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而且,事后仗着皇上发话,太后还得掐着鼻子把格格们的教养之权分她一半。这下子,随便做一做样子,瑜嫔也就能得一个心善又疼爱格格们的好名声,而太后那,却是戴上了一顶曾刻薄大格格的坏帽子。
  夏嬷嬷的话外音,太后心里有数。她倒不觉得万氏是故意要踩着她扬名,可事实上,皇上就是削了她的脸面去成全万氏。
  所以夏嬷嬷也才敢说,她在鸣不平。
  太后心下一晒,继而就笑了。夏嬷嬷这个奴才可是把主子的心胸想窄了。
  刚过十三岁就离了草原进得宫来,说是奔着继后来的蒙古贵女,可那时谁不知道啊,因为静妃,先帝已经十足厌弃蒙古女人。更何况,当年怕先帝没得挑,太皇太后可是一口气从科尔沁选了六个人进宫。
  太后之所以当年能当上皇后,后来又风平浪静的做了小三十年的太后,靠的就是处处都顺着太皇太后和皇上!百依百顺不说,她还能笑呵呵的依着顺着!
  否则,百依百顺又算得了什么,难道宫里面还有谁敢跟皇上和太皇太后对着干不成。
  “你起来吧。等会去马荣那里自领二十板子。”太后道。
  马荣,后罩殿的首领太监。
  夏嬷嬷这才停了磕头,捂着脑门,四脚并用的爬开几步,起身退了出去。
  夏嬷嬷因为什么才被太后责罚,也没过不久,就有人和春嬷嬷说了。还说得绘声绘色,连夏嬷嬷磕青了头,然后怎么捂着不敢叫太后看见的情景都说得一清二楚。
  怎么就没磕死她呢!
  替太后鸣不平,呸呸,就凭她也配!春嬷嬷没想到自己才走开一会,夏嬷嬷就敢闹幺蛾子。
  还好太后没信夏嬷嬷的鬼话——就大格格的事儿,春嬷嬷可是一直再劝太后想开点的。
  过了两天,又是宣嫔和平嫔来后罩殿请安的日子。
  宣嫔和平嫔也不是约好的,只是凑巧都该今儿来请安。瑜嫔则是昨天就来过了,这会已经陪着大格格她们去骑马了。
  都是三天一请安,瑜嫔是坐一坐就走,要是太后不留她用膳,瑜嫔最多也就待一个时辰,而宣嫔和平嫔却是一个比一个待得久。
  也难怪,有瑜嫔在,这两位别说有机会伺候皇上了,等闲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干脆就把一身的劲儿都使到了太后这里。毕竟,虽说不能天天来,可只要有空,皇上都会来后罩殿给太后晨昏定省。
  宣嫔和平嫔,这是都盼着见皇上了!
  只是最近吧,平嫔却是越待越晚,有时一待就小半天,时辰比宣嫔还长。
  太后也是心烦。平嫔心高气傲,又冷清惯了,是个不太会说笑的,太后喜欢热闹,本心就不喜欢叫她陪着,可也不好开口赶她走,毕竟是宫里唯一的赫舍里氏,就是念着太子,太后也只能忍忍。
  她装病都没用,她敢装病,平嫔就敢跪着伺候她喝药。人家就指着这事显孝心了!
  卯正(早上六点)一过,宣嫔和平嫔前后脚的来了后罩殿。两人都精心打扮了一番,不过底子在那摆着,平嫔是个貌美的,宣嫔则姿容平庸。于是穿着身宝蓝氅衣,外搭梅花绣样马甲的平嫔看着窈窕又清丽,而宣嫔就逊色很多了。
  两人一起跪在太后面前,行了大礼。过了巳时(早上九点),见皇上今儿却是没来,宣嫔难掩失望的走了。
  她走了,平嫔却是没走,一边让人去送送宣嫔,太后一边就让人再上茶点。
  平嫔口味寡淡,最不喜欢吃的就是太后这里的热奶茶和炸酥油。只吃了几口,她就又提出要去殿后的佛堂给姐姐孝成仁抄经。
  “你是个有心的”,太后边夸边就点了头。
  平嫔则一面松了口气,一面起身叫福,急匆匆的去了佛堂。
  在太后的眼皮下面,平嫔自然不敢偷懒,到了佛堂,只略歇了歇,就静心抄起来。
  等她把一卷经书抄了一半,也就到了午时。突然,佛堂外传来响亮的嗖嗖声,却是禁鞭在开路。
  皇上来了!平嫔手一抖,握着的毛笔啪的一下就掉在了黄绢上,她也顾不得低头查看,赶紧就转身出去迎驾。
  等她匆匆的到了前面,正好就迎面遇上康熙。
  “臣妾赫舍里氏恭迎皇上,谨祝皇上万福金安!”平嫔立刻跪在殿前的青砖上。
  康熙继续往里走,一眼没看她,随意挥手道:“起吧。”
  见他居然没为自己停下来,平嫔心里很是失落。可这还是她头一回单独在后罩殿里遇到康熙,忙就想跟进去伺候。
  谁知还没走两步,她就被一个御前太监伸手给拦住了。
  平嫔急道:“让我进去!”
  那太监不客气道:“九公爷爷才说了,皇上要和太后说些要紧话,无关紧要的人不能进去。”
  平嫔怔住了……她是无关紧要的人?
  就是这时,殿里却是传来了一阵笑声,太后边笑边道:“小十四居然闹着吃桑叶!”
  所以,万氏生的十四阿哥跟只小虫子似的胡吃东西,就是她不能听的要紧事!
  平嫔听得人都木了,可还是不死心,于是就一直站在殿外苦等。
  半个时辰后,康熙终于出来了,殿里对太后来说温暖如春,他却是觉得有些闷热,一边走,他一边就吩咐梁九功:“叫人去和你瑜主子说一声,就不在春晖堂吃熬茶了,改在后湖吧。”
  “喳!”应声后梁九功就倒退几步,去找人传话了。
  总算等到了,平嫔就又跪下请安,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叫福,康熙转头见是她,就不耐烦道:“你怎么还在?”
  也不等平嫔回话,他就大步走了。
  见她这样丢面儿,一个随侍的小太监乐得噗呲一声。旁边的另一个拿手肘给了他一下,“笑啥,毕竟也是太子的人!”
  这下连梁九功都乐了,他捂了下嘴,方才指着那个小太监骂道:“自己掌嘴,太子爷清白着呢,哪能任你胡诌。”
  那小太监马上跪下使劲掌嘴。
  平嫔被羞得一脸血红,继而浑身发抖。竟然当场昏了过去。把春桃秋菊吓得连声叫主子!
  脸皮这么贵重,还真以为自己是啥宝贝吧。梁九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才大声道:“平嫔这是晒昏了头吧,你们怎么伺候主子的,还不赶紧把她扶回蕊珠院去。”
  话里的意思,居然连后罩殿都不让平嫔主仆再待。
  听着外面的响动,知道平嫔从今往后再没脸赖在后罩殿,太后不禁舒心的叹了口气。
  春嬷嬷凑趣道:“这平嫔是不是傻啊,要啥没啥,还往御前凑。”赫舍里的门脸到了御前可不好使。
  太后听笑了,“皇上怕是一点都不喜欢平嫔。”梁九功才敢丝毫不给平嫔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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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先和琳琅提起平嫔在后罩殿那边出了个大洋相的,是张小桂。
  在听他爆料之前,琳琅倒是听二格格说起过,平嫔最近常在后罩殿的佛堂里抄经,还是给孝诚仁皇后抄的。
  “也就五六天的功夫,已经抄了好多,七八卷都有了。”说完二格格还伸手比了个八。
  五六天里抄经七八卷?这是打了鸡血吧。
  琳琅一想也就知道平嫔在干嘛呢,她在同时刷太后和康熙的好感度。
  不过,这事也就是平嫔能做,哪怕她做得再鸡血,那都叫姐妹情深,其他人要敢使这招,那就只能是娘娘变凉凉……真以为谁都能消费万岁爷的元后啊。
  察觉到平嫔的意图后,琳琅也是有些警觉,回头就吩咐张小桂多注意一下平嫔那边的情况。
  结果,也没两天,张小桂就幸灾乐祸的来和她说,平嫔可是在后罩殿里出大糗了!
  按张小桂打听到的,“奴才听后罩殿的一个管事的说,平嫔不知怎么就惹怒了皇上,先是被拘在殿外罚站,后来索性还叫梁九功把她给骂昏过去了。”
  在太后的门口把平嫔骂昏过去?康熙的画风可不是这样的。琳琅一点都不信,笑道:“那管事的肯定是道听途说。”
  “主子就是眼明心亮!”张小桂赶紧见缝插针的拍了个马屁,才道:“奴才也觉得不像,可后罩殿那边管得严,消息实在是不好打听。”
  琳琅道:“那你就别再打听了,那毕竟是太后的地盘。”要是因为想吃瓜,而让太后误会就不好了。
  虽然叫停了张小桂,可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发现平嫔俨然成了园子里的流量明星。
  真是说神马的都有。听张小桂和茴香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一阵后,让琳琅最有印象的有两种说法:一说平嫔太傲气,总仗着自己是赫舍里氏欺负住在她隔壁的宣嫔,所以终于被忍无可忍的太后叫人掌了嘴——好吧,太后的画风也不对了。
  还有一说是,平嫔的脑子有点问题,一心以为自己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于是一见圣驾就各种发痴,把万岁爷都给吓了一跳。这才被为主分忧的梁大总管给骂昏了。
  ——哈哈哈,古人的脑洞也不容小觑啊!
  一句话,平嫔赫然被黑成了炭渣。而更大的问题是,不管是后罩殿还是御前,都没发布官方辟谣声明,就任凭平嫔被园子里的人乱嚼舌头。
  这样的形势下,平嫔哪敢出来见人,琳琅听大格格她们说起,蕊珠院那边已经派人和太后报过病了,说是平嫔哮喘复发,需要卧床休养……
  这下,琳琅一点也不担心平嫔会搞事了,反而很好奇,平嫔到底是得罪了太后,还是万岁爷?
  “听说平嫔病了,也不知道会病多久?”
  而被她这么拐着弯的一好奇,康熙竟然撇嘴道:“哼,她就没好过!”
  见他这样,琳琅更好奇了,就问:“难道她真的泪流满面的冲着万岁爷您……”琼瑶剧女主附体呢?
  康熙一脸厌恶的摆手道:“别提她了!朕也没想到,赫舍里氏的妹妹居然……”
  有些话不好和玉儿说,叹了口气后,他只说:“你别管了,只要知道她真的病得不轻就行了!”
  秒懂康熙的意有所指,琳琅惊了,敢情平嫔还真的是脑子有病?
  就在琳琅知道真相的同时,‘病情’越发严重的平嫔又开始搞三搞四了。
  这时已经过了九九重阳,紫禁城里,四妃正在惠妃的承乾宫里核实入冬后宫里需要发放的份例。
  如今,内务府的总管是内大臣海拉逊,因为皇上又下旨削减了宫里的开支,四妃和他好一番扯皮后,才最后定下了各宫各处的份例。
  等海拉逊和内务府的一众管事的都跪安了,惠妃一边反手给自己捶腰,一边就提起了储秀宫。
  “这海拉逊也太见人下菜碟了,今年可是大选之年,以往哪一届的大选之年,储秀宫那边不是加两倍的份例,虽说今年也就留了五个秀女,可也不能简薄到一点都不加吧。新人新气象,他也不怕里面又蹦出个走大运的。”
  这话说得太酸,荣妃笑着摇摇头,德妃也不接话,只低头喝茶,宜妃却笑着道:“海拉逊见人下菜碟,那是他眼孔小,惠姐姐你就不同了,你一向慧眼识珠,你要觉得谁能走大运,那她指定能走大运!
  不过,光说不练那是假把式,依妹妹浅见,那拉氏和袁氏就很不错,我打算回去后就一人赏一块黑貂皮,也好叫她们做个围脖,到时暖暖和和的叩见皇上。
  妹妹我也是先和姐姐提一句,免得咱们赏重了。”
  惠妃全当没听出宜妃话里的挤兑劲儿,点头道:“那我就赏些衣料吧。让她们好好做几身新衣服。”
  惠妃和宜妃都说要赏,荣妃和德妃自然不好干坐着,也都说要赏些东西。
  接着,选秀结束后,冷清了几个月的储秀宫里就热闹起来了。先是秀女那拉氏和袁氏得全了四妃的赏赐,然后苏氏,张氏,钱氏也都得了德妃和荣妃的赏赐。
  宫里的人都清楚,这次的选秀,皇上就没回过宫,留下的这五个秀女都是四妃列在册子上,送去园子那边让皇上御笔圈选的。
  谁也不知道皇上是凭哪条哪款才把这五人从几十个秀女里圈出来的,但有一点,消息灵通的奴才都知道,皇上到这时都还没召过哪个秀女去园子里伴驾,却是在前两天的重阳节,带着瑜嫔弄舟湖上,直到隔天的早上才从船上下来。
  所以,岂止海拉逊有些瞧不上这一届的五个秀女,就是在储秀宫里当差的宫女太监们背后都在嘀咕:这一次的小主们怕是没着落了。
  直到这时,见四妃总算开始抬举秀女了,储秀宫里的这些奴才方才松了口气,换做宫里其他的地方,秀女算不上是正经主子,可在储秀宫就不同了,秀女们真要是个个都烂泥巴糊不上墙,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没油水可沾不说,一出了储秀宫的门也跟着没脸。
  没个好主子,哪来的得意奴才。
  屋子里,那拉氏散了一头乌黑的浓发,一边叫宫女寄琴用上好的发油给她仔细保养,一边就问墨书,“这次的参,胡答应真收了?”
  墨书笑着道:“真收了,还说她虽然身子不好,可只要小主去,必扫榻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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