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节

  白璟瑭埋好以后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目光下意识在林肃那里寻摸了一圈, 猜测着这个人现在的姿态:“下一个地点你觉得定在哪里好?”
  “别院里。”林肃说道。
  “对, 那里也得埋上一根。”白璟瑭说道。
  别院, 山里, 连带着新得的厂子下面都埋了一根。
  “最后一根就埋床底下好了。”白璟瑭换的小黄鱼数量有限。
  林肃也没有指望他靠这些东西度过一生, 这东西的用处不过是来救急的。
  “少爷, 有客人来了么?”丫头端着茶水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见室内的场景时吓了一跳, “少爷,您怎么钻床底下了?”
  白璟瑭听见声音时下意识就要出来,那猛的动作看的林肃眉头一动:“小心别碰到头。”
  白璟瑭动作一顿,慢慢的从床底下钻了出去,看着端着茶水好奇看着的丫头强做镇定道:“我的笔掉在床底下, 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我敲了, 以为您在待客没听见。”丫头左右看了看, 没看到人时莫名了一下,“客人呢?”
  “你都听到了什么?”白璟瑭在一旁椅子上落座道。
  “没听到什么。”丫头说道,“就听见您好像在说话。”
  “可能是没捡到笔嘀咕了两句,你放下东西出去吧。”白璟瑭说道。
  “好。”丫头匆匆退了出去,白璟瑭在屋里寻摸着林肃可能在的地方,各处垫子都没有痕迹,也没有脚步声,这个人不发出声音的时候,他根本就找不到他的踪迹。
  “在找什么?”林肃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四处寻摸的目光道。
  “你在这里?”白璟瑭转头看向了身旁道。
  “嗯。”林肃轻笑道,“在找我?”
  白璟瑭面上露出了些微的尴尬:“我只是找不到你的踪迹。”
  只有他能够听到的声音,还看不到踪迹,他偶尔也会在想这个人会不会是他一个人的幻觉,而不是真实存在的。
  “有绣花用的线么?”林肃问道。
  “啊?”白璟瑭点头道,“有。”
  他说着起身去了柜子里将线筒取了出来各色的丝线,颜色相当的漂亮。
  “这是我偶尔修补戏服磨损用的,你要这个干什么?”白璟瑭一边取着一边问道。
  林肃坐在了一旁,取过了线筒从上面抽出了几缕丝线凝结成一股,银色和黑色交织简单编织了开头,他原本倒是看过这些东西,只是总觉得是女孩子弄的,他自己手笨也编织不出来,可真到了手上却发现简单的很。
  绳子编织到了一半,林肃看着一旁白璟瑭认真看着的模样道:“给我一根你的头发。”
  白璟瑭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从头上揪了几根下来,疼的自己捂着脑袋直吸气。
  头发离开了人体那就是死物,林肃看着他的模样笑道:“哪有你这样几根一块拔的?”
  “没关系,反正头发多。”白璟瑭揉了几下,看着自己发丝飘起被编进绳子里的画面问道。“这是在进行什么神术么?”
  “对,对你施行诅咒,让您能够长命百岁。”林肃将手中的绳子打了个结,测试自己手腕的长度笑道。
  “要真有这种诅咒,只怕人人都想中了。”白璟瑭看着那编织好的绳子道。
  编好的绳子被林肃戴在了自己的手上:“这样你就能够找到我的位置了。”
  绳结是银黑交织的,很简单的款式,随着林肃手的动作,白璟瑭几乎可以想见他正在干什么:“你是为了这个?”
  原来为了让他能够找到位置么?
  “嗯。”林肃拉了拉自己的袖子遮住了手腕的位置道,“这样还能够看到么?”
  “看不到了。”白璟瑭看着那蓦然消失的绳圈认真道。
  林肃拉起了袖子,重新露出了绳圈道:“看来真的有遮挡作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会放出来,所以不用再傻乎乎的四处找了。”
  傻乎乎?!
  白璟瑭看着那绳圈悬挂垂落的位置道:“你是第一个说我傻的。”
  他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夸他聪明的,不仅学算账聪明,学唱戏也很聪明,就算是找看不见的人也不是瞎找,到底哪里傻了。
  “他们就知道跟你客套。”林肃伸手虚虚的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只有我才会跟你说真话。”
  白璟瑭看着那到了眼前的绳圈有些发呆:“你在干什么?”
  “摸你的头。”林肃碰不到他,却还是虚虚摸了两下,看着他的神情,从一旁拿过了镜子道,“看,还敢说不是又傻又可爱。”
  白璟瑭看着镜子里面染薄红的自己,又听到他的话,顿时脸更红了几分。
  哪里有人一边说人傻一边又说人可爱的。
  “我可是男人,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白璟瑭瞪着镜子的对面道。
  他的眸本就是顾盼神飞的,现在这么瞪过来,如果不是林肃了解他的本性,都要怀疑他是故意勾引自己了。
  “那……帅气又漂亮。”林肃笑道。
  白璟瑭内心焦躁,哪有人这么形容一个男人的?神的先生说不定没有教好他文化课,作为人类,有时候不能太跟神较真。
  “那你是长什么样子的?”白璟瑭好奇问道。
  “不丑。”林肃笑道。
  既然上天给了他这份神秘感,有时候也要稍微吊一下小家伙的胃口,一下子全告诉他了,好奇心也就不在自己身上了。
  白璟瑭:“……”
  想看。
  他正琢磨着怎么让林肃让他看看的时候,外面却是突然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我们可以叫我家少爷出来,你们不能乱闯!”
  “滚开,我告诉你,这次的事情要是查实了,你们白家惹上大事了。”
  “啊!王哥,王哥……”
  外面的声音极其杂乱,还掺杂着丫头小厮痛呼的声音,白璟瑭蹙起了眉头,在听到院外一声枪响时走了出去道:“住手,你们就这么闯进来,刘老大知道么?”
  院子里一个小厮捂着带血的胳膊瑟瑟发抖,那为首的穿着短打的男人吹了吹枪口的烟,看向了从门口出来的白璟瑭道:“白少爷,这事是刘老大允许的。”
  “白家犯了什么事?”白璟瑭看着他问道。
  “王癞子死了。”那人看着白璟瑭道,“一刀毙命。”
  “死了?!”白璟瑭有些惊讶,“他死了跟白家有什么关系?”
  “他最近有过节的人其实不少。”那人带着几个人走到了廊下看着白璟瑭道,“但是他之前得罪白少爷莫名其妙的被打,我们怀疑您的身边是有高手在的,这次可不是死了一个人,那是几个人,都是一刀杀的,找到的黄包车师傅没看到人,白少爷,杀人的人您认识么?”
  那人的目光中露着凶悍的意味,白璟瑭回视着他的眼睛道:“要是有这样的高手,我也想认识,但是确实是不认识,您要是不信,可以把白家里里外外都搜上一遍,我们绝对不反抗。”
  他的目光毫无退缩,那人啧了一声道:“我们也合作这么久了,我也实话跟你说了,死一两个地痞流氓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这是在刘老大的地盘上发生的,这事被很多人看见了,要是不找出个人来,我们也不好交差您说是不是?”
  “我明白。”白璟瑭摘下了自己的荷包递了过去,“我知道你们都辛苦的很,但这事确实跟白家无关,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昨晚。”那人接过了他的荷包掂了掂,口气好了很多,“昨晚三更天的时候。”
  “那个时候白家的大门已经锁了,都休息了,不可能有人外出的。”白璟瑭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厮道,“你去查查昨晚谁出去了?”
  “少爷,这一般桂园那边清欢不上戏的时候门早关了,昨晚真的没人出去。”小厮说道。
  “行吧,白少爷一向与人为善的,咱们也不是硬把屎盆子往你脑袋上扣,既然也没什么人出去,那我们就先走了,您不用送了。”那人摆了摆手道。
  “好,送王哥出去,您要是拿到了人记得告诉我一声。”白璟瑭说道。
  “没问题。”那汉子带着几个人声势浩大的来,又大摇大摆的出去。
  直到人走了,白璟瑭看着那满胳膊血呜呼哀哉的小厮道:“去请个大夫来给他看看。”
  “好嘞少爷。”另外一个小厮匆匆去了。
  院里没剩两个人,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的丫头道:“少爷,他们这哪里是来查案的,分明就是来打秋风的,那王癞子死就死了,跟白家能有什么关系。”
  “住口!”白璟瑭看着她冷声道,“你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么?”
  他难得冷脸,那丫头讷讷应了两声:“少爷,我这是为您不平呢。”
  “没什么不平的,你只需要知道白家是清白的就行,其他的话通通不准再说出口。”白璟瑭看着她道,“去告诉白家所有的人不准乱讲话,一旦被我听到了,全部赶出去。”
  “是。”丫头低下了头。
  白璟瑭转身进了屋里,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手指还在微微的颤抖,半晌后他看向了旁边座椅上那搭在椅柄上的绳圈道:“是你做的么?”
  “是。”林肃说道。
  他回答的毫不犹豫,白璟瑭想要否认都不能:“为什么要杀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很难想象这个跟他说话温柔的人手上会沾上鲜血,所有人都是一刀毙命,那得有多么果决的心肠。
  “因为他们该杀。”林肃看着他道,“他们打劫了一个黄包车师傅,然后打算三更半夜去他家探望他下个月就要临盆的妻子。”
  白璟瑭瞳孔放大,没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探望?”
  几个大男人深更半夜要去探望别人怀孕的妻子,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事,尤其是那几个人欺男霸女惯了的,一旦冲动,后果不堪设想。
  “对,探望。”林肃的声音有些微冷,“我个人相当厌恶那种事情,所以他们只能死。”
  白璟瑭心头微沉,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他们的确该死……”
  如果他们不死,死的就会是更加无辜的人。
  “怕我么?”林肃看着他问道。
  有时候人即使知道对方做的是正义的,也会对那样血腥的场景本能的害怕,剥夺生命这种事情的确是血腥而又残忍的。
  “不。”白璟瑭摇头道,“不怕,我只是在为如果你没有阻止他们的结局后怕,不是怕你。”
  明明做了正义的事,还被自己畏惧的话,他心里一定会很难过吧。
  他心里沉甸甸的,那不是害怕,他只是觉得自己对于眼前的人认识的还不够,他之前只看到了他温柔的一面,却忘记了他是可以像初见时那样毫不犹豫的教训人的,甚至可以为了保护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而染红他的手。
  “怎么就这么可爱呢?”林肃看着他一副怕自己难过的模样,伸手过去想要捏一下他的脸颊,在手指穿过的时候眸色微微顿了一下,“要是能碰到你就好了。”
  白璟瑭瞳孔微微放大,心脏莫名跳快了两声,他别过了头咽了一下口水道:“你说什么呢?”
  心脏跳的好像耳朵都能够听到,即使深吸气好像也无法平复下去。
  真的太奇怪了,为什么会心跳的这么厉害呢?
  王癞子一伙人的死亡在长安街上传的沸沸扬扬,随着各种各样的口述,更是传的神乎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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