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定

  圆滚滚、胖乎乎的小娃娃垂头丧气地面壁,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什么叫透露二嫂的机密给二嫂本人了?
  乾隆回过神,用膳的心思都没了,满腔的怜爱与好笑夹杂在一块儿, 他唤了永琮一声:“乖永琮, 来皇阿玛这儿。皇阿玛又没说要罚你, 面壁干什么?”
  皇后也是哭笑不得,亲自上前牵了永琮软嘟嘟的小手,“这是出了什么事?给额娘说说清楚, 额娘半点都没听明白。”
  永琮鼓着脸蛋,亦步亦趋地随着皇后走着,小小声地解释了一番刚才的乌龙, 又大声强调道:“永琮不是故意哒!谁知道那么巧,西林觉罗家的姐姐就在不远处呢……”
  说话间,幽怨地瞅了太子一眼。
  太子无辜地回望。
  乾隆听完, 控制不住地抖了抖肩膀,随即板起脸,“永琮, 太子妃的人选还未定, 你这般泄露‘机密’, 要朕怎么罚你?面壁可是不够的。”
  皇后感叹,这倒是巧了。笑意盈盈, 永琮这是无心之语, 哪会有什么惩罚?
  她原先就听说过敏嵘的性子好, 喜欢看书, 掌家也是游刃有余, 心里就存了考察的心思。今日仔仔细细地询问了一番, 皇后就觉得, 这姑娘进退得宜,举止有度,再适合当太子妃不过了。
  她想,永琏一定会喜欢的。只有一样,敏嵘太过温柔,她还为此担忧来着,谁想午后御花园发生的一幕,扭转了皇后的看法。
  掌事姑姑都上报给了于嬷嬷,皇后一边笑,一边觉得敏嵘血性,心里更加满意。
  鄂容安一心为政,皇上也是属意西林觉罗这一支的,若没有意外,基本就定下了太子妃的人选。
  所以说,永琮闯下的祸,根本不算祸事,永琏还应该感谢弟弟,为他们牵线搭桥了呢。
  皇后用帕子掩饰住喷薄而出的笑意,皇上这是在唬他,这小子还真的被他皇阿玛吓着了。
  永琮瞪大眼睛,咽了咽口水,不安地扯了扯衣角,哭唧唧地喊:“皇阿玛,儿子不是故意的……要不,要不面壁半个时辰?”
  他可以不吃晚膳,因为小肚子已经饱啦!
  嗯,半个时辰,不能再多了。
  乾隆差点忍不住大笑,面什么壁?
  不过,这倒是教训贪吃鬼的好机会,朕可不能心软了。
  乾隆故做严肃,板着一张面孔,周身弥漫着淡淡的威压。
  “吴书来,传朕的旨意——”
  凭借吴书来多年侍奉乾隆的经验,这旨意八成是吓唬吓唬七阿哥的。他收起笑眯眯的神态,装作诚惶诚恐的模样,一甩袖子,“奴才在。”
  不,不会吧?
  后果那么严重?
  呜呜呜哇!
  永琮心里凉了一半,求救的眼神朝皇后和太子望去,泫然欲泣,浑身透着可怜。
  太子有些坐立不安,虽然知道皇阿玛不会真的惩罚,但永琮求救的目光看来,太子有些蠢蠢欲动,憋不住要为他求情。
  皇后按了按他,作了“点心”两个字的口型,太子恍然大悟,摸摸鼻子有些心虚,扭过头不再去管。
  说起来,这点心大半都是他提供给永琮的。
  好像,确实,有些太多了……
  瞧瞧永琮都成什么样了,脸颊肥嘟嘟的,屁股肥嘟嘟的,是不是圆润过头了?到了冬日,披上小型的大髦,整一圆形的球状体。
  不想还不觉得,一去深想,太子觉得自己失误了,失误大了!
  他陷入了反省之中,另一边,乾隆冷酷无情地下了旨意,“七阿哥爱新觉罗永琮,贪吃无度,沉溺糕点,今犯下大错,朕特此严惩——”
  永琮张大嘴巴。
  “——五日方得一盘点心。若有违令,终生禁食!钦此!”
  永琮:“…………”
  完了,命没有了。
  永琮扒拉着皇后的衣衫,哇哇地嚎哭起来。
  乾隆说完,憋不住哈哈大笑,太子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吴书来笑得一抽一抽的,墨韵墨书她们眼泪都出来了。
  长春宫里欢声笑语,唯有永琮凄凄惨惨戚戚,两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永琮这才知晓了人间险恶,还知晓了出来混,是多么的不容易。
  可,不管人间再怎么险恶,总有照亮心中的那一缕温暖。
  皇额娘就没有笑!
  永琮嚎哭了一会儿,感动地仰头望去,准备给皇额娘一个爱的亲亲,下一秒愣在了原地。
  皇后一只手支着额头,另一只手用帕子捂住了嘴,笑得一颤一颤的。因为有帕子挡着,所以才没了声响。
  永琮:“……?”
  永琮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撕心裂肺地嚎哭起来。
  *
  敏嵘回了秀女的队伍,就见周围人看向她的眼神隐隐有了些变化,有敬佩,有感激,也有怨愤。
  她自动过滤了钮钴禄菁儿怨愤的目光,八风不动地想,这是皇宫,万岁爷和皇后娘娘都看着呢,选秀的过程里谁敢起幺蛾子?
  最多言语挤兑一番,互相挖苦几句罢了。
  她敏嵘是怕事的人吗?
  她敢断言,菁儿读的书定没有她多,讽刺人的功力定没有她深厚。
  这般想着,悦音来到了她的身边,笑容真诚道:“敏嵘姐姐,今儿多谢你了。”
  敏嵘温和地回:“举手之劳,没什么的。”
  陷害那么漂亮的姑娘,还扯上了她,菁儿不会良心不安吗?
  两人亲密地走在一处,傍晚回了屋里,互相交流起针线来。涵莹不屑于融入她们,至于菁儿,吃了她们的心都有。
  但她每每怼不过敏嵘,最后都会被气得跳脚,面红耳赤却又无可奈何,算是自讨苦吃了。
  她心里恨恨地想,且容你得意几日。
  菁儿姓钮钴禄氏,是遏必隆一脉的后人。家族鼎盛的时候出过孝昭仁皇后与温僖贵妃,但现今大不如前,故而族里把期望寄托在她的身上,想要重新成为后族,荣耀下去。
  她所在的钮钴禄与当今皇太后同出镶黄旗,虽不是一支,但联系总是有的。额娘进宫探过太后的口风,太后含糊其词,没赞成也没反对,只说若她是个好的,皇上皇后定会考虑。
  菁儿冷着眼望了望敏嵘,就算我做不成太子妃,也会比你嫁的好!
  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不时有秀女被召见,很快,就到了复选的那日。
  敏嵘不出意料地被留了牌子,反倒是悦音被皇后撂了牌。
  敏嵘有些惊讶,但悦音没有沮丧,瞧着很是欣喜的模样。
  敏嵘发现娴贵妃一直笑着,对结果很是满意,她心下就有了数,悦音应是与哪家的儿郎订了亲。
  微微有些羡慕,她的归宿又在哪里呢?
  菁儿和涵莹也被留了牌。菁儿轻蔑地瞥了悦音一眼,笑得很是得意,任你样貌再美,皇后娘娘不喜,还不是灰溜溜地回了家?
  秀女们陆陆续续地出宫,宫外都是翘首以盼的亲人们。
  鄂容安接回了敏嵘,拉着她上下打量,“瘦了。有没有吃好喝好?累着了,快回去好好地休息。你额娘和弟弟妹妹都在府里呢……”
  敏嵘灿烂地笑了一笑,呼出一口气,“听阿玛的。”
  选秀一切顺利,只剩宣旨的天使来临,到那时才算尘埃落定。敏嵘舒舒服服地过了几日,期间,钮钴禄府邸、佟佳氏府邸,皆有人上门宣旨。
  出乎意料的是,她们都没有被指给太子,而是指给了宗亲当嫡福晋。
  到现在,太子妃之位还是空悬。
  敏嵘隐隐有了预感,却又不敢置信,瞧着阿玛一日比一日提心吊胆的模样,好笑之余,罕见的紧张起来。
  这日,保和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讷亲携带圣旨,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鄂容安的府邸。
  见到讷亲,鄂容安一个咯噔。劳动了大学士宣旨,闺女该不会……入宫当劳什子嫔妃吧?
  焚香置坛之后,他依旧胡乱想着,就听讷亲逐字逐句地将圣旨宣读完毕,“……册为太子永琏之嫡福晋,择礼部选定吉日,明岁完婚……”
  太子,嫡福晋。
  他不是听错了吧?
  讷亲朗声大笑,“鄂大人,还不接旨?”
  话语间明显透出亲近来。
  昔日他与鄂尔泰是同僚,现下老伙计走了,虽配享太庙,哀荣极盛,但家族就少了根顶梁柱。讷亲羡慕之余,忍不住照拂西林觉罗家一二。
  他的堂侄女菁儿成了宗室福晋,讷亲有些可惜,但得知了太子妃的人选,很快就释然了。敏嵘也是他看着长大的,那一身气度,担得起未来国母!
  摸着胡子,讷亲止不住的欣慰,敏嵘成了太子妃,老伙计人在地下,也该安息了。
  恍恍惚惚地送走了天使,鄂容安呆坐在地上,自言自语:“不是嫔妃,而是太子妃……”
  他的夫人拧了他一把,“想什么呢?!”
  鄂容安这才反应过来,咽了咽口水,“原来是真的。你再拧我一把……”
  *
  大金川战事正酣,到了最关键之处。
  莎罗奔父子负隅顽抗,却因为缺少物资,难以力继,无法与讨伐大军相抗衡。很快,两军就到了决战的时刻。
  大规模的交手过后,莎罗奔显露颓势,现下正是追击的绝佳时机。
  中央大帐里,永璜一身戎装,忍不住请命:“……请与先锋军一道……杀敌立功……扬我大清之威!”
  高斌坐在右下方,听言,眼皮忍不住一跳。高大人历经长途,又水土不服了多日,加上治河分外辛苦,现下他已经满头白发,皱纹深深,不复从前的健朗。
  永璜话音刚落,高斌就急切道:“万万不可。定贝勒乃后勤监军,怎能不顾规矩,亲自上阵杀敌呢?”
  就算此战必胜,也不能够脑袋一热,不顾后果啊!
  正因为此战必胜,永璜自认武功不俗,才想出上前线的主意。昨夜他在寝帐里问过贴身侍从罗全,罗全极力地反对,激起了永璜的叛逆之心。
  深深叹了一口气,高大人与罗全一样,太瞻前顾后了些!
  永璜坚持道:“还望张大人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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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大人:mmp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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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住亲一口,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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