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交浅言深
之后的两天，扬武堡中显得颇为平静，并没有任何大规模的改变，可作为堡中小校的赵志新却颇为忙碌，每天都要在王虎面前很长时间，一些变化在悄然发生，只不过和一般的兵士关系不大，所以感觉并不明显而已。
第三天的早上，整个堡中早早便开始准备，吃过了一顿简单的伙食之后，前锋营便踏上了前进的道路。相较于之前，此刻的前锋营队伍中，不管是骑兵数量还是大车数量都有了明显的增加，其中的几辆大车上，更是已经叠放着很多并不算大的陶罐。
这些大车大半都是从堡中征调，赵志新自然没有任何意见，王虎也没有直接抢来，而是用之前缴获的战利品进行了交换，即便是如此，还是有不少缴获的财物，堆在大车之上跟随着队伍前进。
这些都是王虎他们之后的财源，自然不会盲目放弃，唯一让他们头疼的便是，缴获的兵器铠甲甚至是驽马的实际价值，并没有人了解具体的价值，这些物品大半都是不用之物，自己用不上，可贩卖却说不明白。
面对赵志新的选择，他们都能够从对方神情上判定，对方肯定是从中得到了颇多好处，却没有太多办法，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要这般过去了，没想到，被路过的白慕云看到之后，竟是派来了两名老成的护卫。
虽然是护卫，可作为商队出身的他们，对于眼前这些财物的价格，却有着非常清晰的掌握，稍作整理之后，便按照相应的价值给了赵志新，其中到边关之后价格更高的财物则统统保留了下来。
面对那些送来的等价物，虽然面带苦涩，可赵志新却没有办法不接受，按照当地的价格，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公道的价格，只是之前他还在想着怎样占些便宜，看来是没有机会了，他却不知道，经过这件事情，对他的看法，整个前锋营都已经变得极为恶劣。
之后那两名护卫，更是将所有产品价格的变化，都毫无隐藏的告诉了杨素他们，可即便是如此，其中的变化也颇为复杂，就算是杨素努力记录，却发现还是有些困难，毕竟，各地的价格都是浮动的，若是一个商队路过，价格便会有不小的变化。
所以到最后，还是王虎亲自找到白慕云，将这两名护卫临时留在了自己的队伍之中，作为临时的物资管理人。本来已经觉得占了便宜的前锋营很快便发现，两人的用处可不仅在这点事情上。
随着对于物资的掌握，很多将领都会来他们这里要求补给，本来，杨素也并没有觉得如何，可一天之后，他却突然发现，来自己面前抱怨、争抢物资的将领，竟然一整天都没有出现，他这才前来了解情况。
却发现整个后勤人员，都已经在两名护卫的指挥之下忙碌起来，同时，一个台账也已经悄然建立，从各营的人数，兵种，到所需的各项材料，都在进行设定，同时，整个营中的物资总数，也在进行汇总编纂成册。
而之前来领取物资的将领，也在他们的要求之下，提出了具体的要求，然后便在他们的计划之中，进行了相应的划分，虽然大半都没有达到要求，却给出了具体的原因，在具体数量面前，那些将领也没话可说。
等到王虎知道这个消息，前来翻看了这些账目之后，才自嘲的对着一旁同样苦笑的杨素说道：“看吧，什么时候都要靠专业人才才行啊，让我们焦头烂额的事情，人家用了一天的时间，便已经理清了。”
一名护卫开口说道：“一天时间肯定不能完成，单只是将所有的物资都统计好便需要数天时间，再按照这等方法运转一段时间，才能够真正的运转正常，应该要大半个月的时间吧，当然，若是发生战斗之后，还需要另外一个体系来进行，毕竟，不管是兵器铠甲的消耗，还是大量缴获物资的统计，都需要一定时间。”
看着对方计算的模样，王虎等人更是无奈，他们可是用了足足近一年时间，都没有将这些事情给理顺，尤其是对于杨素来说，这等物资分配的事情，牵扯了他近半的经历，甚至已经开始影响到他正常的工作了，没想到，在这两人手中，竟然只需要大半个月便能够完成。
直到这个时候，王虎他们才真正明白，所谓专家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他们可能在战场厮杀的本领上不俗，可这些日常的管理，终究不是他们擅长的，还是需要这些专才来掌控。
为了此事，王虎还专门登门，对白慕云表达了感谢。面对王虎的诚恳，白慕云也颇为高兴自己的人受到表扬，同时也表示了这两人水平一般，若是前锋营真的需要这方面的人才，他可以在回去之后派来两名柜台掌柜之类的专才，他们的能力也更强。
本以为王虎还会犹豫一下，毕竟物资的掌管，往往是权利极大，油水丰厚的位置，各个队伍之中，大半都是有自己的亲族或是姻亲来掌控，一方面是为了保证足够的忠心，另一方面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却不曾想，王虎的表现极为直接，对这样的帮助表示了极大的欢迎，那种渴求的态度，也让白慕云感到颇为欣喜，毕竟，这说明对方对自己还是颇为信任，才会表现出这等状态。
所以他难得的表示，若是以后前锋营获得了战利品之后，他可以帮助贩卖，甚至某些不好获得的物资，他也可以帮其进行采购，并且表示一定会给他一个优惠价，不会让他吃亏。
说完这话他便有些后悔，双方之间的关系其实还没有到达这样的程度，这样的钱财往来其实极容易影响彼此关系，有时候费尽心力给人帮忙，可到最后就是因为价格的原因，便可能损伤彼此的情谊，所以一般不是合作多时，他轻易不会接手这等财务往来。
刚才的脱口而出，完全是因为王虎对他表现出的那般信任，让他心中颇为欣喜后的表现，甚至此刻就连他都有些诧异，自己现在竟然还能这般被人感动，那种直接纯粹的情绪已经是他很多年没有感受到的了，更多的还是彼此的算计和利益的考量。
下一刻王虎的反应，却让他再次吃了一惊，他不仅没有犹豫，更是直接笑道：“这是最好的了，这等事情我们实在算不得擅长，若是你能够帮我完成，那就真的要多多感谢了。”
面对这等真诚的态度，白慕云反而表现的谨慎起来，对他说道：“若是让我来做这些，有些话我却要说在前头，市场上各种货物的价格变化颇为频繁，我若接手之后，有时收购价格可能要低一些，对你们收取的费用可能会有高的时候，可在之后，我们会进行相应的补偿，不会让你吃亏的，不要看一时一事的得失……”
这等事情解释起来颇为复杂，可还不等他说完，王虎已经笑着摆手道：“我明白，既然要你们给我帮忙，自然不能让你们白干活，还是要有自己的利润的，这等道理我知道，只要大体上过得去，我就没什么意见，当然必要的检查是要有的，到时候你别生气就好。”
白慕云看着王虎直爽的模样，点了点头，对方虽然说得明白，可具体是怎样的情况，还要在之后的具体合作中观察，只是在和王虎的交流过程中，他感受到了一种难得的直截了当。
这样的方式，即便是和草原之人进行交易的时候，也已经越来越难遇到了，那些部族头领早就在各种争斗之中，练出了一份狡猾，能得到的利润不会有丝毫放松，就算是那些淳朴的牧民，也都透着一种狡黠，那种淳朴更多是因为了解的东西太少而已，交易过几次之后，那些掺假、虚报的手段，很快便无师自通起来。
有些时候，他甚至会感慨，是不是人类就是这样狡猾的生物，除非是傻子，才会有所谓的淳朴和原始。王虎自然不是傻子，他之前的战斗虽然是正面冲击，可其中的灵活变化也极多，那就说明，他对这些一般小利，并不放在眼中，才会如此不在意。
可他却并没有看出王虎到底想要什么，若说他追求权势，这两天他已经发现，他并没有事必躬亲，甚至可以说，放权力度之大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会由杨素或沈冲进行，甚至根本不需要请示王虎的意见。
王虎整日间，不过就是带领队伍进行训练，然后指点一下普通兵士的训练而已，这也不过是他的兴趣，有时候，他甚至干脆便待在帐中无所事事，而不是随意插手营中的事情。
当然，前锋营中的训练强度之大，还是让他诧异了很长时间，即便是在行军过程中，这样的训练依然没有停止，只是化作了各种训练项目，而且每一个项目，上至王虎，下到普通兵士，都会认真完成，绝不会敷衍了事，而且这还是一种自觉行为，每一个人的修炼热情都是极高，甚至会进行主动加练，让人不敢相信。
对于前锋营，随着接触的增多，他便发现其中有更多的不同显现出来，可能这就是他们在如此短时间内，便能够拥有这样强悍战力的原因，却还需要在之后继续进行了解。
经过了一天时间，在夕阳西下时，已经能够隐隐看到前方的武堡，那里正是这一次最重要的目的地兴武堡。昨天的时候，王虎便已经派人送信，说明了他们到达的大体时间，却不曾想，等到他们来到大门处的时候，兴武堡却大门紧闭，根本没有开门迎接的意思。
看到这一幕，李栋等人已经满脸怒气，就算是杨素他们也有些不满，这等下马威是想干什么？不过就是一名普通校尉罢了，竟然敢在自己的上官面前装腔作势，难道真的准备造反不成？
和扬武堡的军备废弛不同，此刻的兴武堡显然经过了一番修缮，不仅在最外围挖掘了一道足有丈许深的壕沟，城头更是没有扬武堡那般黄土显露，而是用土砖修葺起来，上面的女墙和射击孔的防护，都要好了很多。
马面墙修建的颇为整齐，两侧的城墙之上更是竖起了整齐的六架牛臂弩，再加上城楼巡逻的兵士，显得颇有肃杀之气。
面对王虎这支速度普通的队伍，站在城头的兵士不仅没有上前询问，反而聚拢在一起指指点点起来，很多人甚至发出了嬉笑之声。这样的表现越发激怒了下方之人。
李栋大步上前，大吼道：“上面的人听着，新任北方四堡统领，偏将军王虎在此，你们快快将城门打开，让你们的主将出外迎接！”
听到这番叫喊，城头之人并没有任何回应，就在李栋怒火中烧，准备再次喊一次的时候，一名士官才不慌不忙的叫道：“下方之人听着，我没听说有这样一支队伍要来，更何况，你们也要证明自己的身份才行，要是阿猫阿狗胡说一番我就开门，岂不是要把所有人都给放进来了。”
这番话一下引起了那名士官周围之人一阵大笑，说话间，一个吊篮从城头缓缓落下，其中坐着一名兵士，就听城头之上的那名士官叫道：“你们把能够证明身份的腰牌之类的扔过来，我交给我家将军，在鉴定明白之后，再说让你们进城的事情。”
看到这一幕，整个前锋营都是哗然，没想到，明明是一个下属，竟然敢如此欺辱上官，简直就是滑稽，而且经过了几次大战的他们，根本就不畏惧任何敌人，本以为来到自己的地盘之后，会有一番轻松，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对待，越是让人愤怒。
跟在一旁的白慕云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他倒想知道，自己身旁这名武力无双的猛将，会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要知道，这颇为考验为将者的能力，一个处理不好，不是自己的威信扫地，难以压制众人，就是酿成大麻烦，导致最后难以收场。
感受着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王虎却没有理会，更没有在意城头之上颇有些挑衅意味的讥笑和起哄，转头对一旁的杨素说道：“这些兵是属于朝廷的，还是董家的？”
作为军中总管，对于这等行政区划的问题还是颇为了解的，直接说道：“之前，这些兵都是属于中山郡的地方兵马，可之前，因为董家主升任偏将军，负责整个中山防务之后，这些兵马就归了董氏统领，只是因为之前事务繁忙，所以并没有经行整编，还是独立运转，不过已经开始从董家支取辎重了。”
王虎点头道：“那就是说，虽然不是董家队伍，却已经属于他们的麾下了，而且还不算是嫡系？”
看到杨素点头认同，他直接问道：“这等行径，能不能直接给他们扣上一个藐视上官，横行无忌的罪名？”
杨素心中一跳，他开始知道这样的罪名会是怎样的下场，却并没有犹豫，点头道：“这很简单，不要说他们本就有这样的行径，就算是没有，只要和董家沟通好之后，这等罪名也很简单。”
王虎这才笑了起来，低声说道：“不是嫡系才好啊，否则还不好下手。”说完便对着金在林招了招手。
在这样众人瞩目，等待他决定的时候，这样的动作还是颇为显眼，金在林很快便来到王虎面前，还没等他说话，王虎已经从他腰间一抽，将那插着七根短矛的布带拿在手中。
在金在林诧异的目光之中，王虎笑道：“你平时不是一向都说，你的队伍短矛无双吗？今日我就和你们来个比赛，你觉得如何？”
虽然不知道王虎的意思，可金在林还是从其中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马上神情兴奋的说道：“没有问题，你说比什么？”
王虎抖搂了一下手中的布带，突然抽出了一根短矛，也不见他用力，短矛已经化作一道白光，骤然消失在眼前，下一刻，嘭的一声巨响，一团血花已经在城头炸开，之前言辞挑衅的那名士官，上半身已经彻底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他面前的半截女墙。
飞溅起的碎石，将站在那名士官身旁的人，都被划出了无数血痕，更有人被石块直接洞穿。王虎没有理会城头一下响起的痛呼和惊叫声，笑着对金在林说道：“我还有六根短矛，你派出六名最优秀的兵士，看能不能把吊桥左边的绳索击断。”
看到金在林有些为难，显然是觉得没信心和自己相比，他笑道：“我只用最后一根，其他的都不会用来攻击绳索，你要是赢了，我给你队里每人再配一根短矛，你觉得怎么样？”
若是这样都不敢接下，金在林也就不用再混了，大叫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