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传闻中——只是传闻,但钟岚是在业内听到的消息,应该跟真相相距不远,远尾向终点收购《六神宗师》的版权,结果因为要价过高,要求苛刻而没谈成。此事过后,远尾以此为由,开始名正言顺的挖终点的墙角。
  而被蒙在鼓里,事后才知道谈崩了的川落意炸了。
  对终点这种大网站来说,卖不卖版权,不止是钱的问题,还有许多考量因素。
  但对作者来说,尼玛,都是钱啊!凭啥不跟我说一声就不卖?老子的书,还是事后知道的?有这么霸道的事么!
  于是,彻底翻脸。
  钟岚尽量将前事回忆一遍,有些细节因为年期过长,当时又不关她的事,只是抱着吃瓜围观心态听的,没用心记下,已经模糊不清了。
  封轻歌:对了,天下的编辑,问我有没有你的联系方法,我可以给他吗?
  钟岚从床上坐起来,睡意全消。
  第71章
  钟狂:可以
  什么?
  坐在床上的钟岚, 不自觉地轻轻咬起下唇,唇瓣翻来复去的被蹂躏了片刻, 终于整理出像样的思绪来——天下小说网目的明确,就是来挖墙角的。这是好事,不论她最后要不要离开终点, 对方在这个时候抛来橄榄枝, 就代表对方认可了她的价值。
  在这盘棋上, 棋手永远是资本家。
  棋手越想吃, 越想据为己有的棋子, 往往是越有价值的。
  来自网站竞争对手的认可, 对她身价是无形的提升, 也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这场游戏她还有参加资格。
  先接触一下再说。
  这终究是个站队的游戏, 她知道城轲不走, 终点虽受重创,然垂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反应过来后,改善了对版权方面的松紧度, 依然能重新站起来,造神能力依旧强劲。只不过, 在无线兴起后, 想赚钱, 就不止终点好赚了。
  随着手机阅读的愉快方便, 电脑网页端的电子收入, 在总收益比例中渐渐降低。
  钟岚认为,还不到表忠心的好时机。
  接触一下,无妨。
  很快,天下小说网的编辑就发来了好友邀请。
  [飞鸟],她尝试回忆了一下这个id,最后实在想不起什么相关的记忆了。
  编辑作为幕后工作者,知名度远不如他们带出来的写手。
  但业内几个公认的营销炒作能手,她还是记得的,好几个名气远大于实力的写手,都是由有能力的编辑捧出来。说白了除非天赋惊人,大家水平都差不多,就看谁有露脸的机会,谁得到关注的时候,表现得最出色了。要是那几位传说中的编辑来邀请她,她倒是真的很心动了。
  可惜,这位并非其中之一。
  钟岚揉了揉眼睛,从床上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
  飞鸟:你好,是终点的钟狂大大吗?我是天下小说网的编辑钟狂:嗯,你好
  飞鸟:封轻歌给我的联系方式,我们网站最近想收一批高端稿子,想邀请有能力的作者到我们平台连载,尤其是像钟狂大大这种有才华的新锐作家,我们网站虽然尚在发展阶段,但老板是谁你也知道吧?现在很想做好网站,资金和宣传方面完全没问题。虽然暂时名来说声可能没有终点响亮,但发展机会不比它差,而且……你应该也听说了,川落意已经决定加盟我站不错,现阶段该给的讯息,给得很爽快。
  很典型的编辑挖角口吻,短短一段话,交代了‘我是谁’、‘我从何得知你的联系方法’以及‘我来是干吗的’——所有要对外进行商业合作的从业者都应该有些好习惯。
  强调高端稿子,代表不是广撒网的网编,那种邀约毫无价值,是新人有指标的,而他是有的放矢,有备而来,呼应后半段,意味着价钱可以商量。高薪签下川落意的用处,一来是打击终点气焰,挖走一个大神比挖十个中层作者都更有宏观用处,二来则是在挖其他作者时,有了最好用,也最有说服力的例子。
  钟狂:你们给的价是多少?
  天下小说网的条件和发展前景,不需要对方介绍,她已经很清楚。
  比他们老总看得更明白。
  在不少读者眼中,大站只有男终点女晋江,而比较专业的作者,知道的选择则比较多,没想象中那么垅断,问题只是实力不济跟天下乌鸦一样黑罢了。
  钟岚想知道,外站给自己估的价是多少。
  飞鸟:带笔名保底分成,千字一百三,虽然大大还是新人,但两本书的数据都很出色,如果第一次合作的稿子发挥得不错的话,这个价还很有上调的空间,我们对作者的福利都是可以商量的她唔了一声,和想象中差不多。
  换算成现在的物价,确实是很不错的价钱了。
  一般来说,网站跟作者约稿,分三种模式——
  买断:决定好一千字多少钱,这本书即使后来赚上百万也与作者无关了,是成绩不佳的作者风险较低的选项分成:读者花一块钱看书,一部份分给网站,一部份分给作者。晋江便是沿用这一套合约。盈亏自负,没有读者愿意花钱,写到一千万字都不会有一块钱的收入,白写。但是版权在自己手上,网站只有代理权或者优先交易权,全勤奖是另算的福利。
  保底分成,则是较为保险的选项。
  通常只提供给钟岚这样闯出点成绩来了的作者,或是质量上佳的稿子。
  有实力的人,才会获得选择的资格。
  以[天下小说网]给钟岚提供的条件为例,千字一百三,只要她答应去写,无论新一本小说收益如何,就算扑街扑穿地心,没有一个人花钱购买,她只要保持以往的节奏,日更一万字,每天就有一千三百块的进账。如果她写的新作不赚钱,这钱就等于网站亏给她的,连载多久,就亏多少。
  保底分成,是网站对作者实力的信任,也是一位作者的身价。
  笔名的知名度占了很大因素,像川落意或是城轲这类极具号召力的作者,千字可达天价,或是其他量身打造的宣传策略了,钟岚暂时还没摸到这个边框,只站在不远处,观其风光。
  钟狂:我要考虑一下
  飞鸟:好,希望有机会跟大大合作^_^
  对方也知道她不能在一时之间给予答复,爽快地中止了话题,给她空间考虑答案。
  钟岚沉吟片刻,打开封轻歌的对话窗。
  ‘他也邀请你了?你答应了吗?’
  问得直白,封轻歌也答得很快:‘那当然了,你以为哥是谁啊,哥可是仅次于川落意的存在!’
  钟狂:上个月你不是被我压了吗?
  封轻歌:……
  封轻歌:让往事随风,ok?我还没答应,你看我像那种冲动行事的人吗?
  钟狂:你上一次冲动,在页游里用半小时玩掉了两个月的稿费兄弟记性太好,封轻歌好气啊。
  横竖也没人能商量这事,他还没傻到在群里说,既然钟狂问起,他又信得过他,这时便坦言:‘我跟川落意不熟,他走不走与我无关,我在终点好不容易拼搏出一点成绩,保底分成价钱听上去很诱人,但也只是单本约,万一我下本成绩不好,他们不愿意签呢?我始终觉得终点是最好的网站,我年纪大了,浪不起。’
  钟岚完全能够明白他的顾虑。
  网络写手特殊之处在于,跳槽并不一定能往高处,也要看自身实力,以及一点运气。
  封轻歌:你呢?
  钟狂:我也要再考虑一下
  她酝酿了建议,终究是没说出去,毕竟白底黑字的聊天纪录,难保哪天把她卖了,在东家面前就不好做人了。
  这次战役,终点受重创,也意识到网游版权是白金作家的底线雷区,轻易碰不得。在外站的竞争压力下,终是选择了对内稍作让步。钟岚要等的,就是这个让步的时机,从中讨得最大好处,哪一边她都不支持,她就是一个作者,干吗要去操资本家的心?
  但是,这话她要是跟封轻歌说,就是怂恿别人跟网站对着干了。
  两人对这个邀约,看着都像是举棋不定的样子,没聊出多少有用的东西来。
  至于城轲,上次提醒她一句已是仗义之举,这种敏感问题,钟岚作为后辈,主动去问就太不识趣了。
  沉默的房间里,钟岚坐在电脑前,发怔半天,也没有别的好想的,于是打开文档,决定码字。
  遇事不决,先码一千字解解困扰。
  然而,另一个想跟她聊的人就来了,还是直接拨电话来的。
  “……小钟?方便接电话吗?”
  “方便。”
  编辑的声音略带犹豫。
  只是一句开场白,钟岚心里咯当一声,便隐约猜出了他想说些什么——除此之外,好像也无别的事情要说了。天下小说网的编辑前脚刚联系上她,后脚编辑就打电话来,他自然不可能监控着她的扣扣,那应该是,对方主动出击挖角的消息,已经火速传遍终点编辑部了。
  是表忠心的终点作者,还是天下编辑故意放出的风声,加速事情白热化?
  或是两者皆有。
  程宇航轻咳一声,清了清喉咙,开门见山:“小钟,最近有别的网站的编辑联系你吗?”
  钟岚猜得没错。
  川落意出走的事,在终点编辑部如水倒进热油,瞬间炸开了锅,一室的烟,赶紧联系手底下的作者,想在事情未成定局前挽回,尽量减少下一个‘川落意’的出现。而他第一时间联系钟岚,显然,在编辑部的定义中,她已经是重点监控的作者之一了。
  她有资格,让终点这么重视。
  第72章
  口“怎么了?”
  在眨眼之间, 钟岚已调整好自己的语气, 状若轻松地反问。
  程宇航倒没想太多,这些事早晚是捂不住的, 川落意公开表态,等于这张包住火的纸已经漏一半了, 于是坦诚将终点编辑部发生的事详细告之, 续问:“如果他来邀请你的话,不要理他。”
  “唔,”钟岚笑了笑:“我是个很有合约精神的人。”
  言下之意,单本约并绑不了她的笔名自由, 顶多《仙魔惑》会好好在终点写完。
  “……对方给的价钱很好?小钟, 你听我说, 上面已经将你和封轻歌纳入下一位白家作家的预定额了,你不走,以后推广资源都会紧着你来, 没必要去其他站冒险。封轻歌写了这么久,本来应该先让他升级的, 但考虑到你的出色表现,很看好你的未来, 所以想让你们两个一起升。”
  出色表现,钟岚几乎要笑出来了。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如果现在手上只有一本《文娱》, 她就只是一个类型文一书爆红的作者, 这场博弈根本没她的份儿, 终点也不会如此重视她。
  地位都是她亲手挣来的。
  “我再考虑一下吧,”
  钟岚强调:“无论是对方挖我还是签白金,我都需要仔细考虑一下,先写好手头上这本吧,至于天下小说网的事,你可以先找其他人说说。”
  电话里,程宇航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很多作者对编辑都有莫名的敬畏,不敢怠慢,而当对话无法达成共识时,一方的沉默便带着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她顶住了这压力,敌不动我不动,不论这沉默是对她施压,或是单纯想不到说些什么,她都不会在这情况下做主动示弱的那一个。
  这是第一次,跟小钟对话这么不愉快。
  当他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时,艰难开口:“好,那……我先挂了。”
  “好,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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