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林城冷笑一声:“这就是咱娘要拉拢那两个堂妹的缘故了,你可知道小妹光靠刺绣每月能赚多少钱?”
  “多少?”
  “最少一吊钱,多的时候能得二两银子。她挣得钱一半交给家里,一半自己攒着。这些几年下来,多了不说,三四十两是攒的下的。”林城喝了口茶,慢悠悠的说。
  张氏惊讶的问:“小妹做绣活能挣那么多钱?你别蒙我了。我也卖过荷包,一个荷包不过才卖四五文钱,一天顶多做三四个。小妹就是累死,一个月也挣不了二两银子吧?”
  林城看她一眼:“就你那手艺,连个绣花也不会,能挣什么大钱?小妹可是会绣花的。那光面的荷包和绣了花的,能卖一个价吗?”
  张氏又说:“原来是这样,我等闲不去小妹的屋里,也没想到她的手艺这么好。只是,这和婷然她们有什么关系?”
  林城说:“咱娘的女红一般,怎么能教的了小妹?她的女红都是小时候跟那边的二婶学的,大婶也指点过她。这可是家传的本事,即使小妹只学了些皮毛,也足够她受用一辈子了。这次小妹能定下这么好的一个未婚夫,她的手艺也是占了大半功劳。咱娘可不得感激人家一辈子?再有,不说安然小小年纪就考中了秀才,悠然那可是从京城侯府出来的,以前是侯夫人的贴身丫鬟,即使出来了也总有几分香火情在那。咱们现在客气着点,以后万一遇到什么麻烦,也好开口不是?”
  张氏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是我想错了,明天我就和咱娘道歉去。说起来,这个悠然妹妹,说话做事果真和我们不太一样。同样是走路,人家走起来就好看多了。”
  “奥,这个倒没注意。行了,在外面累了一天,回来还要和你这婆姨生气,真是、、、”
  “行了,老公,我错了还不行。你出去做工辛苦了,来,我给你按按。”
  玉莲家的这场小风波就这样过去了,悠然再去玉莲家的时候,只觉得张氏说话客气了许多,也并未放在心上,只继续过她的小日子。除了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便是一心一意的刺绣了。
  那幅榴开百子因着篇幅不大,不过十来天工夫就绣好了。给方心素准备的一幅刺绣,也绣好了大半。悠然记得方心素说过她最爱杜牧的诗,因此便选了一首杜牧最出名的《山行》,根据诗中的意境画了十几幅画,最终选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幅当做底稿,绣了起来。如今,也已经尽显雏形了。
  第三十八章 吃食
  因着时间还算充分,悠然终于有心情研究一些其他的东西了,这不,最近两天她正在腌制豇豆呢。
  林母今年种的豇豆长的特别好,这都七月底了,还一茬一茬的往外冒,就她们母女两个在家也吃不了这许多。送人吧,基本上家家户户都种了,乡下地方也不好卖。
  见林母愁得厉害,悠然便将这些豇豆揽了下来。依着前世的记忆,开始做起了酸豆角。
  先取一口无油的干净大锅,倒入足够的水,加上花椒、干红辣椒、盐、八角烧开后晾凉。再取另一口干净无油的大锅烧开水后,将洗净的豇豆汆熟断生,沥干水分后放到干净的坛子里,倒上晾好的花椒水,直到豇豆被完全淹没。在坛口处倒些凉开水,密封保存。二十来天就可以吃了。
  每天都有不断成熟的豇豆,断断续续的忙活了大半个月才算是将家里的豇豆全部腌好。看着厨房一角摆着的一溜黑色坛子,悠然拍拍手,总算是大功告成。
  只是林母每次到厨房看到这一溜的黑坛子,都想捂眼,无它,这些坛子罐子的也太贵了。悠然选了坛子铺最好的坛子和罐子,每只坛子三十文,还算可以接受。但是那些巴掌大的小罐子每只就要五十文,林母听了都牙疼。要不是顾忌着姑娘的面子,她真想当场让送货来的铺子伙计再拉回去。
  好在悠然一个劲的承诺下不为例,再加上这东西小心着用能用好些年,林母才渐渐气平。
  林母再去书院看望儿子的时候,除了惯常带的干粮、肉酱,又给儿子带了一罐悠然做的腌豆角和卤鸡爪等。林母笑着对儿子说:“你姐姐知道你读书辛苦,特意用自己的钱买了鸡爪、猪蹄卤好了让我给你带来,还有十个卤鸡蛋,就怕亏着你。可香了,你吃的时候剥了皮用热水过一下就能吃了。”
  安然抓抓头:“恩,闻着就香呢。娘,你回去替我谢谢姐姐。我在书院随便吃点就好,别让姐姐多花钱。”
  林母欣慰的笑着说:“你姐姐自己有一百多亩地呢,眼看就要秋收了,你不用替她操心。再说了,从你姐回来,咱们家现在也宽泛多了,你平日里在书院也吃点好的,莫要太亏着自己。读书虽好,身体也很重要啊。”
  安然点头应了,告诉母亲再过十天左右书院就放假了,叮嘱母亲不要再来了。林母应了,两人又说了些话,林母就往回赶了。她是与镇子上其他的学子母亲一起搭马车来的,晚了怕人家等着急了。
  送走母亲,安然带着东西回到住处。正是吃午饭的时候,一个屋的几个同窗都去书院的食堂吃中饭去了,只剩下一个李文博在那里就着开水咸菜啃着硬馒头。
  安然就读的白浪书院位置比较偏僻,又建在半山腰上。周围没什么卖东西的,学子们吃饭要么自带要么就去书院的食堂吃。当然,大户人家的子弟自然会有奴仆一日三餐的按时送来,普通人家的孩子就没那么娇惯了,能吃的起食堂的还算是家境尚可的。许多贫寒人家的子弟连食堂也吃不起,只能是从家里带些馒头咸菜来吃,李文博就是其中之一。
  安然将吃食往屋子中间的桌子上一放:“李兄,别吃那个了。来尝尝,我娘刚给我送的卤味。”
  李文博为人虽然有些迂腐,但是因着与林安然一样都是父亲早亡,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因此两人交情还算不错,当下也没有和安然客气,接过安然递过来的一根鸡爪便吃了起来。啃了几口之后,还夸赞道:“伯母的手艺又精进了。”
  林安然笑着摇摇头:“你这次可猜错了,这些卤味是我姐姐做的。我姐还腌了一些酸豆角,可好吃了,就是稍微有些辣,你尝尝。”
  李文博是个能吃辣的,他也不好意思紧着吃肉,这豆角酸酸辣辣的正好开胃,就着这个,他吃了一个林母带来的大馒头。安然知道他的性子,不时的塞给他一块猪蹄、一颗卤蛋什么的。
  两人正在那吃的不亦悦乎呢,同屋的其他人回来了。一个同窗抱怨道:“书院的伙食越来越差了,炒的菜连滴油花都没有。”
  另一个接口道:“可不是吗?那汤都能照出人影来。”还有两三道声音也随声附和。
  最开始的那个声音推开门,看到正在大快朵颐的两人,不由惊呼:“你们这两个,竟然在这里吃独食当真是天理不容。”说完,迅速的从包卤味的油纸包里抄起两根鸡爪一块猪蹄。其他人也闻到了香味,纷纷蜂拥而至。
  刚才还满当当的桌子一下子就空了大半,只剩下一些馒头和酸豆角。
  还好安然手快,刚才在他们进来之前,就抓起来几根鸡爪,要不现在他也没的吃了。
  分给李文博一根,安然刚要啃手里的鸡爪。对面屋子一个穿锦袍的青年飞奔进来,抢了他手里最后一根鸡爪:“好啊,你们吃好东西竟然不叫我。”其他人纷纷对他怒目而视:“程子俊,你天天吃好的,竟然还来和我们抢吃的,真不知羞。”青年就当没听见,啃完鸡爪,还就着酸豆角吃了半块馒头。吃完后还满意的拍拍肚皮:“这豇豆腌的真好吃,清淡爽口。伯母手艺这样好,安然你真有口福。”等其他人吃完第一波还想再拿的时候,卤味都已经被瓜分完了。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十几岁的年纪,正是能吃的时候,平日里在书院又没有什么油水。偶然间闻到肉味,谁还能忍得住?
  你说什么?平日的斯文有礼呢?
  切,那是外在形象。圣人都说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都是同窗好友,你好意思吃独食?
  将好吃的放起来,吃个十天半月的,那是女生宿舍才有可能做到的事。
  男生嘛,要是这样做,那铁定交不到朋友。
  只是大多数的家长不太清楚这件事,孩子读书时都是死命的让孩子多带些好吃的,殊不知这些东西能进自家孩子嘴里的少之又少。古往今来,一直都如此。
  吃饱喝足了,大家抹抹嘴角的油,纷纷说:“安然,伯母的手艺真好,这鸡爪卤的真够味,下次让她多做些带来。”
  林安然笑笑不说话,他不喜欢在太多人面前谈论自己的姐姐,怕人亵渎了她。看看脚上八成新的鞋子,这是上次姐姐给他做的。姐姐回来不过两三个月,就已经给自己做了两身衣服、两双鞋子了。以前母亲也给他做过,但是母亲和姐姐给的关爱是不同的感觉。再有就是,姐姐做的衣服,样子确实要好看许多。有姐姐在身边的感觉,真好!
  转眼就到了八月初十,因为许多学子要回家帮着秋收,加上中秋节,书院便一气放了十天假。
  安然将暂时穿不着的夏衣和薄被都带了回来,过了中秋天就冷了。再去书院的时候该带厚被褥了。
  他到家的时候正好林母出门去了,悠然听到大门口有人说话出来一看竟然是弟弟回来了。见弟弟吃力的背着一个大包裹怀里还抱着一大包的衣物,一辆马车刚刚驶远。
  悠然连忙上前接过弟弟背上的包裹问道:“小弟,你回来了?怎么也没让人捎信回来?”
  安然笑笑:“正巧我有个同窗程子俊是镇上程老爷家的孙子,他每次回来他家都会派马车去接的,我蹭了好几次的车了。”
  悠然点点头:“既然这样,那你走的时候我给做两样精致的点心,你带去谢谢人家。虽然人家大方,但是咱也不能一味的占人家便宜。”
  “以前母亲也是这样说的,每次母亲给我做鞋子都会给他也做上两双让我捎给他的。程子俊可喜欢母亲做的鞋子了,说母亲做的比他家绣娘做的穿了要舒服的多。再说了,母亲给我带去的吃食,他也没少吃,不碍的。”
  和弟弟一起将他的被褥背到他的屋子放好,悠然说道:
  “还是母亲想得周到,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第三十九章 受阻
  “吃什么都好,肯定比书院的饭菜好吃。姐姐,娘说上次她给我带的卤味是你做的,可真好吃。我都没吃多少,都被程子俊他们抢走了。”说到这个,安然有些气鼓鼓的。
  悠然瞥了他一眼,倒底还是个孩子呢。她笑着说:“这个做起来有些麻烦,等明日我再给你做。娘说你爱吃牛肉,恰好今天早上在集市上碰到有人在卖,便买了一些。我做了些酱牛肉,还剩了一小块新鲜的,用土豆炖了怎么样?”
  安然欣喜的点点头:“那就有劳姐姐了。”
  看到他这样一副乖巧的小鲜肉模样,悠然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过了一会,林母从外面回来,见到儿子也很惊喜。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晚饭,林母见儿女相处融洽,又激动又欣慰。
  吃饭的时候,林安然又说道:“母亲,姐姐,程兄约我后天去京城逛逛,你们可有什么要捎带的东西?”
  悠然说:“你们要去哪边逛?我回来也有些日子了,正好想给夫人和郡主她们送些东西。”
  “郡主?什么郡主?沈家还有郡主吗?”林母奇怪的问。
  悠然抚额:“瞧我这脑袋,竟忘了和你们说了。我原先不是被侯夫人派去服侍侯爷的外甥女方家姑娘了吗?这方姑娘因父荫被封了县主,后来又被皇后娘娘收做义女,升为了乐安郡主。”
  林安然笑着说:“这么说来,姐姐你岂不是服侍过郡主的人了?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呢!姐姐怎么不早说?”
  林母说道:“好了,什么体面不体面地?不管服侍的是谁,为人奴婢都不是那么好当的,你姐姐如今既家来了,不提以前的事是对的。你以后出去也少说这些个话。”
  林安然吐吐舌头:“知道了,母亲。”然后又转头看向悠然:“姐姐,你要让我帮你带什么?”
  林悠然说:“不急,等明早起来我再交代你。”
  到了第二日,林悠然早早的就起来了。将自家院子里的石榴选了十来个大个的装到一个精致的竹篮里,又将门前葡萄架上的葡萄挑了几串好的剪下来。然后将素日里泡好的豇豆和辣黄瓜找出几罐子来包好,又装了一大包的各色菜干。
  再拿出几个锦盒一个包袱来,将这些东西一一指给安然看:“你去了角门后,就直接找你飞絮姐姐就是了。若是她不得闲,就找微雨、红缨几个都行。这个大些的锦盒是给侯夫人的,里面是我自己做的一个小炕屏,送给她把玩。另外,夫人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正巧咱家这几样鲜果都是酸甜口的,虽不如她往日里吃的名贵,请她尝尝咱们家的果子,也是一番心意。这个小些的锦盒,里面的荷包是给姑娘们顽的,荷包里放着我自己做的一些小物件,请姑娘们拿着顽罢。最小的这个锦盒,里面放了我从河边捡来的两枚石子,是送给郡主赏玩的。”
  又指着那个包袱说:“这个包袱里,是我给一些姐妹们做的小物件,香囊、扇坠的都有,你给飞絮她们,让她们自己挑去。”
  林安然看着堆了一堆的东西,不解的问:“姐,这些东西也就罢了,你怎么还把咱家的腌菜也放上了,堂堂侯府难道还缺这个?”
  悠然飞他一眼:“这个你自然不知,侯府里面虽然从不缺少各色山珍海味的,但是像这样质朴的东西一向不多见。说不得她们就喜欢呢,你就只管送去就是了,别的不用管。”
  林安然坐着程家的马车到了侯府角门所在的街道时,没等进去,就被几名家丁模样的给拦下了:“干什么的啊?”
  林安然没想到中秋节给侯府送礼的人如此之多,只见侯府角门这里都围满了各色送礼之人,他也不提什么给夫人送礼,只行了一礼道:“学生是受人之托,给夫人身边的飞絮姐姐送些东西。”
  那家丁见林安然穿着并不华贵,以为他也是趁机要走侯府后门的,关键是林安然往日里来惯了的,忘了要给好处这一说,那家丁当下斥道:“你是什么东西,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一边呆着去,飞絮姑娘如今正忙着帮夫人待客呢,没空见你。”说完,便推了林安然一把。
  林安然不意这家丁如此无礼,没有防备之下被他推了一个趔趄。好在被程子俊一把扶住了,程子俊劝道:“想必是人走茶凉,如今你姐姐不在这当差了,人家怕是不愿见你了。我看咱们还是走了算了。”
  林安然摇摇头:“我答应了姐姐要帮她将东西送到的,怎能言而无信?要不我再等等,程兄你还有事要忙,不若先请自便吧。”
  程子俊摇摇头:“我哪有什么正经事可忙,不急,我再陪你等一会就是。”
  倒是一边的程子俊的小厮捧书嘟囔着说:“少爷,咱们还要给舅老爷家送礼呢,这眼看就晌午了,误了时辰可不好。”
  “住嘴,恁的多话。”程子俊斥道。
  那捧书犹自不服:“本来就是嘛,一个穷秀才硬要来侯府攀交情,也不看看人家忠义侯是什么人家,拎着几个破瓜烂枣的就来了,还不是被挡在外面了?”
  “你这小子!”程子俊刚要抬手教训捧书,被林安然给拦住了:“程兄不必动怒,捧书说的也对。只是我今日来是受了家姐的嘱托,无论如何总要有个说法。程兄自己忙去罢,我在这里再等等。”
  说着,自行从马车上将姐姐让带的东西都搬了下来放到一边。
  东西一搬下来,就惹了周围好些人的嗤笑:也不知从哪来的二愣子,拿了这么些不值钱的菜叶子之类就来堂堂的忠义侯府送礼。他们那个不怀揣着价值千金以上的宝贝,都不得其门而入,这些东西若是能送进去,那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挡在胡同口的那几个家丁也在那里嘀咕:“这是哪来的大傻子,便是真认识飞絮姑娘,弄这些东西来,人家能收?”
  第四十章 石榴
  程子俊听到周围的嗤笑声,不由的拉住林安然的袖子:“林兄,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东西你也别送了。回去后和你姐姐好好说道说道,这情形你送也送不进去啊!”
  恰在这时,一辆马车从外面拐了进来。那几个家丁见了这辆马车,连忙让出一条通道来,并且不住的驱赶围在四周的人群:“都让让,都让让啊,要是冲撞了车里的人,你们可担待不起。”
  说完,那人看着安然脚底的东西,不屑的说:“这位小哥,我劝你还是赶紧带着这些破烂走吧,也不知哪来的乡巴佬,没见识!也不想想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能看的上你们这些破东西?”
  坐在马车里的齐嬷嬷皱了皱眉头:“这说话的是哪个,这话也忒张狂了些。”说完便掀起马车上的窗帘对着那家丁说:“谁给你这样的胆子?什么话也敢说,夫人叮嘱过多次了?要低调行事,你看看你拽的这样,让外人看了还以为我们侯府的下人都像你这样无礼呢!”
  说着,眼睛一瞥,正好看到了林安然:“呀,这不是林家哥儿吗?”林安然这几个月来过多次,齐嬷嬷自然是认得他的。
  紧接着,齐嬷嬷便扶着小丫鬟的手下了马车:“林哥儿,你何时来的?你姐姐没来?”
  林安然笑着说:“姐姐在家里,因说大节下的府里一定忙碌非常,她就不来添乱了。等过了十五,再来给夫人、郡主和姑娘们请安,也正好给夫人贺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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