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节

  人有了外力的刺激才知奋起,雯雯不想再去乡下表演,卓团长说她很有天赋,那她为什么不利用好自己的天赋?
  “我要去参加电视台的‘戏曲新秀王”节目,如果能夺冠,能走红,3年或许能攒够这笔钱!”
  初生牛犊不怕虎,雯雯恰好看见了电视台的戏曲选秀宣传。
  她对卓团长说这话可不就捅了马蜂窝?
  多年前,郑琳就说过类似的话,随即转行进入演艺圈。郑琳离开时承诺的新戏院卓团长是没看到,台柱子一走,整个戏曲团也没撑两年。
  雯雯是卓团长绝望后又遇到的好苗子。
  是卓团长的衣钵传人。
  也是戏曲团复兴的唯一希望!
  雯雯要是离开,整个戏曲团的火种都熄灭了。
  卓团长坚决反对,雯雯却有自己的主意。预告片里的戏份出现了,雯雯在破败的院子里跺脚,她觉得自己的师傅像个老顽固……卓团长在一门之隔的房内,心如死灰。
  院子破败,院子里的雯雯却是刚抽条的柳芽儿,充满春天的生机。
  房间里的卓团长,却像是寒冬前的树叶,枯黄了,犹挂在枝头没掉到土里,看上去还活着,精气神却被抽空了!
  “安妮真适合演少女,而她演的每一个少女都不一样。”
  一个私下里比较成熟的女演员,在银幕上却充满少女感,她正处在花蕾绽放的年纪,作为见证她绽放的围观者,真是一种幸运啊。
  专业人士先看出了门道。
  不专业的嘉宾,慢慢也琢磨出了味道。
  不专业的嘉宾包含了托马斯·哈特,他一开始觉得银幕上的“雯雯”并不是安妮演的,可雯雯出场几分钟后,托马斯却总忍不住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这个角色身上——她并不是第一眼就惊艳的角色,可你越看,越觉得她真实、鲜活且亲切。
  她不是神坛上的女神,不是穿valentino高定礼服的安妮,与普通人之间隔着山与海的距离。她是雯雯,一个挺漂亮,却不至于让人目眩神迷不敢直视的女孩儿。
  你以为自己会忽略她,可你视线转来转去,她那张素面清汤的脸就在那里。忽略不了的,穿valentino高定的安妮是人生高光时刻,穿牛仔裤格子衬衣的雯雯,有点普通,却像是生活的本质……托马斯觉得自己疯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悟忽然冒出来,就像有人强行把这些话塞进了他脑袋!
  shit!
  他的人生也一直是高光时刻啊!
  出生的家庭富裕,十几岁就能当主演,哪怕一直被叫做花瓶,他也是能混进《奇幻国度》和《黑寡妇》这些大制作的昂贵花瓶呀。
  他的背景、经历和“雯雯”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却被引出了这些无谓的感触——这电影简直是有毒,他一定是被下药了!
  电影的情节在继续推进着。
  雯雯离开小城,参加电视台的戏曲选秀。
  而已经成为明星的前台柱,那个说好要赚钱回来修新戏院,结果一去不回的郑琳,则是选秀节目的评委。
  这下就有趣了。
  看首映的观众,胃口被吊了起来。
  郑琳面对雯雯时,会念在“同门之情”上帮她一把,还是拼命打压呢?
  毕竟,郑琳食言了,雯雯的出现就是在提醒郑琳这个事实。
  ……
  “她要是帮助雯雯,还算有点良心。”
  段老太太嘟囔着,显然已经全然代入了剧情。整部《桃花扇》的故事节奏很紧凑,前20分钟要交待很多事,观众不会有走神的时间,讲的是戏曲的故事,正和段老太太的胃口。
  段总贵人事多,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专心看完一部电影,尽管宏万旗下的院线是华国no.1,他这个院线所有人要肩负着许多人的饭碗,反而是没时间看电影的。
  可《桃花扇》拍的真不错啊。
  电影的成功,最重要的是剧本、导演和演员,似乎没有制片人多少事儿,制片就管着怎么花钱……段总知道《桃花扇》的质量好坏和段宏万的直接关系并不大,他依然从内心感到喜悦。
  不会写剧本,不会拍电影,不会演,这些都没有关系。
  有钱很重要,更重要是有钱得会花钱。
  只要会花钱,可以请最好的编剧,请最好的导演,请最好的演员来完成一部电影——谁是最好的?不仅看名气,更需要段宏万自己去判断。
  华国的编剧那么多,南明只是个写网文的,《桃花扇》之前他唯一的剧本是《斩魔》电视版。
  华国的导演那么多,瞿逸飞是顶级的,却不是唯一顶级的。
  演员就不说了,从段宏万筹备项目之初,就是要请安妮出演的。剧本和导演能换,安妮是不会被换。
  段宏万花钱请了最恰当的人,才有了现在的《桃花扇》,这是一次成功的投资。不赚票房也会赚口碑,口碑是被短期利益更重要的东西,有了口碑,就不怕宏万影业以后出品的电影不赚钱!
  何况,段总并不认为《桃花扇》票房会不赚钱。
  一部老少皆宜的电影,凭什么不能赚钱?
  看看现场这些心思各异的首映礼嘉宾,此时不也乖乖在看电影么。
  段宏万的笑意是忍不住。
  不仅是请安妮拍了一部好电影,对段宏万来说,得到被人真心的认可并不容易,不管他做什么取得成功,都会被说是靠家里。
  但怎么样当一个制片人,家里还真没有人教他。
  这是他第一次当制片人,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华国第一制作人!
  ……
  《桃花扇》的高潮是在雯雯夺冠。
  她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从初选到决赛,在郑琳看似帮忙实则暗中为难,各种困境下,她靠着自己从小唱到大的《桃花扇》选段,一举拿下了电视台的选秀冠军。
  荣耀加身,她穿着最精致的戏服,站在灯光璀璨、音效完美的舞台上——美得不可方物,在那一刻,观众们熟悉的“安妮式女主”又回来了!
  她是那样的美。
  花蕾绽放,力压群芳的美貌!
  《桃花扇》已经被雯雯唱到了极致,哪怕郑琳当年的巅峰时期,也无法超越她。郑琳的野心是奋斗的动力,也是她攀登昆曲殿堂最高峰的阻碍。雯雯则要更纯粹,尽管雯雯在参加选秀后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受到了郑琳当年曾面临的诱惑,她动摇过、迟疑过、挣扎过……郑琳设下一层层的圈套,已经将这不谙世事的小城姑娘拽入了红尘欲望,雯雯却守住了本心。
  她夺冠了。
  她有机会签约演艺公司,对方因为她的靓丽外形和人气打算签下她重金包装。当然不是没有前途的昆曲表演,而是像郑琳那样进军演艺圈。
  “当明星才是最赚钱的,两三年的时间,你可以赚一大笔钱。”
  对方如此诱惑着雯雯。
  雯雯动摇了。
  唱昆曲真的没办法赚大钱。
  哪怕是拿到电视台选秀的冠军,奖金和要买下戏院产权的钱比起来,也远远不够。
  当明星成功的例子,就是郑琳啊!
  此时的雯雯已经知道郑琳的身份,昆曲演员转行,能做到像郑琳那样成功,京城的大别墅能买得起,区区小城的一座戏院,也是轻而易举呀。
  但郑琳食言了。
  她陷在娱乐圈里,红了想追求更红,赚钱了想赚更多钱,人的欲望无止境,所以郑琳无法回头。
  雯雯想要保住戏院,可如果是以她改行的方式……那空空落落的戏院,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不会有人再跟着老卓学戏了,郑琳飞走了,她必须留下来。
  雯雯意识到,昆曲的传承不是限制在某个建筑中。
  戏院可以没有,只要有学戏的人在,传承就不会断裂。
  雯雯拒绝了转行签约,她带着电视台的奖金回到了小城。
  老卓是真没想到她会回来,雯雯笑得挺不好意思:
  “那啥,钱好像还差点,我食言了,买不了戏院……不过我们可以用这笔钱,置办一套像样的行头,租一个固定的地方做我们的新戏院,老卓,你觉得怎么样?”
  她还带着小城女孩儿的羞涩和拘谨,可她笑起来,真是让人的心噗通噗通狂跳。
  老卓沉默。
  半晌后从门户摸出了鸡毛掸子,中气十足指着雯雯大吼:
  “租剧院的事先不说,你在决赛上唱着唱着卡壳儿了,这也是我教的?”
  “……老卓,你原来看了我的比赛?”
  “滚,我没看!”
  破院子里鸡飞狗跳。
  老卓身手矫健,提着鸡毛掸子追的雯雯满院子跑。
  戏院的存亡,已经不再是压在老卓和雯雯肩上的大山,雯雯回来了,昆曲的传承就不会断——时隔二十年,郑琳再次回到了这个她有愧的地方。
  她表示愿意将戏院买下来翻修,借以完成自己的曾失信的承诺。
  老卓拒绝了。
  老卓不是还生气,他已经不再记恨郑琳了,当那个小女孩儿骂不走、赶不走也要学戏时,老卓就知道,不是郑琳辜负了昆曲传承……而是老卓找错了人。
  郑琳是被戏曲团培养的。
  但这培养并不是她自己选择的。
  她那时候不知道自己喜爱什么,不像雯雯,第一次听见老卓唱曲,就走不动路。
  最后解决问题的,是油腻的庞迪云。
  郑琳选择直面过去的同时,提出了离婚。庞迪云也跟着回到了他和郑琳初遇的小城,听说戏院要被拆掉,庞迪云十分讶异:
  “这是一栋古建筑,明末清初建成,是保护性建筑,谁也不能轻易拆掉它。”
  庞迪云不仅找出了县志当证据,还有他曾经拍下的大量照片……戏院保住了!政府还负责了对它的翻修。
  郑琳和庞迪云又重新认识了彼此。
  至于雯雯?
  她当然是新戏台上,最亮眼的台柱!
  ……
  雯雯在后台给自己化妆。
  眉眼开合间,她是风情万种的大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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