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周垚是真的下了狠劲儿了。
她连蹬带踹,手上也没客气,指甲特别的尖锐,扣住肉就用力划,就是仇绍皮糙肉厚也被划出好几道血痕。
挣扎时,周垚不喊也不叫,咬紧牙关,把力气全留在四肢上。
但饶是如此,她也掰不开仇绍的钳制。
他把她的腰锢的很紧,她快要被勒断气了。
而且她背对着他,只能向后挣吧,大部分力道都被空气卸掉。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几分钟,周垚的动作渐渐慢了,精疲力竭,喘着大气,低着头,头发蒙了一脸。
仇绍这才松了力气,架着她放到角落的矮柜上,原本在那里的咖啡杯被他拨到一旁。
周垚的臀部一挨上矮柜,双手向后撑住,抬眼间,手上摸到一个杯子,抄起来象也不想就往他泼去。
仇绍下意识闭眼,余下的那口咖啡全都招呼在脸上。
他吸了口气,将脸上的咖啡渍抹掉,舔舐着手指,又苦又涩。
随即他夹紧双腿,像上次在他家里一样,用这样逮小鸡子的姿势把周垚固定住,双手撑在她两侧,胸膛剧烈起伏,也累得要死。
一抬眼,仇绍愣了,身体跟着一僵,目光锁在周垚脸上。
周垚瞪着他,眼睛睁得很大,眼眶红彤彤的,眼里泛着水雾,层层叠叠的涌上来。
她咬着嘴唇,一脸执拗,这是从未有过的神情。
以往的她,或妩媚,或勾人,或娇嗔,或挑衅,或调皮,或不屑,或虚张声势,每一副面貌都清楚的印在仇绍的记忆里。
他梦里撞见了,就抓过来一顿欺负。
他晚上睡前,想起她对他的评价——好闻的帅哥。
他不禁也闻了闻自己,闻不出味道,但她说喜欢,他便觉得心痒,总觉得床上有点空了,晚上少了个人。
他白天出门,遇到她,想亲近,想将梦里的景象付诸实现,可总归只有那么几次。
这个女人,无论睡多少次,她都有本事下床不认人。
仇绍知道,不能这么耗下去。
直到老柴出现,带来一丝曙光。
原来,自己想要的东西,早就抓在手心里了。
等周垚上了楼,仇绍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进来,走向那幅画,她看得出神,一动不动。
他将她惊醒。
她一下子回过头,一双大眼既茫然又惊讶,仇绍心里也跟着一紧,像是被她用力捏住了。
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结结实实的掌握了所有情绪。
他成了她手里的舵盘。
可是这一刻,仇绍撞见她眼里那一片水光。
心,腾的一下就空了。
仇绍有些恍惚,抬起手去蹭她的眼角。
紧绷的肌肉一下子松懈下来,薄唇微张,想说话,却卡在喉咙里。
粗粝的手指刚碰到她的脸,一颗泪珠就摔了下来,正砸在他的手背上,瞬间散开。
无声无息。
他心里却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周垚别开脸,头发披散下来,盖住了一边,更多的眼泪沾到发梢上,滴落下来,落在膝盖上。
她的肩膀细微抖动,却偏偏就是不出声。
仇绍双手握拳,又松开,一声叹息,轻轻地握住她的肩膀,怕她再反抗,一步步小心试探。
他动作很轻,周垚没挣脱。
直到被密密实实的压进他怀里,嗅到他胸膛上淡淡的清香,周垚整张脸都埋了进去,眼泪和鼻涕一起浸湿了衣襟。
她压着声音哭,肩膀和背脊却止不住的抽噎,一下跟着一下,还打嗝。
背上轻轻拍着一只大手,还帮她顺气。
周垚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件事哭成这样,还是因为长久以来的憋屈。
糟心的事太多,每一次遇到都顾不上发泄,久而久之以为忘了,以为翻篇了,没想到这一刻全都涌上来。
很久,很久,周垚的情绪终于缓和,哭声也小了,也不打嗝了。
她双手一撑,挪开和仇绍的距离。
仇绍只觉得胸口湿漉的地方一片冰凉,再看周垚还是低着头,不肯看他,但肯定很狼狈。
他索性将t恤一把脱下,换了个干燥的地方去给她擦脸。
周垚一抖,像是要躲,下一刻抬手接过,攥着t恤,往脸上蹭。
仇绍去拨她的头发,露出一张委屈的脸,红肿的眼睛,红红的鼻头,连两颊也是一片酡红。
仇绍渐渐退开两步,走到角落从纸箱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折回来时拧开瓶盖,将瓶口递到周垚嘴边。
周垚喝了两口,拿走瓶子。
仇绍叹了口气,声音又轻又柔:“打过了,哭过了,可以听我解释了么?”
仇绍以为,周垚会说“不听”,会拒绝。
可她只是静了两秒,极轻的点了下头,只是依然不看他。
虽是如此,仇绍却松了口气。
他抿了抿唇,抬起一手,轻揉着她的耳垂,那里冰凉,很快被他焐热。
“我说过,我曾经画过画,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不再拿画笔。那时候,我所有作品上的署名都是leif。”
“但这个不是我的英文名,后来不画了,就不用了。”
“我一直没说,不是刻意隐瞒。因为我并不知道,leif对你有特殊意义。”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早就说了。”
仇绍的语速很慢,很轻很缓,让周垚有足够的消化时间。
周垚虽然一动不动,但仇绍知道她都听到了。
他说完了,便耐心的等,等她接受,等她原谅,等她提出条件,或者等她报复回来。
又是半晌过去。
周垚终于有了动作,她抬起头,脸上是大雨过后的冰冷,眼眶依然有些湿润,眼里如蒙着一片氤氲的水雾,看着他的模样让人心里扑通扑通的跳。
她开口时声音沙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崇拜leif的?”
知道是一回事,听到她亲口说是另外一回事。
仇绍唇角微扬,有些压抑不住。
他轻声道:“上礼拜老柴无意间说的。”
周垚看着他脸上细微的神情:“就是问你要画的时候?”
仇绍“嗯”了一声。
周垚别开脸,想了想,又问:“我约leif那天,你为什么没来?”
仇绍一顿,终是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是不能说谎的,善意的谎言也不行。
她将来知道了,吃定他了。
思及此,仇绍轻捏着她的耳垂,说:“我去了。”
周垚倏地转过脸,有些震惊的瞪着他。
隔了一秒,她眼神一动,似乎明白了来龙去脉,“啪”的一下把骚扰她耳垂的手打开。
周垚气的胸脯起伏,一手戳在他裸露的胸口,指甲陷了进去,戳得他钻心的疼。
“你那天一直在?”
仇绍忍了忍,动作颇为讨好的握住她的指尖,低垂着黑眸,声音很轻:“我一直在。”
周垚一把抽回手指,脑袋还是发蒙。
刚才哭了一场,脑细胞大规模耗损,如今又获悉他的圈套,思路一下子就绷断了。
好一会儿,她才从牙缝里龇出一句话:“好啊你,玩的一手好套路啊!”
下一秒,她双手用力一推。
仇绍猝不及防,被推开一步。
周垚就势跳下矮柜,健步往门口走。
“周垚!”仇绍喊道。
他一把扯住她的手臂。
声音又低了几分:“去哪儿?”
周垚没回头:“回家,我需要一个人静静。”
除非他是白痴,才会让她一个人。
决不能放她走。
仇绍手上一紧,缠了上去:“你要是生气,就找我撒气,别一个人闷着,把自己气坏了。”
话落,周垚侧过头,一脸不善斜睨着他。
“怎么,你还要禁锢我?”
仇绍薄唇微勾:“是怕你静的太久,判我无期。”
周垚眯了眯眼,原本勾人的眼睛此时还是肿着的,眼角上扬时,透着一股的狠劲儿。
她不痛快,别人也别想痛快。
他这么玩,她不可能轻易原谅,否则下回不定怎么刷下限。
这个男人果然和她开始预估的一样。
思及此,周垚也不较劲了,轻慢的开口:“我记得以前,我曾和熙熙说过,有三种男人我是不招惹的。”一,有妇之夫。二,容易较真的男人。”
周垚刻意一顿。
只见仇绍缓缓挑眉:“我是第三种?”
周垚眨了下眼,说:“善于记仇,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以牙还牙,而且数学很好,很会计算利息。一旦招了这种人,他会想尽办法的折磨你蹂躏你。”
明明都是贬义词,可仇绍却越听越入耳,唇角也不禁勾起,压抑不住。
他的嗓音又低又沉,身体缓缓靠过去。
“我记得,我也说过,你这个女人,心肠歹毒,见异思迁,泼辣蛮横,张扬跋扈……你看,咱们多般配。”
他的手一寸寸下滑,顺着她的手臂,握住那柔软的手。
声音就贴在她的耳畔,像是要将人融化了。
周垚知道他是故意的,她肩窝和耳垂都是敏感带,他逮着点机会就撩拨,摆明了是让她赶紧消气,赶紧原谅他,这事赶紧翻篇。
呵,哪这么容易?
周垚指尖用力一掐,掐进他的掌心。
仇绍瞬间蹙起眉,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时,周垚侧过头,冷冷的看着他:“我记性不好,是不是我以前哪里招惹,或者得罪过你?如果有,我道歉,今天的事就当扯平了。”
仇绍不禁一怔,眉头这回是真的拧起了。
“什么意思?”
周垚冷笑:“字面的意思。你不是要道歉么,不是要我原谅你么,这就是我的条件。”
仇绍眯了眯眸子,指出重点:“你要撇清。”
周垚不语,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仇绍吸了口气,提醒她:“咱们签过合同,一年为限。”
周垚说的很轻巧:“好,那我毁约。”
仇绍沉默了。
彼此瞪着对方,谁也不肯让步。
很久,周垚先开口:“毁约赔偿条款是什么?合同呢,拿出来看看。”
仇绍薄唇抿紧,手上的力道渐渐撤离,松开了她的手。
他点了点头,转过身走到角落矮柜,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
折回来时,他微微抬手,将那叠纸递到周垚面前。
他的手端得很稳。
事已至此,他没有赖账。
周垚垂下眼皮一看,接过那叠纸,翻开看了两眼,的确是合同,上面还有她沾了油彩后盖下的指印。
毫无预兆的,下一秒,只听到空气里响起刺耳的“嘶啦”声。
那份合同瞬间被周垚撕成两半。
然后,四半,八半……
直到碎成很小的一叠。
周垚手一扬,让那叠碎纸在空中炸开。
白色的碎片飞落下来,仇绍高大的身躯纹丝未动,就立在那些碎片里。
碎片落了一地,落在他脚边。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拳,薄唇微启,声音轻柔:“满意了?”
周垚没说话,看着他冷笑。
“扯平了。”
轻慢的三个字,从那红唇吐出。
下一秒,周垚挪开眼,转身就走。
仇绍一把扯住她,下了狠力了。
周垚手腕生疼,皱着眉,却忍着没叫,她回头瞪住仇绍。
仇绍面色很沉,黑眸锐利。
“我让你走了?”
周垚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脚下一抬,毫不客气的朝他裸露的脚面踩下去。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偏不信。
她穿着鞋,他光着脚,看谁怕疼。
周垚不仅踩了,还用力碾压。
仇绍眉头早就打结,眼皮子一抽一抽的,双眸却依然死盯着她,手上越发用力。
她知道他疼,一定是钻心的疼。
可他不放手,还勾着笑说:“可劲儿的踩,踩烂了也不许走。咱们今天非得把事情摘清楚。”
周垚横眉:“你还有理了?”
仇绍咬着牙:“我没理,我认错,你说什么我认罚,就是不能两清。”
他这样,还真不会罢休。
周垚咬了咬嘴唇,正在想要不要用力踹下去,摔得他腿软。
但仇绍却比她快了一步,伸出双臂一把钳住她的腰,将人举高,但只是一下,就将她放下,任由她双脚同时踩在他的脚面。
周垚站不稳,只能伸出手去抓他的肩膀。
她全部的重量都落在他裸露的脚面上,两人身体贴得严丝合缝,她矮了他大半个头,仰着头瞪着他。
仇绍也低垂着双眸,眼里装满她的影子,眼里的光柔和极了。
他扯着唇:“这样你省力。”
周垚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又软又酸,又疼又麻。
她生气啊,却已经不气他了,气自己,气自己不争气。
她咬了咬唇,小声说:“你放开我。”
她边说边扭,要从他脚上跳下来。
他被这番动静踩得更恨,疼的五官都扭曲了,双手就是不放。
周垚瞬间急了:“玩苦肉计,有意思吗!”
仇绍低垂着头,埋在她肩窝。
“跟你,干什么都有意思。”
周垚忽然有点想哭,锤着他肩膀。
“你放我下来,有话好好说。我不罚你了。”
仇绍喘着粗气,手上一刻不松。
“还走不走?”
周垚摇头。
仇绍闭了闭眼,又问:“不两清了?”
没见过这么无赖的。
周垚似是轻“嗯”了一声,轻的仿佛不存在。
但仇绍却听到了。
他抿唇笑了,终于松开了手。
周垚跳下他的脚背,低头一看,眼泪差点就出来了。
踩得厉害那只,都出血了,模糊一片。
周垚急了:“都流血了你怎么不知道出声啊!逞什么能!”
仇绍看着她那样,怎么看怎么喜欢,勾着笑,一屁股坐下去,一双长腿微微曲着,双手向后撑着木地板,扬着弧度坚毅的下巴,吐了口气。
阳光洒在他光裸的胸膛,流畅的肌肉线条,收窄的腰身,宽阔的肩。
周垚却无心欣赏,瞪了他一眼,问:“医药箱呢?”
仇绍以下巴示意。
周垚走向矮柜,从里面翻出医药箱,折回来,开始清理伤口消毒止血。
她时不时问一句:“疼么?”
仇绍只说“不疼”。
她若抬头,必然会对上那双黑眸。
他的目光一直定在她身上,片刻未挪,只瞅着她笑。
周垚剜了他好几眼。
等一双脚都包扎好了,仇绍健臂一揽,从后面搂住周垚,一同看着挂在墙上的底稿。
周垚不再绷着,靠着他的背,背部的衣料渐渐被他的热量渗透,很快就觉得有点热了。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很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终于熬干了彼此的力气,累了,靠在一起,谁也不想分开。
周垚这才渐渐静下心来。
所有情绪沉淀了,汇聚到一起。
她半合着眼,身上出着汗,有点黏腻,却懒得去擦,他抬手擦着她的额头,拨开她的头发,她也没躲,就靠着,歪着头。
她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缓缓摩挲着那肌理。
这样的感觉有点陌生,有点躁动。
这个男人,就是leif。
他骗了她,又极尽所能的讨好她。
他是她一直以来,认为此生都无缘见面的男人,她第一次见到他做的雕塑,她就对老柴说,他们一定会相爱。
后来离开美国时,她又一次经过教学楼一层,最后看了那雕塑一眼,想起那句话。
当时的她,只是漠然的想,全是扯淡。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终于遇见了。
她幻想过,如果遇到了leif,她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才能引起注意,她该怎么笑,该怎么看他。
leif呢,他会说什么,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会对她感兴趣么?
她想过很多,但最终知道,她也就只能想想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记轻吻落在她的鬓角。
窗外,日头渐渐落下去了,屋里渐渐暗了。
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牙齿轻咬着她的耳垂:“在想什么?”
他的下巴上泛出了淡淡的青渣,扎人的很。
周垚缩着肩膀,躲着他,在他怀里转了个身,依然靠着,抬起一手去摸他的下巴,真的很扎。
她来回摸着,声音迷蒙:“在想,你是leif的事。”
仇绍浅笑,握着她的手带到嘴边,啃咬着指尖。
“觉得不真实?”
周垚点头:“嗯。”
然后,那红唇漾出一朵花。
“你这个骗子。”
最后一个字似有若无的吐出,被他含进嘴里。
他吻着她,恨不得把人吞进去。
她舌根都在疼,呜咽出声,抬手抓着他的肩膀,换了个姿势,跨坐在他的小腹上,两唇依然紧紧黏在一起。
周垚的身体比平时更敏感,一手颤抖的顺着他的胸肌往下摸,滑过腹肌,探过裤腰,解开,将藏在里面的猛兽放出来,握着,安抚片刻。
他的喉咙深处发出闷哼,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只听到周垚说:“这回,我在上面。”
她说着退开距离,快速踢掉牛仔裤,又坐了回来,拉掉内裤上的系带,握着那热源摩擦片刻,随即小心翼翼的沉进去。
哼了一声,她难以适应,只进了一半,就想向上退,却被他双臂勒住了腰。
她抬起眼,咬着唇,望进那双深眸。
他像是在瞪她,双目能喷火。
下一秒,那眸子一眯,掐住她腰的手,用力向下一按。
她一下子睁大眼,仰起头,微张着嘴,像是被顶到心里。
半晌,她才喘出一口气。
她低头又去吻他的唇,然后将他推着躺平,眼神渐渐妩媚,双手撑在他的胸上,缓缓骑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