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姜周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关进了这四四方方的一片光亮中。
  黑暗挤着她，趴在窗外，看着她。
  可是玻璃窗上却映着她自己的样子。
  小姑娘扎着马尾，看上去有些不太精神。
  都怪苍澈。
  姜周双臂一叠，趴在了桌子上。
  他真的就不想搭理自己吗？
  “周周，”安晴回到教室，推了推姜周肩膀，“我刚才在校门在看到了那个小孩。”
  姜周歪着脑袋继续趴在桌上：“什么小孩？”
  “苍澈的儿子，”安晴想了想，“叫什么来着？”
  “苍小寒？！”姜周猛地坐了起来，“他来我们学校干什么？”
  “肯定找你的啊，”安晴说，“我看他追着你，你走得快，压根没理他。”
  “我哪看见他了啊！”姜周一拍桌子，站起来就往外走，“我出去看看，一会儿自习没回来，你就跟老师说我肚子疼！”
  姜周飞速跑出学校，然而校外都是人，压根没了苍寒的影子。
  她也顾不得还在晚上，自己一个人闷头往巷子里跑了一圈，也没找着人。
  姜周没敢在巷子深处逗留，敲了几下门没有回应就赶紧是原路返回。
  她的心情有些失落，因为赶着回去上晚自习，步子又迈得很大。
  于是在巷子的同一个转角，就像是画面回播一般，姜周差点又一头撞上迎面走来的人。
  “哎…”
  一声熟悉的轻叹传入耳膜，姜周往后踉跄几步，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跑这么急？”
  男人背着光，脸部藏在阴影里。
  不过他的手掌温暖，姜周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苍澈。
  她的鼻子一酸，用手使劲揉了揉才强行消除掉那一点泪意。
  “我赶着上晚自习。”姜周压住声线，尽量让自己听起来非常正常。
  “哦，”苍澈应了一声，说出来的话却是另一个问题，“我儿子送你苹果你怎么不理他？”
  原来苍寒是来给她送苹果。
  姜周鼻子又酸了。
  “我没有不理…”姜周话说半句哽了一哽，随后话锋一转，抬高了声音，“因为他爸不理我，我迁怒！”
  苍澈沉默片刻：“我没不理你。”
  “你三个月没理我了！”姜周话里带了些许哭腔，“你回我一条信息会怎么样啊？！”
  苍澈似乎没想到自己几句话能把人惹哭，当即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突然没音讯，突然又冒出来，”姜周抬手抹了把自己的眼泪，“你要不然就下定决心别再找我啊！”
  压抑着的委屈像是突然找到了发泄口，情绪推着眼泪，一股脑的全往外倒。
  姜周眼泪越抹越多，站在那里哭得泣不成声。
  有一片柔软擦过她的眼下，姜周条件反射就去拨开，却触到了苍澈的手指。
  “别哭…”苍澈的声音很近，仿佛是从她头顶上传下来的，“我错了。”
  第35章 “小公主，满意了？”……
  姜周第一次觉得眼泪这么有用。
  最起码苍澈从来没这么温柔地对她说过话。
  “你让我不哭我就不哭, ”姜周吸了吸鼻子，“那我岂不是很没有尊严。”
  苍澈笑了：“小孩还要尊严。”
  他用指腹擦掉姜周脸上的泪水，小姑娘皮肤也软软的, 带着一股子暖意。苍澈像是触碰到了一朵绵柔的云, 干净的让他碰了一下后就连忙把手收回来。
  “我十八了, 是成年人了，你最好对我放尊重点。”姜周用衣袖擦干净自己的脸，哽着声音道, “我刚才那是适当的感情宣泄，没毛病。”
  “嗯，没毛病。”苍澈也跟着她说了一遍。
  “苍小寒给我的苹果呢？”姜周把手往苍澈面前就是一伸，“我刚才走得急, 不是不理他，是没有看到他。”
  苍澈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个用彩纸包好的苹果：“苍小寒自己包的。”
  姜周把苹果接过来，双手拢着它, 又想掉眼泪。
  “你的呢？”她迅速抬头，逼退眸子里的泪水，“你的礼物呢？”
  苍澈插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姜周等了会儿, 没什么动静。
  “你没准备, ”她仰着脸，开始不讲理，“没你这样的。”
  苍澈垂下眸，反问她：“你不也没给我准备吗？”
  “我去年给你了！”姜周开始翻旧账，“你一次都没戴过。”
  “我去年也给你了，”苍澈也挺有理，“你也一次没戴过。”
  姜周一愣, 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说。
  苍澈送她的发卡，她好像…的确没戴过。
  “我，我那是…”姜周有那么一起的慌乱，想解释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她那是因为舍不得，怕弄丢怕弄坏。
  苍澈也是这样的吗？她才不信。
  “其实我戴过，”苍澈耐着性子，缓缓道，“但是戴着就不能吸烟了。”
  姜周眼前蒙上一层水雾：“为什么不吸？”
  苍澈忍不住再一次抬手，用拇指帮她擦掉眼角的泪。
  “烟味难闻。”
  -
  姜周晚自习迟到了快一个小时。
  班主任看她红着眼眶，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又硬是把教训的说辞给咽了回去。
  高三的学生压力大，也容易敏感，他们也怕多说多错，造成二次伤害。
  所以姜周就这么安然无事地被放进了教室，坐到了安晴身边。
  她呼了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把那个苹果从外套里拿出来，放进书包里。
  桌上递过来一个本子，上面安晴写了几个字。
  -怎么了？
  姜周搓了一把自己的脸，拿了根笔在下面回复。
  -遇到他了。
  她没写名字，但是安晴知道是谁。
  -他又把你惹哭了？
  安晴皱着眉，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姜周摇了摇头，不想继续写了。
  安晴只好又写了一句。
  -别想那么多，一切放一放，等高考之后再说。
  姜周点点头，安晴把本子收回来，撕下那一页纸，折了几折扔进她们的小垃圾桶里。
  晚自习上到十点，还有一个小时。
  可是姜周坐在教室里，却是一点都看不下去书。
  她拿出一张试卷，发了会儿呆。
  接着又拿出手机，给苍澈发了条信息。
  -老师没骂我。
  信息发送成功，姜周等了几秒，苍澈就回复了过来。
  -嗯，好好看书。
  这回不是好好学习，是好好看书。
  虽然意思都是那一个意思，但是姜周看着就觉得不一样。
  苍澈之前天天把好好学习挂嘴上，让她对这四个字都快有精神障碍了。
  现在苍澈换了个词，姜周就觉得用意也换一样。
  她在对话框里输入了“我看不下去”，然后想想觉得不太好，又删掉重新输入了“我知道了”。
  信息发送成功，苍澈给他回复了个吃苹果的表情包。
  姜周扯了扯唇角，目光落在对话框上面“苍澈”那两个字上，久久移不开眼。
  就在刚才，这个人替她擦了眼泪。
  也是这个人，几乎和她脚尖对着脚尖，站在巷子里的一片黑暗中。
  苍澈最后说“你是不是该回去了”，说“别哭了，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