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节

  夜晚降临下来,今日的空木岛被乌云所遮蔽,没有月光落下,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有带着海腥味的风吹拂过沈昭,沈昭仍旧静静盘坐在原地,他感觉到有风拂过,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突兀至极的笑声在夜中回荡,混合着强烈的海风越发显得古怪起来,沈昭的笑声中不带一丝半豪的笑意和愉悦,反而充斥着说不清的森冷寒意。
  这样的的寒意,在夜色中越发显得可怖,那样的森寒,带着无尽的仇恨和憎恶,好像穷尽一生也不会放弃,也不会停下——那是仇恨的声音。
  沈昭轻声呢喃着,磁性醇厚的声音在夜风中显露出几分阴森和狠厉来:“快了,十年的时间,我已经是金丹期了。很快,很快就是元婴期了。”
  “你们可千万不要在我还没成为元婴修士之前死去啊。”他轻轻叹息着,声音夹杂在风中,很快就此完全散去。
  对于燕京那一日发生的事情,对于在那一日死去的父母、兄弟,他从来不会提起。他的仇恨,他的悲伤,他全都没有说出口,但这从来不代表他遗忘了那些事情。
  他只是把所有的一切都憋在心里,像是一条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一般,静静的等待着复仇的机会。他从来不说,却不代表他不想。
  每一日,每一夜,仇恨就像是锥心一般让他痛苦不堪。他心里的怨恨,他对父母兄弟的感情,从来都不逊洛月汐半分。
  但是他从来不说这些,因为他是男人,所以有些事情他选择自己扛着,默默的扛着,从不告诉任何人。
  再次锻炼玄天宝鼎并不困难,毕竟只是增加一些阵法图案,而不是从无到有的开始炼化,所以说起来还算简单轻易,至少洛月汐只花费了不到半日的时间就借助雷霆之力重炼了玄天宝鼎。
  当洛月汐进阶金丹期之时,玄天宝鼎也趁机得到了巨大好处,再加上洛月汐专门重炼了玄天宝鼎,直接就将它的品质直接冲上了灵器中阶。
  这实在是太好了,洛月汐进阶金丹期之后,便可以开始四品丹药的炼制了,而有灵器相助,也确实会帮助到她许多,想来她此时再炼制四品丹药,绝对不会是假丹期时的成功率了。
  将重炼的玄天宝鼎收回到了丹田之中,洛月汐开始打坐稳固修为。进阶到了金丹期,她必须要把修为完全稳固下来,否则修为不稳,日后进阶会有麻烦。
  琉璃净火吸纳起空气中游离的灵气汇聚在她身边形成灵气漩涡,洛月汐丹田之中,那枚金灿灿圆滚滚的金丹陡然传出一股巨大的吸力,然后将聚集在身边的灵力全都吸入到了身体当中。
  进阶金丹期之后,灵力运转的速度也远超以往,灵气流入经脉中,顺着固定的周天开始运转,而在运转一圈后便化为冰蓝色璀璨纯粹的灵力涌入到丹田之中,然后被金灿灿的金丹收了进去。
  洛月汐刚刚进阶不过半日,金丹中储存的灵力根本就没有满,她加大了琉璃净火吸纳灵气的速度,开始不断炼化起灵力起来。
  沉入修炼之中后,时间便过得无比的快,而且根本察觉不到这种时间的改变。当洛月汐一遍又一遍的运转着周天,炼化灵力填满整个金丹,时间就这么不经意间划过去了好几日。
  等到洛月汐用灵力将金丹内填满,并且稳固了修为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
  伸了个懒腰,洛月汐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就要往洞府外走去,都在洞府内憋了这么长时间,她是真想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顺便发泄一下进阶的快乐。
  刚一出洞府,就见沈昭盘膝坐在外面,也不知道他保持这个动作多久了,坐在那里身形很稳,腰杆挺直,一看就让人知道是个心性坚定的。
  察觉到洞府打开了,沈昭抬眼看去,不由露出一个微笑来:“你修为稳固了?”
  “是的。”洛月汐点了点头,“我们该离开空木岛了。”
  闻言,沈昭眼中掠过一丝叹息和寂寥,脸上神色也不由带了几分出来。
  见到沈昭这个样子,洛月汐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就不由轻声问道:“舍不得吗?”
  当然舍不得,她也舍不得。空木岛多好啊,这里的修士没有那么多算计和弯弯绕绕,敢来外海历练的,大多都是一心一意追求强大的,他们行事从来都是直来直往,并不会有太多算计,在外海生活,说实话真的是很轻松。
  但舍不得还是要离开的,因为留在空木岛,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留下来做什么呢?留下来躲在这里一辈子不去面对那些事情吗?
  不去面对那些仇恨,不去面对那些追求,就留在这空木岛躲下去吗?那样的生活,绝对不是洛月汐所能够接受的,所以她舍不得,但还是要走。
  “舍不得,也要舍得。”沈昭吸了一口气,如此叹道。
  洛月汐就不禁露出一个微笑来,沈昭所想的和她一样,虽然是舍不得,但是却还是要离开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空木岛了,那所有的事情就要一一安排下去。修士所有家当都带在身上的储物袋里,所以当洛月汐收起随身洞府后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行礼要收拾。
  两人选择了一些适合做拜访礼品的东西,然后一一拜访了几个交好的修士,其中就包括柳木散人。在叙过离别之后,洛月汐和沈昭就将这空木岛所有的事情了结了。
  当两人再次站在岛上最中心的传送阵前时,他们都有一些恍如昨日的感触感。三年前,他们踏上此岛的时候,他们一个刚刚进阶假丹,一个进阶筑基后期,但是三年之后,他们已经是金丹修士。
  时间真是太有魔力的存在,恍惚间就让一切变得完全不一样。十年之前,她还是连修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燕京闺阁贵女,二十五年前,她还是在一片黑暗血腥中挣扎求活的末世幸存者。
  而今时今日,她是金丹期,又有谁知,十年之后,又是如何光景呢?
  还要多久,她才能进阶元婴呢?她等得好急,等得心一直在抽痛,这样等待的折磨还要伴随她多久呢?还要多久,她才能堂堂正正的杀了仇人报仇?
  心头涌现着这样复杂的情感,洛月汐面上却没有半点异状,她与沈昭一同踏入到了传送阵之中,当他们踏进传送阵,输入灵力阵法启动,一阵头晕目眩之后,洛月汐再睁开眼睛,周围已经换了场景。
  再不是空木岛永远阴沉没有阳光的天空,再也见不到阵法之外永远滔天的海浪,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高远湛蓝的天空,还有十分华贵精致的宫殿。
  他们又再次出现在这星寰宫中,琉璃似乎是接到了消息,当洛月汐从那种晕眩之中恢复过来时,就见到琉璃出现在她眼前,正对她露出一个尚未完全敛去冷意的微笑来。
  “你进阶金丹了?”察觉到洛月汐的修为之后,琉璃眼中露出几分惊讶和喜色,简直可以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睁大了眼眸,喃喃道,“真、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你的进阶速度真的太快了。”
  洛月汐抿唇一笑,却摇头说道:“也不算很快,比起沈昭我的速度还是要慢上不少的,不然我们早在半年前就能够回来了。”
  沈昭听到洛月汐这样说话,言语中有夸赞他的意思,不由挺了挺胸膛,十分高兴的看着洛月汐,身后看不见的大尾巴摇动得越发欢快了,呼啦啦的简直和大风车一样。
  对于洛月汐的话,琉璃的反应就是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一脸冷漠的不屑:“他是天生剑体,又是剑修,修炼速度快是正常的。”
  她又看向洛月汐,一脸的诚恳和郑重:“他如何能和你相比呢?你是丹修,本来就要花费大量时间在炼丹术上,可即使如此,你修炼速度也这么快,足以说明你有多么天资出众了。”
  “沈昭和你相比的话,连提鞋都不配。”
  洛月汐心里啧了一声,怎么说呢,心里这酸爽,还真是让她觉得心旷神怡哈哈哈哈,虽然说是贬低了沈昭,但是抬高了她啊,真是很让人高兴的。
  抹了把脸,沈昭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复杂心情了,这还真是高兴了不是不高兴了更不是。简直是纠结得没法了,他只能无奈的抹了把脸,根本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发表任何意见。
  调笑了几句之后,洛月汐便郑重起来,对琉璃说道:“之前你传信息说,魔尊大人已经推衍出了传送符令的炼制方法,那不知是否已经有人成功传送到修真大陆了?”
  “那倒是没有。”琉璃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无奈,“你不知道,上古传送阵所在之处乃是在蓬莱三岛的管辖范围之内,要启用上古传送阵,必须得到他们的同意才行,这段时间,父亲一直在和那边的尊者扯皮呢。”
  洛月汐和沈昭对视一眼,同时发现两人眼中的深意。扯皮这个词,还真是用得很好啊,为什么扯皮,这可真的是值得思考啊。
  没有传送符令,上古传送阵就是一个废弃无用的阵法,可一旦成功之后,上古传送阵就是大有用处了,其中蕴含的利益就牵扯太多了。
  修真大陆广袤无比,而海外修真界又与修真大陆多年相隔,想从那里分得一杯羹的又岂是极地魔尊一人?所以难免会扯皮。
  洛月汐沉吟了片刻,却觉得此时继续留在星寰宫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或者说,并不是一个对他们利益最大的选择。
  如今海外修真界有可能再次与修真大陆建立起关系,那么她和沈昭的存在就非常敏感了,因为只有他们两人才清楚如今修真大陆的真实情况,毕竟海外修真界与修真大陆断交千年,很多消息都过时了。
  所以如今的情况,不是她和沈昭求着海外修真界的人,反而是他们需要她和沈昭的帮助。
  “说起蓬莱岛,我正要返回蓬莱岛一次呢。”洛月汐微笑起来,三年前她便打算返回蓬莱岛闭关修炼寻求结丹契机的,却没想到碰到极地魔尊被他带回了星寰宫,后来又去了外海历练,回蓬莱岛的事情就这样搁置了下来。
  说起来她当初还花费了两千灵石买了一块传送符,最后还是浪费了,还真是可惜。她在蓬莱岛瀚海城的洞府中还种植着不少的灵植,她订的洞府时间好像已经到期了,莫非她的洞府会被其他修士租去?
  那她种植的灵植岂不是便宜了他人?
  还有苗家,也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章程,是否有被仇人发现踪迹?不过既然没有传音符传来,想来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的,这样看来,苗家的运气还算不错,回到修真界了也没有被发现。
  思绪一时间有些被发散,洛月汐真的觉得自己是该回一次蓬莱岛了。
  沈昭无所谓,他历练时居无定所,根本没有固定待的地方,蓬莱岛之于他,也不过是其中一个落脚之地罢了。而苗家于他而言,更是没有任何意义,要救苗家的人是洛月汐,不是他。
  不过既然洛月汐想要回去,他自然什么也不会多说,只会点头应下。
  琉璃没有理由拒绝洛月汐的离去,她也不想强逼她留下,便直接点头同意了,只是有关于上古传送阵的事情,她又说道:“父亲曾留下话来,当和蓬莱岛的人谈妥,就安排你们返回修真大陆。”
  虽然这是尽在不言中的交易内容,但是极地魔尊亲口说出来还是让洛月汐大为放心,既然有这句话在,只要极地魔尊还要他大能的面子,就不太可能反悔,这对洛月汐而言,就是一个保障了。
  对琉璃表达了感谢之后,洛月汐又与她告别后,才和沈昭一起前往星寰宫的传送阵。比起盘龙城,星寰宫的建筑更加大气严肃,虽然是魔修的大本营,但是规矩却比散修的盘龙城更多,看起来秩序竟然也比盘龙城要好。
  熟门熟路的找到传送阵大厅,缴纳了费用购买了传送前往蓬莱岛瀚海城的传送符后,洛月汐和沈昭就通过传送阵直接前往了蓬莱岛瀚海城。
  千里的距离,只一息一刻就能跨越过去,他们转瞬间就从星寰宫到了蓬莱岛。
  踏出传送大厅,看着久违了的瀚海城,洛月汐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她对瀚海城,实在说不上有多熟悉,但这里确实是她在海外除了空木岛待得时间最多的地方。
  “走吧,先去城主府。”想到自己租下的洞府,洛月汐偏头看向沈昭说道,不管她的洞府租出去了没有,她都得看一眼才安心,毕竟她种在那里的灵植许多都是非常珍贵的,不能轻易舍去。
  沈昭没有异议,点了点头,只是突然说道:“阿月,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们就回到这蓬莱岛了。”
  “是啊。”洛月汐也笑了起来,自他们从苗家等人隐居的岛屿出来后,第一个前往的岛屿就是蓬莱岛,没想到今日又回到了这里。
  而等极地魔尊扯皮结束,应该就是他们返回修真大陆的时候了,这一饮一啄中的缘分,实在是难以说明道清啊。
  两人漫步朝着城主府走去,修士记忆力极好,洛月汐还记得这里的场景,两人到了租洞府的房间,洛月汐找了个炼气期的修士询问她租下的那洞府的情况。
  查看过了记录之后,那炼气期的修士恭恭敬敬的对洛月汐说道:“前辈,您所说的那洞府在四年之前被人租下,租期是一年,后又改为三年,原本一年前租期到了,应该将洞府收回的,但是木绝散人为之前租这房子的修士续了费用,所以那洞府的所有权暂时还在之前租的修士手中。”
  洛月汐闻言,挑了挑眉,略带惊讶的问道:“木绝散人?”
  “是的。”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那炼气期的修士可不敢怠慢一位金丹期的修士,态度可谓是极度小心,就怕惹得前辈不快。
  沈昭见洛月汐神色有异,不由问道:“怎么?你认识木绝散人?”
  “唔,曾经有过一些冲突,又做个一个交易,勉勉强强算是认识的人吧。”洛月汐简单解释了一句,没有多说什么,她和木绝散人实在说不算很熟,也没有多少接触,还真没想过他会帮他续了一年的租期。
  这样说来,她留在洞府中的灵植,应该还是无人动过了,那就是很好的事情了,毕竟洛月汐种在洞府中的灵植有许多是海外修真界已经绝种的,如果被旁人发现了,说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来呢。
  祭出冰璃剑,洛月汐和沈昭一同往瀚海城外的洞府而去,打开洞府,洛月汐和沈昭一同走了进去。
  “你随意,我去收拾一下灵田之中种植的灵植。”洛月汐随口对沈昭说了一句,没有打算让沈昭帮她来收拾什么,毕竟他一个剑修,笨手笨脚的要是弄伤了她的灵植,那才是浪费呢。
  当初她看中这处洞府,就是因为其中的灵田面积很大,如今四五年过去,当初洛月汐种植在这里的许多灵植已经生长得极好了。
  分门别类的将所有灵植收拾好了,再一一放入到储物袋中,这就花费了不少时间,需要细心的去一一完成。
  灵田中所有的灵植都已经拾掇干净了,洛月汐自觉没有遗漏后就打算去寻沈昭,她打算将这间洞府退了,反正都要返回修真大陆的了,留着也是浪费。
  出了灵田,她就见沈昭正坐在大堂的椅子上擦着重剑,一副难得清闲的模样。
  “怎么,已经收拾完了吗?”见到洛月汐过来,沈昭不由问道,
  洛月汐点了点头,笑着道:“也不算多,所以收拾起来还算容易,我们走吧,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沈昭笑了笑,继续轻轻擦拭着重剑:“等我把剑擦完。”
  洛月汐轻轻颔首,也一样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沈昭动作轻柔的擦拭着那柄重剑,黑色的重剑宽阔厚重,十分锋利,这把剑,自炼制出来后就一直陪伴在沈昭身边,可以说这把剑对沈昭而言,是他一半实力的象征。
  看着沈昭擦拭着重剑,洛月汐突然收到了一张传音符,眨了眨眼睛,洛月汐听着还算熟悉的声音从传音符中传来,不禁有些惊讶。
  “怎么了?是谁给你传信了?”自传音符飞进洞府落到洛月汐手上,沈昭就一直心分两用,一边擦拭重剑,一边观察洛月汐的神情。
  当她挑眉露出惊讶兴味的表情时,他就知道她应该是收到了不怎么重要,但是让她觉得很奇怪的人的信息了。
  “是木绝散人的传音符。”洛月汐嘴角噙着一抹兴味的微笑,她耸了耸肩说道,“他想再求三枚长青丹。”
  “我们上一次做的交易就是有关于长青丹的,但是按理来说,长青丹不是一人只能服用三次吗?”洛月汐有些奇怪,却并不在意。
  “还是当面再说好了。”
  第120章 (捉虫)
  抬手打出一道灵光, 洞府的门豁然洞开, 洛月汐看向门口站着的人,淡淡一笑说道:“进来吧,木绝散人。”
  只见在洞府门外, 背对着阳光站立着一个身材瘦削的老者, 他头发花白, 背对着阳光,洛月汐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但是从他佝偻的身形和苍老的模样,可以知道这段时间他过得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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