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陆折予你怎么回事?
腹诽归腹诽,林寒见还是伸出手,点了点头:“嗯。”
她发间的流苏跟着动作晃动,光影交错,在陆折予的心中投下了一颗小石子。
陆折予如愿以偿地握住了林寒见的手,心中总算安定了几分,他缓缓开口:“我曾经有位师妹,名叫宁音。”
林寒见:“然后?”
陆折予看了看她的表情,继续道:“她做了件事,我当时并不知晓那是她,便用霜凌刺了她一剑。”
他的声线有些不稳。
林寒见知道陆折予当时并没有认出自己,因为她蒙面的黑巾掉落后,对面的陆折予顿时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很明显的震惊神色。
但她没想到的是——
陆折予闭了闭眼,语气复杂得满是沉痛挣扎:“因我那一剑不该,我便偿还一剑。”
林寒见从未想过,陆折予这一剑原是为了当年的事。
他发疯,练剑出错,不甚失手……多么离谱原因都可以。林寒见不觉得他该为这件事偿还什么,他又不欠她,他们之间更远远没有到值得他忏悔得自残的地步。
别说是陆折予那一剑刺下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是她,就算知道,他们两个当时站在不同的立场,可以互相怨恨撕逼打架,这有什么?
林寒见的想法都埋藏于心底,若是此刻说出来,陆折予必定能更清楚地知道,这种清楚理智的划分界限、看上去不计较过往的大度,全然是因为林寒见将他们可能有的情分尽数排除在考虑之外了。
林寒见想不通,表情疑惑,望着陆折予的表情很有些审慎意味:“你这样做,是因为你喜欢她?”
她以为陆折予不会承认。
好歹她现在是他的挂名女友,这种事总得避嫌——陆折予看上去可没有要拆穿她身份的意思。
“是。”
陆折予却承认了,“我很喜欢她,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我就……忍不住去注意她。若非意外,我绝不可能伤害她。”
林寒见无声地挑了挑眉:第一面就喜欢了?
那会儿是什么场景来着?
林寒见思考了一下“面对现男友诉说对别的女人的爱意”这类情景该有的正常反应,斟酌两秒,猛地甩开了陆折予的手,理直气壮地气愤道:
“你居然在我面前回忆起你曾经爱慕别人的点点滴滴?那好,我们干脆分手吧。”
陆折予:“……”
林寒见还尽职尽责地补了一句:“陆折予,你好的很!”
陆折予:“……”
第四十四章
陆折予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说出喜欢宁音的话, 只是因为眼前的林寒见和曾经的宁音是同一个人。他心底隐约觉得,他们不可能就这么互相瞒着过一辈子,总要有个人循序渐进地将一切引导向真实。
林寒见不知道现在的情况, 那么就由他来, 他可以承担一切, 包括林寒见对他的反击与报复。
像陆折予这种人,思维上天生会往开诚布公的地方走, 就算偶尔走岔了路,不出意外还是能绕回去。
但林寒见觉得他在搞试探。
几年不见, 陆折予的敏锐度见长啊。
说完了“分手宣言”,林寒见转身就走, 一气呵成, 不给陆折予留半点机会。
——事实是这场戏再接下去, 她也不知道怎么发展了。
人的聪明无法突破意外状况的上限。
陆折予的出其不意不亚于平地惊雷带来的效果,说得调皮一点就是:
#没想到, 你竟然会在这里突然出招#
观望的管家发觉情形不对,见陆折予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想了想,小心地走过去:“大公子, 这是怎么了?”
下人不能插手主人家的事。
但管家实在是看不过眼, 就算听不到方才的完整对话,都看得出来小两口是吵架了,生怕陆折予这个没有半点经验的人白白气走了人家姑娘, 或是无端弄出什么误会。
年纪大了,就是对这点事儿尤其见得多, 陆家好几个下人还是他撮合的呢。
陆折予望见是他, 还很给面子地喊了一声:“赵管家。”
只是脸色明显沉郁不快, 没有多余的心思再说其他。
赵管家是知道陆折予这人的沉默寡言与不善言辞尤其喜欢发挥在关键时刻,他少时就喜欢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要是不仔细注意都察觉不到他的好心。赵管家越想越心生怜爱,像看自己半个儿子似的,更加循循善诱地问:“大公子,老奴冒昧,敢问大公子可是和荆姑娘吵架了?”
陆折予抬步欲走,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赵管家紧接着道:“若是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事,不妨说给老奴听听,说不准我这个一把年纪的人能给出点好的意见呢?”
大公子啊,就是别捏。
实际上心地软得很。
赵管家这番话说得恳切又真诚,陆折予闻言,止住了动作,沉默片刻,才道:“方才,我惹她生气了。”
赵管家点点头:“大公子知道为什么吗?”
陆折予的眉宇间浮现几缕烦闷:“我不知。”
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没有追上去。
赵管家很有耐心地询问:“大公子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陆折予隐去了部分重要信息,将大概的过程讲给了管家听。
听完后。
赵管家:“……”
赵管家:“大公子的意思是……你在荆梦姑娘面前陈述了对于宁音姑娘的喜爱?”
陆折予隐约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荆梦、宁音、林寒见,这不都是一个人吗?
“是。”
陆折予如实道。
赵管家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觉得多年运转的心脏在一刹那间几乎停止跳动,巨大的冲击震撼了他苍老的心灵:
大公子!你怎么能在恋人面前诉说你喜欢别人的事?
你还好吗?你脑子没事吧!
身为管家,对主人家尊敬是职业素养,但赵管家实在是忍不住心中冲天的吐槽欲,他难以理解好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为什么会做出这等他这个老人都知道不妥的事。
赵管家如鲠在喉,颤巍巍地道:“大公子,在恋人面前说自己曾经喜欢别人的事,恋人会感到不开心是理所当然的事,这叫做‘吃醋’。”
陆折予:。
她自己吃自己的醋是吗?
见陆折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赵管家几乎老泪纵横:“还有,先前在大街上,荆姑娘说想听大公子大声些说那句话,实际上不过是恋人间特有的一种趣味。老奴知晓大公子必定感到难为情,但是,即便不直接说那句话,大公子也可以随机应变,换些可以替代的回应。比如,抱一抱,牵着手在她耳边再说一遍,哄着说好话。”
陆折予诧异地看着赵管家,覆满阴霾的脸上,不可避免地泛上了一点羞赧的情绪:“可是,即便是恋人,我也应当不能贸然拥抱她,更别提是耳语。这太冒昧了。”
赵管家:“但是恋人之间,适当的冒昧而非强迫,并非是失礼不当。”
不然你们谈什么恋爱?
相敬如宾到老,没准而到了飞升那天连抱都没抱过,孤独到成仙算了。
这是赵管家第一次觉得,夫人对大公子的严格要求和教导,稍微有点疏忽了——绝对不可以冒犯女性,这点确实重要,但在对待恋人的场景中,也不能一动不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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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管家紧急开动大脑准备和江丝蕤说一说陆折予的“感情坎坷”时,犹豫许久的陆折予去了林寒见的院子。
院子位于陆宅的东边,临荷花池、百花园,清雅幽静,如临仙境。
陆折予在院子前停了一会儿,走近,去敲响了房门。
“谁?”
屋里的林寒见正在调整对陆折予的专项计划,回答得简洁又冷淡。
陆折予顿了一下,道:“是我,陆折予。”
“啪嗒——”
林寒见手中的笔掉在铺平的纸上,砸下来的墨团,正好将她刚写的几个字晕染,她随手又涂了两笔,确保看不出任何东西了,起身去开门。
陆折予就站在门口,是拿了霜凌剑来的,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身。黑白两色的领衣,更显得他身形挺拔修长,神采奕奕。
林寒见很谨慎客气地问:“你是要来找我打架吗?”
“不是。”
陆折予也非常礼貌地回答,还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拘谨和小心,“我们出去和别人打架。”
林寒见:“……嗯?”
你在说啥子?
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如此剑走偏锋?
陆折予解释道:“软骨鞭要做成还需要一段时间,此时带你回星玄派,你大约会无聊。我在附近接了任务,是临城的精怪作祟,你要是心情不好,我们去杀精怪解气,好不好?”
林寒见被陆折予的“机智”惊呆了。
直男不愧是直男。
居然能在女朋友生气的时候想出出去打架的办法来平息怒火,这操作几百年怕是都难遇上一个,还真是个人间宝藏。
陆折予紧接着,小声地问:“我能抱你一下吗?”
林寒见无端联想到了“怀中抱妹杀”,她还有点想看陆折予接下来会有什么操作,毕竟这么纯种又独特的直男,可不多见了。
“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