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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节

  李蓉每一句话都在他心头。
  他凭什么?
  他卑微,他无用,他无能,他凭什么想要一份感情?
  她不在意他,要不是他裴文宣还有几分才华,她还会嫁给他吗?
  他为什么要困在这里,为什么要去守一个反复伤害着他的人?
  为什么不辞了官去,回到庐州,为什么还要在华京这一摊淤泥里,陪着她苦苦挣扎?
  她不过笃定他舍不得她,她又凭什么让他舍不得她?!
  剑狠狠砍过书架,书架上的盒子被砍成两半,一堆纸页从被锁着的盒子里散落开去,缓慢飘落到地面。
  纸页上的字迹落到裴文宣眼睛里。
  “裴文宣,你还好吗?我在宫里等着你回来,你要是不回来,我虽然也觉得无所谓,但还是会害怕。算了,其实这信也寄不出去。我同你说实话吧。你不回来,我怎么可能无所谓呢。”
  “裴文宣,其实有点后悔让你出华京了,督查司不要也就罢了,你不回来,我去哪里找你呢。”
  “裴文宣,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他们不知道你这个人,有厉害,多聪明,那些出身于云端的人,怎么能知道,破开石头的嫩草,有多么惊人的生命力。而且,我还在华京呢。”
  “裴文宣,我想你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
  那一张张纸页,虽然没有落款,没有日期。可裴文宣却还是一眼认出来,这应当是李蓉被关在北燕塔时写的。
  他愣愣看着纸页,看着那上面李蓉娟秀的字迹。
  李蓉的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和他有些像了。
  她好似是真的喜欢他的字,在暗处寻了帖子,一笔一划临摹过他的字迹。
  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为什么还要喜欢这个人?
  因为这个人,除了会说那样冰冷的话,会那样伤害他,却也会被他伤害,会隐藏着心思暗暗喜欢他,会悄悄给他写信,会临摹他的字。
  他太在意他们的感情,太在意她去表现的得失,都忘记了,他所喜欢的这个人,是一个,把所有感情都藏在心里,只会用利刃插在自己伤口上保护自己的小姑娘。
  裴文宣愣愣看着散落了一地的书信,许久之后,他猛地反应过来,提着剑就冲了出去。
  等静兰回屋找裴文宣时,还没到门口,就看静兰急急上前,慌道:“姐,不好了。”
  “驸马呢?”静兰见静梅的模样,便知不好,提了声道,“他人在哪里?”
  “驸马,驸马,”静梅喘着粗气,“方才提着剑,提着剑冲出去了!”
  第111章 花船
  裴文宣提着剑往码头赶时, 李蓉已经到了湖边。
  她还在马车上, 就察觉街上与平日不同, 男男女女人来人往,比起平日热闹了许多。等到了湖边更是如此, 平日还算宽敞的湖边,早已停满了各家马车, 李蓉下了马车,不由得皱起眉头, 有些疑惑道:“怎么这么多人?”
  “回禀殿下, ”跟着李蓉的侍卫立刻上前,“今日放天灯, 人员繁杂, 还望殿下小心。”
  李蓉听得这话才想起来,原来这便是裴文宣之前说的灯会。
  李蓉想到裴文宣,心里有几分酸涩, 她扭过头去,故作平静,只道:“花船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安排的都是嘴严的伶人,殿下带好面纱, 属下这就领殿下过去。”
  李蓉应了一声,便由侍从护送着,往人少的地方过去,登上了包下来的花船。
  今日人多, 大大小小的船也不少,岸边有许多男男女女,趁着天灯还没放起来,便在湖边放着河灯,湖面上的河灯似如星光点点,大大小小的船穿梭在湖面之上。
  李蓉这艘船不大不小,在一堆船里也不算显眼,她上船之后,船便朝着湖心划去,侍从一面领着李蓉往船舱走下去,一面介绍着道:“今个儿适合看灯的地方,都被各家提前定下,让家奴划出了位置来,咱们来得晚,只能同这些老百姓挤在一片湖里,可能有些嘈杂,殿下不要怪罪。”
  “无妨,”李蓉淡道,“人在就好。”
  李蓉说着,侍从推开了船舱的门,随后李蓉就看见船舱之中,一干清俊男子跪在两排,见李蓉进来,纷纷叩首,恭敬道:“见过大小姐。”
  李蓉在外,自然是不可能用自己真的身份来接见这些伶人的,于是编了个大小姐的名声,便将人带了过来。
  这样的阵势李蓉以前不是没见过,今天可是重生来第一次,这些男人比不上裴文宣苏容卿那样顶尖的相貌,但胜在人数。
  一个好看的人放在面前,觉得只是好看。
  一群好看的人放在面前,那便是好几倍的视觉冲击。
  饶是别有目的而来,李蓉也在看见一群美男跪在地上抬着头深情款款看着她那一瞬间,心里忍不住跳了一下。
  她突然觉得自己选择还是很对的,她笑起来,往里面走去,抬手道:“各位起吧。”
  说着,李蓉便直接走上主座,她一坐下,那些男人便立刻懂事上前来,给李蓉倒酒锤肩。
  这些人不知道李蓉的分寸,也不敢过多动作,李蓉抬手一挥,洒了几粒碎银在地上,扬了扬下巴:“会弹琴的弹琴,会唱曲的唱曲,会跳舞的跳舞,什么都不会的,自个儿耍玩也不要紧。热闹一点就是了。”
  李蓉开了口,又撒了银子,所有人顿时高兴起来,船舱内一时欢歌笑语,往湖心驶去。
  李蓉在一片丝竹管乐声中,半身斜倚在枕上,笑眯眯看着所有人,时不时就着别人的手喝一口酒,吃一颗葡萄,听着伶人说笑话,一时气消了不少。
  她也不想再想裴文宣的事情,反正她上了这条花船,明日消息就会传到宫里,裴文宣只要冷静下来,还是要顺着由头去和李明说明明他们之间感情并没有那么好。
  她不可能让裴文宣为她折了前程。
  李蓉一面想着,一面鼓掌,高声道:“好,赏!”
  正说完,就见伶人下去,换了一个人上来,李蓉正低头吃旁边伶人喂的葡萄,随后就听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笑着道:“殿下,在下不会弹琴跳舞,不如给殿下说个故事吧?”
  李蓉听到这个声音,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她心生警惕,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面如玉冠的白衣青年站在原地,正笑眯眯看着她。
  李蓉一看见这人,吓得被葡萄一口噎住,急促咳嗽起来。
  她一面指着那人,一面咳嗽着:“你……你……”
  青年笑着不同,似乎知道李蓉在害怕什么。旁边伶人见李蓉噎住,赶紧给她拍着背,急道:“殿下,您怎么了?”
  “出……出去……”李蓉快速挥手,急道,“都下去。”
  伶人愣了愣,看了一眼李蓉,又看了一眼中间的白衣青年,片刻后,伶人才犹豫着站起身来,一起走了下去。
  等所有人都走了,李蓉才缓过气来,白衣青年慢悠悠到她身前来,半蹲下身子,举了一杯茶,笑意盈盈道:“殿下,喝杯水?”
  李蓉没接水,缓了片刻后,她才扭过头来,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李蓉的小船往湖心驶去时,裴文宣已经赶到岸边。
  裴文宣找到奉命守在岸边等候的公主府家丁,喘着气道:“殿下呢?”
  家丁看着裴文宣,似乎没想到裴文宣会来,一时僵住了,竟不知道该不该答。
  裴文宣见家丁还在发愣,便知他是在想要不要提李蓉遮掩,他克制住情绪道:“我知道殿下叫了南风馆的人,我不是来找她麻烦的,人呢?”
  家丁没说话,只是意有所指低头看向裴文宣手里提的剑。
  怎么看,都不是来好好谈话的样子。
  裴文宣见得家丁的眼神,也不想纠缠,直接把剑抵在家奴的脖子上,喝道:“说话!”
  家奴这次确定了,驸马真的是来拼命的,他不敢隐藏,当即跪下身去,磕着头道:“驸马,公主的船已经开出去了。”
  “哪条?”
  “就,就湖心上那个画了花,有两层那条。”
  家奴抬手,指了湖心的方向。裴文宣得了话,也不再管他,赶紧到了湖边,找了自己原来安排的人,直接道:“我的船呢?”
  “公子,就你一个人啊?”
  船夫看见裴文宣,奇怪道:“不是说带夫人吗?”
  “事情有变,我自己去就行了。”
  裴文宣跳上船,船夫解了绳子,担忧道:“公子会划船吗?”
  裴文宣没说话,将剑挂在腰上,船杆一划,便朝着湖心方向划了过去。
  裴文宣往着湖心行去,李蓉看着半蹲在她面前的青年,听对方有些无奈道:“下官想同殿下说话许久,但一直没有机会,今日看见殿下来湖边,赶紧跟着人混上了这花船,没想到是殿下设宴。殿下之风流,真是令下官大开眼界。”
  青年一面说着,一面坐下来,李蓉见他放肆,冷笑出声来:“既然知道是本宫还不行礼,崔玉郎,你胆子大得很。”
  “殿下不想暴露身份,下官不过是尊重殿下的意思罢了。”
  崔玉郎扇着扇子,说得漫不经心,李蓉也不想和他多说,直接道:“找本宫何事?”
  “想求殿下办一件事。”
  崔玉郎说着,面色认真起来:“下官想替下官好友,青城学子陈厚照求一个公道。”
  “什么公道,”李蓉淡道,“要到本宫这里来求?”
  “陈厚照乃下官旧时好友,极有才华,此次科举,他本在乡试中夺得魁首,为乡贡士子,入京参加春闱。不想当地乡绅萧平章勾结官府,将他名额夺去,让自己的儿子萧顺文成为乡贡,参与春闱。我这好友一路赴京告状,沿路被人追杀,到京城之后,又无官员肯受理此案,下官久闻殿下之名,知殿下侠肝义胆,善恶分明,还请殿下,为草民好友做主!”
  李蓉听着崔玉郎的话,并没有立刻接话。
  案子不清楚,她不会随便回话,她仔细思索着这案子的价值,正思考着,就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喧闹之声。
  此时裴文宣的小船已经停靠在李蓉花船边上,李蓉早已经找到位置固定挺稳,裴文宣便将小船一靠,直接跳上船来。
  守在船头的侍卫看见裴文宣,脸色巨变,急道:“驸马……”
  “让开。”
  裴文宣一把推开侍卫,直接朝着里面走去,侍从慌忙拦着裴文宣,裴文宣便径直拔剑,大喝了一声:“让!”
  见得裴文宣气势,这本又是驸马,一时之间谁都不敢拦,只能让裴文宣一路进了船舱,直上二楼。
  李蓉正迟疑想着崔玉郎的话,崔玉郎见李蓉犹豫,他嗤笑了一声,悠然道:“殿下是不是觉得,这案子没什么好处?”
  李蓉抬眼看向崔玉郎,不由得笑起来:“怎么,你还有好处给我?”
  “崔某能给殿下的,殿下大多看不上,只有一样东西,到看看,殿下要不要了?”
  “你且说说?”
  李蓉挑眉,崔玉郎笑了笑,身子往前探了过去,一面靠近李蓉,一面解开衣带,低声道:“殿下位高权重,如今夜游花船,不知可是缺个入幕之宾?若殿下不嫌弃,玉郎愿自荐枕席……”
  话没说完,就听门口被人一脚踹开,崔玉郎和李蓉同时回头,便见裴文宣提着剑站在门口。
  崔玉郎和李蓉都愣了,崔玉郎的手还放在解了一半的腰带上,肩上本已有些宽松的衣服,因着他倾斜的动作从肩头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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