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岚8

  虽然内心并不怎么接受,但受人之托,费南渡还是耐着性子,抱着有始有终的原则,配合崔绍群提出的各种要求,多拍几张,以便后期挑选一张最合适的。
  旁边姑娘散发着甜蜜香氛的身体一直有意无意贴碰自己,不是幻觉也不是多心。费南渡放下琴,松了松胳膊,不动声色的扫了姑娘一眼,见她眉目含春,光彩照人,由内而外的明艳瑰丽气质无不章示着这是个多么不可多得的美人。
  美人在怀本该是一桩令人心扉悦然的美事,但费南渡全程冷淡,就连与姑娘对视时的微笑都像是从模具里倒出来的一样,教条而规矩,达标但无感。
  “非常好!”崔绍群把刚拍的照片挨个翻了一遍,终于心满意足:“每一张都很棒。小卞你不愧是专业的啊,摆的pose又自然又好看,搞得我都不知道该挑哪张好了。”
  “学长客气了,”卞雪莉也笑着,凑过去跟着看了看,嘴角不自觉的慢慢上翘,连眼睛里都盛着光:“主要是费学长配合的好,我只是跟着他随意摆了摆动作。”
  听她提到费南渡,崔绍群这才从兴奋中回过劲来,赶紧点头朝男模致谢:“哎,谢了啊,真是帮了大忙了。我知道这事儿对你来说不容易,怎么样,就说薛眠的话对你管用吧!别人劝你肯定不买账,还得靠他才能说得动你这尊大佛啊!”
  费南渡把琴递过去,顺手掸了掸右肩:“就这一次。”
  “放心吧,”崔绍群满意的打着哈哈:“没下次了。这回要是能拿第一,明年爱谁谁得奖,我们有一座奖杯就够了。
  费南渡瞥了一眼小涵手里的相机,照片成片是什么样他一点也不感兴趣。诚如崔绍群所言,如果不是薛眠开口,他怎么可能会给一个不认识的社团当什么硬照模特。
  但回头要是崔绍群真走运拿了奖,他也是发自真心的拒绝自己的脸出现在学校那块偌大的电子屏上。
  所以他开口了:“还有。”
  “还有?”崔绍群愣了一下:“还有什么?”
  “照片p一下,”费南渡点了根烟:“别露我脸。”
  这就有点难为崔绍群了。
  本来他费这么一番功夫找费南渡帮忙就是看中他的人气,或者更直白点说,就是他这张脸。结果现在什么意思,照片都拍好了,却又不让放出来?
  没这样的道理吧?
  “不是,”崔绍群有点懵:“你是在顾虑什么吗?哎呀,你别担心啊,我们社团不一定能拿奖的。就算能,照片也只是报幕的时候放一小会儿,最多十秒钟,不会有什么事的。”
  “误会了,”费南渡低着头吸了一口烟:“我说的‘p’,不是删掉什么,加点东西而已。”
  “加东西?”崔绍群和小涵两人都有些不解其意,异口同声的问。
  “找个可爱的、搞笑的,或者凶神恶煞的大头贴,p上去,挡住脸。”费南渡看着他们:“这种‘加’。”
  “这……这tm也行?”崔绍群都呆了。
  “我只答应拍照,”费南渡不欲多解释:“怎么使用决定权在我。要么p,要么删干净。”
  崔绍群一时犯了难。
  要说换成别人,他还能试图糖衣炮弹好说歹说哄劝一番,但面前这人可是费南渡啊,出了名的难搞又有性格。再说自己跟他交情也不深,眼下又是有求于人,实在不好太对着干或者过于强迫。
  正当崔绍群犯难时,一旁的小风站出来道:“崔哥,我看这方法行的。你想啊,咱们社团最开始的初衷不就是标新立异与众不同吗?如果我们给费同学脸上p个狮子王,跟小卞美眉站一块儿,就能形成非常强烈的视觉冲击。美女与野兽,够标新立异了吧,绝对爆啊!”
  咦?
  换个思路好像还真是条出路啊。
  崔绍群摸了摸头,觉得这办法行得通,既不让费南渡不高兴,照片也满足了自己的预想,两头都顾全,再好不过了。
  就是卞雪莉这儿好像还差个说法。
  不然多多少少有点不好意思。
  “行,我没问题。”崔绍群点了点头,转身向正捧着相机翻照片的卞雪莉道:“小卞,你看……你能接受这个提议吗?”
  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反正崔绍群见卞雪莉在听完自己这一句时,原本明艳如春的脸上划过一道暗然的失落,眼睫颤了颤,抿了下嘴,这才道:“没事的学长,我听大家的。”
  语气倒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的甜丝丝,百灵鸟似的。
  既然两位当事人都没问题,崔绍群自然ok。照片拍完还得赶紧修,五点前必须送到会务组,时间紧任务重,便没再多留,交代了两句后准备亲自跟着小涵去处理照片。
  “学长,我能一起去看看吗?”卞雪莉突然喊住了他。
  “当然能啦,”崔绍群停下脚步:“正好小卞你是专业的,平时上镜惯了,还能给我们提点意见呢。”
  一直站在外围始终没说话的薛眠在这时走了过来,将手提包递给卞雪莉,问了一句:“你要去看修图?”
  “嗯,”卞雪莉点点头,语气有些憧憬又有些遗憾:“我就是好奇照片p好之后的效果,想提前看看。毕竟等评选揭晓的时候,如果音乐部落真的获奖,我可能也没时间来亲眼见证啦,所以想提前先一睹为快。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好吗?”
  这要求并不过分,薛眠没有不同意的理由。他不想去看照片成品效果如何,何况听雪莉的意思也不打算让自己作陪,便没多说什么,只道:“好,不着急,我就在这儿等你。”
  崔绍群打了声招呼后就带着人走了,走之前留了一袋下午刚买的新鲜水果给薛眠,怕他在这儿坐等无聊,让他打发打发时间。
  薛眠拎着已经洗净的水果,坐在廊桥旁边的水亭里,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个人发了会儿呆。
  就在刚才,那短暂的拍摄也不过只持续了一刻钟左右,光天化日之下,旁观的四双眼睛全程都在盯着,还外加一部高清数码单反相机时刻“监视”……
  明明一切都很正常。
  所以那些动作,那些神态,那些对视的微笑、眼神的交流,分明只是按部就班完成一个早就设计好的流程而已,没有任何问题。
  可奇了怪了。
  薛眠觉得心里别扭极了。
  那些和谐友爱的画面里分明冒着一串又一串粉红色的泡泡,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个勾肩或搭背,甚至是调整姿势时不小心的轻微碰触……
  都让他越看越心烦意乱。
  可越烦又越想往下看。
  看看还有什么更过分的。
  ……过分。
  过分?
  怎么会冒出这个词。
  都说了那只是完成既定的流程而已,一切都是和谐美好团结友爱的,哪有什么过分?
  哪里过分?
  谁过分?
  薛眠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思绪被迫中止,薛眠倏的回神,定了定心绪,转头看去,见费南渡正举着一个手机对着自己。
  “……你干什么?”薛眠瞧着不太高兴。
  表情恹恹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一副万物诸事都提不起劲来的样子,蔫儿了吧唧。
  “薛眠,”费南渡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里的画面,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看我。”
  如果费南渡会画画,也许他会更想用画笔记下镜头中人此时此刻的模样。
  似是委屈兮兮的一张脸,微蹙着眉,耷拉着眼,连嘴角都是撅着向下的。但即便是这样,仍然掩盖不住哪怕一丝这张纯净美好的年轻脸庞下散发出的……
  吸引力。
  心里忽然燃起一簇小小的火焰,像是火柴划过,带着微弱但又明显的温度,不见得能多发光发热,可却生动的存在在胸腔里,不熄不灭,一路淌过。
  薛眠就这么看着他:“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拇指飞快点击,连拍了六七张看似都差不多、但总有微小表情变化的图像,费南渡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这手机像素不比单反差,回头洗好了送你。”
  “……你偷拍我?”薛眠瞪他。
  “非也,”费南渡一本正经的纠正:“正大光明的拍。”
  “骗谁?”薛眠起身就要去夺手机:“明明就是在偷拍,你给我。得到我允许了吗就拍我,肖像权没听说过啊?”
  二人毕竟有近十公分的身高差在那儿,费南渡将手机举得高高,薛眠眼看着那黑色的手机在他白皙的掌间抓得牢牢,非得蹦起来才能够得着。
  这可给他气坏了。
  气汹汹的龇牙咧嘴,边嚷边跳:“什么年纪了还玩这招,无不无耻啊!给我,你快给我——”
  腰上突然搂过来一条有力的胳膊,正跃动中的身体只觉猛地一震,没调整好方位,差点重心跑偏绊倒在地。
  然后,薛眠就感觉自己被一股不轻的力道带进了一个宽大的胸膛里。
  费南渡低下头,笑了笑:“再够,我就亲你了。”
  ……你!
  你你你!
  你这个疯子!
  几天前那阴森漆黑的楼道里突然发生的一幕瞬间原景重现,巨浪一样的扑了过来,当时当刻身体里的所有感知在这一秒全部恢复。
  香水味,绿灯光,压人的气场,抚过脸颊的温热手掌,以及那个莫名突然靠近、落在耳旁的……
  “你敢!”薛眠一把推开了他,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
  “有什么不敢。”手机在掌上抛了两下,费南渡邪邪一笑,道:“没有敢不敢,只有想不想。只要我想,就是敢。”
  “别玩绕口令,”薛眠把手一伸:“让我看看你拍了什么,如果无伤大雅,我不会蛮不讲理的。”
  “好,”费南渡笑着看他:“可以给你看。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薛眠警惕的盯着他。
  “礼尚往来,”费南渡说:“你帮我也拍一张,就给你看。”
  这有什么难的。
  薛眠想都没想,一口答应。
  手机有锁屏,没密码打不开,但拍照功能可以不解锁就启动。费南渡把手机递过去,正好有点饿了,见旁边的便利袋里有几串青皮葡萄,像是洗好的,拎了一串出来,笑眯眯的站到廊桥边,一肘搭在石柱上,站得要多慵懒有多散漫,仰着头开始吃了起来。
  薛眠无语的看着他:“你这样站怎么拍?拍你吃葡萄的样子吗?”
  “可以。”费南渡言简意赅,连头都没回一下。
  “……”薛眠彻底无语,但既然模特都这么要求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便道:“那我开始了,你随意吧。”
  初秋的风吹过来,体感上已经有点微凉。四周树叶沙沙作响,平静的湖面起了一层又一层涟漪,随波荡开,画出无数个规整的圆圈。有越冬的鸟儿飞过,停在水面上汲一口水,转动着灵巧的小脑袋左看右看四下张望,然后扑哧一声,振翅向蓝天飞去。
  薛眠举着手机与眼睛持平,透过清晰无比的屏幕看去,那人悠闲的靠在桥上,侧着半张脸对着他,嘴角弯弯,笑得似乎很开心,连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但眉目依旧恣意洒脱。
  不知道为什么,薛眠觉得自己无论何时看他,这人都是这般的自信飞扬。好像世上没有什么是需要皱一皱眉头犯犯愁的,一切都在他的可控范围內正常运转着,从无意外,尽在掌握。
  薛眠忽然意识到自己和这个人最大的不同在哪里了。
  费南渡拎着葡萄,手高高抬起举到头顶上方,从上而下将水果倒挂着往嘴里送。
  动作很野,也很挑人,薛眠觉得如果是自己做,一定既怪异又蹩脚,完全不协调。但好像费南渡天生就是个不按章法出牌、不循规蹈矩着来的人,所以这动作安在他身上,竟是这么的和谐又……
  又……
  又性感。
  对,就是这个词。
  性感。
  一颗碧绿的葡萄入口,表皮被舌头压开之后,甘甜的汁水瞬间爆破而出,灌满口腔。费南渡满足的闭上了眼睛,唇齿间的美味经过咽喉吞入腹中,这过程里,一节精巧凸出的雪白喉骨随之缓缓滚动,在细长光滑的脖颈上留下了一抹自此之后便注定了再难从某人脑海里消除的深深烙印。
  望着那画面,薛眠眼中似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滚烫的,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温度。
  手上快门迅速按下,“嚓”的一声。
  将一切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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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读:
  拍照的一刻某人动了心,第一次,真的来电。难得。
  哦啦啦哦啦啦~~~
  下章:镜头切换回现代啦~周四or周五见哈!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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