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顾羡数了八十块钱出来递给大姨父,大姨父还处在鱼卖完挣大钱的状态中没有回神,看到顾羡递过来的钱,他才渐渐缓神,“你给我钱干啥?”
  顾羡把钱放到大姨父手里,“这钱本该是你的,鱼四毛五一斤,昨天你可是打了一麻袋鱼,还有五分钱的差价,刚好八十块钱。”
  “多,多少钱?”张国勇听到钱的数量,嘴巴子都不利索了,“咋,咋这么多钱?”
  顾羡笑道:“就该是这么多,这些钱该你的,明天再收鱼的话,我就不去了,我会在今天等博源的那点等你,到时候买鱼拉鱼可都是你的事了。”
  张国勇简直不敢相信,这钱咋就这么好挣,一上午的功夫,就挣了这么多钱。
  顾羡没再管大姨父,而是算起了手里的账,昨天买鱼花去一百零五块钱,给了大姨父八十块钱,那么她还赚了一百七十五块钱。
  贺博源听了顾羡的话,张大了嘴巴,“嫂子,我也要跟着你卖鱼。”好挣钱。
  贺博言拍了他一巴掌,“你把豆腐生意做好就行了,这卖鱼也不是天天都能卖的。”
  贺博源耷拉着肩膀,看来他是离不了做豆腐卖豆腐这个命运了。
  第51章
  张国勇把牛栓好, 一阵风似的去了堂屋, 一把拽起正坐在凳子上纳鞋底的顾美霞, 顾美霞一惊,还没做出反应,就被张国勇急匆匆的拉进里屋,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顾美霞惊慌过后, 就是恼怒,大白天的关啥门啊?
  “你急惊风一样把我拽到屋里,干啥的?”顾美霞把手里正纳着的鞋底放在床头,“不是去卖鱼吗?咋这会儿功夫就回来了?鱼卖完没有?”
  张国勇探头瞧了眼窗户,见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方小心翼翼的解开棉衣的扣子,顾美霞羞怒, 嗔怪道:“你脱衣服干啥?”
  他们可是好久没那档子事了,难道这老家伙想了?也不该这时候啊,怎么都得等到晚上才好办事啊。
  张国勇没吭声, 更不知道自家媳妇儿这一会功夫就把他想歪了,只一心从兜里掏出裹春卷似的一卷钱, 递给顾美霞, “美霞,你快看看咱们今天挣的钱,足足八十块呢。”
  “啥?”顾美霞怔怔的看着自家男人手里的钱, “啥钱?”不是办事吗?
  张国勇奇怪的瞅她一眼, “啥钱!当然是卖鱼得钱, 还有羡羡给我分的钱。”
  顾美霞回过神,才知道自个想差了,顿时有点恼羞成怒,对引起这事儿的罪魁祸首更是心中有气,虚张声势的道,“让你帮羡羡卖鱼,你收她的钱做什么?你是缺钱还是咋地?”
  “啊?”张国勇看看手里得钱,又瞅瞅媳妇,无措的愣在那儿,结结巴巴的:“这,这不是,羡羡硬给的嘛。”就,就哪怕羡羡分的钱不要,他们那一百斤鱼的钱,难道也不该要吗?
  顾美霞一把抢过钱,瞪他一眼,“算了,给了就给了吧。”说完又瞪了眼张国勇,“记住,这是羡羡看在我这大姨的份上,才给的钱,你可不要把功劳记在你自个头上。”
  张国勇还能说什么,只能唯唯诺诺的应是,心里忍不住暗道,自家媳妇真是凶悍。
  “我得去下网子了,随便打个几十斤的鱼,就能挣一二十块钱,我累点趁着年前多挣点,让孩子们过个好年。”张国勇说着就去准备打鱼的工具。
  顾美霞一张一张数着手里的钱,看都不带看他一眼的,“去吧去吧,多打点鱼啊。”
  又到了下午四五点钟的样子,张国勇开始收鱼,有了昨天的经历,今天来打鱼的村民多了些,张国勇总共收上来八百五十斤鱼,加上他打的五十斤鱼,共九百斤鱼。
  把钱给了领头的,村民分了钱,同昨天一样热情的帮他把鱼送到了院子里,纷纷问他明天还要不要收鱼,张国勇点头,当然要。村民心满意足的走了
  连着卖了三天的鱼,顾羡挣了将近六百块钱,就是张国勇这几天也跟着挣了两百多块钱,眼看着钱一天天进了兜里,张国勇的干劲愈加高涨,照这个势头下去,他乐呵呵的想,过年能不能挣一千块钱呢?听说羡羡婆家盖起了大瓦房,他们家是不是也能想想盖瓦房了。
  刚这样想呢,小张村有人去镇上发现了不对劲,供销社里的白鲢五毛钱一起,那鱼分明跟他们打的鱼差不多,他们以一毛五的价格卖给张国勇,亏了。第四天张国勇再收鱼的时候,他们就支支吾吾的想涨价,如果不涨价,他们的鱼就不卖了。
  张国勇是替顾羡收鱼,做了不主,顾羡又没在这,他急的不行,挝耳挠腮的想不到办法,赶紧跑回家找顾美霞商量。小张村村民看到张国勇跑了面面相觑,他们要求涨价是不是不厚道了?问题是供销社的白鲢五毛钱一斤,他们只卖一毛五,确实便宜了,要求涨点儿价格,也说得过去啊。
  好在半小时后,张国勇带着顾美霞颠颠的来了。顾美霞从来不知道自家男人还有这么挫的时候,人家卖鱼的喊涨价,你不会还价?买卖东西不就是个讨价还价的事儿。
  顾美霞皱眉着头,“强子爹,你们的鱼打算多少钱一斤才卖?”
  强子爹就是这群卖鱼人的领头人。
  强子爹直接说道:“三毛钱一斤,三毛一斤我们就卖了。”这是他们商量过后得来的价格。
  “这肯定不行。”顾美霞想都不想就道,“涨价不是不可以,三毛钱一斤鱼,这么冷的天,我们不如在家包被窝。两毛钱一斤,给你们涨五分钱,愿意卖就卖,不愿意卖拉倒,你们觉得供销社里的鱼贵,你们卖给供销社得了。”
  强子爹讪讪的,他们哪里敢卖给供销社啊,就是把鱼弄到镇上卖,他们都怕的不行,前几年闹的太凶,他们担心被人抓小辫子。旁边就有村民扯了扯强子爹的衣襟,两毛钱一斤不错了,卖出去就拿现钱,别不知足了。
  顾美霞哼了声,大声喊道:“鱼还卖不卖?不卖的话,我们回家了。冷得很,谁愿意在这里跟你们耗着啊。”
  强子爹强硬的挤出几声笑,“看你说的,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鱼不卖给你们还能卖给谁呢,行,就按你说的办,两毛钱一斤。”能涨五分钱也好啊。
  顾美霞笑开了脸,“就是,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儿伤了和气,你们每天打鱼,我们收鱼,你们挣点辛苦钱,我们还不是挣点辛苦钱,你以为我们能挣多少钱不成?”
  强子爹对她的话不置一词,他们挣不挣钱他又没去看过,但今天每斤鱼涨了五分钱,他们每家能多分几块钱却是实实在在的。
  说好了价格,村民一窝蜂的过来帮着装鱼,装完鱼顾美霞笑眯眯得朝村民说:“明天咱们还来收鱼,还按两毛钱一斤收,如果你们再想涨价,我可不得答应了啊。”
  强子爹连忙保证:“肯定不能再涨价了。”再涨价人家张国勇不收鱼了咋办,他们又不敢自己弄去卖,还是老老实实打鱼,每天等着张国勇来收鱼吧。
  第二天顾羡听了这事儿,笑了笑,“没事,村民们打鱼也不容易,涨价就涨价吧,咱们不亏钱就行。”
  张国勇松口气,顾羡没怪罪他们私做主张就好,“九百斤鱼,少挣四十五块钱呢。”
  顾羡想的挺开,“钱也不能都让咱们赚了,总的给别人留条路。”
  贺博源忍不住插嘴,“姨父,你就别抱怨了,我每天做豆腐,压制豆腐,送豆腐,卖豆腐。差不多一天时间都耗在这豆腐上面了,每天也不过挣了二三十块钱,你们一天卖鱼得钱,相当于我五天挣的钱了,我都没说什么呢。”
  贺博言瞪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贺博源就撇撇嘴,他真是这样想的。
  顾羡知道贺博源这几天辛苦,笑着道:“博源,年前挣的钱就交给娘吧,年后你再卖豆腐,挣了钱给娘一部份,剩下的你就自己存着,将来娶媳妇的钱,家里就不管了,就要你自己出钱了。”
  贺博源不敢相信的看向自家嫂子,就连贺博言都瞧了她一眼,贺博源结巴着道:“不,不是,嫂子,你啥意思?啥叫年后挣得钱归我和我娘?你呢?”
  顾羡笑盈盈的望了眼旁边的贺博言,刚好对上他看过来的黑眸,两人相视一笑,“你哥上大学,我要跟着他一起去,到时候家里就交给你了。”
  贺博言黑眸晶亮,眼巴巴的瞅着顾羡,他瞧着媳妇儿每天忙忙碌碌挣钱,对她跟着一起去上大学已经不抱希望,没想到她却没忘记当初的承诺。
  贺博源傻眼了,这段时间嫂子不是忙活卖鱼的事情,就是窝在房间里打毛线,豆腐这一块基本都是他在管,但他知道嫂子在一旁,所以心里不慌,可嫂子真要跟他哥去上学一走几个月,他心里没底啊。
  “嫂子,你能别去吗?家里离不开你啊。”贺博源苦哈哈的看着顾羡,顾羡还没开口呢,贺博言凉飕飕的眸子就射过去了,“没出息。”
  他咋就没出息了。
  贺博源不服气,想说什么看到他哥瞪过来的眼神,立马站直身子铿锵有力的说:“嫂子没事,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在,保证不会出问题。”
  顾羡微笑着看着两兄弟没作声。
  贺博源又道:“嫂子,何大叔问你做的豆干呢?他还等着你的豆干下锅呢。”
  顾羡就满脸的无奈,“你看我忙活的,哪里有时间做豆干?”就连答应何大叔收干货的事情,也搁置了,婆婆天天帮着贺博源做豆腐,根本没时间去收干货,何况每天卖鱼挣了不少钱,她就没在意卖干货的那点钱,毕竟村里人家干货不怎么多,都留着自家吃,能不能收上来还不一定呢。
  这两天化雪,路上泥泞不堪,比没化雪时的路还难走,几人说着笑着比昨天晚了半小时到镇上,张姐早就在供销社等他们了。
  “今天化雪路不好走吧?”张姐也是知道情况的,并没有多说什么。
  顾羡轻轻叹口气,“何止路不好走,就是这鱼也不好收,昨天村民们硬生生涨了五分钱的价格。”
  张姐挑眉,“竟有这回事。”
  顾羡抿着嘴点头,“不过村民们打鱼不容易,涨点儿就涨点儿吧,他们多卖点钱,也能过个好年。”
  张姐看了眼牛车上的鱼,“要不这样吧,今天的鱼就以五毛钱收你的,你们卖点儿鱼也不容易。”
  顾羡连忙道:“不用不用,张姐,就以四毛五的价格收吧,不能让你亏本啊。”
  张姐就笑了,“哪里会亏本,卖鱼时把价格调高五分钱就行了。”
  顾羡没同意,每斤鱼少赚五分钱,对她来说没啥大碍,每天还能挣一百多块钱,对那些来买鱼的老百姓来说,多了几分钱可是大事情,何必呢?
  张姐早就觉得博言媳妇跟旁人不一样,现在更加确定了,这姑娘别看天天做生意,好似钻钱眼子里一样,但难得有份善心。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放心,不用担心被无端算计。
  ……
  日子到了七八年元月份,贺博言终于等来了体检通知,村里知青郑海洋也拿到了这份通知,其余三人哪怕自觉考的还可以的丁桐都没拿到体检通知,失魂落魄的回了知青点。杨建设看着郑海洋手里的体检通知,苦涩的笑笑,他努力了,没有考上,怨不得别人。张明凯却阴沉的看了眼跟在他后面的微胖女人,大步回了家。
  体检要去县城,郑海洋约贺博言一同去,两人有个照应。贺博言当然同意,既然有人同他一起,顾羡就不打算陪他去了,家里忙活的很,湖里的鱼经过一冬的打捞,已经捞不出什么鱼,每天能收个一两百斤鱼就不错了。上回博言去高考时买的布料,还没来得及做呢,她趁着现在空闲,把衣服做出来,今年做生意挣了钱,过年怎么样也要全家穿上新衣服。
  顾羡不打算陪贺博言去县城,贺博言却坚持让她陪,并说挣了钱到县城买些东西,明年他要去上大学,总该准备准备,他都这样说了,顾羡只能陪着去。
  贺大伯听到全村去参加高考的人只有两人过了线,其中一人就是贺博言。如果不是陈雪红在旁边扶着他,他都得惊得昏过去。
  陈雪红也是又急又慌,“他爹,你快说说,这事儿咋办呢?”
  贺大伯眯着眼睛,抿了口旱烟嘴,“当年那个小匣子找出来,这么多年该找那个女人了。”
  陈雪红心里噗噗噗跳,“你说说你,当年咋就同意这事了呢?幸好贺大军不在了,知道你害死了他亲儿子,他能饶的了你?”
  贺大发又抿了口烟嘴,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眸在氤氲的烟雾中或隐或现,“做都做了,何况那个孩子本就体弱活不长,早死晚死有啥区别。”
  陈雪红一下子跌坐在床沿上,她有时真不敢相信这是她男人,谁能相信他就为了吃的、钱和一个承诺,就把自家亲侄子亲自丢到了大山深处呢?
  贺大发想到他爹娘的偏心,眼里闪过狠意,“要怪就怪他命不好,非要和那小子一天出生。既然那小子不识相要去考大学,就不要怪我太狠阻他往上爬,给当年那个女人打个电话,让她解决那小子考大学的事情,还有高俊提干的事情,也跟她提下,她也该兑现当年的承诺了。”
  陈雪红想到儿子提干的事情,终于不再迟疑,小心翼翼的从床底下翻出木匣子,把里面的一张纸条拿出来,递给贺大发。
  贺大发没吭声,拿起那张纸条揣兜里,披着大棉袄就去了镇上。
  贺大发先给贺高俊打了电话,跟他说提干的事情不用着急,他来想办法,如果过段时间没提干,再把当初给他的那块玉配拿出来,或许有用。
  贺高俊虽然不懂他爹话中的意思,不过还是有意无意的,当着旁人的面,拿出当兵那天晚上他爹给他的玉配欣赏一番,或是休息时戴着它去岳父家晃一圈。
  他现在恍然想起,当初他和郑悦华谈对象时,岳父先前不同意,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竟同意了。那段时间他就戴过这玉配去过郑家,当时郑春明还问过他这玉佩哪里来的,他好像回答说,从小戴到大的。
  他摩挲着手里的玉佩,越看这玉佩越像个字,忽地他浑身冒冷汗,眼睛睁大,他看出这是什么字了,是个周字,为什么把玉佩做成周字,难道是哪家的姓氏?
  即便是姓,也不能说什么?那么郑春明为什么看了这块玉佩,就让他闺女嫁给他?这块玉佩到底有什么秘密?
  他眯起眼睛,看来他爹应该知道一些情况,却没告诉他。
  贺大发拿起那个号码,拨了过去,嘀嘀嘀几声响后,电话接通,他深吸一口气,“同志好,我找李月容,请让她接下电话。”
  那边迟疑下,说道:“没有这个人,你打错电话了吧?”
  贺大发一怔,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不过还是道:“是不是这个号码,你跟我确认一下。”他报出号码后,对方说号码是这个号码,却没这个人。他不死心,又把电话号码反复跟对方确认,对方却不耐烦直接挂断了电话。
  贺大发拿着电话懵了,捏着纸条去问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看了眼那纸条,“这电话号码是n省某个市区的,你找的人是哪个省的。”
  贺大发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怎么可能呢?n省离他们g省几千里路,那个女人分明是省城的。贺大发猛然发现一个事情,他被骗了。他害死了自家亲侄子,吃了一个月的肉,得了一笔钱,到最后他们贺家给别人养了二十年儿子不说,却原来这是一个天大的骗局。那个女人从头至尾都在骗他。
  他想到那玉佩,只要有玉佩在,他就不担心高俊提不了干。眼神发狠,既然暂时找不到那女人,就不要怪他拿那小子撒气,他们贺家不该给别人养这么多年儿子。
  ……
  贺博言不知道他大伯正预谋着揭穿他的‘身世’,他们刚体检完,在县城国营百货商场买东西呢。
  贺博言想到自家媳妇每次看到他身上的裤衩子,那嫌弃的眼神,凑到媳妇儿耳边小声道:“羡羡,扯块布给我做两条裤衩子吧,免得你天天嫌弃。”
  顾羡抿抿嘴,瞥他一眼,“县城都有卖成品女式内裤的,不知道有没有卖男式裤衩子的。”说完她自个都忍不住笑了。
  郑海洋看着前方那两口子说说笑笑的,深深觉得和他们走在一起碍眼得很,索性跟他们两分开买东西,反正他们买的东西不一样,他要去给儿子买麦乳精寄回去。几人约好到点了直接在汽车上会合,反正去靠山镇的汽车每天只有那一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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