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第71章 【会有危险】
  商琛不会无缘无故用这幅画做屏幕桌面, 这幅图大概是他小时候画的,基调风格阴郁黑暗,尤其父母头的部分都被涂成了纯黑色的獠牙野兽。
  整副画看起来既恐怖又诡异, 不太像一个拥有正常童年的人画出来的画。
  说不定手机密码会藏在这幅画里, 她暗自思忖着,也没露出马脚,用毯子仔仔细细擦拭手机留下的指痕, 再按照原来的位置塞回他西装上衣的内兜里, 阖上眼拉好被子假寐。
  十分钟后, 男人走出浴室, 他来到床边, 墨眸久久凝视裹在毯子里的女人,手背轻撩过她白皙侧颜, 细细痒痒的触感使得她肩颈向里缩了缩, 仿佛一只被人侵扰的睡熟的小猫。
  他也不打扰她,拿起床边的衬衫裤子和西服外套走出休息室。
  过了不久,休息室外传来办公室关大门的声音, 床中央的女人才睁开眼睛,忍着四肢酸麻扶墙走进浴室,用劲搓洗那个男人留在自己身上的印记, 搓到白皙肌肤起红刺痛才停止。
  她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一旦和父母断了联系, 以后便再没人知道自己的处境。
  站在弥漫水雾的镜前,黎粹看不清自己的脸,却能感知自己手心捏紧的尖锐痛楚,死咬牙关,强迫自己接受未来孤身一人的日子。
  洗完澡收拾好后, 她坐在办公桌前拿出一张空白信纸,含着眼泪写自己过得很好,这些种种不过是自己在耍脾气,再替自己编织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生活,最后写上几句狠话,告诉父亲母亲以后不要联系自己,别来打扰她的婚姻。
  好几次,钢笔尖刃划破纸张,眼泪晕染字迹,她硬逼着自己重写,写到最后,连心都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知觉。
  当天晚上,得知父亲已经安全坐上商琛的私人飞机前往美国时,黎粹也不吃惊,心里反而有种空落落的安宁。
  她心里惦记商琛黑色手机屏保的那副画,下个礼拜正是舞蹈学院期末测评,想着可以找专业人员分析分析,正好学校有帮助学生心理辅导的心理医生。
  也幸好学院的心理医生是个女医生,如此一来,即便在阿昆的看守下,也不用特意找个理由去心理辅导室。
  下周期末测评当日,黎粹监考第一节 后休息,算准时间去卫生间“偶遇”心里辅导的董老师,礼貌地走到心理医生旁边,道:“董医生你好。”
  正在洗手的董医生见到黎粹,也微笑地点头回应:“你好,黎老师。”
  “真的不好意思,我能不能耽误您三分钟?”
  董医生很爽快的点头,“嗯,当然可以。”
  黎粹谨慎地向四周看看,将提前在餐巾纸上抄好的简笔画拿出来摊在手心,道:“这是我曾经教过的一个学生四五岁左右时画的,我随手用纸巾誊了一份,想来问问您能从这里看出什么吗?”
  “从这幅图的整体来看,这个小孩幼年肯定遭受过极大的心理创伤。”董医生用手指着小男孩蹲在房间里的部分,“一般心理受创的人在画里都会表达出借助物体寻求保护避开危险的那一方面。可你看,这个小孩画自己是抱头蹲在房间角落,而不是站在里面,说明这个房间也曾经是他创伤的一部分。”
  “这两位是...小孩子的父母?”董医生又看到画上一对夫妻被画上了怪兽的脑袋。
  “嗯。”黎粹肯定的回答,凭借对商琛的了解,她想不到还有别人可以被幼年的他画在图里。
  “那就很麻烦了。”董医生有点不忍心地看着她,“这个孩子的创伤来源于原生家庭,或许可能从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有了。”
  “那是因为家庭不和么?”黎粹边问,边思量着商琛现在冷血残酷的性子。
  “不一定。如果你抄的细节都没错,这对夫妻手牵手出现在画里,说明并不是因为家庭不和,从这两处也看得出这家人的生活很优渥。”董医生指了指小男孩母亲食指上的大钻戒,和父亲腕间的手表,“能在四五岁瞎涂乱画的年纪画出这些小细节,这个孩子的洞察力和智商应该也很高。”
  “不是家庭不和,也不是生活所迫...”黎粹喃喃念着,回想商琛有没有和自己提过他小时候的事情。
  她还记得上次商琛带自己和商皓煜一起吃饭,其实按辈分来说,三叔领侄子吃饭平平常常,但这种事情发生在商琛身上,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你这个学生现在怎么样?”董医生好心提醒她,“黎老师,我是心理医生,接触这种病人是我的责任,但你不行,一般智商极高且幼年遭受心理严重创伤的孩子很容易形成反社会犯罪型人格,他们一旦因为某一件事受刺激,你会有危险的。”
  某一件事,对于商琛来说,大概就是那场使他失去父母,又坐在轮椅上的火灾。
  “嗯,听您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害怕了,以后还是和那个学生少接触比较好。”黎粹随手将画着画的卫生纸团成球扔进垃圾桶,等董医生走出卫生间几分钟后,再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
  由于是舞蹈学院本学期的最后一天,她需要监考到下午五点才可以下班,五点半,其他老师学生都已经离开学校,她自己则留在办公室里收拾的慢吞吞,没注意到办公室门口出现的高大身影。
  伴着叩门的两声响,身后传来熟悉低沉的粗嗓磁音,“黎老师,该下班回家了。”
  黎粹手里齐书的动作顿了顿,尽量拂去自己有心事的神色,背对他弯起红唇揶揄道:“是啊,没想到日理万机的大老板比人民教师下班还早,上哪说理去。”
  手工皮鞋磕在地砖上的响声越来越近,商琛自后面伸出双臂环住女人细腰,胸膛贴紧她的背,淡笑问道:“听起来你今天心情不错。怎么了?说给我听听。”
  “我的学生们对我说测评考试考得不错,上课教的动作要点都会了,我当然心情好。”女人说起时连语气里都洋溢着得意满满,随手齐好书本,打开桌底的抽屉,却看到里面有一个长方形的纸盒,“嗯?这是什么?”
  她当着男人的面打开盒子,触目惊心的里面,赫然放着一把涂满红色油漆的菜刀。
  第72章 【他的作风】
  装有菜刀的盒子“咣啷”一声从女人手里脱了手重重沉沉砸向桌面。
  她美目瞳孔向四周放大, 呼吸略微有些起伏,所有惊恐之下的应该发出的声音都堵在嗓子眼里狠狠压下去,全身打了个冷战, 死死盯着那个盒子里沾着红油漆的菜刀。
  见她没有失态地放声尖叫, 商琛目光透出几分赞许,大掌揽住女人肩膀,另一只手拿起盖子将盒子盖好, 免得她一直处于受惊的情绪之中。
  他面色一沉拿着盒子, 另只手拉住懵怔的女人走出办公室, 直到她随着他坐上车后座, 才缓缓找回自己的声音, 声线还微微起伏不稳,轻声问着:“是...祁市长做的吗?”
  “应该是市长太太的手笔。”他薄唇弯起嘲弄的冷笑, 将盒子甩在前面空的副驾驶座, 对驾驶座的阿昆道:“一会儿把这个给市长太太送回去,晚上请市长去一趟梅山别墅。”
  她纤手突地抓住他手臂,眉眼淡漠的反问他, “你还想让祁家多记恨我?今天送菜刀,明天呢?你想让他们死在你手里,能不能...别牵扯我?”
  这是人命, 况且警察那边已经知道父亲当众说祁希冉是情妇, 再出什么事, 她实在怕牵连到自己和父亲。
  商琛能感受到她连指尖都在微颤,他反手握住她细滑如玉的纤手,墨眸轻抬地睨着她,“粹粹,我无法理解你的善良。”
  “这不是善良。”她恢复冷静, 水眸内是轻讽,弯起红唇,“是不想为你造的孽背黑锅。如果你今晚动手,警方很容易联想到我父亲。”
  他不喜她把事情撇的一干二净,墨眸冷冰森寒,手捏在她下巴向上扬起,唇边一挑道:“如果不是你任性离家出走,我怎么会把气撒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所以你给祁希冉拍那种照片,眼睁睁看着她吞安眠药,都是因为我,是么?”她恼得全身发抖,红唇都有些发白,死死盯着他黑不见底的俊眸,“坏人总会给自己做过的坏事找理由,但你这种推卸责任的比任何人都恶劣。”
  “这是教训!”男人神色骤然阴狠下沉,反手钳住她下巴,“黎粹,想想你那位和两个鸡睡过的沈学长,再想想被拍艳照的小姑娘,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就是你给我的下马威?”她眼眸溢出无边苦涩,“商琛,我真不知道你的心是用什么做的。怎么能那么狠,那么坏!”
  他的阴戾狠毒和下流无耻能在瞬间切换,前一秒还对她的善良嗤之以鼻,这一秒摁着按钮升起隔板,拉起她的小手碰碰自己冰凉的皮带扣,向后仰靠阖起眼睛,嘶哑道:“上来,我想要你。”
  “放开我!”黎粹因他放浪的举动羞恼气极,奋力挣脱着,猛劲儿厮打着他紧握自己的手臂,“大变态!死流氓!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别来碰我!”
  男人噙着笑意听她骂自己一连串的名号,倾身凑过去,双臂圈住她腰间,热气拂过她耳侧,哑声道:“好了,老婆,我是来接你下班的,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够了!商先生,你给的教训我受不起!”黎粹气鼓鼓地瞥他,被他气得脑瓜仁都疼。
  “你不跑不就行了?嗯?”他双臂如同铁锁将女人娇躯锁进怀中,墨眸俯视着她,“非等我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你才能学会老实。”
  “哼,我也没见过有人能心胸狭隘到这个地步,你明明知道我恶心你做的那些坏事,还要硬逼着我看!”黎粹气呼呼地斜眼回眸看他那张深邃俊颜。
  “你以为我不做这些事祁家就不会记恨你么?”
  商琛松开锢住她腰间的手臂,俊颜铁青打开车窗,伸手从西装内兜掏出烟盒,拿出一支夹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指缝掐烟吸了一口,再把手垂在车窗边沿,不让烟味飘到她身边去。
  “这对母女都是贱骨头。市长太太早就变着法儿的想把那小贱货塞给我。”男人俊眉朗目间满是轻蔑嘲讽,“也不想想自己女儿什么脸蛋货色,够不够格上我的床。”
  “谁知道呢?你的口味一时一换,以前不喜欢的现在喜欢,以前死活不想要的现在非得锁在身边。”她眼眸朝另一边窗户向外望去,言语极轻却击得男人心里一钝。
  如果说那个小姑娘稚嫩干瘪的不像话,那他身边这个明艳妩媚的女人应该是无数男人的梦中情人。
  高贵优雅的白天鹅配他这个肮脏龌龊的心灵,简直绰绰有余。
  他明白自己是个顽劣不堪的男人,没珍惜过白天鹅的好,一度浪费了时光和青春,重头活一次,却在她身上用尽了一个男人对女人该用的所有手段。
  商琛怀着复杂神色吸口烟,慵懒恣意地吐出一个烟圈,笑道:“真可惜,我的口味儿被某个大胸细腰,叫得好听的漂亮女人养得太刁,换不了了。”
  黎粹没心思和他扯皮,正正颜色问他,“那你邀请祁市长今晚去梅山别墅做什么?”
  “想去看看么?”他扬眉反问。
  “不想。”她果断摇头拒绝,“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我只想告诉你,做事之前想一想,别连累到我家人。”
  男人没说话抬手将烟头熄在烟灰缸里,俊眸锁着女人脸庞淡淡轻笑,一只大掌握住她纤手,唇角翘了翘道:“快了,粹粹,我玩腻了,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她一怔,多问了一句道:“你不怕警方盯上你吗?现在因为祁希冉的关系...”
  “这也多亏了那个小姑娘要给我当情妇,我手机里短信和通话记录都没删,到时候还能给当个关系破裂的证据。”商琛拿出西装侧兜里的白色手机,上下滑动屏幕,手还摩挲下巴心有城府的笑了笑。
  她心中突然浮现一种不好的预感,今晚商琛请祁市长去肯定有所图谋,商琛一旦说将“玩腻了”三个字说出口,那必定是不会留命。
  果然,第二天一早,北城晨报的标题赫然写着一长串大字:【梅山别墅祁市长夜御四女“药毁”人亡,其女儿插足别人家庭不成自杀未遂】
  标题劲爆吸睛夺人眼球占了整幅版面,大众一时哗然,一市之长竟一夜之间死在私人别墅的床上。
  据警方调查,当夜祁市长一共吃了四五片猛药,来的女人都是祁市长养在外面的小情人,全是些小嫩模和外围小明星,四人口供基本一致,还有当夜五个人一起玩的视频为证,报纸还贴出两张祁市长淫态百出吃药时打了厚马赛克的图。
  死了,就这么死了,果然是那个男人的作风,让一个人死都要死的身败名裂。
  第73章 【我的孩子】
  看到这则新闻, 正在用早饭的女人突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往上涌,恶心得连忙冲进卫生间干呕。
  他还是去杀人了,明明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可在如今这个法治社会, 她仍然无法接受他满手血腥。即便是复仇,即便他有那么多光明磊落的办法,可他还是选了这个下下策。
  她腿肚发软抱着洗手台干呕得厉害, 胃里却怎么也呕不出东西,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看有人死在他手里, 但这次她却呕的有些头晕眼花, 眼前都一片黑, 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些。
  卫生间门外突地响起一阵急促地拍门声,是庄园的佣人, “太太, 太太,您还好吗?刚才市长夫人来过庄园,可现在先生不在家, 管家已经将市长夫人请出去了。”
  商琛昨晚一夜未归,不过按照他的脾性,知道此事一出警方第一个就会联系他调查, 所以应该不会亲身去梅山别墅, 所以他现在在哪里, 她也一无所知。
  至于祁太太来这里的缘由,她清楚必然是因为那些新闻,铺天盖地都是祁市长的死状,还有女儿插足别人家庭当第三者的丑事,这对于一个高官家里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来说, 称得上是毁天灭地的打击。
  可人一向对该仁慈的人存有善心,对于给自己寄送菜刀,威胁恐吓自己的市长太太,她没想太多,仅有的只是心里存着普通人纯粹的可怜。
  黎粹坐在地上休息会儿总算是舒服些,手扶墙缓缓起身,本来想用漱口水漱漱口,但刚打开盖子,漱口水的薄荷味儿也逼得她干呕阵阵,无法忍受怪味儿的她只能用杯子接清水漱口,再用冷水洗了把脸。
  她精致白皙的面庞挂着水珠,两只手撑在洗手台两侧,美眸盯向镜子里的自己,女人对自己身体的变化一向敏感,忽地,她犹如中了晴天霹雳一般冲进屋内,佣人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两句话,只见她慌慌张张拿着台历数日子。
  “太太,您没事吧。”佣人走到她身边,样子比她还着急,“您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管家可以给先生打电话,现在送您去医院。”
  黎粹对着台历仔仔细细地数完日子,怔愣出神好一会儿,捏着台历的纤手渐渐收紧,狠得快将台历背面的硬壳纸抠出五个指甲印,美目恍然从惊吓化为强迫自己的冷静,扭头对佣人努力微笑道:“不用,不用给先生打电话,我没事。”
  “是,太太,您好好休息。”佣人说完,刚关上起居室的门,里面的女人猛的崩溃失控地低吼,双臂使劲一挥将桌上的装饰统统扫落在地,滚落到地毯上的物件竟没有一件打碎。
  早在上次她用剪刀抵自己喉咙威胁他自杀之后,商氏庄园表面已经找不到任何利器,和可以形成利器的装饰品。
  她美目震颤不已,惊恐惧怕难以言喻,这比亲眼目睹商琛残暴作恶时,更令她窒息绝望。
  她灰败颓丧地跌坐在一地狼藉中央,目光呆滞木然,神采都被尽数掠夺。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边出现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形,他蹲下上半身,刚想伸出双臂抱她起来,只听她声线极淡,淡得细若蚊喃,浅声说了句,“商琛,我好像怀孕了。”
  男人宽阔脊背僵了一僵,大脑因这句话炸得空白一片,墨眸顷刻添上几分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叫人看不出是喜是悲。
  第一次,他感到既堂皇又紧张,额角都出了几滴汗,喉头艰涩地滚了滚,硬生生挤出几个音节,伸臂抱起她,沉声道:“走,我带你去医院。”
  黎粹没有力气挣扎和叫喊,仿佛一瞬间抽空了精神,任凭他将自己抱到车里。她什么都听不到,只恍惚听见商琛好几次叮嘱阿昆,“走稳路,慢点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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