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那吃点面包,这可是你爸特意买来的。”老人把橘子往桌上一放,从包里找了一个纸包着的面包,放在了男孩面前。
  “大姐,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位置。”陈慧皱了皱眉,又说了一句。
  老妇人有些不耐的看着陈慧:“哪里写着你的名字了,这里就是你的位置了。”
  “票在这儿,这就是我们的位置。”陈慧拿出了票,指了指上面的字,解释道。
  “我没读过书,不识字,谁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老妇人不屑一顾,转头继续哄自己的宝贝孙子。
  一个位置,陈慧是不在乎,只是现在身边还有一个叶岚,而且对方的态度说不上好,那几句话出来,边上的人就用尖芒一般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有些不悦。
  “我叫列车员过来看看吧,不然我一个人说,没什么可信的。”陈慧说着,带着叶岚就去隔壁列车厢找列车员去了。
  老妇人根本就不怕这些,从包里拿出各种东西给孙子,得到的都是拒绝。可这些东西,却让对面的小孩眼馋不已,拉着自己的妈妈指着那些东西。
  “大姐,橘子能给我两瓣吗,孩子馋的,让他尝尝。”女人拉回孩子的手,扯过边上的包,打算拿东西换两瓣橘子,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对方粗鲁的打断了。
  “你们家穷的两个橘子都没吃过啊,丑要饭的,还想要橘子,不给。”老妇人冷哼一声,拿开花的橘子皮重新包了回去塞回包里,说什么都不给女人。
  拿糖的手又松开,女人愠怒,碍于对方的年岁,还是没有说出来,哄着孩子,把包里的棒棒糖拿出来,塞到他手里。
  “奶奶,我要吃那个。”孙子很少吃这玩意,毕竟家家户户都存着钱有用,哪里有那么多闲钱给孩子买零嘴,这棒棒糖又不便宜,吃的机会自然也就少了。
  听到别人索要的声音,小女孩连忙把糖放进嘴里,警惕的看了一眼男孩,将脸埋在妈妈的怀里不肯出来。
  “唉,我孙子要这个玩意,你没听到啊,还不给我。”老妇人哪里管对方是个孩子,伸手就要拉开她去拿棒棒糖。
  小女孩被吓的直接哭了出来,边哭边咬着棒棒糖不放。女人一下子就炸了,她活这么久,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人,当下抱着孩子就站了起来。
  “刚刚我要用糖换一个橘子你不肯,说我是要饭的,现在又想来抢我女儿嘴里的东西,你是什么意思,还来骂我们。”女人一个人在家里带着孩子赚钱,公公婆婆哪个不是对她礼敬有加,现在坐个车去看自己的丈夫,还受到这样的委屈,怎么能忍。
  陈慧带着列车员过来的时候,列车已经闹的不可开交了,除了吵架的声音和小女孩哭泣的声音,最多的还是边上人靠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怎么吵起来了。”列车员连忙拉开了两人,问道。
  “来得正好,这个女人不尊老,欺负我一个老人家带着孩子出远门。”老妇人来了个恶人先告状,说谎也不害臊。
  列车员看了一眼抱着孩子的女人,说道:“好了,让一步就过去了,出门在外的,平平安安最重要。”
  “她可以倚老卖老,那我的孩子是不是可以也有说话的权利。”女人也不害怕,一边拍着女孩的背,一边说道。
  “我代她道个歉,人家也不容易。”列车员不想惹事,只能向女人道歉。
  “不就一个赔钱货嘛,有什么要紧的,又不是带把的,瞧你稀罕的。”老妇人见列车员也帮着她,当下更加理直气壮,就差鼻孔朝天了。
  这话一出,边上的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大部分人都复合着老人的话,叶岚和陈慧就拉下了脸,一脸不悦。
  “什么叫赔钱货,我丈夫早前线保家卫国,为你们的安全差点牺牲,你们却在后面说他的孩子是赔钱货,你们对的起自己的良心吗!”女人怒极反笑,冷静了下来,“不就一颗糖吗,我多的是,但就是不给你们这种忘恩负义的人。”
  “不过数载安宁,就让你们忘记了那时候生命攸关,是谁救了你们,”叶岚站到了女人身边,气压一低,叫闹事的老妇人不敢说话,“马革裹尸,最后根本没有人惦念感激,那些人,在地下,也该寒了心吧。”
  第6章 六、半路结伴
  列车员没想到对方还是个军嫂,没办法,只能把列车长叫过来处理这件事。
  在过来的路上,列车长已经从列车员嘴里知道了部分事情,一听还有一个军嫂,顿时有些头疼。组织上都明确交代,要优待军嫂,不说物质上能给多好,起码也得给她尊重吧。到底是谁的错,另当别论,可骂军人的后代是赔钱货,真的是得寒了他们的心!
  叶岚和陈慧站在军嫂身旁,一来二去的,倒是熟了起来。徐红丽是小村子里出来的,现在在一所小学做老师,刚好遇上假期,就带着孩子去看看自己的丈夫。谁知道,在列车上也能遇上这样的事,一提起对方的态度,徐红丽就红了眼睛。
  “给你一朵花,不要再哭了,不然就是花猫脸,丑丑丑。”叶岚看见小姑娘白白嫩嫩的脸蛋,心生好感,又见她哭的眼睛红彤彤的,顺手从空间里取出一枝鲜艳欲滴的花递给了她。
  小姑娘看到花就不哭了,一脸惊叹的看着叶岚:“谢谢姐姐,好厉害哦,刚刚是在变魔术吗?”
  “魔术?”叶岚从来没有听过魔术一词,顿时觉得自己见识狭隘,当下有些羞赧,“这是我们那边惯用的戏法,要是喜欢,姐姐再给你变两朵花儿?”
  “一朵就够了,这个糖给姐姐,妈妈说了我们要感谢别人的给予。”小姑娘用手背抹掉了脸上的眼泪,从口袋了拿出了一小包麦芽糖,递给了叶岚。
  接过麦芽糖,叶岚握在手心,笑了:“好,谢谢你的糖。”
  “这个糖很甜的,我想带给爸爸吃,但是妈妈说路上会化了,那我就给姐姐吧。”小姑娘还有些舍不得,一脸的不舍,“姐姐要吃掉哦,真的很好吃的。”
  “好,谢谢你。”叶岚小心翼翼的把糖揣在了口袋里。
  这边气氛融洽,那边忽然一声大喊,倒是让她们吓了一跳。
  “列车长来了,让她好好评评理!”老妇人一看到穿着明显比列车员看上去高档的列车长走过来,连忙站了起来,声音洪亮,颇有虚张声势的感觉。
  三大一小霎时间全部看向了列车长,看的列车长有些发慌。
  “您好,我是这趟火车的列车长,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列车长不敢怠慢,对徐红丽伸出了手以表尊重。
  徐红丽迟疑了一会儿,握上了列车长的手:“您来的正好,希望这件事您能帮我解决一下。”
  “没问题,我会尽力解决。”列车长连连称是,转身面向了老妇人,“您好,我是这里的列车长。”
  “那你可得给我评评理了,这些人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老人家,哎哟喂,这世界,到底怎么了。”老妇人也不管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口就咬定了是叶岚一行人欺负的她。
  列车长眉头一皱,耐着性子说道:“大娘,您能说一下经过吗。”
  “她们两个过来和我抢位子,非说这个位置是她们的。然后她又想抢我家橘子,我没给,所有她们就合起伙的欺负我。”老妇人睁眼说瞎话,两口气都不带喘的。
  这说的,和刚刚列车员说的完全不一样。但比起老妇人,列车长更信任列车员。
  “您能先出示一下您的车票给我看看吗?”列车长拿出了小本子,说道,“我一定会为您讨回公道的。”
  老妇人摆了摆手,粗着嗓子说道:“讨回公道要什么车票,反正我就要她们给我道歉。”
  “不好意思,您不出示车票,我很难帮您查清事实。”列车长面露为难,这是打定主意了要看车票。
  没办法,老妇人只能拿出车票,接过上面写的车厢号就不对,老妇人火车票上写的九号和这里的五号车厢,隔了整整三个车厢,这得有多厉害,才能从拥挤的人潮中,背着大包小包的带着孩子挤到这里。
  “不好意思,大娘,这上面写的是九号车厢无座,这里是五号车厢,这位置还真不是您的。”列车长在小本子上记下了车票,转而又对陈慧说,“能给我看看你们的车票吗?”
  陈慧二话不说就拿出了车票递给了列车长,火车票上面写的位置正是老妇人霸占的位置。
  列车长一看,笑了:“大娘,位置真是她们两个的,是您看错了。”
  “我不是不识字吗,给我这个老人家坐坐怎么了。”老妇人死不认错,理直气壮的挺直腰杆,看的十分气人。
  “尊老爱幼是我们的美德,可人家也带着孩子,出门在外,大家都要多多体谅,如果大娘要座,前面有人下车,您再补一块钱,我给您安排位置。”列车长也不气,客客气气的说。
  一听到要补一块钱,老妇人就不干了,非要让列车长直接安排她坐着。列车长就拿出了条列,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上头有规定,不能这么说,要是我破格给您安排了,以后的人也这样,国家岂不是要乱套了?”
  一听到上头规定的,老妇人就熄了火,拿着自己的大包小包就准备离开,只字未提刚刚自己骂小姑娘是赔钱货的事。
  她忘了,不代表列车长忘了。
  “大娘,您是不是还忘记了一件事。”列车长叫住了老妇人,正了正脸色,“您刚刚说这个小姑娘是赔钱货,于情于理都该跟她道歉。”
  “一个赔……小孩子,让我给她道歉,她也受不起,瞎胡闹什么。”老妇人不以为然,根本没有道歉的意思。
  列车长平时最讨厌的也是这样蛮不讲理的人,也没有放过这事:“话不是这么说的,您想,小姑娘的爸爸在为了我们国家牺牲,而您却骂了他的孩子,这要是让他自己自己保卫的人民是这样的人,岂不是寒了心,那还有谁会保护我们,我们又哪来的太平。您也是一把年纪了,经历的也多,您想想当年,再想想现在,谁还不是那些英勇无畏的战士们救的?”
  列车长也没明面指责老妇人落后的思想,句句讲在点上,让边上不少人羞愧了起来。大家都开始附和列车长的话,让老妇人下不了台,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面上通红,浑身颤抖。
  好半天,才对小姑娘说了一句细若蚊吟的对不起。虽然没有诚意,但也没有人计较。肯道歉就好了,起码人家小姑娘也知道了,有些事,不能看在人家的年纪上,而放任。
  事情解决后,大伙也就散了,为了表示歉意,列车长还叫人送了吃的过来。
  经过了这么一个插曲,叶岚是再累也不想出去逛逛了,硬生生的坐完了剩下的三个时辰,抵达了扬州火车站。下车的时候,叶岚顺带帮徐红丽提了行李下,看着人家文弱的姑娘提着大包小包的,徐红丽很不好意思,又拗不过人家,只能牵着女儿跟在后面,以免走散了。
  出了检查口,外面停着不少车在那里等人,徐红丽还没找,穿着迷彩服的人就小跑了过来。
  “爸爸,爸爸,抱。”周盈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松开徐红丽的手就跑了过去。
  叶岚淡定的拿着行李在边上看着人家全家团聚,回头看到陈慧的眼神,问道:“慧姨,既然出来了,不如去瞧瞧卫大哥?”
  “你知道你卫大哥在哪吗,就去瞧瞧他。”陈慧知道叶岚是发现了她的心思,有些好笑,又感动,点了点她的脑袋,说道。
  “慧姨出来前准备了那么多东西,都是给卫大哥的吧,想来卫大哥应该就在扬州附近了。”叶岚虽然蠢萌的有点弱智,可是心思细腻的却叫人惊叹,“已经找到扬州了,也不急着先找回去的路,我先陪慧姨过去瞧瞧,才能放心的回七秀。”
  “你这话说的就跟男孩子似的,当初也该是生错了性别。”陈慧笑了,连眼底都带着一层光。
  “你们好,我是红丽的丈夫,周斌,十分感谢你们在路上的照顾。”团聚过后,徐红丽也没忘了介绍她们,带着周斌就走过来。看到两个人,周斌有些感慨,现在开放了,女性也自强了。
  陈慧看到穿迷彩服的人,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对周斌的态度和蔼了许多:“军嫂不容易,路上多照顾些也是应该的。”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如果顺路,让我捎带你们一程吧。”虽然公用车不许私用,但是开来接军嫂已经被默认了,现在又要带上两个不认识的人,周斌纠结了很久,还是开了口。
  见陈慧欲以拒绝,叶岚直接将徐红丽的行李递了过去:“不用了,我们去的地方很近,多谢好意。”
  “一路小心。”人家都拒绝了,周斌也不好说什么,接过行李的时候,差点没栽在这上面。
  明明看人家小姑娘轻而易举的就拿起来了,为什么到他手上就那么重了?
  第7章 七、人逢喜事
  默默的换了右手拎包,周斌再次道谢,转身就要带着自己的妻女上车,陈慧忽然叫住了他。
  “同志是部队里的吧,你知道765部队在哪里吗?”这是陈慧第一次来找自己的儿子,看到周斌要走,这才想起来,自己只知道一个大概的位置,哪里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找他。
  听到陈慧报出了自己的部队编号,周斌顿时警惕了起来,一双眼睛也褪去了刚刚的平和:“你们要去那里做什么?”
  “啊,我儿子在那里当兵,我来看他的。”陈慧对周斌的警惕十分理解,连忙解释,“我儿子叫卫浩铭,不知道同志认不认识。”
  听到陈慧报出了自己队长的名字,周斌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和刚刚想比简直天壤之别:“原来是卫队的母亲,真是巧了,快上车,我们刚好回去。”
  “啊,不会违反纪律吗?”不是自己儿子来接的,陈慧多少有些担心。
  周斌怎么会让陈慧和叶岚自己坐车去部队,解释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把两人带上了车。
  “没想到嫂子连儿子都这么大了,真看不出来。”坐稳后,徐丽红抱着周盈,面色红润带着挥散不去的笑,一脸的喜气。
  笑了笑,陈慧摸了摸自己的脸:“老了,哪里看不出来了。”
  “这位是卫队的妹妹吧?真水灵,劲儿又大,以后不知道便宜哪家的臭小子了。”徐丽红又将目光转向了正看着车外风景的叶岚,说道。
  被点到名的叶岚有些迷茫,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不知道要不要接话。而被点到名的臭小子在训练的时候打了个喷嚏,被边上的人连连调笑。
  “要是我生的就好咯。”陈慧笑着,也没有被弄错的不悦,“这孩子可能干了,这要是便宜了那些臭小子,还真有些舍不得。”
  两个母亲在一起仿佛特别有话题可以聊,从育儿经验聊到教育问题,又聊到最近的物价,仿佛永远都有聊不完的话题一般,一直到了部队门口,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例行下车检查的时候,那一伙子小年轻差点把眼睛都黏在叶岚身上了,要不是她年纪太小,估计都有人要打听她是谁的家眷了。
  接到电话的时候,卫浩铭有点不敢相信,他参军这么多年,陈慧还是第一次来看他。不得不说,身为一个儿子,他还是很感动,自己的母亲不远千里来看他。
  可到了门口的时候,卫浩铭第一个看到的不是陈慧,而是乖巧的站在那里的叶岚。这个小姑娘好像什么时候都可以发呆,无论是在吃饭的时候,还是走路的时候,包括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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