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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含山道人

  紧接而来的消息便是耶律梁云向皇帝讨了个美人做世子妃,就在大家都在浩气耶律梁云看上了那家贵女的时候,下午便有旨意到了长平侯府,袁颖封了上元郡主,和亲北辽。
  而耶律贺文公主,则许给了李怀,婚事于四月初二举行。
  除此之外,皇帝还赐下一门婚事,便是将静文郡主指给了应大爷的长子。
  这倒是与将应家二房长女许给李怀有为侧妃着异曲同工之妙。
  应侧妃入了秦王府,未必能影响应二爷的立场,可应侧妃的痛苦和挣扎会慢慢变成怨恨,这股恨意却是能够搅动一切事情的变化。
  就比如,今番祥瑞一事。
  同归于尽,远要比“掣肘”更有杀伤力。
  静文郡主虽身份高贵,可应家人又哪个不是人精?元郡王想有动作,就得顾及这个长女的处境了。
  这也算是皇帝对李怀和李锐的一个警告了。
  灼华坐在案前捧着茶盏看着案上的四张木牌:工部尚书赵禹,礼部尚书蓝奂,兵部侍郎赵匡礼,吏部侍郎张成敏。
  蓝奂和赵禹,占着尚书的位子,若是打下他们,李怀也便没什么能力再有动作了,另外两个也不用她动手,自己也会另择主人了。灼华收起了赵匡礼和张成敏的木牌,出门时将它们扔进了烧着水的小火炉里。
  和亲一事是早早就定下的,是以婚礼所需的一切礼部也已经备妥,只要圣旨一下,在选定的皇子府邸布置上就行了。
  一般来说,女子出嫁都有未嫁的帕交送嫁,从闺房一路送去男方家的新房门口,人数为双数。
  贺文是异国公主,自然不会有帕交过来,于是李郯和静文郡主变成了送嫁贵女,一路从鸿胪寺出发来到秦王府。
  灼华对观礼没什么兴趣,一堆人嘈杂的很,便去了人少的小花园躲清净。
  不过显然,除非她待在家中哪里都不去,否则清静是不大可能的了,她刚在西跨院的小花园坐下,静王李锐便寻了过来。
  “郡主不去观礼么?”
  灼华回头看了一眼,缓缓一笑:“太吵了。”
  “难怪,寻常宴席都不见郡主身影。”李锐一撩袍子,在石桌的另一边坐下,自己泻了杯茶一口饮尽,武人的豪迈之气尽显。
  灼华静静听着春风吹拂,淡淡一笑,没有说话,李锐也不再说话。
  园子里的槐花开的极好,一串串从树枝垂下,拢拢簇簇,洁白如玉,四月的空气里已经没有凌冽之气,习习一阵风,微暖中带着芬芳,不甚浓烈,沁人心脾,花朵零星飞舞,掉落在地上、桌上、发梢,点缀着春意。
  未时的晨光正好,右手支着额角,灼华合上眼帘假寐,衣袖微微滑落,露出一段凝脂般雪白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润泽的光华。
  李锐好奇的打量着她,明知他找她定是有话要说的,他不说话,她也无所谓,无有紧张局促,无有害怕逃离,仿佛他不存在一般的假寐。
  从来世家女子见到他这个杀人无数的王爷时,都是害怕的、紧张的或者害羞的,如她一般视若无睹的,袁颖之后,也便是她了。
  李锐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她,也看不透她。仿佛没什么能使得她害怕失措,一双浅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好似一旦瞧进去,一切秘密便会无所遁形。
  经过这一回,他是相信了袁颖的话了,这个丫头的心计城府是极深的。
  明明还是个未及笄的孩子,一举手一投足间全然的优雅贵气,无论什么的算计、刺杀,永远都是一副沉静淡然的样子,却又尽显了杀伐果决,杀人时毫不怯弱。说她老成持重么,仿佛这几个字也同她并不匹配,可也无法从她的沉静和慵懒中寻出半分刻意的痕迹,仿佛一切都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天生的。
  难怪了,老六想要娶她。
  眉目精致,身段高挑,肌肤胜雪,是个沉静如水的没有侵略性的美人,可以想见再过两年会是何等的出挑。
  可惜了,是老六的人。
  过了许久,温暖的日头西行,就在灼华以为他的耐性好的不打算说话的时候,便听到他问道:“郡主当初识破他北辽奸细的身份,年前献计大败北辽十六万兵马,本王以为耶律梁云是想杀你的,起码也是要将你带走的,到不想,你还能同他合作了。”
  灼华缓缓睁了睁眼,浅笑道:“他有足够的野心,我有足够的条件,便没什么达不成的合作。”
  李锐的声音里淡淡的凌厉,莎莎作响的枝叶间,显出几分刀锋般的厉,“郡主真的叫人好奇,你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手腕,让那么多人为你披荆斩棘。钦天监、太医院甚至宫里都有你的人,甚至含山道人,也替你办事。”
  还以为不问了,到底还是问了。
  收回了手,灼华理了理大袖,葡萄缠枝的纹路在风中轻轻欢动似乎有了生命,不知要伸向何处,缓缓道:“钦天监的袁策,李怀以他在巡防营的儿子做威胁,我下手比他更狠一些,我把他的老母亲握在了手里。”
  李锐了然一挑眉:“我以为郡主是个柔善之人。”
  灼华微微一侧首,不客气的颔首认下了,“我确实是。”
  李锐一时间的失语,顿了顿,又道,“降香?”
  幽深的眸子淡淡睇了他一眼,灼华慢条斯理道:“苏美人让宫女出宫来采买降香,那宫女倒是聪明的,选了在小巷子里的黑医手里买,后又安排了人去灭口。可苏美人忘了,有人认识他身边的人。苏美人气性儿高,却忘了并不是谁都肯放弃安稳生活,日日寻思这报仇的。”
  李锐抿了抿唇,意识到他们的计划其实破绽百出:“那含山道人?”
  灼华的目色在悠然的阳光下有了茫然与嗤笑之意:“二十年前江西雪灾,含山的儿子病的快死了,妻子又将临盆,没有吃的,没有银子,不堪重负,他跑了,丢下妻儿跑了。在他走后第三日,儿子死了,妻子产下女儿也死了。”
  李锐眸光一闪,“女儿?”
  灼华的笑意凝在嘴角,在柔暖的光线里显得那么不可捉摸:“村子里那时候早已经不剩几个人了,你们未曾查到此事也正常。后来,一个流浪过去的老人家救了小婴儿,背着她一路流浪到了扬州。扬州富庶,二人靠着乞讨活了下来,小姑娘一日一日的长大,虽一身脏污,却难掩漂亮容貌。一家大户人家的主人将她们收留了下来,照顾她、培养她。不错,那家人家的主人,专门做的瘦马的营生。老人家死后,她便被卖出去,辗转飘零,来到了京城。”
  “含山道人,如今功成名就了,晓得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在世,想扮一扮慈父了。当初不想承担重负,抛妻弃子,这同他悬壶济世的形象而言,简直就是笑话。所以,不论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女儿,还是为了保住如今名位,他自会配合我,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戏。”
  李锐眸光沉沉,“无极观有我的人,从未有人靠近过,你怎么同他联系?”
  灼华拨了拨耳畔的耳坠,夕阳微红的光线下,晃出一抹金红色的悲哀,“当年他是做教书先生的,无有生计烦难的时候也曾敬爱妻子,自己画了图,给他妻子打了一副耳饰。老人家带走了小婴儿,带走了她母亲的一些贴身之物,其中就包括了缝在腰带里的那副耳饰。”
  “他看到了,自然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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