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

  又是系统预设剧情吗？邱枫想起先前破解谷地之冤的经过，入神了，目光不自觉有些失焦。等拉回注意力后，便发觉视窗上逐渐有一点一点的水蓝色光粒子匯聚。
  「对不起……」
  波光粼粼中，三个行书体字缓缓浮现，紧接着，水波猛然散开，呈现出一片冰天雪地之景。而后，一抹红「啪」地染上了雪色的画面，彷彿无止尽般流淌出去，蛛网似地将游戏视窗割裂成数个大小不一的区块。
  血色之中，身着白色长衫的少年拥住已无气息的魔界少女，痛哭失声。鲜红在他的衣裳上盛放出朵朵刺目的艳丽之花，慢慢取代了原本纤尘不染的洁净，将少年扯入不復光明的堕落深渊。
  他修长的手指延伸出利爪，背脊展开残破的肉翼，额上长出扭曲丑陋的长角；他的皮肤转为青蓝交横的可怖色泽，眸中善良温和的光芒不再，完完全全被憎恨所蒙蔽，成为心魔的俘虏。
  「莫嫣──！」脑海中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个他保不了、忘不掉的名字。
  当画面恢復成原本副本冰宫的场景时，邱枫似乎还陷在剧情深深的悲伤之中，无法自拔。洛遥BOSS名称的顏色已变成无法攻击的黄色，至于白雾所凝成的少女身影，头上则显现出莫嫣两个字，并显示了可对话的符号。
  「该死的洛遥，该死的莫嫣，浪费我的面纸。」玄铃女王居然贡献了眼泪。
  「老婆快到我怀里来哭！」报丧者立马奔了过去，没想到玄铃随即将自己卡进一个冰宫的装饰缝隙里。
  以为这样报丧者就没辙了吗？错！脸皮大概连鑽石刀都划不穿的报丧者，马上把人物也塞入了同一个缝隙内。
  结果玄铃自个儿出不来，只能吼着叫报丧者滚出去。
  邱枫无奈扶额，注意到紫衣祭祀正站在距离缝隙不远的地方，便出声道：「韶光来，那里很危险，别被污染。」
  「嗯？」貌似一头雾水地哼了声，韶光仍顺从地走到悠然身边站好。
  不理会一旁玄铃的诅咒跟虔水的口水表情，邱枫主动走上前与莫嫣对话。
  「……对不起，我不能眼睁睁看你们伤害他……」莫嫣的话语透着歉意和愁绪，幽幽说道：「虽然他堕落了，但仍是我深爱的人。」
  跟闯谷地时一样，当邱枫将对话翻到下页，当前频道就主动浮现了系统设定的发言，由于进行对话的是悠然，发言前方就掛着悠然的ID。「既然你一直在他身边，为何不让他知道你的存在？」
  邱枫也觉得怪。既然莫嫣一直都在冰宫里，洛遥也始终记得她，为何却没发现莫嫣并未完全消逝，灵魂其实还在？
  「洛遥的心早已被復仇蒙蔽，将所有来到这里的人都视为恶敌，听不见我呼唤他的声音。」语落，莫嫣的小人物鞠了个躬，「请将我给你们的信物交予洛遥，告诉他，别再违背自己的本心，伤害他人了。」
  以上，便是最末页的对话。按下确定键后，少女的身影再度化为白色烟雾，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内，连装备了真实之眼的悠然都再看不见了。而可对话的人物则变成了洛遥。
  「信物是指玄铃拿到的耳环吗？」约莫明白对话结束了，韶光便在队频上询问。
  「应该是。」邱枫瞄了眼自作孽，好不容易让红衣武士从缝隙鑽出来的玄铃，「玄铃，之后应该要你来对话。」
  「我知道……」应付报丧者太费神，玄铃貌似回话回得有气无力，而后直接走去对话了。
  邱枫呼出一口气息，整个人放松下来。甫抬眸，就见韶光拋来一句密语，语气跟玄铃差不多无力，似乎有点不知如何是好的意味。
  「悠然……求救……」但这内容也太简短兼没头没尾了吧？邱枫困惑。
  「你也哭了想被安慰？真是多愁善感啊，肩膀借你靠，别客气。」一面留意玄铃跟洛遥对话的情形，她一面回应道。
  而韶光乾脆将那句话詮释为「为什么求救」，自动自发开始说明：「报丧者密语给我，问你是怎么让我接受你的，或许也可以让他追到玄铃……咳，我该怎么回应？」
  在问题映入眼帘的剎那，邱枫差点反射性大笑出声，碍于邱慕和汪思弦在隔壁桌，只得强忍下来。
  奇了怪了，想打听这种事，问悠然不是比较直接吗，报丧者为何密语给韶光？该不会是男性尊严作祟？愈想，邱枫愈觉得忍笑忍得很痛苦。
  「你就回答他，用美男计跟领袖魅力。」邱枫打心底认为这是个好答案。
  「这句只能骗到傻子吧？」接着，她立刻被韶光的毒牙咬到。该庆幸她性别是女，至少一半的毒可以过滤掉。
  是啊，对啊，她就专门骗傻子的，就骗个叫顾思函的傻子啊！邱枫的脑内小草人又开始扎针，假如真有痛感连结，顾思函这当下肯定像在针山上翻滚吧。
  一会儿后，稍微将怨气发洩掉的邱枫才扔去几句：「或者你考虑实话实说，坦白性别？我不反对，只是会难过空虚觉得挫折，不小心把要给你妹的法杖丢到地上。」
  她这绝对不是威胁哦！只是一点点小暗示而已。
  而韶光大概啼笑皆非了，按了个头冒黑线的表符后才说：「别，我再想想该怎么说吧。」
  邱枫勉强算是满意了。但对于韶光不同意美男计跟领袖魅力这点，她还是很介怀！前者也就算了，至少后者还是有的吧？可别说他忘了婚礼时自己说过的那番话。
  下一秒，整个游戏画面忽然大放光明，也将邱枫的思绪打断。
  嗯？她记得方才是玄铃把耳环交给了洛遥，并传达莫嫣盼他回归善良本心的愿望，在洛遥动摇之际，系统又设定她说：「即使杀害再多人，都无法挽救莫嫣的生命，只会徒增你自身的罪孽。看到这样的你，难道不会让莫嫣自我责怪，认为她的死亡害了你吗？」
  然后呢？然后她不知道了。才一时不留神，邱枫就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正想回去翻当前对话，就见白光中隐约浮现出一抹庞大黑影──是魔化洛遥！然而，在白光笼罩下，他的形体竟在缓慢转变，回復成原本白衫少年的模样。
  不久，另一道半透明的身影浮现，魔族少女的灵魂翩然而落，轻轻拥住了死后依然惦念的对象，露出美丽的微笑。
  「……谢谢你们。」她说。
  白光更盛，最终又覆盖了依偎的少年与少女。而邱枫想，洛遥总算能够听见莫嫣最深的祈愿了吧。
  「可恶的洛遥，可恶的莫嫣。」队频上再度蹦出玄铃的埋怨，看来，她铁定又浪费面纸了。
  待光芒散去，副本冰宫的场景重现在诸队员眼前，系统便接连刷出两串公告。
  系统：恭喜玩家「我笑悠然」带领的队伍触发任务「天山试炼」！
  系统：恭喜玩家「我笑悠然」、「报丧者」、「韶光易逝」、「玄铃」、「虔水」成功完成任务「天山试炼」，获得灵魂提升！
  见此，邱枫心里一阵欢呼，玄铃跟虔水也迅速按出开心的系统表符。由于等级限制解禁，视窗里的五个小人物身上顿时白光连闪，一百五十等后累积的经验让他们不断升级，报丧者直接衝上一百五十六等，打怪狂虔水则跳到一百五十五等，悠然、韶光和玄铃并列在一百五十四等，而悠然的经验条只差不到半格就能晋升下一等。
  但一百五十四等的半格，可是非常惊人的数字啊。
  世界频道跟恣意行的频道在短时间沸腾到顶点，不少人询问所谓「灵魂提升」是否就是提高了升等上限，悠然的密语频道也被几名熟悉朋友的道贺跟问话佔据。秉持着「既然不重要也不须马上处理那就先放着」的心态，邱枫暂时无视了那些粉色文字。
  「邱枫姊！你们过了？现在等级上限两百？」透过邱慕的游戏画面收到即时消息，汪思弦第一时间就靠到邱枫书桌旁。
  「是啊。」邱枫笑着頷首，并没有多作说明。毕竟等级提升离目前的无风无晴而言，还太早，她根本接触不到。
  即便如此，汪思弦仍兴奋到与有荣焉般，又叫又跳的只差没直接把邱枫拉起来转圈了。
  而队频上，报丧者似乎也感到不可思议般说道：「我没想过太快破解的，结果只花一天。」
  「运气好。」邱枫简单回应。这不是四两拨千金，而是对整个团队的称讚。
  实在是运气好，他们才能被凑在一块，成为一支对关键的蛛丝马跡极为敏感的高效率队伍吧！能破解天山本的祕密，不是单一人的功劳，几乎每名队员都各有贡献。
  不过……寰宇那边，假如神临收到在他们破解改版天山本的隔天，天下伺服器便也有人跟着将之攻略的情报，不知道这回又要气成什么样子？
  罢了，与她无关。
  随后，邱枫瞧见韶光在队频上发言，好似还处在不敢置信的状态中。「我现在有种不可能的事情，都会变成可能的感觉。」
  「那思考一下怎么让报丧者追到玄铃吧。」邱枫直接密语过去，一句话将他打回现实。
  半晌后，就见他捎来哀怨的回覆：「悠然……我今天的血快吐完了……」
  想到他的「吐血三升」，邱枫憋笑憋得颤抖。
  瞄了眼小时鐘，她极其悠哉地说：「别担心，韶光，就快要隔天了。」
  于是韶光缄默了。也许去把他今天的额度吐个精光了吧？邱枫欢快地点击滑鼠，将队伍传送出天山副本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