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得知自己将有两个孩子,叶少甫心情很好,在书房中画画,他准备打造两个金锁,送给孩子。金锁的图样刚画好,林奇回来了,说沈颜沫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叶少甫拿起桌上的画样,有些疑惑:“为何?”不是很着急吗?
“金娘子找到自己的儿子了,得知儿子过得不好,心情很激动,夫人想解决了这件事再走?”林奇瞅一眼画样,不紧不慢道:“爷,这金锁是给小主子们的?”
叶少甫瞥他一眼:“好看吗?”
林奇点点头,道了句好看:“可您以什么名义送?”言外之意,您是见不得光的。
叶少甫抬手给林奇一个脑瓜崩:“想看爷的笑话?爷早想好了,夫人是石头最敬重的人,石头又是爷的爱徒,爷帮石头送两样东西也无不可。”
“理由牵强,还能说得过去。”林奇给出一句评论。
叶少甫盯着林奇。林奇颇为不自在,怕叶少甫打他,后退几步,小心翼翼问:“爷,您这样看着我,属下不舒服。”
“理由牵强,确实有点。”叶少甫微微皱眉。他总不能一直以石头师父的名义照顾他们,该以什么身份出现呢?
林奇:“”
王爷,晌午水喝多了,都进脑子里了?
叶少甫想了一会儿,想到一个很好的理由:“等她生了孩子,我去见见,就说孩子骨骼清奇,适合给我做徒弟,师父也有一个父字呢。再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做不了父亲,就先做师父吧。
林奇:
转身朝外走去,他有些消化不了,找林枫说说去,弟弟脑子活,肯定知道王爷在想什么。
叶少甫见林奇走了,喊了一声,将画样递过去:“回来,拿去,找京都最好的工匠打造。”
林奇回来,接过画样,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自家主子傻乎乎的。
叶少甫忽然想起什么,问:“对了,你刚才说什么,金娘子见到儿子了?”她儿子不就是温庭。“温庭过得不好?”叶少甫问。
“温大人的妻子生个了男孩儿。”林奇道。这可是老蚌生珠,谁能想到温夫人还能生出儿子。
“这下有热闹可看了。”叶少甫挑眉,脸上洋溢着笑意。
林奇看着他洋洋得意,小人得志的模样,忍不住泼冷水道:“夫人走不了了,在京都多待一天,就多一天危险,您忘记她落水的事情了。明霞郡主还在京都,成亲后会留在京都。您能时时刻刻陪在夫人身边保护她吗,不能。因为您见不得光。”
这大实话太扎心,叶少甫想打人。
第31章
叶少甫看一眼林奇,大声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帮忙。金娘子想做什么,尽量满足,她不是想认儿子吗,你给送温庭送个信儿去,欲知亲娘在何处,沈宅寻人问金姓。”也许话说的太多太急,又咳嗽几声。
林奇瞠目结舌:爷,你确定脑子没坏,您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的王爷吗?
“看我做什么,还不去?”叶少甫指着门口,真想给他一脚,话不会说,还没眼色。
林奇不敢耽搁,风一样跑出去。唯恐叶少甫想起那些扎心的话。
沈宅,沈颜沫拿着帕子给金娘子擦眼泪,一面擦一面安慰道:“您别只顾着哭,眼睛本来就不好,再哭,回头真不能复明,就看不到你大儿子了。”
金娘子这才止住哭声,抽噎道:“沫儿他过得不好,他过得一点也不好,那个女人有孩子了,我的孩子就成了多余的。”说着泪水又肆意流淌。
沈颜沫知道她情绪激动,也不问她,让芙蓉和玉荷说说情况。
玉荷是个嘴皮子利索的,站出来:“夫人,还是我说吧。我们买好药材逛了一会儿,金夫人便说自己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脚。我们三人就去了卿月楼。”
卿月楼是京都最大的酒楼,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她们去的时候正是饭时,雅间早已没有了,只能坐在大堂里。
金娘子三人坐定,上来两个菜,吃了几口,便听隔壁桌传来说话声。
是一个年轻少年的声音,说什么不愿意回家,那个家冰冷冰冷的,一点人气没有,他宁愿睡在大街上,也不愿意回家。
另一个少年劝道:“你被温家当嫡子养了这许多年,他们怎能说翻脸就翻脸,再说,那孩子还没满月,谁知能不能长大成人。”
温家二字引起金娘子的注意。京都还有几个温家。金娘子按下心里的激动,悄然抓住芙蓉的手,问她温姓少年的年纪容貌。
芙蓉说了,这少年十七八岁,容貌清秀,五官精致,鼻子眼睛嘴巴都不大,但组合在一起却十分耐看,尤其是眉心偏右一点有一颗黑痣,差一点就长到眉毛里了。
金娘子闻言,泪珠滚落下来,嘴唇颤抖小声低喃:“是他,是他,是我那苦命的孩子,他,他竟然过得不好。”
沫儿曾说过,温家只有温庭一个嫡子,如今主母又诞下男婴儿,温庭的身份自然尴尬。
金娘子很想转身抱住那个少年,告诉他,他不是庶子,他是嫡子。她才是温家嫡妻。
芙蓉和玉荷见金娘子哭了,也慌了,问金娘子原因。金娘子只是默默流泪摇头,一言不发。
芙蓉和玉荷大胆猜测,她认识隔壁桌的少年,金娘子先打听少年的长相,神色有些激动,知道少年过得不好,跟着默默流泪。
少年又说了许多话,说他嫡母带他不算苛责,也谈不上亲近。他从小就知自己不是嫡母生的。因此,他乖巧听话,只为让嫡母喜欢。
如今嫡母有了儿子,连装也懒得装了,对他冷言冷语,横挑鼻子竖挑眼,看他哪里都不顺眼,还说他亲娘跟人跑了,不要他了。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厌恶与恶毒,恨不得他死在外面。
就连父亲,那个温和宽厚的人,也变得冷淡了许多。
府中的奴才都是捧高踩低的,见他不得宠,好脾气的躲着他,脾气不好的挤兑他。
直到少年离去,金娘子依然坐在原处默默流泪。芙蓉和玉荷带金娘子回到沈宅,见到沈颜沫,金娘子再也忍不住嚎啕痛哭,好像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沈颜沫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叹息一声道:“我以为他过得不错。果真应了那句话,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如今后娘后爹有了自己的孩子,谁还会疼他?”拉着金娘子的手道:“他也十七八岁了,有些事情该让他知道了。也省得被别人误导,真以为自己是庶子呢,心里有压力,不如早早告诉他。”
金娘子只顾着伤心,没想过如何面对孩子。想起孩子可能鄙夷的眼神,金娘子心如刀割:“他,那么多年不见,他会相信我的话吗?”
沈颜沫轻柔给她擦泪:“不试试怎么知道,你甘心他喊别人娘?”
金娘子的眼泪又流出来:“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一个是瞎眼的婆子,一个是官宦夫人,他愿意放下一切跟我走?”
“不用试了,您亲自问问吧。”芙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嗓音中透着轻快。笑着让开路,她身后出现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
这少年赫然是卿月楼诉苦的少年。
少年立住双拳紧握,紧张不安的双眸看向屋内,张张嘴想说话,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玉荷推他一下,提醒道:“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你不说话,谁知道你想说什么。”
少年上前几步站在门旁,忐忑不安问道:“请问这里有金姓娘子吗?”
他在街上游荡时,手里突然被人塞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欲知亲娘在何处,沈宅寻人问金姓。下面还附了沈宅的地址。
温庭并不明白字条的意思,随手一叠,放在胸前,还觉得给字条的人给错了。
回家后他像往常一样去主院请安,院内没有丫鬟婆子守着,可能都去午睡了,他便朝屋内走去,谁知竟听见嫡母与父亲说话。
嫡母生了儿子,腰板硬起来了,又因她是武昌侯府的姑娘,说话带着几分强势:“我不管,如今我儿子出生了,那个孽种便不能占着嫡长子的位置,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我不想再看到他。只要看见他,我就会想起金氏那贱人,想起我不是你的原配。”说着竟嘤嘤哭起来。
温大人哄了一阵,答应送温庭离开,让他去白鹿书院读书,三五年不回来,等他再大些,就把他分出去。温夫人这才破涕为笑。
温庭这才知道,他娘是他爹的原配,他爹抛弃糟糠之妻,贪图侯府的权势温夫人将他养在膝下,不是因为心善,而是因为她生不出儿子,如今她有儿子了,自然不需要温庭了,温庭会像丧家犬一样被赶出去。
这一刻,温庭才知道字条上面的意思。思索良久才敢上门,来到沈宅门前,他又犹豫了,里面姓金的人是他母亲吗,见到人他该如何面对?
正当他踌躇不前时,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小姑娘,那姑娘好似认识他,问他是否寻人,这人姓金。他当即答应,跟着玉荷走进来。
金娘子不敢置信,刚才还想见到他,如今人就在眼前,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时也愣在原地。
没有人回答温庭的,温庭再次开口询问:“请问哪位是金娘子?”
金娘子再也忍不住,声泪俱下,伸出颤抖的双手,喊道:“我的儿啊,我是你娘,你让娘想得好苦啊。”
温庭冲进来抱住金娘子,母子俩抱头痛哭。在卿月楼时,他只顾着伤心,不曾留意金娘子三人,是以没有认出她们。
沈颜沫看着这催人泪下的场面在一旁拭泪。刘妈妈,秋月,冬雪,芙蓉和玉荷跟着抹泪。
认亲结束,金娘子哽咽着详细询问温庭这些年的情况。温庭怕母亲担忧,只说好,哪里都好,母亲这些年受苦了。
金娘子早就知道了他的情况,他越这样说,金娘子越伤心,越发觉得温庭孝顺懂事。
沈远安在温习功课,听见哭声跑过来看,见金娘子搂着少年哭,这少年与他年纪相仿,便猜测到少年的身份。定睛一瞧,这少年他认识,不就是温家的温庭吗,原来他就是金娘子的儿子。沈远安本想上前劝说几句,见沈颜沫未动,便立住脚看向沈颜沫。
沈颜沫这才劝说金娘子:“姨母快别哭了,你眼睛不好,当心再哭坏了。”
温庭一听母亲眼睛不好,旋即不敢让她再哭:“孩儿见到娘高兴,咱们不哭了,高兴,高兴才是。”
话音刚落,石头跑进门,见她娘身旁站在一个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试探性地问:“这是我哥?”
石头一直在隔壁院子里练剑,林枫说,他亲哥哥找上门来了。他以为林枫说笑呢,没理会林枫,又练了一会儿剑。
林枫又说,你听,哭声是不是你娘的,石头这才听出是金娘子的声音,扔下剑跑过来,便看见他娘搂着一个少年,满脸泪痕,神色激动。况且这少年与他有几分相似,果真是他哥找来了。忙上前介绍自个儿。
温庭这才知道他还有一个弟弟,娘亲和弟弟都盼着他回来呢。好,真好,他不是无家可归,不是没人要。下定决心道:“我准备去白鹿书院读书,几年后科考,若是能中举,也能是娘和弟弟的依靠。”
金娘子见他这样,又欣慰又伤心,若不是经历太多,他儿子怎会如此懂事:“好,你做什么事,娘都支持你。”除了支持与鼓励,她什么也做不了。
沈颜沫吩咐秋月芙蓉买菜,冬雪和玉荷做饭,今儿是个好日子,值得庆贺。四个丫头忙不迭点头,转身出去忙活。
晚饭吃到二更天,沈颜沫见天色晚了,便让温庭留下,与石头住在一起,明日一早回去。
温庭犹豫片刻便答应了。沈颜沫问:“还需向你父亲说一声吗?”
“不用,我父亲喜得贵子,哪里还顾得上我。”温庭神情有些失落。到底是个未成熟的少年,心里还期盼着父亲的关怀。本来热闹的气氛,此刻有些凝结,金娘子是经历大风大浪之人,又认会回了儿子,心里也高兴,不愿意与温父计较,便说:“庭儿,以后娘疼爱你,石头也爱你,”
沈颜沫道:“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你的亲人,你不独孤。无需再为不相干的人伤心。”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都去歇着吧,有事明日再说。”
沈远安领着温庭和石头去前院,三个少年坐在廊檐下,望着漆黑的夜空,几颗晨星挂在霄汉之际,夜更显宁静:“温大人可真不是个东西。”沈远安先开口。
温庭苦笑着不答话,子不言父子过,有些话他不能说。
“哥哥的爹太过分,竟说我娘跟人跑了,还不是她那个高门妻子,毒瞎了我娘,还把我娘卖到蜀地,若不是遇见我爹,我娘还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呢。”石头狠狠地说。
温庭这才知道金娘子眼瞎是温夫人所为,她竟把娘亲卖到蜀地,真真是恶毒。早晚有天,他会找她算账。
沈远安歪着头看向石头:“想不想再敢干一件大事?”想起那日暴揍武昌侯与景王的场面,沈远安觉得浑身血液沸腾,吐去心中的恶心,浑身舒畅。
石头了解沈远安,挑眉坏笑:“做,我去请人。”来到墙边,顺着梯子爬上去,骑在墙上小声喊道:“林枫哥哥,林枫哥哥?”
林枫未睡,一直注意着沈宅的情况,听见石头喊他,一下子出现在石头对面,双手环胸站在墙头上,居高临下瞧着石头问:“何事?”
“我们想揍人。”石头如实道。
“温大人?”林枫问。
“是。”石头道。
温庭蓦然起身,举起手愤恨道:“算我一个。”
娘受了多年委屈,不能白受。说到底,一切皆因父亲而起,若父亲不攀附权贵,一切都不会发生。
几日后,温大人出门会友,回去的路上被人打了,鼻青脸肿的,据说牙齿掉了一颗,说话都漏风。
景王府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