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节
“哎呀……爹爹……爹爹哈哈哈好痒……”
“那大宝还要吃吗?”
“哈哈哈……爹爹大宝要吃……要……”
“大宝是想长一堆黑乎乎的牙齿,还是想牙齿里爬着一堆脏兮兮的小虫子?”
“不会的,哈哈哈……爹……爹爹骗人,谢叔叔说了,那是要吃好久才会有的。爹爹平日里都不让我吃。”
说到最后,大宝小脸上还带这些委屈。汤圆儿他爹都就不这样,还总给汤圆买小点心吃。大宝小眼神儿暗戳戳的瞄了眼老爹,要是每隔个几天就能跟汤圆换换爹就好了。不用很多,就十天,十天一换让他吃个够就行。
沈煊可不晓得自家儿子种种小心思,然而这不妨碍小本子上给谢瑾瑜暗暗记上几笔。教坏他儿子……哼~回头看儿子委屈巴巴的小模样,沈煊心头一软,停下了手中动作。“想吃什么,待会儿使人去杨记买些……”不过下一秒复又严肃道:
“要吃这么些甜食,晚上可得好好刷牙。要是坏了牙口,日后这些可是丁点都不许再碰了……”
“嗯嗯嗯……爹爹好好……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
哼,沈煊冷眼瞅着在自个儿膝上来回耍宝打滚的臭小子,不为所动。有糖便是爹的臭小子……花言巧语……
“爹爹,爹爹~~”
马车之上,孩童清脆甜腻的声音不断响起,无人看到的角落,沈煊嘴角慢慢勾起。然而下一秒。
“对了爹爹!”
“嗯?”
“还有蜜饯金枣!”
“…………”
父子俩高高兴兴的回到府中,确切来说,应该高兴的唯有大宝一人,沈煊……沈煊现在不想说话。
二人方才进入府中,便有管家急匆匆来报,说是夫人正在厅中待客。
“管家可知,来者何人?”能让管家这般郑重以待,估计那人来头不小吧。
“是………是承恩伯府顾老夫人。”管家出口不禁有些犹豫,老爷待顾太傅那般的尊重,可素日里同这承恩伯府却并无亲近往来。这其中,定然有不为人知的道道,对方这时候突然造访………联想到这几日菜市场延绵不断的血腥之气,难免让人多想一些。
听罢,沈煊脚步顿了顿。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俯身向大宝轻声解释道:
“爹爹现在有事要到前院处理,马上过来,大宝先回屋去把先生布置的功课给写了。”
“那爹爹要记得早点过来!”大宝乖巧的点了点头。娘亲说了,爹爹要办的都是大事,这时候他是不能打扰的。不过……
“爹爹别忘了答应过的蛋糕还有糖果……”
“放心吧,馋嘴猫,爹爹不会忘的……”沈煊笑着缛了把小呆毛,看着大宝一步三回头的蹦出了院子,这才脚步一转,往前厅走去。
不论两家交情如何,到底老夫人还是长辈,刻意不过去难免失了礼数。而且对方这时候还留在府中,个中目的不是昭然若揭了吗?
沈府大厅
沈煊到时,顾茹正端坐上首,言笑晏晏同眼前衣着富贵的老夫人说着什么。态度恭敬而不落于下流,同往常交际并无区别。然而熟悉对方的沈煊只一看便晓得,夫人这明显是不耐烦的节奏。沈煊眉目微敛,随后大步跨过门槛。
“老爷回来了,这位是承恩伯府顾老夫人,老爷许是早前没见过吧!身旁那位便是顾伯爷家的姑娘。”
这也就解释了沈煊方才并未前去行礼的缘由。经自家夫人一说,沈煊仿佛这才明白了两人身份。微微俯身道:
“顾老夫人!顾姑娘!”
“使不得使不得,老身哪个排面的人啊,哪里能受的起您这一品侯爷一礼。”话虽这般说,然而眼前顾老夫人身子却是实打实的坐着,丝毫未动。
沈煊见状挑了挑眉,既然对方这般说了,沈煊也没在矫情,只微微拱了拱手,便径自朝着主位走去。
至于这位夫人是不是故意拿娇,沈煊表示,反正他是当真了。总归论起品级,还是他在上头的。
下首的顾老夫人微微一僵,心中暗骂当真是泥腿子出身,不懂礼数,竟是连长辈都这般的敷衍了事。眼中不觉带上了些许鄙夷,末了又见沈煊当真一动不动坐在上首,除了开始的象征性的问候,丝毫没有问上一句的意思,仿佛对她们来意毫不在意。
顾老夫人手中的佛珠紧了紧,面上却笑的更为慈和了几分。再看向沈煊之时,眼神竟如自家晚辈一般。
“早前老身便听说我那小儿收了个聪明伶俐的小弟子,当时还颇为遗憾,只觉离的太远怕是再难得见了。却是不晓得原来侯爷你早早便来了京中………只是不知为何,却是未见侯爷来过府中,也是这般老身这还以为您并未来京………”
这是怪他礼数不周?沈煊微微一笑,眼神淡漠:
“老夫人这话当真是抬举了,在下确实仰慕顾太傅已久,只可惜天资愚钝,迟迟入不得太傅贵眼。老夫人还是莫要拿此事消遣我等。”
“沈侯爷,这是不愿意承认了?”
“本就无中生有之事,又何来承认之说?”
“你………”
顾老夫人气急,身为上皇外家,这几十年来不拘是走到哪里,具都是恭维一片。便是皇亲宗亲见了都要先敬上个三分。哪怕是顾家失势之时,都未曾受过这等怠慢。
更何况还是个初出茅庐,早前大眼都不会瞧上泥腿子………
“呵呵,看来老身今儿个是走错了门儿,瞧瞧这侯府当的是贵气逼人,丁点儿瞧不出庄户人家的样子。” 顾老夫人眼神四转,打量之色毫不掩饰,待看到屋子里明显眼熟的几件摆件时,手中更是一紧。
就如眼前这方碧玉宝瓶,便是取自一整块儿上好的和田碧玉,不拘从哪方角度看去,具是通体剔透再无一丝杂色。透过日光,更觉隐隐生辉。而顾老夫人之所以知晓的这般清楚,乃是因着这方宝瓶,分明是去岁陛下寿辰之际,由承恩伯府上贡于今上的。想着自个儿挑选了许久的贺礼竟然出现出现在这里,而顾府上下,却已经是许久未曾得过当今的赏赐。顾老夫人更是眼中发黑,心口之上,活像是有把邪火在不断烧灼。
只见顾老夫人冷冷一笑,往日端的是慈和祖宗的脸上如今竟也显出几分刻薄来。
“呵,想来侯爷您如今前程似锦,眼中哪里还有咱们承恩伯府这般拿不出手的破落户儿。老身这遭,倒是来了个无趣!”
“小五,咱们走!免得污了这侯府的清贵地界儿!”
“是,祖母……”
顾老夫人作势起身要走,身后的少女咬了咬唇,复又戚戚然的看了眼沈煊,这才随在祖母之后起身。
只见下一秒沈煊便从上首站起身来,祖孙两人还未来的及心喜。便听年轻的侯爷已然开口道:
“老夫人您请慢走!”
只听咚的一声,顾老夫人紫檀木制龙头拐杖重重落于地上。
“狂妄小儿,当真是狂妄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一朝得势竟是这般的嘴脸………老身到要看看,那泥腿子究竟能猖狂到何时?”
马车上,顾老夫人气恨不已,手中拐杖更是通通作响。一旁的顾小姐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微红,只在一旁轻声安慰道:
“祖母莫要气坏了身子,这沈侯爷少年得志,总是要有两分傲气的。今日且瞧着对方于小叔却有十分的推崇。这事总还有转圜的余地。说不得沈侯爷是因着小叔瞧不上人家这才迁怒起咱们。只要小叔肯松了口,侯爷那头自然不可能拒绝的了咱们。”
顾五小姐越说越觉得甚有道理,
沈侯爷年纪轻轻便封了侯爵,还这般受圣人看中。心中怎么可能没有傲气,偏生却在小叔那里栽了跟头,心里头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至于小叔不肯松口,顾小姐那是丁点没在担心的。小叔如今说的好听点皇子太傅,不好听的,不过是个教书先生罢了,手中丁点权利都无,这手握实权还是上了门儿的侯爷弟子,小叔叔只要不傻怎么可能拒绝?往日不过是挪不开面子,怕被人说是贪图权贵罢了。
“老夫人只要您亲自出马,小叔那里全了面子,定是不会拒绝的。”
马车依旧摇摇晃晃,听罢,顾老夫人心中对那不孝儿子更是火上了三分。教出个白眼狼也就罢了,若能够早早定下名分,今日借他沈煊百十个胆子,也只得恭恭敬敬任她趋使。
此刻顾老夫人,完全不曾记得,当日听说小儿子在乡野之地收下了个泥腿子,那是何等的恼怒。只觉得丢人现眼,还是其后待晓得对方并未收徒之时,面上这才好看了些许。还觉得她那不孝儿子总算聪明了一回,没给家里丢了大脸。
马车中,顾老夫人满是纹路的眼睛微微眯起。此事,还要好生计较才好。不说她那讨债的儿子,天生反骨,最是难驯。孙女儿看不出来,她老婆子还看不出来吗?那位可是丁点都不想同他们承恩伯府扯上关系。
名分之事,还要从长计议。
另一头,裕圣侯府,沈煊可不晓得对方现今正在打他的主意。此时怀里正抱着大宝高高兴兴的切着蛋糕。一旁的小月亮坐在顾茹怀里咿呀咿的拍着小手。小家伙鼻头之上,还沾着些可疑的白色。
下人们将买好的点心糖果具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大宝见状只觉得眼睛都转不过来了。
晚上,吃饱喝足的大宝幸福的咧着嘴巴躺在床上。即便是梦里都是甜甜的颜色。顾茹正侧着身子轻揉着儿子圆鼓鼓的肚皮。
“大宝今儿个也实在太不节制了些,还有夫君你也是………”说好的早早教儿子克制自个儿呢?
受着自家夫人诺大的白眼,沈煊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也就生辰这一日,让他好好乐上一乐。”看着大宝香甜的睡脸,沈煊声音不自觉的温柔了起来。
“方才大夫不是来过了吗?于身子无甚大碍。再说这几年下来,咱们家大宝平日里虽调皮了些,却也是极听话的。”
因着他说了不让多吃甜食,便是在谢家,也从没触过这个雷点,更没偷偷使着小厮过去。便是因着这个,他才愿意多纵容下儿子。
想到儿子今日高兴的模样,顾茹心下一软,照着大夫所说,又轻轻揉了半柱香左右。待安顿了两小,顾茹这才问起白日之事。
“夫君您今日这般,会不会不大好?”夫君对于顾先生的态度,没人比她这个枕边人更为清楚了的。顾老夫人再有什么不是,到底还是先生的生身母亲。
沈煊哪里瞧不出对方的担忧,不由轻轻一笑道。“无事,师傅他不会介意这些的。”
顾茹轻轻抬眸,黑夜里,只听见枕边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茹茹,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母亲都会爱着自己的孩子。”
第208章
话虽如此, 沈煊第二日下衙之后还是早早来了老师家中。距离他封侯已经将有两年之久,对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捡着这时候过来, 究竟又是意欲何为?
然而任沈煊如何也想不到……
“师傅……您是说上皇他老人家……”沈煊做了个摇头的姿势。
顾笙轻轻点了点头,沈煊双目微睁, 停靠在椅背之上,却是半响未发一语。
怪不得, 这几日陛下情绪那般的诡异,怪不得顾老夫人明明根本看不上他,如今却是这般的纡尊降贵。太上一旦驾崩, 凭着今上对顾家的观感,恐怕从此以后, 顾家同京中众多没落勋贵再无任何差别。
他早该想到的, 只是多年以来,上皇之强悍早已深入人心。就从当今如今这般雷厉风行的处置江南世族却未受到丝毫反噬,朝中只要明眼人都看的出太上的筹谋。
怕是谁也不曾想到, 一个贵太妃便将人打击至此。
沈煊心中颇为复杂,按理来说上皇崩逝陛下从此再无掣肘,他合该高兴才是。然而事实上, 纵使他从始至终都属于陛下一脉, 纵使对方此前才狠狠坑了自个儿一把。但平心而论, 他却也不得不承认上皇当真是一位英明伟大的君主。
一代英主的衰落, 总是要令人叹惋的。
只是再多繁杂的思绪在撞进自家师傅复杂眸色之中, 具都化作了一片枯影。
“师傅,当年那件事,是不是……是不是也有那位的推手?”
顾笙微微阖上双眼。
无需多说什么,沈煊便已然明白了所有。从管家往日态度还有偶尔的只言片语中, 沈煊一直以为当年之事具都是顾家内部之争。然而昨日见到那位顾老夫人之时,他却敏感的察觉出些许不对来。
俗话说,由其言可见其人,顾老夫人或许心思凉薄,但也并非是什么心思极深,谋略奇高之人。而大理寺那位顾大人,沈煊也是接触过几次,许是有几分能力,但若说算计自家师傅,便是两人加在一起,成功的可能性也绝对不大。更何况当时老承恩公尚在人世………
寂静的书房之中,只余下一室静默。
沈煊目之所及,便是师傅随意置于案上的右手,心中不由又是一黯,虽然如今已然看不出些什么,然而却是执不得笔,受不得丝毫重量。还有当年,到底又是何等的苦难才造就了今日的云淡风轻,不拘于家族甚至世俗之中。
许是看出了自家弟子沉默的因由,顾笙看向远方明明灭灭的灯火,最终一切归于平静。
“不论有没有旁人的推动,真正亲自做下此事的也都是那两人,至于其他,时至今日,为师已经放下,阿煊又何苦这般在意?”
“更何况……若非当年之事,师傅我又哪里能有这般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