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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691节

  蘸料就是简单的韭菜花香油酱加咸盐。
  这不是大宋老式火锅,而是新式的苏家白锅,被王家盗版了。
  炙肉也改版了,从薄油变成了如牛排那般的香煎款式,生菜夹上码味香煎的五花,外加一片蒜,再来上一杯在外头冻得冰凉的凉茶,现在在大宋最流行。
  几个公主大病初愈,当然架不住这样挑战生理极限的吃法,所以她们那边用的是海鲜粥底锅子,清淡鲜香,吃完还可以来一碗海鲜粥养胃。
  大家都挽起了袖子,不过苏油是在从事烤肉,打蘸碟之类的工作,王师约,张敦礼,大小苏玩射箭。
  帘子撩起来,外边五十步外立着几个靶子,王师约引弓,松手,长箭飞出,前半段没入了靶子正中心。
  “彩!”众人都是轰然叫好。
  君子六艺,大宋的读书人,在学宫里都要过射这一关。
  因此不少的文进士,如陈尧咨,包拯,王师约,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挂上弓囊,才知道苏油取法于后世蒙古骑兵挤压式箭囊的好处。
  箭囊很小,有点像一个小书包。
  长箭在箭囊中的部分,只有长度的四分之一。
  内层用的三层地丁胶片,长箭分两排插入其中后,因为两层胶片的挤压和摩擦,即便是纵马奔驰,长箭都插得极稳,不用如现在的普通箭囊一样,担心被抖落出来。
  还有个好处就是箭囊短小,取箭时箭头在箭囊中的行程,比以往短了三分之二,取箭的速度就快了三分之二。
  不要小看这三分之二,性命相搏的时候,一点点时间差异,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王师约箭囊最外层还是真皮烫花的,装饰了金银丝和宝石,华贵非凡。
  徐国公主年纪最大,性子沉稳,没什么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置产经营。
  因此徐国公主的资产比其他两位公主多得多。
  长姊如母,两位公主平日里除了受到姐姐的教训,也没少接受姐姐的馈赠。痛并快乐着。
  苏油一边拿着夹子翻动烤肉,一边观察他们射箭。
  苏辙的箭法,只是在水准之上,比王师约还是差了不止一筹。
  反倒是大苏让苏油吃了一惊:“子瞻你何时这么厉害了?!”
  苏轼得意洋洋:“孟子曰:‘仁者如射,发而不中,反求诸身。’吾尝学射矣,始也心志于中,目存乎鹄,手往从之,十发而九失,其一中者,幸也。”
  “有善射者,教吾反求诸身,手持权衡,足蹈规矩,四肢百体,皆有法焉。”
  “一法不修,一病随之。病尽法全,则心不期中,目不存鹄,十发而十中矣。”
  “拽什么拽!你就说程杲教的不就得了?!”
  蜀人和北人没法比箭术,王师约帮苏辙调整了几下姿势,最后还是说道:“子由和子瞻没法比,要调教也不是一两日之功。”
  “要是明润不怕泄密,干脆让子由用你和景润的作弊弓箭吧。”
  苏油顿时不服气了:“什么叫作弊弓箭!我们只是流派有别!”
  王师约和张敦礼气得一起翻白眼,张敦礼是吃亏吃够了的:“那你说说你们那叫什么流派?!”
  苏油振振有辞:“我们那叫观量派!”
  的确是观量派,苏油和陈昭明的弓是后世那种偏心滑轮弓,弓上有瞄准具,瞄准具镜头里边有两个十字,十字间还有五个小刻度。
  弓和弦中间还有限定绳,限定绳是一段黑一段白的,其实也是刻度,可以调整开弓的幅度。
  这个幅度决定着箭的初速。
  弓囊上还有四个古怪的小装饰,其实是温度表,湿度表,气压表,便携式风速风向仪。
  温度表不用说了,气压表其实是空盒气压计,其工作原理是利用膜盒受大气压力的弹性形变位移量,通过拉杆和传动机构带动指针、指示出当时的大气压力值。
  湿度表采用毛发、肠膜等吸湿性有机物质作为测湿元件,利用其吸湿后长度或体积的变化来测量空气湿度。
  风速风向仪是一个可以拆卸组装的设备,包括一个带指南针的底盘,一个立轴,和一根能放到轴上并自我平衡的金属羽箭。
  羽箭的另一头是一个小螺旋桨,组装好之后放在一个平面上,金属尾羽能够指示风向;螺旋桨上有花纹,根据不同的转速下产生的动态图案的不同,可以得到参考风速。
  四个测量仪器的小型化,其实耗费了理工学院很多的精力和财富,其重要性也不言而喻。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坑辽人是传统
  弹药的安全有效保存,气候记录推断丰欠,敌国的地理天文情报侦察,离不开这几个数值的精确测量。
  弓囊是真皮的,上边烫压着一张表格,这玩意儿目前的进士老爷里边,只有苏油,陈昭明,郭淮看得懂。
  里边包括了距离修正量,高低修正量,方向修正量。
  修正参数包括横风速度,纵风速度,弓箭初速,温度,湿度,气压。
  所有这些东西,构成了一张非常复杂的密位调整表,苏油和陈昭明的弓箭,除了能够射箭外,其实还包括了距离,温度,湿度,气压的测量功能;初速的精确控制功能;瞄准功能;修正功能。
  整个玩意儿古怪异常,多数部件是金属,动力不是来自弓弦,其实是来自弓体框架内的钢丝弹簧,弓弦也升级了,使用的是扁罐自行车刹车用的那种集束细钢丝。
  这个东西拿到手上后,只要有人根据密度表,修正好正确瞄准镜的水平偏移角度和高低偏移角度,但凡是一个有射箭基础的人,都可以射个八九不离十。
  当然这个东西还要涉及到弓箭的高度标准化,涉及到不少观测和运算,因此苏油说他们是观量派,通过观测和计量达到精准的目的,你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但是这明显背离了夫子所言的君子之争的竞技精神,明显违背了人对自我体能,技能和精神实现锤炼和超越的目的。
  但是王师约和张敦礼一时间领悟不到这一层来,因而被苏油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总觉得这种说法不正确,却愣是说不出哪里不对。
  王克臣也愣了一下,但是他毕竟是老江湖,眼珠一转:“明润这个说法肯定是有问题的,但是我们一时不知该如何攻击,那就只能……子瞻,由你这苏家人上!以汝家之矛,攻汝家之盾!”
  这个游戏在苏洵还在的时候,就已经是苏家的常备科目。从汉书里边翻出一个历史事件,然后苏轼,苏辙,苏油三人相互攻讦,甚至有时候还互换立场,有点类似后世那种辩论大赛,由苏洵来评判高下。
  这种方式,就是王安石评价的“纵横家学”,但是对三人的逻辑思维,议论文写作,嘴炮功夫,的确是有极大的帮助。
  至少在今天,嘴炮上能够干过苏家的人才,真的不多。
  苏轼笑道:“小幺叔多能,故而能打造出精良的器具,来追补上人力的不足。”
  “但是我们不是在进行战役,而是进行比赛,赛的是什么?是人力,而不是器具。”
  “弓箭虽然是以中鹄为胜负标准,但是实际上比试的,是射手的眼力,臂力,技能,呼吸,心态等等。”
  “明润这把弓,虽然也是以中鹄为目标而设计的,但是用于军事可以,而用于比赛,则无法区别出赛手之间的水平高低。”
  “因为所有人都使用这样的弓的话,得到的结果,注定都是一样的。”
  “可如果大家用弓各有区别的话,赛的却是器具的高下,而不是个人能力了。”
  “因此这把弓,根本就不应该用于比赛。”
  “对对对!”张敦礼恨得跺脚:“就是这个道理!不过这道理可也太贵了!足值千贯啊!”
  苏轼躬身道:“驸马谬赞了。”
  张敦礼摆着手:“没有没有,是真值这个数——几次射术比赛,明润和景润从我们手上赢去的彩头,早都不比这个少了!”
  众人尽皆大笑。
  苏油说道:“不过拿去对付辽人,我觉得是可以的。”
  “当年族兄出访辽国,辽国因为不禁天文之学,其实历法比大宋还要深密。”
  “而当时两国历法,大宋的冬至,比辽国早了一天,而且这一日的区别,其实是大宋自己的历法误差造成的。”
  “当时辽国钦天监便以此为难族兄。”
  “族兄当年科举省试,其文章第一句就是‘阴阳者,天地之大历也。’得中省试第一,于此之后,便非常注重历法研究。”
  “辽人历法虽然更准,但是架不住族兄看的书多啊,于是引经据典把辽人全都唬住了。”
  “之后族兄才徐徐解释,说‘历家迟速不同,不能无小异。如亥时节气交,犹是今夕,若逾数刻,则属子时,为明日矣。或先或后,各从其历可也’。北人以为然。”
  “等到回国之后,族兄才对陛下禀明事情的原委,大宋这才开始重修历法。”
  这个事情其实非常严重,因为宗主国的体现,其中有非常重要的一条,就是向藩属国颁赐历法。
  而当时辽已经是与宋平起平坐的政权,而大宋在与辽国交往中,一般是低姿态的。
  如果认了辽国历法更精准,那大宋就更低了一头。
  苏颂通过“技术手段”解决外交问题,避免了外交中的尴尬局面,所以才得到赵顼的赞许。
  众人都是微笑,能把正确的人侃到他们怀疑自己错了,苏家嘴炮可也真是不同凡响。
  苏油也笑:“不过那终归不是正道,好在元丰元年十二月辛丑朔,提举司天监集历官考算辽、高丽、日本国历与奉元历同异。考校的结果是,各国的历法有相同之处,但也有差别。”
  “辽已未岁朔与宣明历合,日本戊午岁与辽历相近,高丽戊午年朔与奉元历合,气有不同。”
  “然而我大宋已经完全掌握了节气的根本原理,也知道了各处历法节气差异的根本原因——因为测量地点的经纬度不同。”
  “所以如今我大宋不但可以推究出大宋自己的历法,还能够推究出辽国,日本,高丽……甚至全天下任何一个地方的准确时历。我大宋的历法研究,早已经甩出各国几条大街了。”
  “也正是因为精准,才导致辽国在与我国的历法之争中,处于了真正的劣势,连辽皇都要主动请求大宋帮他们修造钟楼。”
  “奉元历如今通行四海,辽国的日历走私也泛滥猖獗,这才是战胜敌人的王道。”
  “总之子由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告诉你这个故事,就是告诉你,坑辽人,那是我苏家人的优良传统。”
  “干脆就加入我们观量派,如果他们要比射箭,那就狠狠震慑他们一把。你放心,现在的偏心滑轮弓,就算是送给他们,他们也仿制不出来!”
  这一次小宴,苏油算是和徐国公主府也攀上了交情。
  吃过一顿美美的涮锅,几位公主和驸马,以及王克臣,苏轼兄弟,一溜长长的车队一起回了尉氏。
  元丰二年的十二月,因为太皇太后的丧事,节日气氛少了很多,很多大型庆祝活动全部取消。
  包括明年的大朝会,也一样停止。
  那大象装逼这种事情也就取消了,于是象童小沙粒带着都力它们来到了尉氏。
  这里有热泉,热泉边的气候,在严冬里的汴京附近是最温暖的。
  孩子们的心思是最单纯的,哪怕是权贵家的小孩子,心思也还没有被过多的污染。
  于是小沙粒顿时成为了尉氏权贵孩子们心中的超级偶像。
  驯象师!十来岁的驯象师哥哥!
  别家勋贵孩子只敢远远的看,就算想要靠近,奶妈伴读也会立刻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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