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易三春服软,接下来的分家就顺利多了,钱除了赵刚是三百,其余三家都两百,肉票,油票,布票也平分,不过还没到年底分票的时候,所以宋桑桑只得了一张一尺的布票,大米红薯加起来一家一百斤,工分则按照平时下地挣的来分,其中赵刚家最多,宋桑桑和赵晨两人最少。房子赵晨没要,留给了赵刚一家。
至于其它锅碗瓢盆啥的,也都一一掰扯干净了,这分家一分,就从早上到了下午,才算分完。
不止赵家人,就是赵永国这个见证人也累得够呛,不过总算搞完了,临走前他拍了拍赵晨点肩膀:“这房子你不要,往后住哪儿?是打算建坐新的,还是买个旧的?”
赵晨没直接回答,而是问起了别的:“叔,国平的房子你知道吗?”
赵永国一楞:“知道啊?和你有啥关系?”
“我把它买下来了。”赵永国一惊:“啥时候的事?我咋不知道?”村里房子过户,可都是要他开介绍信和证明的。
“就去年,我和国平在市里碰上,他说老家的房子多年没人住,都坏了,我就花三百买了下来,不过我只是交了钱,签了个协议,还没过户,所以”剩下的,赵晨没说,赵永国却懂了,他这是怕被易三春知道,所以才瞒下来,一直没过户。
赵永国心情复杂,易三春也就算了,难道自己也不值得他相信吗?刚刚才为赵晨将易三春修理了一顿的队长颇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被辜负了。
“叔,对不起,这件事我也没告诉你,我实在是害怕,娘她又把房子占下,送给别人。”赵永国见赵晨满脸的为难,想开口又不知说啥的样子,就释然了,有那样一个娘,不怪他走一步想三步。
“好,好,那你明天就过来,我给你开个证明,把房子过户了,省得以后麻烦。”
“是,是,叔,听你的。”赵晨连连点头,乖顺得不行,赵永国见状更高兴了:“好,国平的那个房子不错,建了也不到五年,家具,墙面都是新的,你三百块买不亏,以后再见着他,记得好好谢谢人家。”
赵晨点头称是,赵永国这才满意,不怪他喜欢赵晨,这孩子既聪明又孝顺,还有本事,谁家要有个这样的孩子,不得捧在手心里宠着,也就易三春这个被屎糊了眼睛的,非要把孩子使劲往外推,现在好了,终于分家,以后的日子有得她受了。
送走赵永国,赵晨才腾出手来和宋桑桑收拾家,也没多少东西,不过一个小时,两人就清理完了。
“桑桑,你是想现在搬,还是明天搬?”反正赵晨无所谓,总归是要趁他在家这几天搬完的,前后也不差多少时间。
“今天搬,就今天,反正都分家了,再挤在一起,也不好看!”终于能离开易三春的眼皮子底下,宋桑桑大大松了口气,一刻也等不了。
“行,那你先过去开门,我去叫两个人来搬东西。”
“好!”宋桑桑毫不犹豫点头,赵晨在双河村买房的事,她去年就知道了,她记得那时候自己还和他说过,以后不管去哪儿,都要在老家有个基地,建个房子,老了后,就能回来种草养花,荡秋千,过自己的小日子。
说完没多久,赵晨就买下了赵国平的房子,她那时候正喜欢赵晨,得知他买了农村的房,不知多开心,现在想来,那个时候还真是傻开心。
“对了,你再上供销社割点肉,买点油和盐,知道吗?”
“知道了。”宋桑桑头也不回的回到。
离开赵家,就这么开心?即使是背影,也透露着欢快,赵晨勾起嘴角,“四弟,你们现在就搬?住哪?要不还是留家里住段时间,反正你们那间房,我们暂时也用不着”
“让他搬,搬得越远越好,死在外面最好!”易三春恶狠狠的诅咒道,马红玉尴尬得不行。
赵晨倒是无所谓,类似的话他不知听过多少,早免疫了:“不用了,大嫂,我已经找到了房子,你……”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得晚了点,因为想凑成两章。
第24章
“晨哥,这搪瓷盆都是你买的吗?都要带走?”
“嗯,都带,摞起来,放板车上。”
赵晨头也没抬的回到,反倒是赵文,拎着手上大小不一,加起来足足有六个搪瓷盆惊叹不已,早听村里人说,赵晨是个有能耐的人,赵家能在村子里抬着下巴看人,全是靠他。
现下看来,村里人还真没说错,赵文可不是没见识的乡下人,他大姨一家就住在市里,家里也有俩工人,可搪瓷盆也不过四个而已,都比不上赵晨有的,看来以后得多多和赵晨走动走动,总归是一个村的,关系不能疏忽。
现场来帮忙搬家的人不止赵文一个这么想,几乎所有人脑海里都出现一样的想法,原先就知道赵晨是汽车厂的临时工,手上有技术,工资不低,却没想到还是他们想少了,今儿可算开了眼界。
收音机,自行车,缝纫机,搪瓷杯,搪瓷盆,热水壶,件件都是百货大楼里才能有的东西,如今却都摆在了赵晨借来的板车上,就像展览似的,晃花了一众人眼。
大家看傻的同时,动作也更加小心翼翼,生怕砸坏类似啥,那一般人可赔不起。
“娘,就这么让四弟走了?”许芳瞧着外面搬得热火朝天,只觉心在滴血,那些好东西,就这么都成宋桑桑那个连饭都不会做的娇小姐了,这不是浪费吗?
不说别的,就那缝纫机,她会用吗?搬过去怕是得放角落里积灰,还不如留下,她平时经常做衣服,要能有台缝纫机,那速度不得快多了,还能炫耀炫耀,一台缝纫机摆家里,多长脸啊!
李翠花也在一旁搭腔:“是啊,娘,三嫂说得没错,都是一家人,就算分家也能住一起,干啥急着搬家?”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病了一场,没参与核对工分,第二天醒来天就变了,赵家一夕之间分崩离析,赵晨这个最出息的赵家人,要走了。
这不是闹吗?谁不知赵晨是赵家最有能耐的,就算是老三也比不了,偏她婆婆跟眼睛瞎了似的,把最有本事的赶走,留下老三这个驴粪蛋子表面光的家伙,以他那自私自利的性子,往后别说帮衬自家兄弟了,不踩你两脚就算好的。
易三春这一天一夜,女儿被抓,儿子分家,闹得她心力憔悴,她现在委实没心情和赵晨掰扯,横竖自己都是他亲娘,他还能不管自己?就算分了家,人搬走了,也改变不了自己是他娘的事实,等她把美凤的事解决再说,想到美凤,她眼睛眯了起来。
“都分家了,我还管得了那么多,你们要不乐意,自己去和他说,我要去见美凤,你们谁和我一起?”
许芳一惊,这美凤都成坏分子,有啥可看的?去见她不是带累全家吗?她婆婆这是受刺激太大,疯了吗?她抬头看李翠花,发现她也是一脸惊恐,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是不想去的。
许芳先开口:“娘,我今儿要回躺娘家,问问赵强转正的事,不能陪你去见小妹了,不如你问问五弟妹,我看她应该没啥事。”
贱人,李翠花心里暗骂,你许芳不想去,凭啥叫我去?祸水东引得真好,难怪和老三是夫妻,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两人坏到一起去了,李翠花将许芳骂了个狗血淋头,但面对婆婆虎视眈眈的目光,还是挤出了个笑容:“娘,你忘了,我今天要去帮队长家做糍粑呢,一个星期前就说好的。”
“是吗?看不出来,你和队长家关系还真好!”易三春冷笑,瞧瞧,美凤还没定罪呢,这俩就迫不及待的要撇清关系,要真把坏分子的帽子带上,只怕她死在外面也没人会去多看一眼,不行,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易三春咬紧腮帮子,暗暗发誓。
李翠花一抖,但还是继续点头:“娘,瞧你说的,都是一个村的,互相帮忙不是常有的事,不信你上队长家去问问,我绝对没骗你,这说好的事,要是临时反悔,我成”
“滚,滚”易三春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劈里啪啦的声音让许芳和李翠花都抖了抖:“娘,我们”
“娘什么娘,叫你们滚,听不见吗?给我滚,滚出赵家,滚!”易三春红着眼睛,喘着粗气,死死瞪着这俩狼心狗肺的家伙,什么疼爱,都是假的,平时小妹长,小妹短,一到关键时刻,眼里就没小妹这个人了。
“好,好,好,我们走,娘,我们走。”
“是,是,娘,我们马上走,马上,你别生气了。”许芳,李翠花见婆婆这癫狂的模样,生怕她抄起棍子揍人,一秒也不敢呆,连滚带爬的冲出了赵家。
赵晨带着人把家搬走了,老三家的,老五家的也都离开,这家好像突然冷清了下来,易三春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里好似破了个大洞,往里直灌冷风,原来今年冬天这么冷的吗?
……
“咦,你好像是宋桑桑,赵晨新娶的媳妇,对吗?你咋有国平家的钥匙?”赵国平家地处双河村中间,人多,房子也多,这不,宋桑桑刚把门打开,就有人问起来了。
她也不意外,开门就回答:“嗯,婶子,赵晨把这房子买了下来,分家后,我们就住这了,以后有空过来玩。”
婶子震惊:“真的假的?啥时候买的,都没听说过?”
“就去年,也没多久,那婶子,我先进去收拾收拾,等弄好了,再请你过来玩啊!”宋桑桑现在没空,只能赶客了。
那婶子也是个明白人,“成,那你先整整。”等宋桑桑一进门,婶子立刻跑去和人说闲话了。
“你听说了吗?国平家的房子被赵晨买下了?”
“真的?那房子可不错,当初国平建的时候,花了六百多呢,也不知赵晨花了多少钱买下?”
“肯定不少,再怎么降价,底子在那呢?”
“也是,不过分家了,那个叫宋桑桑会不会饿死啊?她如今一个人住,可没人给做饭了?”
“你操那心,就算不会,饿昏了,也就会了,我就好奇赵晨这临时工工资到底多少?你说他结婚都花了那么多,还能买房,怎么看都不简单?”
“这倒是,我听说……”
被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的赵晨终于将家当全部搬到了新家,宋桑桑见状赶紧上去帮忙,却被赵晨拦下:“不用,这些我来,你搬不动,这屋子很久没住人了,我买了后就只看了一眼,也没打扫,你去简单处理下。”
赵晨抿了抿嘴,将整句话在心里默念一遍,确认不会被桑桑觉得察觉自己是在支开她,才全说出来。别看桑桑长得挺高,人也不小,可她小时候差点养不活,要不是命大,遇见贵人,现下自己估计也见不着她了。
正因为这,赵晨对桑桑的身体是百般小心,这次会来后,得知她炸了厨房,赵晨的心差点停跳,随即又庆幸她没出事,但经过这次后,他委实不想再把桑桑单独一人留在村里,正好这次他在回来前,已经把妇联的工作捏到手上,这次把桑桑带去,过年后就能入职,只要她在自己身边,赵晨才能放下半颗心。
宋桑桑倒没多想,两人从认识到现在,赵晨一向对她干活都小心翼翼,好似她就是个易碎的瓷器,稍微一碰就会坏了,“行。”
目视宋桑桑离开后,赵晨松了口气,“晨哥,我们从哪开始干起?”赵石头知道晨哥最不喜欢有人打扰他和宋桑桑说话,相处,曾经他就不小心犯过类似的错误,那下场,他这被子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所以他很乖巧的等宋桑桑走了,才上前。
“先把这大件搬进去,剩下的放院子就行。”说完这个,赵晨声音一扬:“今天多谢大家的帮忙了,待会儿忙完,我请你们喝酒。”
“客气啥,赵晨,都是一村人,帮忙应该的,不过,我能问问,待会儿喝啥酒啊?西凤还是老白干,太差的可不行。”
“就是,就是,赵晨,你可是有工作的人,不能小气。”
“茅台咋样?还行吗?”
“茅台吗?真的假的,快,快,干活,赵晨说请我们喝茅台,大家伙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茅台啊,天哪,我……”
有了茅台这个甜头吊在前面,赵石头几人干活卖力得不得了,原需要一个小时才能搬完的家具,他们四十分钟就搞定了,赵晨也不负众望,开了两瓶茅台,都是他这次带回来的,等结束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赵石头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回了家。
赵晨也喝得不少,迷迷糊糊的倒在了床上,认识这么久,宋桑桑还是第一次见到醉倒的赵晨,她站在床头,仔细端详了他的长相。
长眉入鬓,薄唇,高挺的鼻子,组合成了一副帅气俊朗的面容,他如果不是书中描述的那个男主,该多好?说实话,恢复记忆直到现在,宋桑桑都不能接受这个人会在以后那么对她?
“桑桑,你怎么在晃?”宋桑桑还没想通,赵晨却陡然睁开了眼睛,黢黑黢黑的眼睛,清澈透底,她甚至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没得到回到,赵晨也不在意,反而自己坐了起来,还伸出了双手:“桑桑,过来,睡觉,我们一起。”
宋桑桑一愣,反问:“你真的醉了吗?”眼神清明,言语通顺,一点也不像喝醉的人。
“你说呢?”赵晨头一偏,眼含笑意的问道,宋桑桑心一跳,赵晨整张脸都长得很俊朗,唯独这双眼睛,是少见的桃花眼,一笑,就波光潋滟,十分艳丽,宋桑桑每每见到,都不敢直视。
赵晨见状,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跨两步,一把抱住了宋桑桑:“赵晨,你干啥,放开我,太紧了!”
“唔,不放。”赵晨不仅没放手,反而抱得更紧,勒得宋桑桑都要喘不过气来:“桑桑,你好像变了,变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为什么,我们已经结婚,我却觉得,你好像离我更远?”
宋桑桑一楞,“我,我”
“呼,呼,呼”宋桑桑低头,发现赵晨已经闭上眼睛,她愕然:“这是,睡着了?”宋桑桑无奈,只好将人挪到床上:“赵晨啊赵晨,你不是说能喝酒的吗?怎么两瓶茅台就把你放倒了,到头来,还要我帮你收拾,等着,我去端热水来。”
“砰”房门带上,宋桑桑出去,躺在床上的赵晨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宋桑桑离去的背影,神色不明。
……
乡革委会,易三春抱着自己昨晚上才做好的白面馒头进了跟着人到了关押赵美凤的地方,进去一看,她差点认不出这是自己那个娇俏的小女儿了,易三春疼得心都揪了起来。
“美凤,美凤,我来看你了,快,快,过来。”赵美凤怀疑自己饿昏了,不然咋听到娘的声音了,她睁开眼睛,随即慢慢变圆,“娘,娘,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来看我了,娘。”赵美凤嚎啕大哭,抓着易三春的手,死活都不放,她怕自己放了,就再也见不到人了。
眼见自己平日百般疼爱的小女儿变成这样,易三春心如刀绞:“是我,美凤,我是你娘,饿了没,看,娘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馒头,还有辣椒酱,蘸着馒头吃,好吃,快,尝尝!”
赵美凤在这里每天只有一块糠饼,早饿昏了,现下见到热乎乎的白面馒头,也不管烫不烫了,抄起来就往嘴里塞:“饿,饿,我饿死了,娘,我啥时候能回去,你救救我,好不好?”
赵而密封边吃边流泪,她进这里还不到两天,可她却觉得自己像过了一个世纪,于她而言,这里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她拼命的想回去。
“好,好,美凤,你放心,我这就想办法救你,回去就想。”易三春也顾不得自己有没有办法了,连连点头,现下她只想救出女儿,不让她带上坏分子的帽子,不然以后日子咋过。
要搁以前,这话赵美凤也就信了,毕竟她娘最疼她,可打她在这里待了两天之后,她就谁也不信了,她如今只想出去,不见到真章她是不会罢休的:“娘,找三哥,找四哥,找他们给我想办法,我要出去,我不要待在这。”
这下轮到易三春为难了,赵晨已经和她闹掰,她短时间内是不敢去找这个赵强她又舍不得,这两人谁都指望不上:“美凤,美凤,你听我说,我已经有了办法,你上次不是说,宋桑桑那贱人玉佩的事是李大妮告诉你的吗?我去找她,让她想办法救你,好不好,美凤?”
好不好?当然不好,赵美凤一万个不愿意,李大妮是啥人,不就是个村姑,她能认识啥人,还能救出自己,开什么玩笑呢?要找也得找她四哥,再不济也是三哥,她顶啥用。
可再不愿意,赵美凤也不敢说,她怕惹她娘生气,不管她了,在这里待的一天一夜,成功让赵美凤收敛了脾气,看清楚了,在她娘心目中,最重要的不是她,而是她三哥,要不然,前天晚上,也不会在宋桑桑一提到三哥,她就偃旗息鼓,坐视自己被抓走。
“好,娘,我都听你的,我在这等着你救我出去,娘,你放心,我出去后就嫁人,到时候,我一定嫁给好人家,给你长面子,孝顺你,也帮衬三哥,让他进市里当老师,好不好?”赵美凤流着眼泪,向易三春许诺。
“好孩子,娘就知道,你是最孝顺的,你放心,娘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把你带回家。”易三春这两天被儿子们伤透了的老心,一下子就被女儿的话给磨成了豆腐,又软又嫩。
“嗯,娘,我相信你,馒头给你,你也吃,多吃点,你看你,两天不见,瘦了多少?”赵美凤见她娘泪眼朦胧,知道她是相信了,松了口气,等了快两天,总算有个盼头,等她回去,看她怎么收拾那些对她不管不问的贱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