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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方府

  011方府
  “娘……”
  方凌低声喃喃的唤着,他正被花冬草紧紧搂在怀里。
  兴许是许久不见儿子太过迫切和激动,花冬草微微颤抖着,满脸温情。她素来胆小,马风和唐元血肉模糊的尸体就在一旁,马大户和翠儿都被吓的退了出去,她却全然忘了,仿佛只要有这个儿子,就有了所有的一切。
  其时清风吹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丛翠竹被拦腰折断,竹条散落四周,再加上东倒西歪的石桌石凳,庭院里一片狼藉,。
  陈敬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少年埋在母亲的怀里,脸上带着深深的依恋和宠溺,怎么都无法将他和方才那个手段凶狠残酷的复仇者联系在一起。
  这让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去世的母亲,内心也变得柔软起来,只觉就算得不到碧浪长拳的武技玉简,这个忙也帮的值得。
  片刻后,方凌牵了花冬草的手,转向陈敬道:“让陈兄见笑了!我正准备去拾掇新宅子,陈兄若是不见外,不如随我同去?”
  “梁玉的那座吗?我见过,的确不错!”陈敬笑道。他在黄石领呆了一阵子,对方凌抢宅的事也有耳闻。
  梁玉的大宅虽不如马府宽敞,却胜在精巧雅致。三进三出的院落里,遍植丈许高的翠竹,一指深的草坪上,还精心布置了模样奇特的怪石。
  最妙的莫过于后花园那片小湖,虽然不大,却是波光粼粼,一条长廊弯弯曲曲的从这头一直延伸到那头。清风徐来,处处弥漫着一股草木清香。
  方凌看在眼里,大感满意。马大户为了拍梁玉马屁,看来没少花心思。
  如果不是有安青玄,他当然不会这么快鸠占鹊巢。苍山门门主的白富美女儿几乎对自己言听计从,他还真不信梁玉能再翻腾出什么风浪。
  古色古香的客厅里,三个颇有几分姿色的丫鬟和四个仆役,恭恭敬敬的站在方凌跟前,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伺候花冬草入座后,方凌淡淡道:“梁玉能给你们的,我也能给!他不能给的,我也能给!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对我忠心!谁要敢吃里扒外,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奴婢(小人)一定忠心耿耿,伺候公子和夫人!”
  “很好!”方凌道:“你们现在的月例是多少?”
  “一颗元石。”
  “你们的月例,以后都涨到两颗元石!”
  在七人兴奋的神色中,方凌的目光停在一个三十来岁,面相敦厚的中年人身上。他两世为人,自有几分识人眼力,这个叫阿福的,看上去办事稳妥,便提拔成方府管家。一番吩咐后,一众下人各自忙活去了。
  吃了茶,闲聊片刻,约好下次会面的时间,陈敬便告辞离开。
  搬进新家的花冬草显然很难适应,到了晚上,婢女小红小翠为她宽衣梳洗时,嘴里连连叫着,畏惧的躲远。婢女无奈,只得去唤方凌。
  出于照顾娘亲的考虑,方凌便住在隔壁。不过这时候他正在修晚课,专门拾掇的练功房在第三进院落,相隔数十丈。他念力深厚,耳聪目明,花冬草闹出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立即赶了过去。
  “呜呜……害怕……”
  看到儿子的身影,花冬草小嘴一扁,满脸委屈。方凌拉着她坐下,一边温和的安慰着,为她按摩捶背,不出一分钟,花冬草便安静下来。婢女再靠近她时,便没有开始那么抗拒了。
  知道娘亲还不习惯,方凌也没修晚课,当夜就在隔壁睡下。对他而言,修炼是为了变得更加强大,只有更加强大的自己,才能让在乎的亲人变得更好。所以,两世为人的方凌,从未像现在这般,更懂得去珍惜眼前的人。
  这一晚睡的很香甜,到天蒙蒙亮时,方凌睁开眼睛,只觉神清气爽,精神奕奕。纯元气功的精妙还在于,哪怕是在睡眠中,也会缓慢汇聚元气,运行百会,虽然对修为没有直接提升,却会稳固精神,淬炼神海,进而提升整个人的精、气、神!
  方凌立即来到练功房,开始修早课。
  天色将亮未亮的黎明,正是天地间阴气下沉,阳气上升之时。这时候的元气,又称为‘力元气’,将之吸收,最能锤炼肉身。最初便能让肉体力量攀升。到了极致,甚至能形成自身与天地一体的奇妙境地。
  修早课最好的方法,便是扎马步。
  “两百六十斤的负重果然不够!同样是三重象力,这一世,我比前世强大了不止一倍!”
  背负一百斤铁砂袋,大腿和小腿上分别捆绑了八十斤,小半个时辰下来,方凌仍感有如无物。毫不犹豫的加大一倍份量后,才感觉到了压力。
  方凌腿弯成精确的直角,下盘稳如磐石,挺胸收腹,后背笔直如钢枪。伴随着平稳而绵长的呼吸,整个人宛如一尊稳固的雕像,面容平静,眼神明亮如雪!
  五百二十斤的负重,对任何一个三重象力的修行者而言,都不是难事。但拿来扎一个半时辰的马步,几乎会难倒所有的人。事实上,到了三重象力,肉身力量已经达到巅峰,修行者便会转而淬炼血肉骨骼,极少再去做这些基本功。
  只有曾是天人境修行者的方凌,才知道三重象力不仅不是巅峰,反而是一个桎梏。肉身力量的开拓,永远没有尽头。修炼中许多看似基础而简单的东西,恰恰是无数先辈千锤百炼下留下的精华,需要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
  日头渐渐毒了起来,方凌的脸上已经爬满了汗珠。
  半个时辰前,他的身体已然酸痛无比。到了此时,已经痛到麻木,连意识都有些昏眩迷离。
  基本功的修炼,是最磨砺意志的。方凌知道,肉身就像一条大懒虫,一旦遭受痛苦,便会不断释放放弃的讯号。许多天赋不凡但成就有限的修行者,多数都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惰性,而他,绝不会向困难低头。
  渐渐的,麻木的四肢内,分明滋生了一股新的力量。尤其是腰腹之间,涌出一股暖洋洋的热流。
  这正是早课的修炼,达到理想状态的标志。
  别说修行者,就算是常人,几十年如一日的这么练下去,到了八九十岁,身子骨也会硬朗无比,不被晚年病痛所侵。
  方凌缓缓站直身体,舒展僵硬的四肢。卸下负重的那一瞬,立时产生身轻如燕的美妙感觉。忍不住轻啸一声,就地展开碧浪长拳,一时间呼呼的拳风四处响起。
  甚至于,在他将全身力量汇聚于一体,猛的轰出最后一拳的那一刻,拳风中竟隐隐有浪潮翻滚之声,一丈之外的青竹,都在拳风下大幅弯曲,竹叶沙沙作响。
  “居然有两分元气外泄的趋势了,这可是四重铜皮巅峰修士,才能勉强达到的!”方凌眼里露出一丝喜色:“看来,是到进行负重修炼的时候了!”
  他知道,自己正在以一种许多人无法想象的状态进行修炼和提升。这是堪称完美的开头。
  径自来到大门前,这里嘈杂的人声,方凌早就听见了。
  阿福办事果然是靠谱的。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在大门上悬挂了一张红底蓝纹边的匾额,上书两个大字:方府。
  在方凌出现的那一刻,近百双眼睛齐刷刷的落在他身上,大部分是黄石领的人。他们以前看向自己时,目光多半是不屑和嘲讽的。现在,脸上却都带着畏惧和巴结的颜色,有几个素来和自己不睦的少年,更是连忙离开。
  看来,斩杀唐元一事,已经传遍黄石领。
  “公子,匾额已经做好了,您看看,有什么需要变动的地方?”阿福恭恭敬敬的道。
  方凌颌首道:“很好!”
  阿福又指了指身后四人道:“这是小人请的宁菜、越菜等菜系的厨师,如果不合夫人的口味,小人会及时更换。至于为夫人置办的衣物和各类日常用度,要到明日才能送达!”
  这番话清晰的落入黄石领众人的耳朵里,眼里都露出羡慕和嫉妒之色,心中几乎生出同样的念头:花冬草那个疯婆娘,一无是处,不仅能住这样的宅子,现在还专门有四个大厨师伺候她吃喝,享这等清福,真他娘的老天瞎眼!尤其方凌那小子,怎么突然咸鱼翻身,有了个天人境十重的师傅?太离谱了,老子怎么就没有这种好运气?
  方凌满意的点点头。
  让娘亲过上好日子,是他重生回来最渴望做的事,从此时起,总算是做到了。他这么大张旗鼓,自有为母亲正名的心思。
  当然,方凌也不介意张扬一点。他前世毕竟是天人境强者,那颗强者之心,已经深入骨髓,自有几分傲气和自信。虽说目前仍有危机,尤其是唐元背后的那些人,早晚会跳出来,却也丝毫不怕。
  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人群最后,那个穿着已经洗的发白的红裙少女身上,方凌眼神一呆,心窝登时一热。
  虽是盛夏,她的小脸仍带着不健康的淡青色,眼窝微陷,嘴唇干裂,头发像一堆枯黄的野草。她的五官其实很好看,大眼小嘴,鼻子挺翘,只因常年病痛的折磨,将她原本该有的美艳消磨殆尽。
  十七岁少女的青春靓丽,在她身上没有丝毫踪迹。
  “亭姐,我几乎把你忘了……”
  方凌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愧疚,两双目光交汇,清晰的读出少女眼里含蓄的爱慕,连忙走过去,一直来到她的身边,咧嘴笑道:“亭姐,来,去看我的新家。”
  拉了杜亭的手,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方凌的身影消失在对黄石领大多数人来说,可望不可即的挂着硕大铜环的朱门之中。
  除了对心中爱慕着的少年,十几岁的少女,不可能被父亲严厉斥责后,还死性不改的趁着晚上偷偷跑出去与他会面,待得见了,又捏着衣角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小脸儿满是红晕。
  也不可能在寒冬,拉着少年冻的通红的手,红着脸儿,伸进衣服里,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用自己的体温,让他的双手快快暖和起来。
  更不可能帮他出主意,怎样才能讨好另一个叫马兰的女孩,待他果然这么去做了,又躲起来默默垂泪。到他垂头丧气的回来时,一边骂马兰不识抬举,脸上又带着淡淡的笑,低声安慰……
  可惜,那时候一心只想着马兰的方凌,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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