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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节

  不过这种事情,他不会当面答复,抽了几支烟的功夫,他叫周玉成给许真希换个条件好点的牢房,严加看管,他要考虑几天。
  从牢房里走出来,他问贴身副官自己身上臭不臭,副官说有点味道,林君劢回到办公室换了套衣服,上下嗅了嗅,才坐车回家。
  他今天忙碌一天,几次出入监牢,虽然换了衣服,身上还是带着一股不好闻的味道。怕乔若初嫌弃,她回来之前,他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地,坐在书房的阳台上看着书等她回来吃晚饭。
  看到她的车子停在门口,他就下楼出来接她,“开春了手还这么凉,学校里是不是很冷?”
  因为乔若初畏寒,他叫佣人现在还烧着炉子,女校当然不可能和家里比了。她握着小拳头放在他掌中,娇嗔道:“可不是嘛,你叫人在家里生着炉火,我都忘记外面还冷着呢。”
  洗手出来,他忽然想起她很快要毕业:“夫人想好读什么专科了吗?”
  乔若初把颈后的头发拢到前面,手指梳理几下,“我想去北平念书。”
  林君劢几乎没怎么考虑,坚决摇了摇头:“那边局势太乱,天津的日租界住的都是日本间谍,到处活动,不行。”
  国家大的政治她还是知道一些的,两年前中日签订《塘沽协定》后,日本的势力已经渗入华北,北平首当其冲,丈夫担心的是有道理的。
  “国外可以吗?”乔若初知道他不会答应,还是不甘心,心虚地问了一句。
  因为辜骏和夕诺在上海,她不想去,杭州没她想学的科目,自然排除出去了。
  林君劢没有否定她,“再从长计议吧。”,显然他是不欲她走的太远。
  她又问他毙了许真希没有,他不想瞒她,就把皖南流沙墓的事情说给她听,“如果他真能挖到东西,这次就放过他,下次再落到我手里,就算他的阳寿尽了。”
  乔若初往他身上靠了靠,轻轻偎依着:“先人在地下沉睡上千年了,能不折腾,还是尽量不要折腾他们吧。”
  林君劢拨弄着她的秀发闭目沉思一会儿,忽然搂紧她说:“那就来个请君入瓮吧。”
  她哪里听得懂这没头没脑的话,问他什么意思,他卖着关子说过段时间叫她看看他的韬略。
  晚饭之后,他召集属下回办公室开会,直到次日乔若初上学走的时候还没见到人,大抵是往杭州去了。
  过了几日,皖南司令得知自己地盘上藏着一片唐时期的墓葬群,派了几名心腹悍将,混入相城,企图解救许真希。恰好林君劢近来忙得晕头转向,看守许真希的狱卒又肯收贿赂,他们花费了一番周折,算是把许真希给救了出来。
  和林君劢打交道多年,许真希深知要想从他的手里飞出去个人,哪是何等的难事,怕是陷阱,耍了个心眼说唐朝墓群的消息已经泄露出去了,怕别人抢了先,着人给曹宗昌送信,请他派人来掘。
  曹宗昌找他,本就是为了唐朝墓葬里的不世财富,接到消息后唯恐夜长梦多,立即派出一个连的亲兵过去。卜了一个盗墓的吉日,等到那天晚上,果然月黑风高,许真希摆了香案,杀了一只雄鸡,做足了掘墓前的一番功夫。
  流沙墓的特点是前后左右上面都进不得,大的盗墓贼,一般都是从下面挖极深的地道进入墓室的。
  曹宗昌的人按照许真希的指示,选了个方位开始埋炸药崩地道,先人的工程修建的坚牢巨大,第一夜动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准方向。
  敲打崩开的墙面,已经能听到上面咚咚咚的声音,说明已经到了墓穴正下方,宝藏近在手边了。
  又掘了两个晚上,碰到了光滑巨石块砌成的底座,许真希知道很快就能进到墓室里面了。听闻这个消息,曹宗昌兴奋得亲自赶了过来,他要亲自看着价值连城的宝物是怎样出土的,另外,为了防止别人眼热,还加派了搬运护送珍宝的人手。
  他们的动向早被人报告给林君劢和董耀彦,曹宗昌一接近墓地,包围圈就合拢了,调派过来的全是精兵良将,配备的重型狙击枪,已经埋伏在隐蔽处等着林君劢一声令下便要出手。
  春天林密草茂,正是伏击对手的好季节。
  曹宗昌被财富冲昏了头脑,加上是自己的地盘,带的兵又多,自信没人能在这里动他。许真希倒是提醒了他几次,他不在乎地大笑着说:“许爷难道没听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典故?如今用在你身上,正恰当。”
  第一百七十七章 送命
  许真希还是怕林君劢的子弹飞过来,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假装用洛阳铲检验土质。他铲起来正要跟曹宗昌卖弄自己的盗墓经验,忽然一颗子弹飞过来。
  亏得曹宗昌反应快,子弹擦着他的头皮窜到身后的副官脑袋上,瞬间来了个脑灵盖开花,人连哼都没有就直直地栽了下去。
  “警戒。”曹宗昌临危不乱,指挥起他的人来,可是对方来势更加凶猛,眨眼间,对方的影子还没见到,他的人就被打得七零八落。他被几名副官护卫着,仓皇抄小路逃走,半路没被人尾追,中了三枪,等接应的人到来已经失血过多,将近昏死了。
  曹宗昌跑了之后林君劢的人到处找许真希,什么地方都翻遍了就是不见这贼的踪影,还是让他跑掉了。
  “盯紧水路关口,在相城一旦发现他的踪迹,不用报告,当即毙掉。”林君劢叫人把唐墓重新掩埋好夯实,带着人马回去庆功。
  次日,从皖南传回消息,曹宗昌伤势转重,已经接近弥留之际。
  林君劢抿唇一笑:“就算他能捡回条命以后恐怕要当个缩头乌龟了。”
  麻烦的是,让许真希跑了,又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儿来,他一刻都不能放松。
  他的手下在相城徘徊几次,发现许真希曾经在方公馆徘徊过一次,他们去抓人的时候却扑了个空,回来报告给林君劢,他判定许真希定然是和方家有往来,想寻求庇护。
  “直接抓人吧。”前后思量来去,他下了决心。
  周玉成和魏同生带着人扑进方公馆的时候,并没找到方平山,里面只有一个家丁护院,茫然不知道这些人闯进了干什么。
  魏同生只得把他们带回去审问,问出来的结果叫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
  他说方平山和夫人半个多月前被女儿方纪瑛和一个男人接上海去了,他是留下来看家的。
  林君劢得知消息后立即问乔若初:“方纪瑛如今在学校上课吗?”
  乔若初想了想:“正常上课啊,出什么事情了?”
  林君劢把方公馆家丁的话说了一遍,“方平山夫妇可能被她劫持了。”
  “什么?方纪瑛劫持父母?”乔若初惊叫。
  他来不及多说,连夜派人追查方纪瑛的行踪,到了夜半,副官们来报,方纪瑛没找到,在废弃的西医院里,找到了方氏夫妇。他们被关押在三楼的实验室里。
  找到方平山夫妇,林君劢心里有了底,叫兄弟们安置好他们后回去睡个踏实觉。
  紧绷多日的心劲稍稍放松下了,他快速洗了个澡,换上睡衣,轻声躺到爱妻身边。
  丈夫一直在书房等电话,乔若初哪里睡的安稳,他的气息一靠近,她就醒了。
  感觉到她醒了,他翻身抱住她:“吵醒夫人了?”
  “嗯。”乔若初往他怀里拱了拱。
  “想吗?”他的手在她腰上覆着,低沉夹杂着喘气的声音带着煽动。
  “靠着你安稳。”她困的厉害,说完就睡沉了,大概一睡着就做了个美梦,笑了,嘴角旁还挂着浅浅的梨涡,很美。
  “还以为你会主动一次呢……。”他在娇妻羽睫上印了个吻,和她相拥睡去。
  天亮醒来他已经走了,乔若初看了看墙上的钟表,上课还早着呢,她磨蹭了一会儿才起床收拾书包。
  在学校她特意留意了下,方纪瑛今天没来上课,班主任梦晓瑶来点名的时候还问同学们知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来,同学们都摇头,看来她连招呼都没同学校打。
  课间姚思桐问乔若初:“纪瑛去哪儿了你知道吗?不是被林师长抓起来了吧?”
  乔若初摇头苦笑:“怎么可能?”
  “看在曾经在一起玩耍的份上,请你不要伤害她。”姚思桐语气软了很多。
  “思桐,你太看得起我了。”乔若初自嘲,她自己不落到方纪瑛的手里就算幸运了。
  “我知道她是为了爱情才这样的。我懂她,她不坏,只是太偏执而已,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给她条活路。”
  “我尽力吧。”乔若初应诺。
  放学见到唐谷副官,她迫不及待地问他们抓没抓到方纪瑛,唐谷摇摇头,“这个女人,太狡猾了。”
  唐谷告诉她,几年前方平山确实在相城布局了几个自己的人,包括梦娘和静惠,只是后来这些人都还没启用,他就退出了中统。但是他手边有一份名单,被女儿方纪瑛发现,就拿去试图联络这些人为自己报仇所用。
  后来吕欣文的同学陈梵找到她之后,暗地里介绍她化名加入了中统特务组织,她便把这份名单给陈梵过目,陈梵当时已经升官,暗地里是总统特务组织浙江地区的负责人,便和方纪瑛一起威胁方平山唆使这些人效忠自己。
  方平山表面佯装答应,背地里又给这些人下令,不叫他们给陈梵准确的情报,不料他的小动作被方纪瑛察觉,亮出中统的身份,方平山只好听从于她。
  方平山来相城之后经常和林君劢接触,后来吕欣文的死法,陈梵觉得像方平山之前在调查科任职时候使用的,他怀疑方平山和林君劢是一伙的,所以他们干掉席量才借机嫁祸给沈家父子后就劫持了方平山。
  本来席量才就不太识时务,他手下的报纸常常发表对国民政府不满的言论,政界人士旁敲侧击多次,他都不予迎合,是个棘手的人。陈梵早就想对他下手,苦于是没有合适的机缘,这次没想到方纪瑛寻仇竟然发现沈儒南和林君劢的隐秘关系,他很快想出计谋,叫手下混入《浙报》的记者没有底线报道沈儒南和林君劢的底细,目的就是让天下人都知道席量才惹恼了沈家父子,已经面临杀身之祸。
  “席量才居然是陈梵和方纪瑛合伙杀掉的。真是想不到。”乔若初唏嘘不已。
  “嗯,明显是冲着师座来的。吕欣文的死,让她和咱们结了死仇啊。”唐谷叹了口气。
  到了别墅就见林君劢在门口接人,他现在的公务比从前轻松多了,常常能陪她。
  “若初,我等你好久了。原来你一天在学校的时间竟是这么长。”把她从车上抱下来,他抱怨。
  “还不是和从前一样的时间回来嘛。”乔若初知道他等得不耐烦了,嘴上故意这么说。
  “夫人,是我想时刻和你在一起,看你不解风情的。”进来门,他刮了刮妻子秀气的鼻梁,把她放下来去换拖鞋。
  听他冷不丁在卧房外说这样的情话,乔若初顿时红潮登颊,羞得不敢看他。
  第一百七十八章 祸根
  方平山夫妇被找到的第二天,就提出要给家属打电话,被林君劢很果断地晾了几日。
  一周之后,陈梵去了林君劢的办公室,没进门就把他的身份亮了出来,站岗的副官不敢怠慢,赶紧把他请了进去。
  “林师长,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啊。今日得见,果然人中龙凤。”一见到林君劢,他就半真半假地奉承起来。
  林君劢欠了欠身,摸出一支雪茄衔在嘴边,属下殷勤地给他点上。一副吊儿郎当放荡不羁的模样,对着陈梵喷云吐雾:“彼此彼此,说来陈处长来杭州上任,怎么连个委任书都不传达下来叫林某第一时间给您接风洗尘呢。”
  陈梵避开烟雾,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俯视着他,掏出国产牌香烟,自己点火抽上,“怎么说呢,我这身份,手下这几个人,与您这手握雄兵的青年将领比,还是老鼠上秤钩,自己称称分量吧。闲话不说了,上面在找方平山,放他出来吧。”
  “方平山他女儿是你上面?睡觉的时候吧。看不出来啊,陈处长在床上喜欢被征服,啧啧……。”林君劢跟他搅起浑水来。
  陈梵仰起头吐了一口烟圈,把烟头扔到烟灰缸里湮灭,“方平山的大儿子方纪彦弃商从军,奉命训练国军的航空师,如今在蒋委员长面前是相当当的人物,你愿意的话就继续扣着他的家属。”
  说完,他丢下一句铮铮的“告辞”,转身走了。
  方纪彦的事情林君劢早听说了,他从军钱散了家产,对家人说:“国脉破碎,堂堂八尺男儿,怎能安于自己的小日子?”
  他这话和林君劢的想法倒是有些神交了。
  只是方平山嘛,几年前她手下的梦娘把乔家的秘密泄露给各方恩客,难道只是当年调查科的需要吗?这事儿涉及自己的夫人,他必定要弄明白了才能放人。
  方平山在监狱里见不到子女,便给林君劢传讯,邀他亲自来相谈。
  等了两三日,林君劢才来,一见面,方平山就谢谢他没动刑,没下毒,虽然是蹲大狱,却睡的安稳。
  林君劢屏退众人,“上次方先生说要用手里的秘密同林某交换个女人,筹码换一下,用它交换先生夫妇的自由,如何?”
  沉思良久,方平山叹了口气,“都是陈年旧事了,说出来对你和乔家而言,放在当前的局势下都没有益处。”
  说到局势,联想到日本人似乎也知道乔家这个梗,大和这个民族,林君劢算是见识了,在东北和内蒙挖煤往国内运,把傀儡皇帝的几幅画都弄到天皇的宫里宝贝似的供奉着,更不要说皇陵里的宝贝了,他们肯定暗中也在筹划着怎么弄到手。
  所以在寻找乔家的几拨人里,肯定有日本势力在背后插手,只是这人目前还没浮出水面而已。
  在林君劢的追问下,方夫人缓缓说出了乔三缪的过往。她说清朝覆灭以后,乔三缪一度埋名隐姓生活在北京不惹人注意的胡同里。
  此人生平没什么毛病,就爱喝点小酒逛个古玩市场,有次见人家拿了个雍正年间的青花瓷器在售,要价颇高,他观摩把玩了几遍说是假的,卖主不服,非要他说出个一二来,他意气来了,借着酒劲,就说瓷器底部的落款不对,这个落款的瓷器是专门为了陪葬而烧的,根本就没流传到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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