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窗外是青山绿水。烈日下的湖泊,波光粼粼。
  苏敏想着妈妈一个人回乡下,顺利吗,现在到哪里了?没有手机,不能语音更不能视频,距离感很容易产生,觉得几百公里都是很遥远的距离,若干年以后,随时随地可以视频聊天,即便是在北美洲,也会让人觉得你就在身边。
  从21世纪过来的人觉得没有手机和网络是件极其痛苦的事情。用手机联络,看书、电视、电影、拍照、买卖东西,一切社交,还有闹钟,枕边没有手机,苏敏只觉得自己沉沉睡了很久,她醒来时第一反应是睡过头了。
  看了一下闹钟,果然睡过头。
  苏敏赶紧洗漱一番,进了书房,慕璟川已经坐在电脑前浏览着什么。对于这装着dos系统的台大屁.股台式机,苏敏很是手痒和好奇,真想摸一摸,毕竟这是太回来以后接触网络最近的一次。
  “我们开始考试,准备好了吗?”
  苏敏点点头,她也想测试一下自己到底是什么水平。慕璟川严肃得让她产生错觉,以为他真的是个老师。
  “考试时间一个小时,考完休息十分钟,之后我给你批卷子讲题。”
  已经很多年不考试的苏敏,心情雀跃起来,真的像回到了学生时代。但是拿到a4纸的卷子时,她是懵的。这些题到底是什么鬼?
  上午慕璟川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敲打的就是这些?
  监考老师总是在苏敏跟前踱步,生怕她作弊似的,可她写不出来。
  天气太热,老式空调不太奏效。
  考试结果可想而知,苏敏真想回到2014年。
  卷子发下来,红彤彤的38分。
  慕璟川似乎很高兴,嘴角挂着笑,而苏敏已经顾不上那么许多了,只想挖个地洞赚进去。
  偏偏是38分,耻辱性的38分。
  苏敏都怀疑慕璟川是不是在恶搞了,算了一下分数,确实是38,没有错。就这分数,还想留在城里读书,简直痴人说梦,不如早点回家卖红薯算了。
  “以后每天一考,就定在这个时候吧。”
  慕老师把我国的教育理念传承得很好,万恶的应试教育被他发扬光大。
  他搞来一张小黑板,煞有介事地开始讲课。
  慕璟川手中只有一张卷子,凭着这张卷子衍生出无数的公式,然后告诉苏敏各种解题技巧,浅显易懂,苏敏居然听了个大概,一个下午净忙着瞎点头和抄笔记。
  苏敏觉得慕老师的讲课的样子,有模有样。她终于是摸清了一点头绪,不像在姑姑家里,自己瞎看。
  下课时,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不愧是奥数冠军,苏敏很好奇,他的脑子是什么构造,竟能装下这么多东西,他的记忆一定是惊人的。
  课程紧张而刺激,激起了苏敏的求知欲望。
  这中间,秦铮来过一趟,见他们在讲课,露了个面就溜了。莫不是谈恋爱去了?
  飞虹姑姑把她往慕家送的原因应该不全是因为她妈妈吧,一半是为了她能留在城里读书?确实,秦铮和慕璟川是有差距的。
  傍晚时分,她那该死的表哥没有出现,在等回复的过程中装好资料,在客厅里整装待发。这些资料都是宝贝。明天不知道还会不会来上课,她得回去和姑姑、母亲商议。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前程,给母亲造成负担。
  电话很快响了。
  她问他去哪儿了,秦铮“嘿嘿”两声也不回答,让慕璟川接电话。
  “慕老师、慕老师,电话。”苏敏喊他,他是她的老师,即便只有一天也是。
  慕老师应了一声,说在楼上接。
  苏敏都快忘记固定电话还有分机这一茬,挺好的,苏敏拿着听筒,待楼上接起后才挂,结果,她不小心听见慕璟川的怒斥声:“你tm能不能有点责任心?”
  “我这不是又责任心才给你打电话的嘛……”
  两个人在鬼扯什么,苏敏没去听,偷听电话总归是不好的。
  苏敏已经做好一个人回家的准备,但是得跟慕老师借两块钱,乘公交。
  慕璟川很快就下来,他操起玄关柜子上的自行车钥匙,往外走。
  “慕老师,借我两块钱坐公交或者自行车借我也可以,我自己回去就好,不用麻烦你。你跟我表哥说,让他在小区门口等我就好。”
  “附近没有公交车,而且丢了,我有连带责任。”慕璟川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
  97年的公交系统不成熟,况且这种偏远的高端小区,在20年后也未必会通公交。苏敏认了。况且,她像是会走丢的人?
  慕璟川在花园等他,苏敏不敢耽搁,跟着出了门。
  第二十四章
  夕阳给湖泊镀上一抹金色,山光水色间仿佛飘着一幅画,瑰丽无比。
  坐秦铮的自行车,她会时不时地抓住他的衣服,而慕璟川,苏敏没有逾越半分,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东街口的秦铮载向他们招手,苏敏跳下车,斜睨着他,表现出生气的样子。
  “咦,就你一个人,怎么没见表嫂?”苏敏故意打趣他。她是料定他肯定谈恋爱去了,那个青梅竹马真成了他表嫂,不过这一世不知道换人没有。
  没想到她这么一叫,脸皮厚的秦铮索性承认下来,“我已经把表嫂送回家了。”
  从他嘴里说出“表嫂”,让苏敏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不过是要诈他一诈……少年们在一起,不都这样么?
  慕璟川在一旁淡淡地笑着。
  “表哥,你请我们喝可乐还是吃雪糕?表嫂她应该还没见过我姑姑吧?”
  “呀,你这小丫头骗子,还学会敲诈了?慕璟川,她今天考几分?明天继续给我考两次,上午一次,下午一次,中午不要给她饭吃。”
  “表哥,无耻!”
  “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敏依旧不依不饶地摇秦铮请吃雪糕,她很怀念小时候五毛钱一根的雪糕的味道,一个人吃又不够味儿,零食需要分享。
  秦铮一副败给她的样子,终于是掏出钱来,递给她说:“你自己想吃什么,自己买,我们俩一人一瓶可口可乐。”
  秦铮特意强调是可口可乐,不是百事也不是别的牌子。
  这三个人里,除了她,没人会去跑腿。所以苏敏很自然地借过五块钱,深棕色的五块,前面印着钢铁工人,背面的图案是花。苏敏回来摸钱的次数不多,全都是已经淡忘在记忆里的旧版钞,每看一次,她心里都会暗叹一番,原来的版本是这样子的?
  “过马路慢一点、慢一点……”
  苏敏听到秦铮冲她喊道,她侧头看到花圃边上的两个少年,还有慕璟川淡漠的脸,她晃了一下神。
  一辆摩托车从她面前窜过,险些把她撞倒。司机一个急刹车,回头,大声骂咧咧,“走路不看,你找死啊?”
  苏敏差点跪在地上,拍着胸脯缓不过神来,然后她感觉到有人过来搀扶着她。
  “你再敢说个试试看!!”慕璟川气势骇人,转而关切地问苏敏:“没事吧?”
  “没事。”苏敏摇头,不过是被吓到而已。
  慕璟川几乎是飞向她。
  秦铮很快也站在了摩托车面前,“骑车不看路,不想活了?”
  司机看两个少年血气方刚,不再接口,悻悻地走了。
  苏敏被秦铮牵着过马路,第一次有一种被保护的感觉,但是接着就是秦铮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走路不看路,不想活了?连马路都不会过,车这么多,还敢一个人回家,胆子不小!”
  “我错了,对不起,表哥。”泪目,苏敏确实错了,该认错就得认错,“我以后会注意的。”
  “要是还有以后,你就直接回乡下。”
  一说到这茬,苏敏就不吭声了,毕竟乡下来的,没有底气。
  苏敏赶紧递了一瓶可乐给他,“表哥,来请你喝可乐,很贵很冰的可乐,可以降火。”
  表哥被苏敏气岔了,接过可乐笑了出来,“你还真会做人情。”
  苏敏也跟着乐呵呵地笑起来,把另一瓶可乐给慕璟川,她低眉顺目,“慕老师,请您喝可口可乐。”
  “谢谢你的可乐。”慕璟川看着她,那个瞬间,他有一种想去摸她头顶的冲动。
  “不客气。”
  然后苏敏看见她表哥抓狂的表情。
  “小敏,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表哥拧开瓶盖问她。
  “因为我们以前不熟,你又不跟乡下孩子玩。”
  秦铮被噎到了,“谁说的,是你们都太小了。”
  “好吧,你这借口太牵强了。”
  苏敏突然意识到,买雪糕实在是个错误。女孩子站在路边吃雪糕很不雅。可是这个时候的苏敏才十五岁,十五岁的孩子乡下孩子哪来那么多讲究。主要是这雪糕太诱人了,她想念了十几年,在乡下这可是顶级雪糕,完爆后来的小布丁、冰激凌。五毛一根,曾经对于苏敏是奢侈品。
  三个孩子傻傻地站在花圃边喝饮料、吃雪糕,讲笑话。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苏敏觉得自己形象尽失,却有一种久违的畅快。
  夕阳落在慕璟川那块素净的表带上,金属表面反射出的光芒直射进了苏敏的心里,让人无从抵挡。这一刻,苏敏只看到他。意识到这点时,苏敏打了个寒噤。
  作为一个心理年龄三十几岁的女人,她不清楚这种感觉源自哪里。
  当苏敏看到小区门口的陈然时,她才恍然想起,今天约了陈然。
  秦铮看是之前在肯德基见过的那男孩,也就放心下来,嘱咐苏敏道:“快吃晚饭了,不要跑太远,一会儿就回来。”
  秦铮进去后,苏敏歉意地对陈然一笑,“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打电话去你姑姑家,他们说你补课去了,我以为要很久呢。”
  “是的,林璐璐呢?”
  “她有事。”陈然摸了摸鼻梁,“现在补课不在你表哥家?”
  摸鼻梁是陈然的习惯,撒谎后来掩饰尴尬的习惯,但是后来他改了。可不要紧,苏敏并不介意这些,当然,她也不打算和陈然在补课上深究,“我们去公园坐坐?我没有太多时间。”
  从小区出去不远处有摆摊卖奶茶的,一块一杯,物美价廉。陈然请苏敏喝奶茶,苏敏觉得来杯奶茶也不错,关系不熟的两个人,干巴巴地坐着多尴尬。
  公园边上是个球场,一群十八九岁的少年在踢球,虽然没有观众,可看上去依旧激情四射。苏敏喜欢这样的运动。
  两个人很默契地往球场边走,陈然真喜欢这样的傍晚,有夕阳有高楼大厦还有喧嚣,更重要的是和他走在一起的人是苏敏。
  他刚刚撒了个小谎,因为他根本没有叫林璐璐。他内心是责怪苏敏的,好不容易才见一次面,为什么要叫第三个人?
  他看着球场上奔跑的大哥哥们,心里既欣喜又羡慕,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足球。学校里只有篮球,而且并没有篮球课,那些篮球是老师们业余时间锻炼用的。
  “这里真好,苏敏,我喜欢这里。”坐在球场边的陈然对苏敏道。
  “嗯,我也喜欢这里。陈然,我要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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