冷淡,也遮了一层粉色。
  他们走出病房时,付南风对单秋易说:“你再彻底查查高修旸,包括他进入禁毒支队之前,在孤儿院的情况。还有,他在越城警察学院念书时的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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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秋易交给付南风的第二次资料整理,跟第一次没太大区别。
  高修旸自小在孤儿院长大,高中毕业后上了越城警察学院,国家奖学金获得者,校内保送研究生,毕业后加入越城禁毒支队,任职到现在。
  “唯一有点奇怪的是……”单秋易顿了顿。
  北去夜总会许久不开张,吧台边上只有付南风一人,淡漠的眸子瞥过来,单秋易继续道:“他这个研究生并没有读完,读了一年就莫名其妙退学了,之后直接入职禁毒支队。难道是成绩太优秀,禁毒支队迫不及待,直接收了他?”
  退学对一个全优的好学生来说,的确奇怪,而单秋易的猜测也并不靠谱。付南风喝着红酒,神色看不分明。
  刚好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单秋易怕打扰他退到门口去接,私人诊所的医生打来,说高修旸醒过来了,烧也退了。
  单秋易回来把这件事告诉付南风,问他要不要去看高修旸,那人漫不经心地说:“你先去,我稍后过去。”
  看他脸色奇怪,单秋易试探着问怎么了,付南风暗了眸子说:“老头子来电话了。”
  单秋易立刻明了,南美的生意黄了,大老板自然不会放过。只是这是“付家”的事,轮不到他说话,单秋易点点头,独自离开北去夜总会。
  出了夜总会,单秋易看看天空,有低云过境,遮住了高空的太阳。他启动了宝马,回想自己在付南风身边这些年,和那个大老板打交道的次数,心里暗想。
  这天,恐怕要变了。
  单秋易来到私人诊所时,高修旸睁着眼睛在床上发呆。脸色不似之前那样惨淡,见单秋易进来,定睛瞧着他身后。
  单秋易看他这么明显的反应,原本还想藏着掖着的话题,一下冲到嘴边:“你等风少?”
  高修旸抿着唇,没有回应。
  单秋易悻悻地拉过椅子坐到他床边:“伤怎么样了,烧退了?”
  高修旸点点头。单秋易想起之前把南美交易的事情全盘推到他身上,自己的关心显得特别虚假,略有几分尴尬。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八卦比较好开口,于是单秋易说:“我有点事,不知好不好问……”
  高修旸看他,算是示意继续。
  “那个,我们带你回来的时候,你一直迷迷糊糊地喊话……”
  单秋易刻意把“你和风少十指交握、眼睛亮闪闪、脸蛋红扑扑”这样的事实掩去了。他倒不是怕高修旸难堪,只是主角涉及付南风,单秋易有些顾虑。
  “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高修旸有一丝紧张。
  “就是,你一直在叫风少的名字……”
  单秋易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看高修旸的反应,那人却像松口气似的。
  “你、你不会是?……”
  单秋易把欲言又止、半推半就、八卦鸡婆的状态演绎到极致了。
  高修旸一心追随付南风,这种事也没必要隐瞒,于是正了正身子,摆出要讲故事的架势。单秋易一看这势头,也卖力扮演观众往前凑了凑。
  “他……”
  高修旸开讲了,故意隐去主语,仿佛他跟单秋易心照不宣似的。
  “他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长的很像。”
  嗯,单秋易应着,很俗的开场,心里想。
  “后来那个人死了。”
  哦,有点意外的发展,
  “是被我亲手杀的。”
  操,这结局高能!
  “没了。”
  “呃……这个,怎么说呢……”
  单秋易依循着心理学的“认知和谐理论”,总试图在事实中总结出点什么,以彰显自己的真知灼见。
  可面对这么个起承转合都很是意外狗血的故事,单秋易大脑有些短路,他瞬间领悟出,八卦不是你想谈,想谈就能谈,现在涉及了风少,不谈也得谈。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让我挣开让我明白放手你的爱……
  单秋易脑袋里回响着神曲,一时有点停不下来。幸亏门口一声咳嗽,打断了他想要站在椅子上继续rap的冲动。
  付南风望着病床上虚弱的高修旸,又转向摇头晃脑的单秋易。
  单老板脑内的歌曲还在上演,被付南风冷眼一盯,心想糟糕,自high的表情已来不及收回。
  他尴尬地笑说“风少好”,心里想,次奥!高修旸你不该说这个高能的故事,现在我像你俩之间100瓦的大灯泡,还不是节能的那种!
  付南风瞪了单秋易一眼,直接撇脸问那边的病人:“你伤怎样了?”
  这是高修旸被“诬陷”南美贩毒主谋后,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见到付南风。
  不知是连烧几天把高修旸烧糊涂了,还是高烧退去他整个大脑更加清晰,高修旸觉得,付南风对他说话的态度,发生了些许变化。
  有什么情绪在付南风眼中微微停顿,和高修旸四目相接后,他脸上竟有红晕闪过,继而又换成往日的镇定。
  “你还要多久能下床?”见高修旸不答,付南风追问了一句。
  “医生说起码得半个月才能走动吧,要彻底好的话怎么也得……”100瓦的大灯泡单秋易,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出声接话道。
  “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最多一个星期之后,我们要离开越城。”
  “去哪?”单秋易又问。
  付南风顿了顿,还是望向高修旸,用波澜不惊的声音说:“回马来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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