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节

  林忠跪伏在地上,心里渐渐开始慌乱起来。
  韩五在一旁不慌不忙地道:“太后大概是记错了。两年前太后提议还政于皇上的时候,林大人只怕还在家中临窗苦读呢!”
  “哦?我说怎会如此不知轻重,原来是新近入京为官的毛头小子!”太后冷笑着,丝毫没打算给这朝中的栋梁之臣留点面子。
  韩五平静地微笑着,继续说道:“依林大人的意思,朝中的这些老大人们,个个都是我韩某人的党羽么?莫非的林大人要以三闾大夫自比,叹一声‘举世浑浊我独清’?”
  林忠又是一阵气结,却又不好半途而废,只得继续说道:“太后明鉴,微臣确实是今春的恩科进士。也正是因为微臣在民间日久,才更加了解百姓的疾苦……如今天下百姓只知韩总管而不知有天子,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太后冷冷地道:“他先前帮皇帝批阅奏折,是哀家的吩咐;何况如今他已不问政事一月有余,你一直揪住不放,是何居心?”  林忠不敢多言,无奈事情已经开了头,无法半途而废,只得咬牙继续说道:“古训宦官不得轻易出宫门,韩五却在外修建府邸,强娶民女为妻……”
  这番话并没有人打断,因为韩五只顾替太后揉肩,完全不曾留意到他说了什么。
  林忠松了一口气,又继续道:“寿康宫本是先帝的后妃颐养天年之地,可是韩五在寿康宫服侍期间,日日撺掇太后听戏看曲,沉迷声色之娱,这难道还不是罪大恶极?”
  韩五依旧漫不经心,太后的脸色却是越发难看起来。
  林忠说的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与她有关系,她自然免不得要生气。
  小皇帝的心里暗暗叫苦,知道今日的事情是没法子继续下去了。
  看来,下次给韩五定罪时,应当先想个法子把太后支开才行!
  这时太后已缓缓站了起来,满脸怒容:“皇帝,你亲政不久,天下便已乱成这般模样,可见你是做不好的了!你若不想做亡国之君,最好立刻把你儿戏时候安排的那些官员撤下来!否则,哀家只得效仿孝贤皇后,为国为民大义灭亲,给这天下换一个能称得上这把椅子的皇帝!”
  “母后!”小皇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怒容。
  太后站起身来,冷冷地道:“你自己掂量着吧!韩五是我的人,以后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对他的事情说三道四!”
  他说罢便要带韩五离开,小皇帝本能地想要阻拦,最终却还是不得不放弃。
  这时角落里的一名官员忽然高声叫道:“前面的罪名皆可以掩饰过去,唯有一条不可不提:韩五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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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0章.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放肆!”太后立时黑了脸,厉声喝道。
  那官员却昂然站了出来,面北跪下,沉声说道:“社稷为重,私情为轻,请太后为了天下苍生,割舍私情,严惩此乱臣贼子!”
  朝堂中一时鸦雀无声,众官员齐齐垂下头,再无人敢发一言。
  小皇帝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太后气得浑身发颤,伸手怒指着说话之人,也已完全发不出声音。
  唯有韩五仍是浑不在意的模样,淡淡地道:“你知道得倒多。”
  太后心中剧震,猛地转过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殿中寂静了一瞬,随后从每一个角落里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声来。
  先前那官员十分得意,昂首道:“这么说,韩总管是愿意认罪了?”
  “我没有罪。”韩五面色平淡,眼睛微微眯着,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太后稍稍松了一口气,怒声道:“简直一派胡言!一个阉人如何‘秽乱后宫’?照你这么说,这宫里的内侍宫女那么多,每个人都难保干净了?你可知道,恶意诽谤、冒犯皇家威严,该当何罪?”
  这罪名当然是极重的,但那官员竟然丝毫不惧,依旧朗声道:“是不是微臣诽谤,太后心知肚明。别处的情形不好说,只是太后的寿康宫里,倒确实人人难保干净!所谓寿康宫,无非是一个藏污纳垢之地而已!”
  “大胆!”小皇帝终于醒过神来,重重地在龙书案上拍了一把。
  立刻便有带刀侍卫冲上前来,打算将那胆大包天的官员拖下去。
  岂知那官员却是个不怕死的,见状非但不畏惧,反而更加尖锐地喊了起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太后便是灭了微臣九族,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我朝内监入宫者皆有记录在册,何处出身、何人担保、何时净身,分毫错乱不得!敢问韩总管:翻遍八十三卷宫人册,无一卷记载尊驾大名,是何缘故?”
  韩五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完全不打算回答。
  太后的脸色却煞白起来。
  小皇帝再次催促侍卫上前,林忠却已朗声大笑道:“韩五其人确实罪大恶极,但叶大人此言,实在荒唐可笑!太后是一国之母,如何能与韩五此等贼子牵扯不清?下官本中所奏‘秽乱后宫’者,乃是指韩贼调教妖艳女子送进宫而言,并非指其本人与宫中女子有染!叶大人您自己信口开河,可莫要牵扯林某在内!”
  被称作“叶大人”的那名官员闻言,不慌不忙地道:“叶某是否信口开河,其实也不难知道——韩总管,你敢在这金殿之上,当堂验明正身么?”
  “不必,我认。”韩五的神情依然平淡,唇角甚至还微微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殿中的众臣却无法像他一样平静。他的话音未落,一众朝臣已经炸开了锅。
  太后的身子晃了一晃,韩五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把。小皇帝忙推开他,任由太后连连后退了几步,靠在椅背上才站稳了身形。
  那“叶大人”显然极为得意,笑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小皇帝紧握着双拳,双目圆瞪。林忠吓得脸色发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此事重大,万不可草率用事!韩贼狡诈多端,今日定是为了自保,买通叶大人中伤太后,玩的便是‘金蝉脱壳’之计,众位大人可莫要被他迷惑了!”
  本来这种猜测也未必没有道理,但此时太后和小皇帝的脸色摆在那儿,事实如何,已经完全不需要再讨论了。
  叶大人只以一个冷笑,表达了自己对这个质疑的不屑一顾。
  “嗡嗡”的议论声持续了许久,终于渐渐地静了下去。
  几个老臣互相打了个眼色,颤颤巍巍地出列跪下:“无论如何,事关皇家颜面,韩五都已留不得了!此贼既已认罪,便请皇上下旨吧!”
  “请皇上下旨!”朝中众臣齐齐跪了下来,声振屋瓦。
  小皇帝紧攥着双拳,迟迟不肯应声。
  韩五已经招认了,他若此时下旨定罪,岂不是等于定了韩五的罪名?韩五死不足惜,可是太后……
  小皇帝虽然恨极了这个女人,但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啊!
  何况,这件事关系到的又岂止是太后的性命?还有比性命更重要的,那是皇家的颜面啊!
  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完全超出了小皇帝的预期。他本以为今日即便不能给韩五定罪,也总能让他受到些教训,谁料竟把自己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见小皇帝迟迟不语,朝中一些急性子的大臣们早已按捺不住,只苦于无人敢出头而已。
  林忠跪在阶下,偷眼看着小皇帝的脸色,吓得连喘气都忘了。先时小皇帝授意他在朝堂上揭韩五的罪状,他以为是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从天而降,谁知事情竟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啊!
  韩五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的闹剧,忽然微笑起来:“这不是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么?诸位大人何必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韩五,你……你藐视宫规、罔顾人伦,居然说什么稀松平常!你的眼里可还有王法么!”葛从忠霍然站了起来,厉声喝道。
  韩五避开他的目光,淡淡地道:“韩某人从来不曾见过什么‘王法’。在寿康宫中,太后便是王法——请问叶大人,您翻遍了八十三卷宫人册,可曾找到过寿康宫中任何一名内监的名字么?”
  叶大人微微一愣,朝臣已是一片哗然。
  “莫非,寿康宫中所有的太监,都是不曾净身的?!”回过神来的叶大人尖声叫了起来,嗓子都哑了。
  韩五微笑不语。
  葛从忠厉声喝道:“愣着做什么?去寿康宫将所有的奴才召来,当堂验明正身!”
  小皇帝面如死灰,已没有力气出言阻止。
  太后颓然跌坐在地,怔怔地看着韩五,许久才喃喃道:“我掏心掏肺待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韩五,你果真是没有心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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