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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882节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太后与皇后
  家梁急道:“可国栋年轻,拙荆计短,皆非进取之人,西路无臣主事,指望他们攻击应理关,那是断无可能。”
  “一旦苏烈和包顺识破他们,掉头从黄河北岸直攻兴庆府,大相却如何应对?”
  梁乙埋说道:“太后正在组织生丁和麻魁,兴庆府尚有乙逋、嵬名阿吴和仁多保忠三部十万守军,城池坚固,上下一心,无惧一支偏师。”
  嵬名景思咳嗽了一声:“或者,命积石军从休屠泽入白马强镇军司?以为兴庆府后路?”
  “这样也算是靠近京师,做到有备无患,进退有据。”
  “那也是一千五百里,现在命信使赶紧出发,大军抵达白马强镇军司,也需要一个月。再不决断,可就真来不及了。”
  家梁说道:“臣在西路还置办了大量的军器,光铁鹞子步骑具装,便尚存三千领,要是国栋轻败,这些东西落入苏烈之手,可是弥天大患啊!”
  梁乙埋这下终于动摇了:“既然如此,便请家先生遣使相召,积石军携图干部和野利部众,从谷水入休屠泽,然后在白马强镇军司等候命令,守护兴庆府到漠北的通道。”
  ……
  兴庆府,观庆寺。
  观庆是观庆那沃的简称,翻译成汉语,应该叫大威德明王,畏怖金刚,死亡的征服者。
  教义当中,大威德金刚乃是西方莲华部无量寿佛的忿怒相,威德极大,能解一切众生的烦恼繁缚。
  红衣大和尚吉多坚赞,老态龙钟地坐在地毯上,陪奉着梁太后吟诵经文。
  来到西夏二十多年,大和尚已经成了佛国行走在世间的代言人,在夏国有着广大的信众和崇高的威望。
  他还记得当年在二林部里遇到的那个小孩子,告诉他这里的人们需要精神上的寄托和解救,希望他到这里来传播佛国的荣光。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大宋的密谍,他一直是在虔诚地履行佛祖交给自己的使命,给夏国百姓带去那么一点点心灵上的慰藉。
  那个小孩,渐渐成长成了大宋最有权势的大臣,二十年来,两人也曾经通过商队的秘密渠道,有过一些往来,但是那个孩子除了恭敬地给他问好请安,从来没有对他有过任何非分的要求。
  就连大和尚都感到很惊奇,最后问他自己需要做什么吗?
  而那孩子的回信是——大师是行走在人间世的活佛,宅心仁善。而夏人,不过是从华夏族群中出走,然后迷了路的孩子。
  相信到了该选择的时候,活佛会做出对自己孩子最有利的选择。
  这孩子总是充满智慧,总是有那么大气的格局,只有自己这种自他幼小时就与之相识的人,才知道世间真有生而知之者,世间真有益西威舍。
  自打宋夏战起,太后来观庆寺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
  “当——”诵经结束,吉多坚赞敲响了铜磬,轻声说道:“太后最近心绪似乎有些杂乱,带着这样的心情礼佛,却是不如等平心静气之后再来。”
  梁太后合什行礼:“大师莫怪,前来求佛,正是为了求得平心静气。”
  吉多坚赞低眉顺目:“诸妄不思,诸妄不作,自然平心静气。”
  一边的梁皇后有些不服气:“那别人欺负上门来,也任由他们欺负吗?”
  吉多坚赞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佛祖让太后和皇后尊享大权,是为了在世间行更大的善,后世也能享更大的福报。”
  “何谓更大的善?那就是让更多的人能够平安喜乐,心有福田。”
  “如果没有做到这一点,本就是错;如果能让别人以此为理由来‘欺负’,那就更是大错了。”
  “曲野河南地,一直是后族的俸田,我曾经一再和太后说过,不要对那些孩子们太苛刻。”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那里的土地赐予他们,让他们快乐地为自己生活,然后将赋税收归国家,这样会给后族带来最多的支持者。”
  “现在同样的事情,却被后族的反对者们做了去,所以那些孩子的心,便倒向了他们。”
  “这本不是他们的错,这本来也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梁皇后说道:“他们本来就是大夏征伐各地得到的战俘!不杀他们,让他们有口饭吃,便已经是恩德!”
  吉多坚赞口宣了一声佛号:“若是如此认为,那皇后今后可以不用来了。”
  “在佛祖眼里,众生都是平等的,皇后是人,农奴们同样是人。”
  “前世造就的福报不一,才有了今世的差异,但是今世里的每一个人,却都有权利好好活着,为自己的来世努力修行。”
  梁皇后大怒:“我们在曲野河南为你们建庙!宋人却在曲野河南大拆!你不但不为我们说好话,却还要侮辱于我?”
  吉多坚赞平静地看着梁皇后:“佛祖不在庙里,佛祖从来都只在人心之中。佛祖要的,也从来都不是大殿金身,而是众生心灵的自由祥和。”
  “现在宋人将他们拆了,民众还为之欢呼雀跃,就足以说明那些寺庙,不是佛祖的殿堂,而是人心的枷锁。”
  “修建曲野河南的那些庙宇,我一直就持反对的态度,也早就与太后和皇后说过,佛法,不该沦为统治民众的工具。”
  “上位者应该做的,是利用前身的福报,行今世更大的善,保持心灵的纯洁,不被世俗诱惑沾染,让前身的福报继续积累到来世,如此下去,便可以走到佛祖座前。而不是修建那些无用的庙宇,洞窟。”
  “稀罕!”梁皇后气愤地一甩衣袖,大步走了出去。
  梁太后合什道:“侄女儿少不更事,大师莫要怪罪,她近日忙于整顿军务,尚不熟练,加上大军连败与兴庆府里各种流言蜚语,心中郁闷,才冲突了大师。”
  “我怎么会怪?”吉多坚赞慈祥地摇头:“众生皆苦,哪怕贵为一国皇后,都莫能例外,我能理解这孩子。”
  “不过有人曾经说过,让一个种族,一个国家陷入水深火热的,往往正是那些想让它更加美好的人的努力。”
  梁太后倏然而惊:“这话是谁说的?此人有大眼界,为何从未听国师举荐过?”
  吉多坚赞摇了摇头,合什道:“就是你在黄河那边的对手,益西威舍。这是当年他刚过完九岁生日,送别去大雪山修行的大巫之后,回来说的第一句话。”
  梁太后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太后,和尚从祖地来到夏国,已经二十年,这里就是和尚的第二个故乡,我很爱这里,所以和尚觉得,有义务给你们提一个醒。”
  “和尚不懂军政,所以这些话也不当事儿,听不听,都在太后和皇后。”
  “但是让太后获得片刻的心神宁静,和尚自问还是有能耐做到的,还请太后安坐,听和尚与你吟诵一段经文吧……”
  从观庆寺出来,梁皇后还扭头看着寺内高高的砖塔,恨恨地道:“这个死和尚,姑姑也忒给他好脸色了!”
  梁太后斥道:“不得无礼!吉多大师佛法高妙,有他在,诸多部落就心向兴庆府。每年从千里之外赶来摩顶听经的大小头领有多少,你不知道?”
  梁皇后这才恨恨地闭了嘴。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一手长刀,一手宝钞
  梁太后拉起侄女的手:“我知道追英心里委屈,但是梁家可不就是靠我们女子撑着?”
  梁皇后说道:“最恨这种站在边上指手画脚的人。”
  梁太后安慰道:“好了好了,还有那么多大事儿呢,哪里有时间置气?再说大师说的也全是道理,只不过他是方外之人,不知道有些道理,情势所迫之时,世人没法做而已。”
  “比如推行汉制,当时要是不放弃,我梁家恐怕到不了今天。”
  “而推行汉制之后,很多事情就不能做了。”
  “追英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变的立场,只有适合自己的立场。你只要抓稳兵权,总有法子让别人老实闭嘴。”
  “现在大夏能与汉制相抗的,只有佛法,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佛法才能在大夏如此昌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梁皇后思索了一下,终于点点头。
  婆媳二人缓步而去,紧跟着警卫也撤走了。
  高塔最顶上的一层,一个身着夏人羊皮袄子的人,剃了个秃顶圈发的夏人发型,披着一身破絮蜷坐在不大的空间内,用一种古怪的姿势斜着脑袋,右眼还搭在指向下方的瞄准镜上向下观瞄,嘴里嘀咕:“三天两头朝庙里跑,心慌了吧?”
  见贵人们走了,才将狙击枪换了个方向:“再看看木寨里那个疯子。”
  塔上的人,正是田守忠家的小三子,大宋如今唯一一个还能够独立行动的狙击手,田遇。
  这小子从大战开始便失了踪,苏油给了他一幅画像,要他来西夏保护一个要员,一个敌国的要员——西夏枢密副使,甘肃军司都总管,积石军节度使,家梁。
  而且要求非常高,既要保护,又不能让此人知道他的存在。
  如果被俘,那他就是前来刺杀家梁的宋国刺客。
  而他潜入夏国,通过的是另一条谍报线,宗教人士的谍报线。
  观庆寺的僧侣,在夏国的地位非常崇高,进入夏国时,给了他很大的方便。
  寺中有一位年迈的洒扫僧人,既聋且哑,每日里会来执行自己的工作,将高塔打扫干净。
  老僧每次还会送来一点吃食,一些饮水,田遇感觉老僧的举动,就好像在供奉泥塑木台的佛像,或者尼玛……好像在祭奠亡灵一般。
  因为从头到尾,老僧都不会跟他有任何互动,就都跟他不存在这塔里一样。
  这里是一个绝佳的观察点,也是兴庆府最高的建筑,不光能看到关押秉常的木寨,就连枢密院,兴庆宫,都尽收眼底。
  狙击手的日子是非常无聊的,无聊到田遇已经在观察中yy,一共狙杀了梁太后三十四次,梁皇后二十八次,梁乙埋三十九次,秉常三次,红衣大和尚七次,自己要保护的家梁十六次,还有无数西夏的贵人将领无数次。
  他甚至知道了每日城门开关的时间,士兵们交接口令令牌的规矩。
  知道了每日里第一辆出城的大车,一般是城里瑞升号的伙计赶着的,他们要去城南汲取山泉,拖回那里的水制作汤饼,提供奶茶。
  而第一辆进城的大车往往则是南庄子过来的菜车,一般还会在城墙根胡记屠坊装上新杀的牛羊,他们还承包了替屠坊送肉的工作。
  他甚至知道兴州城门楼上有多少个鸽子洞,洞里有多少只野鸽子。
  兴州是黄河边上的水城,有五条河道,七十二个湖泊,四个海子,他已经策划好了三条完美的撤退路线。
  他还知道兴州城里的人不但吃麦面,还吃兴州城外的米,这里和西北其它地方完全不同,堪称塞上江南,鱼米之乡。
  除了这里人们的穿着,和那些在江南见不着的骆驼。
  肚子有些难受,便秘,长期得不到纤维素补充带来的便秘。
  但是今天的肚子似乎有了动静,老和尚给自己带来的饮水里边,泡了三片古怪的药材,将药水都染成了黄色。
  自己曾经打手势问了老和尚,老和尚只指了指他的小腹,然后就下楼去了。
  摸到净桶边上,解开裤带,果然一通稀里哗啦,舒坦啊……
  将净桶拎到下一层,田遇又回到塔顶,却见城中有了骚动。
  两队军士挨个撞开街道两侧的居民房,似乎在搜检什么人物,田遇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很快,军士就从两边房屋中拖出来一些少年,然后家属们就抢了出来,哭喊着要拉住少年们不让被带走,被军士们粗暴地一通乱揍,留下一街的狼藉,带着被搜检出来的少年们扬长而去,只留下呼天抢地的年迈女人和小媳妇们。
  同样被带走的,还有瑞升号的老板跟伙计,老板一身戎装,背上背着此地最有名的军器——长弓,将伙计们在饭店前列了个队,然后发给了长刀,和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交代了几句,也领着伙计们走了。
  这一天,田遇还看到了城南庄子的马车,连车马带庄客,都被拉了丁,送到了北面的大营。
  天空渐渐变得阴沉,紧跟着飘起了雪花,城门落锁,街道戒严,兴庆府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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