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爸——”
宋梅子拉长了音调喊:“我来看你啦。”
刚进了牛棚院子,她就嚎了起来:“我的亲爸哎,你受苦了啊,多亏大长老睿智,替你平反了,咱们一家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啦,小宝,小宝快来叫人啊,快叫外公,这可是你们的亲外公啊。”
周小宝立刻跟着自家亲妈后面也扯着嗓子喊:“外公,我是小宝啊。”
可纵使如此,牛棚的门依旧关着。
宋清华正拿着毛巾给宋征军擦身子,一边问道:“爷爷不去见见姑姑么?”
“不了。”宋征军板着一张脸:“这孩子血冷,见了她反而容易猖狂,不如冷着她,让她安生过日子。”
“爷爷的心姑姑早晚会理解的。”
“我也血冷,她像我。”
“好了,别说了,赶紧擦擦脸,等会儿出去也精神点。”沈燕拿着毛巾,仔细的为宋征军擦脸,眼角含着泪,显然很是激动。
宋清华连忙接过毛巾:“奶奶,你坐着休息,我给爷爷收拾就行。”
“欸欸,好……”沈燕听话的坐了下来。
宋清华打理好了宋征军,又给自己擦了身子,换上唯一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才打开门走了出去,宋梅子看见他立刻往这边冲:“清华,你爷爷呢?”
“你们是……”
宋梅子顿时想要拍他胳膊,却被宋清华躲了过去:“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我是谁你不知道?”
宋清华侧过头看向旁边的兵哥:“同志,我们和这位女士并不熟悉。”
兵哥动了,很快将宋梅子给赶出了牛棚。
宋清华又收拾了点得用的,对着兵哥友好的笑笑:“这些带不走的,我想送给村里的村民,有些人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
“快去快回。”
兵哥的声音很冷硬。
显然,就算平反了,在没回京城之前,也被严肃对待着。
宋清华点点头,就出了牛棚,宋梅子还在外面纠缠着,宋清华的眼眸顿时冷了下来,路过的时候,突然开口:“我的手表呢?”
宋梅子顿时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干啥?”
“你当真想认回祖父?”
宋清华嘴角含着和煦的笑,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这次回去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会被木仓毙也说不定,你当真要陪着我们一起死?”
宋梅子瑟缩了一下。
她和丈夫对视一眼,两个人立刻拉着周小宝转身就跑了。
宋清华嗤笑一声,继续拎着东西往村里走。
路上遇见付爱党。
他双目阴沉,板着张脸:“你要回京城了?”
“嗯。”
“能带我一起去么?我想去找……”
“不能。”付爱党还没说完,宋清华就打断了他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异想天开的好,苏知青回了京城,如今已经是一名工人,她是高中生,厂里会重用她,她需要一个有知识,有共同语言的丈夫,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你,当喜爱过了度,就是死缠烂打,京城重地,流氓罪可是死罪。”
宋清华双眸清冷,看透了付爱党心里的肮脏。
“这个村子我会一直记在心里的,偶尔也会让人过来看看。”这话他说的声音很大,许多人都听见了。
只是同样的话,落在不同人的耳中,却是不同的意思。
送完了东西回来时,宋征军和沈燕已经上了车,就等他一个人了。
宋清华跟着上了车。
车子启动,缓缓的离开下河村。
这个噩梦一般的地方,他终于离开了。
宋清华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嘴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终究,他们都挣脱了牢笼。
第18章 算计
苏锦绣住进了纺织厂职工宿舍,轻易不回老苏家。
杨桂花他们都以为苏大海回来要闹的,却没想到,苏大海回家后一声不吭,一直到睡觉都没有开口要问的意思,杨桂花倒是有心要问呢,只是苏大海一上床就呼噜震天响。
一直到两天后,杨桂花终于忍不住了。
“绣儿住职工宿舍去了你知道不?”
苏大海打着蒲扇,坐在写字台边,一边抽烟一边看报纸,眉头紧锁的样子,一如往常的沉默寡言,听到杨桂花的问题,他只是点点头,应了一声:“嗯。”
“你就知道‘嗯’,你就没啥想说的?”
“说啥,她要去住就去住呗。”苏大海抽了口烟,吞云吐雾的:“给我泡杯茶。”
杨桂花:“……自己泡去。”她动了动腿:“我这样咋给你泡啊。”
苏大海愣了一下,慢悠悠起身:“我给忘了。”
出了房间将热水瓶拿进来,从床头柜子里拿出茶叶给自己泡了杯茶,随手将水瓶靠着墙放。
“你这腿恢复的咋样?”苏大海又坐了回去,侧着身子捏了捏杨桂花那只缠着绷带的脚:“也摔了小半个月了,能动动没?”
“你以为就破了点皮啊,动是不能动了,你等会儿出去打点水给我擦擦身子,两天都没擦了,身上黏糊的难受。”杨桂花说着就忍不住的动了动身子。
“这大热天的你不洗洗?”
“以前都是绣儿给我洗的,她这不是住进厂里了嘛。”杨桂花说到这里,声音也有些低了下去,苏锦绣才离开几天,她就已经感觉到了不方便。
以前苏锦绣没回城的时候,她也好几天都不洗澡,那时候她倒还没觉得哪里不好,可这些日子被苏锦绣伺候着,这会儿突然又回到从前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关于绣儿的事,你约束着点,别让国子媳妇闹腾,还有大美那边,你也好好说道说道,都是结了婚的人了,别有事没事的回娘家扒拉东西。”
“咋,绣儿和你告状了?”
杨桂花一听就不乐意了:“她有啥好告状的,我这工作都给了她了,大美就是心里不痛快嚷两句,又不是真和她要钱。”
“你闺女你不了解?”苏大海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我现在正是竞争副主任的关键时刻,绣儿认了胡工两口子做干亲,胡工是厂里的技术员儿,他说一句比啥都有用,你别拖我后退,为了大美委屈了绣儿,到时候我当不上副主任,咱们一家就在老方手底下喝西北风吧。”
杨桂花吓了一跳:“这,这么严重呢?”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知道个啥呀。”苏大海冷嗤一声,又吧嗒吧嗒的抽烟。
等烟抽完了他就上了床熄灯睡觉。
躺下来后,他推了推杨桂花:“你往那边躺躺,身上都有了馊味儿了。”
杨桂花委屈极了:“我不是让你给我打点水么?”
“明天让国子媳妇给你洗个澡,既然不上班,就在家擦擦洗洗,把家里收拾的干净点亮堂点。”苏大海对吴兰兰农村人的身份其实也挺不满的,不过他到底是公爹,和儿媳妇没啥好说的,所以只能靠杨桂花的嘴来说:“还有啊,告诉她别有事没事儿撒泼,别把村里那套带到城里来,也不怕被人笑话。”
杨桂花自然是点头应承。
就在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外头传来吵闹声。
吴兰兰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我就是想进去找找水瓶!”
“我都说了我就俩水瓶,都是我娘家陪嫁的,家里的水瓶我就没碰过。”周玉竹不耐烦的声音紧跟着响起:“真是好笑,我在苏家都多少年了,还头一回有人大半夜跑来和我要水瓶的。”
“行了,别吵了,玉竹咱们水瓶里还有水么?有水就先给国子用。”
“没有。”
周玉竹直接就拒绝了:“有也不给,那可是我娘家陪嫁的水瓶,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大嫂,就先给热水瓶给我们用用,明早我亲自给你送回来。”苏锦国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
“大半夜的你们要水瓶干啥。”
“文文不知道咋的有点窜稀,屁股都红了,得用热水洗了再扑粉。”苏锦国也是无奈,小儿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喝了点奶就拉个不停,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
周玉竹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还能咋的,还不是有些人管不住嘴,看见肉就恨不得都搂自己碗里,这不奶水沾上肉味儿,窜稀了。”
她叉着腰,歪靠着门框:“你们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大的吧,当妈的都这样,孩子肯定好不了。”
吴兰兰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你这黑心烂肺的,只是跟你借点热水,你就咒我儿子窜稀,还人民教师呢,居然心这么黑。”
“好心当成驴肝肺,爱信不信。”
周玉竹转身直接回了房间。
大半夜的吴兰兰不想和周玉竹吵架,心里也依旧担心小儿子,连忙转身往屋里走,只留下苏家两兄弟。
“你去拿个盆儿,我给你兑点儿。”苏锦民小声的说道。
苏锦国连忙取了盆,倒了热水就往屋里走,等进了自己的房间,却见吴兰兰抱着苏榆文抹眼泪,旁边的苏榆林则是脸色发白的坐在痰盂上,一股臭气扑面而来。
“这是……”
“林林也窜稀了。”吴兰兰心里有点慌乱,这在村里也没少吃肉啊,咋还窜稀呢?
苏锦国连忙将盆子放到旁边去,转身往外走。
“你去哪儿啊?”吴兰兰急急地问道。
“我去告诉爸一声,咱们得去医院。”
不一会儿,苏家几间屋的灯就都亮了起来,吴兰兰和周玉竹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苏家两兄弟一人扶着一辆自行车,急急忙忙的去了医院。
医院里挂急诊的人不多,他们去的时候,医生正好空闲。
医生给俩孩子看了看喉咙,摸了摸肚子,又拿出两根温度计:“我摸着不烧,不过还是先量着看看。”
吴兰兰抱着小儿子,看着医生将温度计安放好,许是不舒服,苏榆文吭吭唧唧的想要哭,吴兰兰连忙抱起来在走廊里来回的晃悠着。
路过挂水室的时候,里面传来说话声。
“副营长,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