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干脆利落
随着孙兆兴的死亡，整个兴武堡的局势迅速稳定了下来，没有了头领之后，普通兵士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很快便臣服下来。随着沈冲将这些兵士缴械之后关押起来，并迅速开展了互相揭发的活动，凡是揭发者都能够得到明显的好处，得到一顿饱饭已经让人羡慕，直接离开关押地，更是让人难以抗拒。
刚开始大家还在担心，这样的检举会让他们没办法在一个团队之中厮混，可随着前去揭发之人越来越多，剩余之人已经不再担心别人的指责，而是害怕自己知道的秘密，已经被别人提前说出来了，之前便已经有好几个人，垂头丧气的回到队伍之中的前例，很快，之前很多自以为极为机密的事情，便在这样的过程中，被迅速说了出来。
证实的方法也很简单，只需要对相关人员进行重点询问求证，只要能够证明真伪，同样可以得到赦免，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前一个人如何回答的，只需要连问数人，在多人的互相证明之下，很快便能够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
天刚刚黑下来，沈冲已经拿着十数张写满了罪行的纸张走了过来，上面的记录非常全面，不仅包括什么时间，什么人，还有整个的交易过程，从牵针引线者，到中间的运输，乃至最后的接受人，都有清楚的记录。
坐在一旁的白慕云能够清晰的看到，随着目光的下移，王虎脸上的愤怒神情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可等到所有的内容全都看完之后，他反而闭上了眼睛，沉思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对沈冲说道：“挑一些能报上去的内容，写给董家一份文书，介绍一下这些人的罪孽，尽量将罪责都推到孙兆兴身上。”
沈冲点了点头，便向外走去，还不等他远去，王虎在身后说道：“等写完之后，拿来给我看一下，莫要盲目定罪。”沈冲站住思考了一下，理解了王虎的意图之后，才继续离开。
王虎这才无奈的对白慕云苦笑道：“这些人啊，还真是无法无天了，做的那些事情，根本就不敢往上报，不然不仅要追究我的责任，恐怕就连董家也难逃罪责，还是注意一些的好。”
通过王虎的说明，白慕云也能够大体了解那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本来这等事情，完全可以不让他了解，可既然王虎如此坦白，他也不介意给他出个主意，笑道：“是不是里面写的，都是些颇为严重的违法乱纪的行为，就连向草原部族贩卖军资的事情也都有？”
王虎点头道：“是啊，和之前先生所说的一般无二，的确是让人触目惊心啊，这些混蛋竟然敢这么大胆，简直就是在找死，可别连累了别人啊。”
轻轻喝了口茶水之后，白慕云才说道：“在我看来，将军所做才是大谬。”
王虎神情微变，沉声说道：“不知先生所说是何意啊，可否如实告知。”
轻轻搓着茶盏，在感受到王虎的确是真心想问之后，他却并没有解释刚才的事情，反而问了句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你觉得，和董家家主之间的关系如何？”
对于这样的问题，王虎虽然疑惑，却也毫不隐瞒，直接说道：“其实从一开始，对方便只是看重我的武力而已，之后我的崛起又太过迅速，所以我在董家其实并不算受待见，只是后来经过了强者入营作乱之后，董正似乎没了之前的那番野心，彼此间的关系反而缓和了很多。”
看到王虎并没有隐瞒，白慕云也是颇为欣喜，只有别人真诚之后，自己才有继续说下去的兴趣，否则随意敷衍几句也就过去了，现在倒是要好好和他分析一番，再次问道：“那你觉得和董家子侄比，董正更信任谁啊？”
王虎失笑道：“先生说笑了，这有什么可比性，自然是对他自己的子侄更信任。”
白慕云这才说道：“这就是将军此刻最大的问题，手握重兵而独立，自然是那些想要得到权利的董家子侄眼中的目标，即便是因为别的原因，家主对你开始信任起来，可你现在不在他的身旁，周围又都是那些想要从你手中夺权之人，久而久之，自然便会重新对你产生偏见，进而出现问题。”
听到这番话，王虎的神情才开始严肃起来，的确，这就是他这些时日遭遇这一切的原因，知道接下来对方的话就是要点了，他也不出声打扰，开始侧耳倾听。
白慕云继续分析着：“将军所面对的情况，是因为出身的问题，所以很难发生改变。那你的一言一行，就应该稍作注意，不要让人抓住明显的问题，就比方说现在，这些罪责不管多大，其实现在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才刚刚上任罢了，不仅无罪，反而有功，拨乱反正，维护队伍的纪律，这是最为正当的行为。”
看到王虎点头，他说道：“你之前所想的确是为董家着想，却也给自己留下了祸根，一旦你上任日久，又被那些董家子侄发现，定然会用这些罪名，在家主面前狠狠的告你一状，到时候，即便你想解释，也已经没有好办法了，毕竟，你很难证明，这些事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个逻辑关系并不复杂，王虎很快便把握住了其中的关键，若有所思的点头道：“的确有理，先生的意思，我应该将所有罪名全部交上去，由家主来判断，到底该用那种罪名来处理，而我不用多去操心，对吧。”
白慕云摆手笑道：“正是如此。”
越想越觉得对方所说的有道理，的确，此刻的自己，实在不应露出这样的小辫子让人去抓，如何处理也并不是自己应该去思考的，毕竟，自己不可能越过董家直接和朝廷上报，要知道，董正现在可是负责着整个中山郡的军队和治安，自己只是他的麾下而已。
也是前锋营一直独立运转的习惯问题，才让王虎很自然的便站在了一个总揽全局的层次上，去思考眼前事情的处理，多亏了对方的提醒他才意识到，自己上面还有上峰，这些需要担责任的事情，完全不需要自己操心，让上峰去头疼去吧。
想到这里，王虎便直接站起身来，笑着说道：“看来我之前的确是想错了，这就去找沈冲改过来，先生稍坐，我去去就回。”
看着匆匆而去的身影，白慕云心中轻笑，对于王虎的观感却越来越好，能够听得进别人的意见，却也能够坚持自己所认为正确的事情，之前的表现，更是表明了他拥有极为果断的意志，虽然那等直接的手段，其实真的吓了他一跳，竟然在对方的堡垒之中，直接将其主将斩杀，这样一言不合便动手的架势，实在是让自认为是个商人的他不习惯。
可想到对方的身份，以及那强悍的武力，这样的表现反而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样确实是最为直接便捷的方式，虽然存在被围攻的风险，可当时的情况，他们早就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即便是有人反抗，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可他却不同，不管他手中有怎样强悍的武装，在打交道的时候，第一刻想到的，便是通过谈判和磋商来进行，除非谈判彻底破裂，或者对方直接拒绝进行沟通，他才会使用那些武力，而且表现的极为克制，就是为了保证自己拥有一个良好的口碑。
对于军方来说，却是另外一个套路，他们会从一开始便给你一个界限，不能随意触碰，之前还可能客客气气的，可一旦你超过了界限，之后便要迎接雷霆万钧的攻击，将你直接击溃，所以和军方合作，一定要保证在那个区间之中，而不能稍有逾越。
不过真是快啊。就算是白慕云也忍不住惊叹起来，按照他一开始的想法，其实是先进入到武堡之中，然后通过走访、了解等多种手段，从其中最不起眼的小罪名开始往里突破，进而将更多的罪责牵扯出来，到时候对方便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了。
可他也不可否认，这样的过程可能需要五到七天的准备，而且可能会因为对方刻意的隐瞒和阻挠，影响到整个进程的开展，可现在，根本就不需要这样麻烦，直接快刀斩乱麻之下，只用了半天时间，便已经解决了这些罪名的问题，而且相较于走访和询问，这些信息的真实性还要更强一些。
只要将那些罪名和不同人的口供同时报上去，董家便没有任何可以质疑王虎的地方，反而还要对他好好嘉奖一番，按照王虎的节奏，恐怕另外两个武堡的行程已经开始准备了吧，看来，自己回去的时间，要大大加快了。
除了这些罪责的确定之外，杨素也早就已经开始按照那两名护卫的传授，开始在武堡内，对所有的军资进行统计，并对堡中账目进行清查，只是让他头疼的是，那些账目实在算不得规范，即便是那两名护卫，也没有这样专业的知识，只能先就现在的辎重进行统计而已。
好在从离开扬武堡的时候，白慕云便已经让一名护卫提前回去，同时还会带回来两人，一个账房先生、一个柜台掌柜前来兴武堡，到时候这些事情应该便能很快解决，即便是已经被那孙兆兴贩卖了不少，可此处的军备依然让王虎大开眼界。
四百多张弩，三百面长盾，四百面包铁圆盾，长枪一千根，长刀四百把，这还只是兵器，还有足足一千多套各色战甲，就连极为难得的马上全甲都有五套，那可是最为标准的重骑兵配备，更不要说上百套鳞甲和近千件铁甲和皮甲了。
而这还不是一个郡的储备，只是北方战场的数量，由此可知，得到中山郡府库的董正，为何会有如此数量的精锐兵器和铠甲了，那里积累的数量，应该同样巨大，规模定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即便是如此，王虎还是已经开始盘算起，如何将自己麾下兵士的状态，提升一个档次了。
之后的两天，那些没有被赦免的兵士，都被重新登记之后，由前锋营的部分兵将作为首领开始重组队伍，前锋营同样也会留下一队人马，在此保证兴武堡的安全，也在保证这些军备的安全，这可是他们未来重要的战略资源。
反而是那些主动检举之人，并不会留在兴武堡，而是被编入到了仆从营中，而且必须要在取得战功之后，才能够得到晋升的机会，而这则是作为他们之前恶劣行为的惩罚，可对比一下两种人的不同待遇，便能够明白前锋营对这些人的态度如何。
很快，前锋营的训练方法，开始在整个兴武堡中开战，刚开始的时候，这些兴武堡兵士显然有些承受不住，可看到那些外来者都能够坚持下来，更有各种严厉的考核体制，才勉强维持着训练，可在各级将官的强迫下，训练始终在不断持续。
王虎他们却并没有继续坚持，而是在第三天的时候，便带着其余兵士，向着最前方的扬威堡进发，只是本来只用一天时间的行程，他们却没有按照最近的道路行进，而是向着东北方向偏出去了一段距离，在天黑之前，他们来到了一处庄园外。
面对这样一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千人队伍，尤其是其中还有三百多名骑手，更是让那处庄园之人颇为惊慌，坞堡在这里同样有建立，在队伍还有些距离的时候便有锣声响起，那些还在周围耕种的农民，迅速拿起自己的农具，躲进了坞堡之中。
与此同时，很多青壮年劳力，也已经被组织了起来，手拿刀剑和弓弩，开始站在了坞堡城头，小心的看着下方的这支队伍，同时希望他们只是路过，而不会和他们有什么联系，只可惜，他们的希望很快便落空了，王虎他们笔直的向着这处坞堡走了过来。
很快便有管家一类的人物，从坞堡之中奔出，来到了队伍面前求见，并很快便带到了王虎面前，面对瑟瑟发抖的管家，王虎也懒得理会，让杨素上前解释道：“回去和你们家主说，让他不用担心，我等是裨将军董正麾下前锋营，此刻不过是路过你等地界，并不用担心，我们明天就走。”
那名管家听到是朝廷的兵马，总算是松了口气，虽然这些官兵有时候甚至比那些匪类，应付起来还要麻烦的多，可至少这些人并不会随意屠杀，至于麻烦，便留给家主他们去发愁就是了，来时愁眉苦脸的他，很快便轻松的跑了回去。
没有要进入坞堡的意思，前锋营很快便在外面开始搭建军营，看着他们行动有序的模样，和一般马贼土匪的做派截然不同，城头之人才松了口气，有些相信之前那名管家所说的情况，很快，大门处便悄然放出了十数人，为首的一人，正是这一处的掌家之人。
作为在此处土生土长的家族，刘氏在三十年前，还不过是一个只有百余亩的普通地主，可这三十年来，他们的崛起速度堪称奇迹，现在已经成为整个中山北部最有名的几个大地主之一，更是在几处城中，拥有数量众多的店铺，财富积累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这一次虽然是仓促之间，可对方还是迅速拉来了数头猪和十几只鸡，作为劳军之物，随着这些人来到了军营外，面对这样的姿态，自然没有人难为他们，很快便将他们迎入营中，并带到了王虎面前。
看着大马金刀的坐在正堂中的王虎，那名家主心中暗叹，虽然没有见过他的战场雄风，可只是端坐在那里，便有一种虎踞龙盘之意，让人感觉心中有种慌乱畏惧之感，再不敢犹豫，赶紧上前跪倒，大声说道：“草民刘有功，听闻大军前来，顿觉蓬荜生辉，特意带了一些土特产，慰劳远道而来的队伍，还望将军笑纳。”
王虎点头道：“我已经听说了，难得你有这样的心，的确是有功啊。”
听着这话，刘有功脸上露出了笑容，正准备按照套路回话，却不曾想王虎接着说的话却让他冷汗直流：“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刘家主为什么没有将那些刀枪兵甲也一块送来一些，那我就更高兴了。”
全身打着哆嗦的刘有功，慌乱的擦着额头的汗珠，勉强笑道：“将军说笑了，那等军资都是违禁之品，我……我这里怎么……怎么可能有那，说笑了。”
之前还颇为和气的王虎，此刻却一下拍在短几之上，暴喝道：“刘有功，到了这等时候，你以为我还不知道你做的那些是吗？若是你乖乖招供，我还能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不然，可不要怪我手中长刀不认人了。”说罢便将长刀刺在了短几上。
看到这一幕，跟在刘有功身后的几人，都是慌乱的大喊大叫起来，可还不等他们逃出营帐，已经在锐士的攻击之下，彻底没了气息，刺鼻的血腥味，让刘有功彻底瘫倒在地，一阵尿臊气味从他身上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