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后面是一片昏暗,前面则是白亮的,林故若趴在窗边,看云层厚密如布幕,天际昏暗和光明的交汇处由橘红色晕染开来。
  最终飞机驶入白昼,云朵拥簇着浮在空中,天地浩大,豁然开朗。
  林故若很喜欢坐飞机,她喜欢在云端的感觉,声落时能听到风声再耳侧轰鸣,一切流速都很慢,有天大的的事情都要等这次飞行结束再做考量。
  直到日光刺眼,不可再视,林故若才慢吞吞地拉下半截窗板,喊空姐随便点了几样喜欢的菜式。
  等菜的间隙,她发了条朋友圈,配图是刚才飞跃晨昏线的景致。
  配字的指向不算明确,不过这次林故若没有分毫的犹豫,打完就发。
  [早已望不到旧时青云。]
  容磊秒赞,接着发了消息过来。
  狗比:[醒了?]
  你若:[没醒,你跟梦里人说话呢。]
  狗比:[行,知道你梦里想我,我就放心了]
  你若:[爬,不聊了,飞机上wifi贵。]
  狗比:[应长乐没你身份信息,她找我要,所以你现在这班是我给你订的,我怎么记得这个航空头等舱wifi免费?]
  你若:[你记错了。]
  狗比:[可以,是我记错了,所以等会儿你想吃点儿什么?]
  你若:[不吃,减肥。]
  狗比:[懂了,那我看着安排就行]
  林故若没再回复,容磊也没再发过来什么。
  倒是那条朋友圈在短时间内被赞了许多条。
  林故若无奈:[国内好像是上班时间,你们摸鱼?]
  于是收到了若干条:[公司我家的,爷摸鱼,是为了让下属别那么神经紧绷,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是个好老板。]
  这群损友,还是和容磊一起爬吧。
  着睡衣、趿人字拖登机,等林故若再从盥洗室出来,整个人都焕然。
  栗色长发被扎成双马尾,妆容以粉橘色为主色调,眼影叠了闪,像是落日的余韵,脸颊晕了淡淡的粉。
  左耳是星月,右耳是怀抱珍珠的小白兔耳环。
  空姐微笑着和她打了个照面,正准备进去收拾下,就发现林故若又非常迅速的拎着化妆包退了半步回去。
  她是画好精致的全妆才出来,唯一忘掉的事情,是口红忘了拍散粉加固,现在水润闪亮固然好看,但亲起来就未必了。
  ****
  om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阳光从落地窗边撒进来,肆无忌惮地落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翩跹。
  容磊扫过扫过墙上的挂钟,反手曲指骨敲了下桌子,“你还有最后七分钟,如果依然陈述不到这个ipo的尽职调查情况,那我建议你和你部门同事多开几个夜车,集体反思下为什么进度能慢成这样。”
  “容总,你听我……”正在汇报的那位同事满头大汗,想要解释三两句。
  容磊掀眼皮,淡淡道,“六分五十秒,明天晚上八点之前,我要看到这家公司完整的尽职报告。”
  在做报告的同事没能讲完最后的六分钟,容磊提前宣布散会。
  他大步迈出会议室,看不见身后有人终于松了口气。
  刚才做报告的是新来投行的实习生,在校成绩佼佼,尚没有习惯这样的高压,神情颇为失落。
  有年长的,来旁观这场会议的上级过来拍了拍实习生的肩膀,安慰道,“他没针对你的意思,你总要习惯这样的节奏,投行和江湖一样,从来不相信眼泪。”
  投行每周的工作以一百个小时打底,加班和通宵开夜车是算在薪酬内,把事情做到最完美是基础值,稍有不慎就葬送职业生涯。
  然而重压之下,仍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涌入这个行业。
  “以后真的会好起来吗?”实习生颓然自问,他已经连续两天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不到,精神在某个崩溃的临界点。
  “这个我给不了你回答,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成勋诚恳答,指了下容磊离开的方向,“但我可以告诉你,你们容总是我徒弟,两年前他从风投行业转入投行,开始是不被看好的。”
  成勋讲得很慢,说起得意门生,满是自豪,“入行之初我带他的项目出了问题,团队内有内鬼,我们一行八个人在酒店套房,把手机扔进保险箱上锁,只持笔记本电脑,开始新的会议。”
  正午的阳光非常暖,银色lykan hypersport驶在开往机场的路上。
  小实习生听到了一个很短,却足够鼓舞他坚持走下去的故事。
  “我们从算数开始、到项目方案书、评估模型、然后每个人轮流做汇报,那场会议足足持续了三天,68个钟头,才完成新的报告。每个人都在挑战自己身体的极限,容磊坚持撑到了最后,还全部核算了一次,大家忙完这票睡醒纷纷前往医院打点滴,那天我看到容磊的眼神,就知道他的决心,后来证明他的确行。”成勋说到结尾,脸上挂着笑意。
  ****
  容磊不需要手持任何东西,他站在哪里,就自成一道风景线。
  定制西装熨贴的包裹清隽挺拔的身型,袖口以丝线衬了暗纹,淡金色胸针熠熠生辉,桃花眼潋滟而温柔,正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出口。
  气质冷淡,全然将周遭窥看的视线屏蔽掉。
  林故若穿鲜艳的红裙子,大片裙摆剪裁的不规则,随步调摇曳,露出白皙匀称的长腿。
  为容磊分担了另一半的视线压力。
  她还没出来时远远就看到容磊了,不过更招她眼的是容磊左侧跃跃欲试,正准备上来搭讪他的女孩子。
  林故若在心里骂了句,‘狗男人,在哪里都招蜂引蝶。’
  随后眉眼含笑,一步一步地走近容磊。
  容磊站在原地不动如山,单手抄着兜垂眸看她,薄唇紧抿。
  林故若最见不得他这幅正经人模样,干脆的甩手,把行李箱立在一侧,伸手去扯他的领带,软着音喊,“我没人接,哥哥这么好看,不如送我一程?”
  正准备搭讪的妹子脸色骤变。
  “行啊”,容磊挑了下眉,桃花眼微眯,戏谑道,“不过我这人从来不做赔本买卖,白送人的事情我是不干的。”
  林故若眨眨眼,无辜的讲,“我不是那种差钱的人,你多少钱一个钟,我先包半天的,不过我们得先谈清楚。”
  他们之间原本还隔了些距离,林故若缓慢的用虎口缠绕着领带贴近,近乎整个人都贴附在他胸前,“是包了以后,干多久的事情都行吗?”
  “大概是吧,具体要看我心情。”容磊抿唇笑,伸手卡住她盈盈不满握的腰,俯身在耳畔沉吟,“怎么没皮死你。”
  林故若理直气壮,“那我当然。”
  她没有能够持有歪理变白,容磊堵住那张粉唇。
  熟悉的沉香木气息裹挟着入侵唇舌,林故若睁着眼去承这个激烈的吻,给容磊热切的回应。
  周遭来往旅客顿成布幕,整个世界在此刻停滞不前,只有贴着的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机场可能要比婚礼的殿堂见证了更多真诚的吻。
  过去许多次他们都在机场送别或者是接人,对此轻车熟路,可这吻实在太长。
  林故若眸里是湖光水色,呜咽到容磊不忍心再欺负。
  可每每到容磊有松开的意向,林故若总是会吸口气再度亲上去继续。
  明明在怀中,被拥着,体温的热意又传递过来,不知为何,林故若总是怕。
  她下定了决心,那么从见面这一刻开始,每次接吻和亲密,都已经实在做最后的倒数。
  林故若贪恋于此,开始惧怕每个亲吻太短,不够往日回味。
  “嘶。”林故若蹙眉倒吸凉气,手搭在他肩头不轻不重的捏了两下,抱怨道,“容磊你属狗吗,怎么咬我舌头!”
  容磊勾唇看她,压低了声音,温柔回,“其他地方我还少咬了吗?”
  “……”林故若绯红的脸颊瞬间更上了一个色号,她松开扯领带的手,后退两步,气鼓鼓的朝着出口走去。
  容磊笑笑,拉过她留下的行李箱,大步追上去,和她并肩而行。
  空出的那只手刻意的蹭过林故若的手臂,林故若尚在闹别扭,甩了两下,她往旁边靠去躲容磊接触,容磊就跟着往那侧移动。
  最后林故若不情不愿的和他牵手,十指紧扣,亲密无间。
  记仇这种事林故若太擅长,哪怕只是很轻的咬过舌尖,都会嘟着嘴不肯说话。
  容磊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错都没有。
  可林故若想要多亲一会儿,再多一会儿,到底被中断。
  “容磊。”林故若喊他,“我想吃烤鸭,可不想去店里吃了。”
  容磊颔首,“我去给你买。”
  林故若忽然停下来,容磊不解的随之驻足。
  她说下去,“刚刚在飞机上看杂志,我突然想去看海上的日出了。”
  “多大点儿事。”容磊嗤笑,“我手边有个案子,月底能够结束,然后年假陪你去。”
  南平没有海,最近的海在临市。
  踏入社会之后他们有各自的事业,精力和时间被工作占据大部分,陪着彼此的出游要精打细算。
  林故若开始说昨天回国,于是容磊昨天下午请过假。
  她睡过头误了机,可容磊还是来接了。
  休息的时间明明很少,依然愿意承诺陪她去看见过几次的海上日出。
  林故若从小的人生信条是,做事情不要求取悦他人,但一定要取悦到自己。
  她喜欢,所以可以借醉荒唐,宁愿在一起纠缠不清。
  和容磊兜兜转转这小十年光景,得到了无微不至的宠爱,没什么再可以算清。
  林故若终于展眉解颐,空着的哪只手去揉容磊的脑袋,“你头发扎手,别再剃寸头啦,留长吧。”
  “怎么,看腻了?”容磊漫不经心地问,“想看你男人留什么发型?”
  林故若沉思,认真道,“不然就光头吧,我想看看你光头够不够帅。”
  “……”容磊阖眸片刻,仔细脑补了下自己光头的模样,眸色晦暗。
  奈何林故若杏眸圆睁,一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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