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快点停雨吧,他在心里说。
  第35章 no.35改变(一更)
  这场大雨连下了一个月, 不仅街道淹了,不少人家屋子也进了水, 能搬的都搬到了二层去避水, 伴随着大雨倾盆,连气温也降了下来。
  这是入秋了, 短袖裙子再也不能穿了,叶知恬在家里穿上了外套,换上了长裤。
  她家是靠山的,午饭的时候听见爸爸说可能会滑坡, 已经有泥土被冲到了厨房后门,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严重。
  叶知恬想了一下, 记忆中后山也没有滑坡的征兆,所以也不担心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场大雨在她记忆里是没有什么深刻印象的,因为每隔几年就来一次,不算稀奇。
  她这个月快发霉了,坐在家里捣鼓了一叠图样, 等雨停了就可以去寄了。
  家里那只鹤也不关着了, 只是闹腾, 满屋子走,时不时扑棱着翅膀,想飞, 在木桶里那段时间似乎已经和黑猫好像已经打好了关系, 出来后黑猫也没有去追它的意思, 只是还是时不时过去给它几爪子, 似乎是嫌它闹。
  有这两只,家里也还算热闹,只是这种热闹并不会让人心情明朗愉悦。
  一个月过去了,这雨慢慢的,有了要停下来的意思,叶知恬往窗户看了看,雨已经小了很多了。
  大概几天后就放晴了吧?
  她想的没错,在接近12月的时候,雨终于停了,虽然还没有放晴的意思,但看那逐渐散去的乌云,想来应该离放晴也不远了。
  水有退去的征兆,闭合了一个月的家门,终于敞开了,
  叶知恬看见有小孩在路上挽着裤腿玩水,也不嫌冷。
  雨不下了,这水也不涨了,隔几天就会退下去,学校放假了一个月,所有人闷得骨子都霉了,去了学校反而心情更好起来。
  叶知心那样爱玩的性子,在知道可以去上学后,也跳着欢呼起来。
  三兄妹又上起了学,那从村子到大马路的一条泥路,被雨水冲刷过后更加泥泞,大大小小的水滩,根本无处下脚,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有自行车的好处了,只是难免会溅一裤腿的泥点子。
  叶知恬到了镇上,没有选择直接去学校,而是去了邮局,她将汇款单的那笔钱都取了出来,两万多不是小数目,邮政的工作人员很惊讶,眼里也带了试探,问:“怎么有这么多钱啊?”
  叶知恬胡诌了一个回答糊弄了过去,将那一叠厚厚的钱放进了包里。
  她到了学校,班上同学来的不多,估计要迟到一大片,毕竟很多人都不是镇上的。
  叶知恬做到座位上,陈艳就凑过来和她说话,“这水淹的,镇上淹死了好几个人,你们那儿没事吧?”
  叶知恬摇了摇头,“没听说。”
  陈艳咋舌,“也是作孽啊这个天,下这么久的大雨,那河里涨水都涨到路上来了,骑车大半个车轮都陷水里,现在终于退了。”
  说话间,人陆陆续续的来齐了,只是第一堂数学课,数学老师没有来,反倒是语文老师过来,说了一个沉痛的消息,李老师出事了,以后不会来上课了,数学这门课以后由另一个老师过来上。
  出什么事了她没说,只是她那不太好看的脸色上能看出那事很大,估计是……
  大家有这种猜测,虽然有一些人为能摆脱他感到开心,但这种凝固了一般的气氛下显然不是开心的时候。
  课后就有人打探出来了,据说是在家午睡,突然去的,等发现的时候送卫生所都已经来不及了,李老师人到中年,也没有家室,甚至都不是本地人,尸体停放到雨后,才有人联系他的家人,让他们过来办后事。
  这个消息来得很突然,叶知恬听了都懵了,在她的记忆里,数学老师一直都活的好好的,没理由这辈子突然就没了。
  一种记忆错位的感觉让她一下子就恍惚了起来,她一遍遍回想前辈子,确认了至少在她高中期间,他一直很健康,很生龙活虎地在她班上任课,直到高考,叶知恬都还记得他站在讲台上用着难辨别的方言说着考试的重点,她的记忆力……还没差到连这种事情都记不清的程度。
  下了学,她和陈艳还有几个女同学往学校走,拴在门口的狼狗“呜呜”的叫着,似乎在和她们告别,叶知恬这个时候没心情去看它,她从这件事里生出了一种淡淡的却足以扰乱她理智的恐慌。
  周围欢乐的说笑声似乎也被排除在她的思绪之外,她听不进去任何有内容的声音,而是沉默地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
  李老师的去世并没有给身边人带来多大的影响,甚至冷漠的说,好像也没有什么人关心这件事情,除了一时的唏嘘,便很快就被他们抛到了脑后。
  和陈艳她们分开,叶知恬一眼瞧见了站在路边的周崇明。
  周崇明这个时候也穿上了外套,他衣服一裹起来,整个人就显得瘦削,个子又高,好像来阵风都能给他刮倒了一样,他鼻尖红着,沉静地望着她。
  叶知恬慢慢过去,走到他身边,“感冒了?”
  “没有。”他看了一眼周围,说:“走吧。”
  叶知恬应了一声,两个人很有默契的一前一后走着,中间隔了两米的距离。
  叶知恬有一种倾诉的**,但又不好说,只得沉默。
  周崇明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也跟着沉默,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又沉默着到了叶知心的学校门口。
  叶知恬才忽然出声:“这个月你还好吧?”
  周崇明一顿,“嗯。”
  叶知恬转身,隔着两米的距离,盯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今天去学校,老师说数学老师去世了。”
  周崇明静静地回望她,静静地等她继续说,“但是我知道他能活很久,很奇怪,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了。”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了她恐慌的原因,是来自于本来能掌控知晓的未来,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偏差,这个偏差导致她对未来的事情产生了不确定和怀疑,这种不确定和脱离掌控的恐惧一下子像虫子一样咬着她的心脏。
  她说的不明不白,只是想将这些话说出口而已,她不觉得周崇明会明白。
  周崇明也的确不明白,他听了叶知恬的话,声音似乎也沾染了空气的微凉,“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变的,你很喜欢那个老师?”
  “不是。”叶知恬摇摇头,说。
  两个人的谈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叶知心出来了,和三哥一起。
  在叶知恬兄长面前,周崇明有意地避开了,叶知恬一个回头,就没看见他人影了。
  回家路上,叶知恬也一直在想这件事,很奇怪,她脑海里面不停的出现这句话,这辈子和前辈子的差别,也就只是她而已,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变化?难道就是因为她吗?
  这种疑问和怀疑,在没多久,知道大哥和刘维在一起的时候,激化成了更深一层的恐慌。
  大哥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了,这没错,但是在这场暴雨后,带回来的姑娘,却不是大嫂,而是刘维。
  叶家几个兄弟都是宠老婆的性子,到了中年,感情也一直很深,但大哥叶鸣良的对象不应该是刘维,他们不是夫妻,前辈子不是,这辈子也不应该是!
  这次他带人回来,是想说结婚的事情,这个年代要结婚一般都很迅速,即使有恋爱,时间也非常的短暂,刘维没到年纪,这没关系,已经十八岁了,先结婚摆酒席,到了年纪再去拿结婚证,都是没关系的,所有人兴高采烈的计划着选日子,叶知恬突然出声:“你们不能结婚!”
  大概她的声音太冷,脸色太难看,所有人看向她的时候,表情都僵了。
  在气氛凝固的这短暂几秒时间里,叶知恬脑子里想的是大哥那聪明的儿子怎么办?刘维那漂亮的小子和乖巧的女儿怎么办?
  两个本该不应该结合的人,现在却说要在一起?叶知恬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片,也许自从她让刘维到县城就已经改变了她的未来,但……但她怎么都接受不了。
  “什么意思?”大哥的表情有点不太好,但还是笑着问。
  刘维不敢看她,她也觉得心虚,给她办事还把她哥哥给撬走了,但是她一开始根本没那个意思,是叶鸣良又送吃的又送穿的,最后直接说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胡话,她一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女孩子,哪里禁得住他那样纠缠,态度直接就软了,挺丢脸的,她想,也很对不起叶知恬。
  “……你们不能结婚……”叶知恬重复了一遍,但声音却在大哥的瞪视中弱了下去。
  “理由是什么?刘维不好吗?”大哥问。
  叶知恬刚想说她不是你良配,但话到嘴里又吞了下去,这样不是伤刘维的心吗?她茫然了,一会儿频频想起大哥和刘维他们各自幸福美满的家庭,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很自私,很讽刺,她选择了跟着周崇明走,又何尝不是放弃了自己的孩子。
  但是她生孩子的经历说得上惨痛,几次流产,也剩下了三个男孩,不过性格大都被陈城爸妈宠坏了,就只有小儿子,她坚持养在自己身边教养,但效果甚微,陈城家的基因太顽强了,三个儿子,相貌随了她,个个长得帅气,但性格都随了陈城和他娘,让人又气又恨又无奈,说得上幸福的事情,也都是在他们小时候白白胖胖喊自己妈妈的时候。
  她对他们其实没什么留恋,说她绝情冷血也好,没心没肺也罢,一旦脱离了那辈子,陈城和孩子,好像都是可以被遗忘的干干净净的存在,她从没想过为了母子之情,再和陈城在一起,将他们几个生回来,她没想过这种事情,现在想了想,还会觉得很恶心,但是大哥和刘维和她不一样,他们的儿女都懂事乖巧,不应该就这么没了,然而她说这种理由,谁会信?
  叶知恬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从心底深处蔓延上来的疲惫,“……小维姐年纪还小。”她扯了扯唇角,说出了这个答案。
  刘维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叶知恬对着她笑了一下。
  这样的答案显然不算什么,十八岁也不小了,再过几个月就成年了,所有人都不以为意。
  叶知恬撑着脸,心想,大哥是这个性子,一旦觉得合心意了,就不会改变了,前辈子大嫂条件不怎么好,亲戚都在说,也没见他动摇过,现在她说有用吗?不仅没用反而会影响兄妹俩的感情。
  要阻挠吗?叶知恬望着他们两个人,她恐惧着不确定的未来,也害怕这种改变,如果他们结成了夫妻,那么未来会怎样?她不知道了,她已经没办法去知道他们两个人的未来了。
  她就算了,前辈子除了和周崇明在一起那些日子,剩下的也大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但是大哥和刘维两个人前辈子怎样都是已经确定的,这辈子要冒这个险,让他们在一起吗?
  她不想冒这个险。
  第36章 no.36柔软(二更)
  饭后, 大哥送走了人回来,叶知恬问他:“为什么突然要和刘维结婚?”
  大哥一边脱下外套, 一边说:“她很好。”
  “你给我说清楚,怎么搅和在一起的?”叶知恬脸色不太好。
  “你这什么话,顺其自然就……”他没说完,嘴角弯了下来,“问这么多干什么?你不喜欢她啊?”
  “她是我朋友,你这样子是不是——”叶知恬止住了声音, 她烦躁的揉了揉头发,“算了。”
  她回自己房间了,不能这样,她想, 他们是不知道的, 但在她眼里,他们的结合是破坏了两个幸福的家庭, 他们在一起的不稳定因素太多了,她知道这没办法怪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 毕竟在他们眼里, 他们交往是正常的, 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她有什么理由去阻止他们呢?没什么理由的, 她想来想去, 彻夜难眠, 都没想出解决办法来。
  她也反应回来了,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帮她的, 毕竟她是在外面遇到的未来老公,她这一帮,将她的老公都帮没了,还有她的大嫂,她的侄子,都给帮没了。
  她一开始,是什么心理呢,该遇到总会遇到的,她信命中注定,但现在这连接发生的两件事情,却让她产生了莫大的恐慌。
  不确定的未来,她参与进去后,这个未来能改变到哪种程度?周崇明真的会脱离前辈子那种境地吗?
  本来以为还有两年,她可以慢慢来,现在却不敢这么想了,或许从她回来的那一刻起,周崇明的未来就开始发生变化了,那个事情可能提前,也可能推后,他的死……或许也…………
  叶知恬想到这里,整个人都乱了,她心里很恐慌,她觉得除了她这个人的选择是可以确定的,但其他人的,可能会因为她,被影响了。
  这种对于别人,可能是一生的影响,让她觉得头皮发麻。
  *
  周崇明自那次见面已经有三天没见过叶知恬了,这并不是多久的时间,但他全觉得浑身不自在,或许不是因为她,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万龙已经离开了,现在这些混混里,大概就他一个人还清醒着。
  在看着一个少年拿着鞭炮炸烂了空酒瓶后,他双手插着裤子口袋里,转身就走,背后是这些少年欢乐的尖叫声。
  他不一定要去哪里,只是随便走走,入秋后风有点大,他拉上了上衣的拉链。
  这不大的小镇,要碰上一个人太简单了,周崇明很快就看见了叶知恬捏着背包的袋子,垫着脚朝小卖部里面看。
  周崇明脚步一顿,走了过去,他站到她身边,忽然想起了上次她没头没脑的话,他后来回过味来,是觉得奇怪的。
  她那句话就很奇怪,里面的意思他用着推理思维去理解,得到了一个不成型的想法。
  那个想法是很好笑的,他也没有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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